《反派女配供养我[七零]》 作者:茶檀 简介: 周灵一睁眼回到8505年,再晚一点,将会迎来她黑暗人生的转折点——被设计跟准堂姐夫偷情。 之后就是她悲惨命运的开始。 父母趁机将她嫁(卖)给一个鳏夫家暴男,好几次不是差点被打死就是差点被继子和婆家人磋磨疯。 好不容易摆脱家暴男去外地打工,躲藏数次,家人都能像蚀骨之蛆一样贴上来吸她的血,直到活活累死在建筑工地上…… 重生归来,她安全度过险被毁掉名声的劫难,晚上却做了个梦,梦里她的人生不是上一世经历过的那样,而是被人为破坏,搅了个翻天覆地。 连白天那个陷阱都是那人跟她父母联手的成就。 包括她外出打工后无法摆脱的家人,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大伯家的堂姐。 隔壁的周珊快气死了,穿书没有穿两回的,偏偏她遇上了。 上回穿书,她成功毁掉本该嫁良婿、考上省城大学、成为富豪太太的女主,连男主都被她亲手送进了局子,把两人的姻缘断的彻底。 她则凭借系统奖励攒了丰厚的家底,乘着改革开放的春风成了当地有名的富豪。 结果,在准备领取系统终极奖励时却遭遇系统故障,一睁眼,又回到了这个累死累活挣工分的年代,系统正在发布任务。 任务宗旨:走女主的路,让女主无路可走。 主线任务:毁掉女主名声,成功,奖励现金十元;失败,女主得双倍奖励。 支线任务:退婚,成功,奖励大米五斤;失败,怨主得双倍奖励。 隐藏任务:攻略男主,成功,奖励女主正常人生轨迹欧气点;失败,你将会被女主前世凄惨下场的怨气笼罩,倒霉透顶,持续十天。 周珊抓狂,重来也就罢了,为什么要改隐藏任务内容??!! 男主就是个狼崽子、茅坑里的石头,上辈子她若是能攻略成功,也不会‘得不到就毁掉’,将他送进局子了。 排雷:女配有金(黑?)手指,女主没有。女配穿书+重生,女主重生。 女主最开始是靠‘反弹’改变生活,接受女配系统供养,后面会逐步找回最初的气运 想到再补…… 内容标签: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灵 ┃ 配角:项炀、周珊、周芳、周爱革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是你的总归是你的 立意:向阳而生,努力创造美好 第1章 ◎周灵想着项炀,怎么那么想嫁给他呢?◎ “哟,那不是周灵吗?嚯,这么厚的雪还出来捡柴!” 杨知青刚把人认出来,就见背着个柴垛的周灵摔了个狗吃屎,人好像摔傻了,半爬起来坐雪窝里发愣,杨知青赶紧往那边跑:“没事吧周灵——” 走到跟前看见那张精致的巴掌小脸,心里还惋惜的叹了下:这张脸可真是怎么都瞧不够,漫说在这农村,就算在城里也很难找到模样这么漂亮的姑娘,可惜生在周家了。 不过说起来也怪,周家一窝子扁平脸就单出了周灵这么个俊俏姑娘,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歹竹出好笋。 只是现在那张小脸上满是惊恐,让人好不怜惜,杨知青忙笑着安抚:“我我我,是我,杨艳红。” 又笑:“摔傻了你?” 周灵确实摔傻了,这么冷的天,她后背上却起了一层白毛汗——前一秒还在烈日下的工地上推砖,谁知一头栽下去,再睁开眼居然趴在雪地里。 “真摔懵啦?雪这么厚不至于啊!”杨艳红攥住她的手使劲往上拽,“先起来,起来缓缓,坐雪窝里不嫌冰啊!” 手被杨艳红一攥,又痒又疼的感觉钻心,周灵打个激灵,神魂瞬间归位,心头也涌起丝丝怪异。 借着这力道站起来,面前的杨艳红年轻鲜活,透过说话喷出的白雾还能看清她鼻梁上散落的几个小雀斑,周灵定着心神笑着道谢:“谢谢嫂子,刚才确实摔懵了!” 杨艳红是从博阳那边过来的知青,眼见着回城无望,嫁给了队长家的老三钱坤海,生了个儿子,至于后来怎么样,她知道的就不是很详细了。 “这边离村子远,路上的雪没铲,走路得小心点。”杨艳红想帮她把柴抬起来,一瞧那个大柴垛子,又看了看脚印子延伸的方向,惊讶道,“你去后山了?” 从外头可捡不着这么多柴,除非上山。 杨艳红语气复杂地道:“那路多不好走啊,我说你这姑娘可真是傻实在,冬天队里没活,你家仨壮劳力都在家窝着……” 说到一半她就住了嘴,怕得罪人。 这姑娘不错,可她家里却一窝懒汉无赖,要是让周爱革两口子知道她撺掇周灵不干活,她也不用过安宁日子了。 周灵见杨艳红一脸懊悔忌惮的模样,再次笑道:“谢谢嫂子,我不是那好赖不分的,你心疼我我知道。” 杨艳红有点惊讶,今天周灵连着应她,话也透着明理懂事,跟往常大不一样。 之前村里的大娘婶子就有在背地里劝她的,让她别傻干,周灵只会埋着脑袋闷出溜的不应声,人家觉得这姑娘就是块木头,后来也不稀得再说啥。 今儿可真稀奇,她还能听见个响儿! “你有数就好,我也不多啰嗦了。”杨艳红看看地上的柴垛,再看看她那小细肩膀,心说咋扛下来的? 周家仨壮劳力,让这么个小姑娘出去捡柴,真是造孽。 不过瞧着今儿的周灵真如她名字那般带点机灵劲儿了,杨艳红也有了兴头跟她聊,问起近日听说的一桩事:“诶,项炀去县里还没回来吗?别是让这场大雪封外头了吧?” 周灵一愣:“项炀?” 杨艳红冲她叽咕眼:“不是听说去你家提亲了么,要凑彩礼,他县里还有亲戚啊?” 嘴上调侃着,心里却是另一番唏嘘。 项炀在村里可是出了名的狠人,被叫着‘小土匪’‘狼崽子’长大的。 他爹娘早逝,亲叔叔亲大爷想管着他,其实是想占他家院子,项炀跟他们翻了脸,拿着石头给他亲大爷开了瓢;他亲叔叔也让这个侄子砸断一根脚指头。 现在项家那边避项炀如蛇蝎。 让这么一个人看上,也不知道对周灵来说是福还是祸。 周灵心里狠狠一闷,有那么一瞬间堵得要喘不过气来。 上辈子她没能嫁给项炀,好像…约莫着就是今天,她出来拾柴摔了一脚,正是杨艳红把她拉起来的。但那会儿她胆小懦弱,说个谢谢都在喉咙里咕哝着滚不出去,人家也不乐意跟她说话,没聊上这个话头,帮她把柴抬到后背上就走了。 回到家没多久,堂姐周珊捂着肚子去找她,说跟未婚夫何援朝约好去看电影,在村南老庙那里集合,可突然肚子疼去不了了,央求她过去知会声。 她也没多想,赶紧往那边走,快到的时候突然一趔趄,脚别进了一个窝坑里。 那段路虽然也被雪盖着,可她往常不论是捡柴还是挖野菜,走了无数遍,压根就没有沟沟窝窝,谁曾想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崴了脚。 何援朝在远处瞧见,跑过来关切的问了两句,想伸手扶她周灵都没让,打算自己缓缓把脚拔出来。两人拢共也没说几句话,就见那边乌泱泱来了一帮人,为首的周珊气冲冲走到跟前,抬手就甩了她一个耳光。 没等她回过神来,各种脏水污名铺天盖地的压下来,她成了‘背着堂姐勾引堂姐夫的狐狸精’和‘不要脸的小破鞋’。 周灵所有的辩解都被辱骂声淹没,更让她骨子里发寒的是,周珊从她口袋里翻出了两张电影票…… 爹娘把她拖回去锁在屋里,几天后,将她匆匆嫁给了隔壁大队上打死了老婆的史峰,怕她反抗,还是晚上让她两个哥哥把她捆了送过去的。 那会儿她也傻,觉得木已成舟,都跟史峰躺在一个炕上了,也就那么认了,漫说项炀还没回来,就算回来,还怎么嫁他? 没多久,她听到消息,先是周珊跟何援朝的亲事黄了,接着是项炀投机倒把被抓,判了十几年。 之后,她开始了被史峰折磨、被史家磋磨的日子。 后来再听到项炀的消息是十年后,她终于摆脱了史家,去南方某城市打工,爹娘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她的地址,带着二哥一家四口找过去,说家里的房子被项炀烧了,二哥的腿也被项炀打断。 项炀跑了,没抓到他的人,但项炀是记恨家里把她嫁给史峰,拿她的彩礼给老二娶媳妇,所以打断了老二的腿,总归这账得算她身上,她必须养着二哥一家。 除非她能抓到项炀。 她也恨家里人,当时听着心里称快,漫说不知道项炀跑去哪里,即便知道,也只会帮他躲自家人。 而且,她一直觉得当年那场捉奸戏码有家人参与,可没人承认。 但总归不想再跟家里人扯上关系,找机会离开换了个城市,没多久又被他们找过去,对着她连打带骂。 连着换了好几个地方,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周灵也试图硬气过,想跟他们对抗,结果就是她娘孙淑琴跑到楼顶要跳楼,公安消防都来了,孙淑琴非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跪下认错,再三保证不走,保证养着她们,不然就跳下去。 那时候所有人都在劝她妥协,亦有不明所以的人指指点点,就连公安也劝她:“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多大仇也不能逼死老人……” 好在公安没让她跪,但按着孙淑琴的叙述一字一句做了保证,那厢才停了闹腾。 周灵认命了,她觉得冥冥之中好像有个魔咒在困着她,她怎么也逃不出魔咒的掌控,就连孙淑琴都洋洋得意地说:“你甭管逃到哪儿我们都有办法找到你,你是我养大的,你就得听我话,就得养着我们……” 终于,她身体和精神的承受能力都到了极限,在工地上推砖的时候一头栽了下去。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回来了,可她感谢老天爷给她的这份机缘。 “嫂子,项炀只是提了一嘴,这事还没定住呢。”周灵定了定心神,打听着问,“嫂子是听谁说他去了县城?” “我公公,他去县城不得找队里开介绍信么?” 周灵暗骂了自己一声糊涂,她怎么把这时候的特色给忘了? 杨艳红的公公是生产队队长,项炀去县城能绕过谁也绕不过队长去。 这么一听,看来他找的理由是去县里走亲戚了。 项炀命不好,五岁上死了娘,十一岁没了爹,项家人觊觎他家的大院子,都想据为己有。项炀当时年龄虽小,可心里明镜一样,跟个小狼崽子似的与他叔叔伯伯逞凶斗狠,见了好几回血。 好几个堂哥都按不住他一个。 村里没人敢惹他,有人说他是个煞星,谁惹谁倒霉,还在背地里喊他小土匪、狼崽子,但见了面都赔着笑脸说话。 也是这样的项炀,腰里别着斧子把她拦在半路上,说着一口糙话:“周灵,老子想…那啥,咳,我他妈就是想娶你!” “我保护你一辈子,谁他妈敢欺负你老子剁了他的diao!” 见她埋着头不吭声,项炀不耐烦地道:“你点下头,老子去找周爱革提亲!” 不知道是他表情太凶恶还是语气太霸道,她当时紧张的牙齿打颤,臊得面红耳赤,根本没反应过来。 项炀伸手扣住她的脑袋按了两下,转身走了。 当天下午,项炀提着两只野鸡上门,向来都是当面喊‘周爱革’大名的他,罕见的叫了声‘叔’,但语气硬邦邦地,说:“我想娶你家二妮当媳妇。” 周家一脸晦气,怎么惹了这个煞星? 直接拒绝,怕他以后讹上他们家,这土匪现在腰里就别着斧子呢。 周爱革就小心翼翼的给他出了个难题:“两百块钱彩礼!” 小土匪家徒四壁,漫说两百,能拿出二十周爱革都佩服他。 本以为他会掀了桌子骂骂咧咧离去,谁知道项炀罕见的没发飙,点了点头,敲敲桌子,道:“把闺女给老子养好了,等我回来!” 转身走了,再没回来。 上辈子他是投机倒把被抓走的,所以,他去县城根本不是走亲戚,而是为了娶她偷着倒卖东西凑彩礼! 一个人见人厌的小土匪,愿意为了娶她冒这个险,十年后从里头出来还烧了周家房子,打断她二哥的腿,周灵吸了吸鼻子,这一瞬间,她怎么那么想嫁给他呢? 作者有话说: 开新书啦,求路过的宝子点一下收藏,顺便推下预收《对照组女配激活了红包群[七零]》和《九零年代小日子》《这游戏我玩过》,拜托大家戳专栏带走,么么哒~ 第2章 ◎周珊把自己当成了回到新手村的大佬◎ 村里周爱钢家突然一阵人仰马翻。 周珊原本坐在炕上帮她哥补臭袜子,眼神忽地变了几变,随后跟疯了一样摔了手里的东西,张嘴发出一声尖叫:“啊——” 她娘许秀丽本在旁边卧着打盹,被吓一跳,坐起来骂道:“死丫头你要吓死我啊,狼嚎个啥呢?” “闭嘴你个老不死的!”周珊恶狠狠地瞪过去,下意识地呵斥道。 “诶?你这是要造反啊!”许秀丽一怔,伸手抄起旁边扫炕的笤帚劈头盖脸地打了下去,嘴里尖声骂着:“你说谁、你说谁呢?个赔钱的玩意儿。” 周珊被抽的连连叫唤,丝丝疼痛中认清了现实——该死的系统真出了故障,她真被带了回来,所有糟糕的东西都需要从头再来一遍! 所以,她现在不是本地企业家了,也不可能坐在别墅里对着讨好她的爹娘哥嫂颐指气使的说风凉话。 现在她需要重新在重男轻女的爹娘手里讨生活!!! “系统,你最好给我个解释——”周珊咬着牙发恨。 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机械音接连响起:【滴,逆天改命系统绑定成功,任务更新中……更新完毕,开始发布任务。】 【女配变女主,逆天改命主线任务:请在八小时内毁掉女主名声,任务成功奖励现金十元;任务失败女主得双倍奖励,倒计时开启!】 【退掉原本糟糕的婚姻,逆天改命支线任务:请在二十四小时内退婚,退婚成功奖励大米五斤;失败,怨主得双倍奖励,倒计时开启!】 【拿走女主绝世好姻缘,你也能被男主宠上天,逆天改命隐藏任务:攻略书中男主,攻略成功奖励女主正常人生轨迹欧气点;失败,你将会被女主前世凄惨下场的怨气笼罩,倒霉透顶,持续十天。】 挥开许秀丽雨点般落下的笤帚,周珊冲了出去,没时间跟这个老不死的在这儿吵吵,她需要先冷静下来找系统算账,最好能抠点额外奖励。 冲出家门,寒风一吹,周珊冷静了不少,低声咆哮:“倒霉透顶,还持续十天?草拟妈我好不容易走到最后,眼看着终极大奖就要到手了,却又回到这个操蛋的时代,这还不够倒霉吗?” 最后的隐藏任务更换了新内容,她不喜欢,不想接受! 穿书,穿到最后又重生,同样的事情来两遍,换谁谁不抓狂? 周珊都已经习惯了住大别墅、吃山珍海味以及有保姆伺候的神仙生活,现在调头重来,没当场失心疯都算她坚强! 烦躁的踢着堆积在路边的雪,周珊心里烧着一团火,见系统没反应,她又握着拳头暗中咆哮:“不给补偿奖励么?我真的快烦死了!!” 熟悉的机械音响起:【隐藏任务奖励即补偿,宿主该清楚书中女主有多欧气!】 周珊当然知道。 她上辈子穿进了一本叫做《七零娇妻嫁人日常》的年代文里,成了女主周灵的绿茶婊堂姐。 堂姐嫉妒女主长得比她好,处处暗中与之攀比,在村里同龄人堆里孤立排挤周灵。 从城里来的知青何援朝多看了女主两眼,堂姐就费尽心机各种献殷勤把何援朝追到手,还美美的认为她抢走了差点会成为女主的东西。 后来才知道何援朝只是觉得女主模样有点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才多看了两眼。当然,漂亮也是真漂亮。 而周灵最后嫁的是村里人人都避如蛇蝎的混不吝项炀。 消息传出来时,周珊跟不少人都在暗中看笑话,等着周灵这朵娇嫩的小白花被项炀打死。结果有着‘土匪’外号的项炀在媳妇面前成了没爪子的猫,把周灵宠上天,不光替她挡住周家人的纠缠,还心疼媳妇以前在娘家受的欺负,给俩舅子套了好几回麻袋,揍的乌眼鼻青。 以前大家光知道项炀可怕,是个糙汉子,谁知结婚后被媳妇一收拾,干净利索,又高又帅,剑眉星目,完全像是换了个人。 堂姐周珊又嫉妒疯了,觉得跟他一比,原本长得还不错的何援朝成了土坷垃。 她忘了自己已经是有对象的人了,开始想尽办法接近项炀,企图勾引,最好能把周灵踹了改娶自己。 没想到项炀只在周灵面前是猫,对外还是那个混不吝,一次次把绿茶婊的脸踩在地上摩擦。 何援朝听了村里的风言风语,有意跟她分手,周珊又不同意了,她见项炀勾不到手,又回头巴着何援朝。 毕竟何援朝虽然容貌不如项炀,可也比大多数小青年长得好,使出浑身解数哄他,连禁果都偷着尝了。 许是因为这样,后来何援朝虽然娶了周珊,可没那么重视,对她也不尊重,还动不动就拿婚前献身这事来羞辱周珊。 总之,就是绿茶婊日子一团糟。 而女主呢,跟着男主吃香喝辣还不算,一句想学文化知识,项炀就偷着去钻牛棚,牛棚里住着下放到这边的臭老九。 他才不在乎是不是臭老九呢,能教他媳妇学文化就行。 后来高考恢复,周灵顺利考上省城大学,念书去了。 两年后项炀也去了省城,在那里摆摊做小买卖,媳妇还没毕业他就成了万元户,后来买卖更是越做越大,成了国内数一数二的富豪。 长得帅,有钱,还没有花花肠子,夫妻俩走到哪儿都成双成对,可爱的龙凤胎都只是爱情的意外。 这还不够。 作者生怕女主后期被极品家人沾上,还给女主安排了个狗血剧情——周灵是被偷换的孩子。 真相揭开,让女主彻底摆脱了周家那一窝极品。 而女配周珊却越过越惨,跟着回城的丈夫去了婆家,被瞧不起,被婆家磋磨,后来丈夫出轨,儿子还因为打架斗殴被关了进去,日子过的一团糟。 周珊首次穿书后梳理完剧情都忍不住骂原主是个傻逼。 还好,她穿过来了,不再是傻逼纸片人,什么女主女配,她穿了,她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不知道是不是她起这个念头的原因,竟意外激活了一个系统,任务宗旨就是走女主的路,让女主无路可走! 周珊当时穿的正是时候,女主还没嫁人,男主项炀正在为了抱得美人归而悄悄奋斗着。 系统一次下了三个任务,主线是毁掉女主,支线完成退婚,还有个隐藏任务就是攻略男主。 因为任务有时间限制,来不及精心布置,只草草弄了个一箭双雕。 本来以为会很难完成,但她仔细过了一遍剧情,找到一个被作者一笔带过的点——周爱革夫妻俩已经在打女主的主意了,想把她卖个高价给小儿子娶媳妇,也有了目标人选,正琢磨找谁牵线呢,项炀突然去提亲打破了他们的计划。 怕小土匪报复啊,竟怂的不敢有动静了。 周珊去找周爱革两口子,给他们施加压力:“二叔,项炀估计快回来了,你们觉得他一个孤儿能弄出两百块钱彩礼?到时候土匪性子一犯,硬把周灵抢了去,你们哭都没地儿哭。” 又道:“你们想想,要是周灵名声毁了,项炀还会愿意要她吗?名声是她自己毁的,项炀记恨也是记恨她,哪会记恨你们?” 于是乎,周爱革夫妻俩轻轻松松就站到了她这边。 约何援朝出来费了点周折,但也在她掌控之中。 至于闷葫芦周灵,忽悠她出去更是不用费多大劲。 为了给何援朝英雄救美的机会,她还费劲巴拉的在途中凿了个坑,上头再盖点雪,撒点枯树叶,周灵也很‘配合’,真一脚踩了进去。 之后的事就顺利多了,她联合周爱革夫妻俩、她自己那对被蒙在鼓里的爹娘,还有村里有名的大嘴孟春花,过去先发制人,劈手一个巴掌下去,周灵那闷葫芦就懵了,等他们泼够脏水那蠢货都没反应过来。 紧接着,周爱革夫妻俩把周灵拖回去关起来,去目标人物家里谈价钱,把周灵送过去入了洞房。 女主的人生轨迹彻底改写,开始了在火坑里暗无天日的凄惨生活。 收拾完女主,还跟何援朝那个烂人分了手,她也获得了奖励,周珊当时心里别提多舒畅了,觉得自己做啥啥顺。 但这个顺在执行隐藏任务时就结束了。 她特意去县城找项炀套近乎,没想到体验了一把被男主按在地上摩擦的滋味,那句‘你算个什么东西,给老子滚远点’到现在想起来都让她咬牙。 周珊阴沉着脸反手一个举报,正在黑市交易的项炀被抓个正着,判了十年,系统奖了她一张电视机票。 可见项炀才是整条剧情的关键,居然能得一张电视机票。 毕竟是首富呢! 好,剧情里主要的两个男人都被她收拾了,周珊也不愿意在家里待着,怕爹娘也拿她换钱,就扒拉着剧情帮自己挑了个好拿捏的人家,男人虽然平庸,可事事都听她的,连婆婆小姑子都被她拿捏的死死的。 这期间,她一直‘控制’着女主不让她挣脱那个火坑,时不时靠她做点支线、或者隐藏任务,等史家那边实在摆弄不出隐藏任务了,才‘放手’让女主逃走。 女主不换地图,她怎么换任务?没有新任务,她怎么得奖励? 凭借这个攒下了丰厚的家底,改革开放后下海做生意,虽然没能达到项炀之前的成就,可也是当地出了名的富豪。 终于,所有的任务结束,她即将迎来终极大奖,在抬手按下‘确定领取’的那一瞬间,系统突然闪过一段电流,她首当其冲被电晕过去,再次睁开眼,又坐到了她家炕头上,手里还拿着她哥的臭袜子。 “该死!” 她觉得自己的手都不干净了,蹲下去抓了把雪使劲搓着,搓到麻木才在袄上擦了擦,揣进袖子里暖着。 “重来就重来!” 这回她不打算举报男主了,项炀虽然可恶,但他进去即下线,根本榨不出别的任务,得少拿好多奖励。 攻略他? 试试呗,攻略不成就榨干他,反正周灵去史家的事铁板钉钉了,等项炀挣了钱回来,给他开条虐线。 时不时引着项炀作个妖,把周爱革家祸祸一场,她应该能激发点旁的任务。 之后想法引着项炀来一回带女主私奔类的戏码,她再把消息透漏给史家,这怎么不得狠挣一把? 想想都刺激! 周珊当自己是回到新手村的大佬,抄着袖口,慢悠悠去了二叔周爱革那边。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 第3章 (捉虫) ◎新手任务难度升级了◎ 周灵背着柴回了记忆中家里。 体积原本能顶她仨的大柴垛子现在只剩了一小捆,将打将只够今天的量。 那一部分她给了杨艳红。 周灵计划明天去县城转转,看能不能找到项炀,同样的遭遇她不能经二遍,项炀也不能。 今天的柴火不够烧,明天她才有出门的理由。 把柴给杨艳红,周灵目的也很明确,就是想拉个人情。 按说开介绍信去县城这种事算不上很稀奇,可她的情况太特殊了,在村里人心里的印象很固定,闷葫芦、胆小怯懦,这样的一个人冷不丁要去县城那种大地方,队长肯定觉得奇怪,而她平时也没为下什么人情,人家够呛会帮她遮掩,弄不好就当成蹊跷事给传扬出去了。 所以分给杨艳红那捆柴,周灵就跟人家挑明了,想让她帮自己在队长那里垫个话。 杨艳红心里过意不去,推辞了好几番才收下,听到她说让自己帮忙,忙迭声保证:“这就是张张嘴的事,一准给你办妥了,放心吧!” 这会儿,周灵把柴放进灶屋,打量一圈家徒四壁的家。 别看周家穷,可按院子大小来说在村里还真排的上号。 这边五间北胚屋,一间西屋,北屋住着周爱革两口子和大哥周护国一家三口。 在镇上念书的妹妹周青跟她住西屋。 隔壁挨着的还有一处小点的院子,三间胚屋,归老二周护民,他平时就住隔壁,饭点的时候过来。 这家底当然不是周爱革挣下的,是她爷爷周敬山留下来的。 周敬山本来有仨儿子,中间那个十八九的时候下河凫水淹死了。周敬山那时候就给仨儿子备了结婚的院子,结果没了一个,老大周爱钢和老三周爱革分了家里三套宅子并一处老宅,一家两座院子。 周爱钢是老大,给他爹养老送终,占了较大的两套,周爱革得了一大一小。 院子不错,可周爱革性子懒,不愿意收拾,如今院墙都有不少破败的地方了。 如上回相同,平日一直懒在家里窝着的爹娘罕见的出去串门子了。 老大周护国这不年不节的竟也带了嫂子和儿子去了老丈人家。周护民在隔壁,这边家里连个鬼影都没有。 上辈子拾柴回来没觉出不对劲,只当赶巧,等后来出事,她辩解说是周珊来家里找她帮忙,周珊矢口否认,嚷着要她找证据时,周灵才发现连个证人都没有。 拍了拍衣服上的碎木屑,她把长满冻疮的手揣进袖口暖着,去了周爱革和孙淑琴睡觉的主屋。 伸出手翻了翻,在床头的柜子里找到了家里的户口本,她拿出来看了一眼,原封不动的放回去,把这里恢复原样。 周灵有个大胆的想法,找到项炀跟他确认一下,若他真愿意跟自己结婚,家里这边万一阻拦,她就偷着去把证领了。 其实上辈子在火坑里挣扎几年,她对嫁人多少有点阴影。 一想到嫁给项炀她心里也忐忑,并不知道这人结婚后会怎么样。只是仔细回想一遍,能想到这人虽然恶名在外,可从没听说他主动欺负谁。 他针对的都是招惹他的那些人。 周灵觉得,项炀对外的凶名有点保护色的用意。 从周爱革屋里出来把门关好,回了她自己屋里。 大姐周芳嫁人后,屋里就她跟周青住。 都是女儿,小妹就能跟大哥二哥一样念初中。 大姐周芳跟她都是只上了小学,大姐比她略强点,念书时没什么障碍。轮到她,爹娘就不愿意掏那个钱了。 记忆里她央求好久,几次哭到大脑缺氧,最后队里都看不下去过来帮着说情,周爱革才骂骂咧咧的允许她跟村里孩子一起去念书,但也念的战战兢兢,干活稍微慢点,就被威胁退学。 放学回到家得先干活,烧火做饭洗衣服,把家里人伺候熨帖了,她才能温习当天学的知识。 念完小学就没再让她接着念,哪怕她年年班级第一,哪怕她再三恳求,也没能如她所愿。 到周青这里,小学成绩中游,上了初中班级倒数第五,家里也愿意供。 东边孙家的孙琴学习成绩好,但她家屋子逼仄,经常来这边找周青一起做作业,顺便帮周青辅导功课,孙琴讲的那些知识,她这旁听的都能明白,周青还是摸不着头脑,回回倒数。 即便这样,爹娘也从没说过让她退学的话。 上辈子从史家离开去外地打工,在家人找过去之前她还攒钱念了个夜校,可见执念之深。 周灵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即便过了一世,经历过家人更残酷的洗礼,想起这些不公平的待遇,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过去整理了下床铺,从角落里拿起周青上学期的课本,打开代数翻着看了看,回忆了一下,随手在空中比划着解出了一道题。 正高兴着,听见大门那里有动静,她顿时浑身紧绷。 虽然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计划了好了应对准备,可还是紧张的手心冒汗。 周珊捂着肚子进来,架子已经搭好了,只等请君入瓮。 两辈子太长,大致框架她记得,但忘了太具体的细节,因此看到周灵是从屋里出来、而不是在灶屋忙活,她也没觉得惊讶,只捂着肚子,拧着眉头,不怎么走心地喊道:“周灵,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大佬回新手村,新手任务简直不要太简单。 感觉她要是有个鼠标,就是随手点点的事。 刚才来找周爱革两口子商量计划,都没过多寒暄,直奔主题、怂恿,给他们出谋划策。 如上回一样,很轻松搞定了贪婪的周爱革两口子。 周珊知道书里的剧情,清楚周灵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所以他俩算计二闺女毫无心理压力,两方一拍即合。 至于这边那俩堂哥,周珊还是选择了隐瞒,她不想让太多人参与谋划,人多嘴杂,以免生旁的枝节。 只周爱革俩人,她时常用这事敲打敲打,还能拿捏住,人多容易失控。 住在这边的老大周护国自有她二叔去搞定,周护民不住这边,饭点不喊三遍不起床,更不用担心他突然出现来搅局。 因此,现在这个家里就她跟周灵,一如既往的完美! 周灵从屋里迎出来,挑了挑眉,她隐约觉得有点不一样了。 周灵是她的大名,家里以及村里邻居都习惯喊她二妮,周珊平时也叫她‘二妮’,这回竟然喊了她的大名。 “啥事啊?” 重来一回,又一次看见周灵那张没被生活磋磨过的脸,水灵灵俏生生,脸上明明瘦的挂不住二两肉,可瞧着就是可人。 难怪原主那煞笔莫名嫉妒这个堂妹,这小模样还真是好看。 周珊对于十拿九稳的事应付起来没有上回走心,演技透着敷衍,皱着眉说道:“我跟何援朝约好了去镇上看电影,现在突然肚子疼,去不了了,你去帮我跟他说一声。” “我不去,我得做饭呢。”周灵转身往灶屋走。 周珊眨眨眼,怎么回事?她这新手任务难度怎么升级了,上辈子周灵拒绝过么?她想不起来了。 “别介啊周灵,我肚子疼你就帮个忙吧。我都跟何援朝说好了,在村南一百米外的地方集合,麻烦你跑一趟跟他说声行不行?” 周灵转身,盯着周珊问道:“村南…一百米外的地方?” 她心里越发觉得古怪了。 村南百米远的位置村里人都用老庙来做标注点,很少会用‘一百米’‘五十米’来描述。 周珊先是叫她‘周灵’,现在又这样说,竟瞧着不像本村人一样。 周珊还没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道:“对啊,村南大约一百米的位置,我怕离近了村里人看见说闲话,就让他在那儿等着。” 周灵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周珊,缓声道:“你说老庙那里吗?” 周珊的表情明显有些恍然的惊讶,但很快回过神来,迭声道:“对对对,老庙那里,我疼的都忘了。” 心里暗骂一句隔这么久了谁能记得? 老庙在破四旧的时候就被砸了,但村里人都知道那个位置,每回说起村南需要描述具体位置的时候都爱说‘老庙东’‘在老庙西边那儿’或者‘就是老庙那里’。 连村里来的知青都习惯了这套说辞,哪怕他们从来没见过老庙。 周灵勾勾嘴角,转身去整理灶屋。 周珊见她没旁的反应,过去勾着她的褂子,央求道:“周灵,你帮忙过去说声嘛,要不然何援朝等急了会不高兴的。” 周灵一副犯轴的样子:“我不去,我做饭晚了我娘回来骂我。”然后回头问她,“你知道我爹娘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周珊下意识应一句,而后才反应过来,现在是聊天的时候吗? 虽然记不起太多细节,可约莫有印象,上回这死丫头没这么难搞啊,今天怎么回事? “没事的,要是二叔二婶回来骂你,我帮你说情。”周珊见周灵不为所动的样子,咬咬唇,从裤兜里摸出一毛钱,“我给你一毛钱,你帮我跑这趟腿行不行?” 这时候的一毛钱,诱惑力很大。 “行!”这回周灵答应的爽快,快到周珊都没反应过来。 片刻后才发现手里的一毛钱被抽走了,周珊咬牙暗恨,这死丫头,过会儿就有你哭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呀~ 第4章 (捉虫) ◎劫难化解◎ “那说好了,你快去快回。”周珊眼睛不眨的盯着周灵,总觉得哪里有点不一样了,竟有点担心她会反悔。 过于详细的细节她实在想不起来,问系统,系统只会装死,只能凭着感觉走。 “知道了。”周灵又恢复了闷出溜的样子,说话像蚊子哼嘤,蹲在那里点火,“我烧上水就去!” 周珊恨不能她马上走,可又怕催急了她真撂挑子,装模作样的捂着肚子往外走,走到灶屋门口又回头叮嘱她,“周灵,一会儿你从我家北边那条胡同过去吧,那边人少,你知道咱村里人爱嚼舌根,我不太想让人家知道我约何援朝去看电影……” 指定路线,人少,还有坑,周灵不动声色地吸气,上辈子她脑子也有坑,让周珊牵着走。 周珊拧着身子说话,没注意有人进来。 周灵心里暗急,不知道艳红嫂子有没有发现那只手套,若正好赶巧这时候来,就能打断周珊的计划,不然她还得去找周护民。 所以见周珊催她,她也想再拖拖,就仰头道:“我看你好像没那么难受,要不你还是跟姐夫去看电影好了。” 周珊赶紧使劲按肚子,嘶着冷气:“怎么不难受,我那个来了,一阵一阵的疼……” 她这边正演着,有道冷不丁声音插进来:“周珊这是怎么了?” 周珊心里猛地一跳,嚯得回头,就看见一位瞧着面孔有点熟悉,心里却对不上号的女人,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正关切的看着她。 怎么会有人来?这人什么时候进来的? 一时间慌的呼吸都有点乱了。 倒是周灵松了口气,站起来洋装不知地笑问道:“艳红嫂子,你怎么来了?” “诶,周灵。”杨艳红拿出一只补着补丁的棉厚手套,“你手套落…落外头雪地里了,我正好看见,就给你送了过来。” 其实是落在了给她的那捆柴里,她背回家整理的时候看见,知道是周灵的,赶紧给她送了过来。 “谢谢嫂子,让你多跑这趟。”周灵眼眶有点微热,心里对杨艳红有点愧疚,也由衷的感谢她能在这个时间过来。 回来之前她快速做了个计划,故意把一只棉手套塞进给杨艳红的那捆柴里。 算计着她进门不久周珊就能过来怂恿她去村南,也算计着杨艳红看到手套会给她送过来。 只是无法确定杨艳红什么时候能看见那只手套,更拿不定她过来的时间点。 周灵琢磨了好几个法子,如果杨艳红没赶上周珊在的时候来,她就去隔壁找周护民去跑腿。 要说平时,周家这宝贝二儿子不是她这个所谓的丫头片子能指使动的,可周珊不是拿看电影当说辞吗? 到时候她就说:万一何援朝已经买好电影票了呢,周珊不去,你去送信,说不定还能蹭场电影。 有便宜勾着,周护民一定乐意。 虽然她知道这趟是白跑,周护民回来可能会骂她几句,那已经无所谓了。 若周护民这边走不通,那她也不动,何援朝等不到人肯定会去家里问,两人这时候是正大光明谈对象,又不是偷情,见不得人。 总之,今天她肯定不会去村南。 万幸的万幸,杨艳红来了。 剧情起变化,周珊心里慌了,她只能盼着周灵这闷葫芦不提刚才的事。 可偏偏越怕啥越来啥,就见周灵笑着跟杨艳红道:“艳红嫂子,你来的正好……” 周珊忙挥手扒拉周灵一下,意思是让她别说,毕竟刚才才提过让她避着人的事,她觉得周灵应该能懂,谁知周灵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还嗔道:“艳红嫂子是女同志,你害羞啥?” 说完不管周珊,径直道:“艳红嫂子,你家正好在村南,一会儿回去的时候能不能帮我堂姐跑趟退,去老庙那里跟何援朝说声我姐来事了,没法跟他去看电影了。” 周珊又急又气,气得热血翻涌,身上都热乎了。 杨艳红知道周珊在跟何援朝谈对象,笑着打趣道:“瞧你约的这个时候。”又道,“这没问题,捎带手的事。” 周灵抓过她的手,把刚才周珊给她的那一毛钱塞进杨艳红手里,道:“不让嫂子白跑腿,我堂姐刚刚为了这个给了我一毛钱,本来想让我去,这回既然要麻烦嫂子,这一毛钱就该是嫂子得着。” 不是她瞎大方,是她根本守不住这一毛钱。 杨艳红惊讶的看了周珊一眼,这妮子这么阔气呢,让妹妹替她去传个话就给一毛钱? 不都说周爱钢不稀罕这个闺女么?竟然能整毛的给零花钱? “嗐,不……”杨艳红刚要推辞,手就被周珊用力握了握,她顿时领悟到,这里头应该有旁的官司,顿时笑道,“唉哟,行行行,那我就不客气了。” 周灵笑眯眯地道:“顺便麻烦嫂子把我堂姐送回去,她看着挺难受的。” “这就更不叫事了,珊珊,我扶着你。” 周珊本来想甩手离开,又怕漏破绽让人看出端倪,就顺势被杨艳红搀扶着往外走。 而她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砸的头晕,心里想不通,好好的剧情为什么就生变故了呢? 关键是她的任务要怎么进行下去? 心慌意乱,以至于出门后杨艳红跟她说了啥她都没听见,连点反应都没有。 杨艳红一瞧她这样,越发觉得这里头有旁的事,应该还是对周灵不好的事,就暗自撇撇嘴,琢磨着回头见了周爱钢两口子跟他们说道说道。 把周珊送到她家门口,许秀丽正杵在那儿,许秀丽迟迟不见周珊回去,出来准备喊两嗓子,没等张嘴呢,就看见队长家三儿媳妇扶着她回来了,忙惊讶着问:“咋了这是?” 周珊心里越发慌乱,本想掐杨艳红一把暗示她别跟许秀丽抖搂,谁知道杨艳红嘴快,秃噜秃噜就说了:“你家妮子要跟她对象去看电影,约好了在老庙那里等着,这不她又那啥……”杨艳红声音低了低,到底顾忌着周珊的脸面,小声道,“你闺女那个来了,身体不舒服,让我帮她去跟她对象说声,今天不看电影了。” 于秀丽不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她下意识的惊声一句:“她前两天不是刚来完吗?这咋又来了?” 说完心里冷不丁闪过一点龌龊的想法,劈手一巴掌打了下去:“你个死丫头,咋回事?” 上辈子现在这个周珊穿过来之前,原主在家里的日子不比周灵好多少,她也是家里的受气包。 许秀丽总共生了六个孩子,老大老二都是儿子,老三是家里头一个闺女,当时多少稀罕了一阵子,第四个是周珊,两口子就觉得丫头片子有点多了,不太想要她。 正好许秀丽娘家村里有生不出孩子的,想抱个男孩回去养养,但一直抱不上,家里又急眼,就听许秀丽她娘说自家闺女刚生的女娃不想要,他们也顾不上儿子闺女了,想着先抱一个回去,能要上最好,要不上也有个闺女养着,他们老了也有人伺候。 没成想养到第二年那户人家就怀上了,生了个闺女。 没有的时候稀罕,真有了又开始嫌弃,后悔当时应该多等等机会抱个儿子回来,结果抱的闺女,他们就生了个闺女,于是又把周珊送了回来。 为此当时两家还闹了一场。 周珊回来没几年,许秀丽又生了一个女儿,家里人都觉得周珊回来就是晦气,往家带闺女,越发嫌弃她。 好在最后又生了个儿子,今年七岁,宠的跟什么似的。 今天这个时间是个节骨眼,上辈子周珊在今天换了瓤子,她马不停蹄的策划了一出大戏,家里人的注意力也暂时被吸引到周灵跟自家准女婿勾搭的事上。 加上换了瓤子的周珊头脑机灵,让她周旋了一阵,找个人把自己嫁了,离开了这一家子。 受过委屈,但不多,像这种当着外人被打耳光的事更是没经历过,一下把周珊的自尊心踩爆了。 加上今天任务做得不顺,事情失去控制,她心里又烦又慌,还不知道任务要咋弄,初始任务都做不完后头的路线会不会大改,真改了,她还能操控剧情吗? 因此,突然挨打,她想也没想就打了回去:“你有病啊动不动就打人,手这么贱不如剁了它!” 许秀丽今天连着两回被家里这个便宜货反抗,顿时急眼了,扯着她的头发往院子里拽,一边拽还一边喊她男人:“当家的快出来啊,我快让人打死了,这个死丫头,不值钱的玩意儿,这是要上天啊——” 周珊是手比脑子快,被拽住头发的那一刻就知道坏了。 接下来,等周爱钢一脚踹到她身上的时候,她更是只剩下求饶的份,但一顿打还是没跑,结结实实挨了个痛快。 杨艳红站在门口看了一出大戏,心满意足的转身离开。 但这戏带钩子,总觉得周灵跟周珊之间有什么,琢磨着等明天见了周灵好好问上一问。 第5章 ◎‘二妮’成了她逃不开的魔咒◎ 周灵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电影票扔进灶膛,火舌一卷化成了灰烬,今天这个劫应该过去了,心暂时落回肚子里。 结合上辈子的记忆,今天中午周护国一家三口应该是不回来吃饭的,可这不是没人通知她么,那午饭还是按六个大人的量。 揉了把咕咕叫的肚子,提前开火做饭。 熟门熟路的打开旁边的柜子,看到放在篮子里裂开口、皮都翘起来的窝窝头,九个,多一个都没有。 这年头日子不好过,家家户户的口粮都安排的明明白白,她家也不例外。 窝窝头定量,家里仨男丁早上一个,中午一人俩,晚上不吃。 女人们则是早上半个,中午一人一个,晚上不吃。 孩子的饭单独做、单独算。 这会儿准备的是午饭,她看到旁边一个豁口小碗里装着半碗小米,大半锅水加这点米熬出来,属于扎个猛子下去都捞不上几粒的那种稀。 小米下锅,她把窝头全掰开匀到碗里,一会儿用米汤泡着吃。 周灵打算藏半个,藏一个不行,孙淑琴能看出来,掰碎的窝头拿走半个没那么明显,饿的时候吃。 熬着粥开始炒菜,三五片白菜叶子切碎,用沾了油的擦子在锅底一擦,把白菜扔进去扒拉扒拉,撒点盐,就着咽窝窝头。 上辈子在饭店后厨打过零工,跟厨师们偷学了点做饭的手艺,可用来伺候家人,不值当。 此时的周爱革跟孙淑琴,正在村里孟春花家聊闲天,一边闲聊,一边等人。 孟春花是村里有名的喇叭嘴,啥话也兜不住。村东头有人放个屁,从她嘴里过一遍,村西村南村北就全知道了。 这会儿正说到村里的寡妇朱晓青呢,说得起劲,面部表情丰富灵动,嘴角都泛着白沫,道:“你说那小寡妇,男人都走了三年了,也不改嫁,就这么守着,她就不欠的慌啊?我听说那谁……” 她撇着嘴往东南方向示意一下,两人就心照不宣的明白是谁了。 孙淑琴听这种瓜听的最起劲,凑过去压着声嘀咕:“我也听说了,还有村里那谁…也光往朱晓青那跑,管着朱晓青娘俩的口粮。” 周爱革跟孟春花她男人周立家说着话,耳朵里听孙淑琴她们聊的话头,抬手搓了把鼻子。 那边,孟春花听到兴头上,脸跟孙淑琴凑的近,边听边点头:“嗯,是呢,可不说呢,现在养活个孩子多难,她一个女人往死里挣,那点工分也不够她娘俩吃的。你们家仨壮劳力还挣不出来,她一个人的工分能够?不知道几个人喂着那小寡妇呢!” 孙淑琴一听提到她家,抿了下嘴,还有些不高兴。 她知道村里不少人在背后说他们一家懒汉,她不觉得自家人懒,认为是记分员看不上他们,故意给低工分。 孙淑琴忘了他们一家人磨洋工,被队长在屁股后头敲着锣催着干活的事了。 一直在孟春花这里磨到快饭点了,还不见周珊来。 两口子心里也急,暗说二妮是出去拾柴没回来啊,还是周珊那死丫头没搞定。 想走,又怕错过去,不走吧,孟春花这爱八卦的都有点挂脸了。 怎么说呢?这年头家家口粮紧,都忌讳在饭点的时候串门,他们家要准备做晌午饭了,周爱革两口子还磨蹭着不挪腚,孟春花难免就想的有些多——来他家坐这大半上午,不会是想找他们家借粮吧? 孟春花赶紧给自家男人使个眼色,让他撵人。 于是,先前还聊的热乎的孙淑琴跟周爱革就被人委婉的请了出来。 “周珊那死妮子咋回事?耍她亲叔亲婶子玩呢?”一出来,孙淑琴气也上来了,低声骂道。 “这谁知道?”周爱革拧着个眉,马后炮地说,“我就觉得不靠谱,你说好么央儿的她为啥突然跑咱家撺掇这一通?” 当时觉得奇怪,但也十分动心,况且周珊还一叠声的保证说计划错不了,只要他俩按着她的指点走,这事就能铁板钉钉。 既能把周灵嫁个高价,又能顺利摆脱项炀,还能把老二心心念念的那个闺女娶回来,一箭三雕,很难不动心。 想到小儿子,两人点头应了,把老大一家三口撵去李家庄,为这还搭进去一块钱让大儿子给他老丈人买东西。 现在一看事情没成,就开始心疼那一块钱了。 “我去问问那小蹄子……” 周爱革拦住她,压着声音呵斥:“问啥问?这事能抖搂啊?”又道,“先回家看看!” 两口子顶着寒风往回走,缩着脖子,揣着袖子,趿拉趿拉的回了家。 进门就闻到了烧柴火的味道,两口子对视一眼,孙淑琴喊了声:“二妮!” 二妮,这称呼从孙淑琴嘴里喊出来,周灵本能的头皮发麻。 上辈子,她先去的广州,一家人从天而降,她惊慌得半晌没反应,孙淑琴笑的得意:“二妮,看见我们你高兴傻了?” 接下来的日子,她耳边全是魔咒,还是怎么也逃不开的魔咒。 “二妮,你开钱了吧?把钱给我,我带你二哥去看看腿。” “二妮,你侄子想吃肉包子,赶紧买去。” “二妮,给你爹倒点洗脚水来。” “二妮,你侄女要拉屎,带她去上个茅房。” “二妮,把衣服洗了;二妮,赶紧做饭;二妮,把碗刷了。” “二妮,你二哥喝醉酒吐了,过来收拾收拾,都怨项炀那个小畜生,把你二哥好好的腿给打断……” “二妮,给你爹磕头认错,跟我们保证你不跑了。” “二妮,你又不找男人,也没孩子,帮你二哥养你侄子侄女咋了?一家人别算计的这么清楚。” “二妮,你逃不掉的,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们也有办法找着你……” 周灵握着拳头深吸了一口气才从里头出来。 这时候的周爱革跟孙淑琴还年轻,虽然懒点儿,但脸上还没有后来那种过度贪婪扭曲出来的尖酸刻薄相。 周灵说话如往常一样细声细气:“爹、娘,你们去哪儿了?我哥嫂呢?” 孙淑琴一下想起来,她早上按着正常人头拿了粮食出来,周珊那死妮子来胡撺掇,让她忘了,先惊声道:“你做好饭了?” “做好了,正准备去二哥那边问问你们去哪儿了呢。” “你个死丫头啊,就不知道看看家里有人没人,长那眼睛是用来喘气的……” “行了,二妮又不知道她大哥今天走丈母娘家了,你也是,出门前不知道把粮食锁起来!” 粮食都在柜子里锁着,孙淑琴每天卡着量往外拿,吃完一顿再备下顿,多一粒米都不行。 周爱革绕着墙头喊了一嗓子:“护民过来吃饭了。” 然后转头问周灵:“你几点回来的?没人来家里吧?” 孙淑琴反应过来,也赶紧道:“我跟你爹出去串门子去了,寻思着你该快回来做饭了,就没锁门,你回来家里没旁的情况吧?” 周灵看着他们,道:“我大爷家珊姐来过,我刚进门她就来了!” 孙淑琴急急地问:“她…她来干啥了?” 周灵遮住眼底的讥讽,道:“她说约了何援朝去看电影,肚子疼去不了了,让我给捎信。” “你去了没?” 周灵笑道:“没去,杨艳红嫂子正好来家里,我让她把话捎过去了。” 孙淑琴心里一噎,又有点意外:“杨艳红咋突然来咱家了?” 钱永生那个老货跟记分员高明海一样,都看他家不顺眼,他三儿媳妇突然来他家干啥? 周灵也不隐瞒,道:“我在村外头滑了一脚,手套掉了,艳红嫂子捡着给我送过来。” 孙淑琴脸一沉,骂她:“你说你干啥行?手套掉了爪子不冷啊?个傻到家的玩意儿……” 好好的计划,让手套给毁了,害她看孟春花那白眼看了好几个。 周爱革呵斥了声:“行了,准备吃饭吧!” 又喊了周护民一声,听到那边门响,才住了嘴。 孙淑琴一边往灶屋走一边道:“我再拾起几个窝头,明天吃……” 周灵在后头道:“我已经把窝头泡上了。” 不混在一起、不提前泡上,怎么吃顿饱饭! 孙淑琴没好气得道:“你是该勤快的时候不勤快,不该勤快的时候瞎勤快,我怎么生了你这么块木头!” 又想起她搭上一块钱的计划泡汤了,继续骂:“戴个手套掉了都不知道,没见过你这么傻的……” 周灵像是老实人被气急了,涨红着脸呛声:“我手被冻木了没知觉。”她举着自己那双手让孙淑琴看,“你看看我这双手,全是冻疮,你看看肿的这样,都快烂没了。再说做饭这事怨我么?你们都不在家,谁跟我通个气了?” 孙淑琴扬手要打她:“你个死丫头要造反啊,我还说不得你了……” 周爱革赶紧拦住:“行了!” 周爱革才跟侄女合伙算计过二妮,多少有点心虚。 虽然心虚,可那股念头却翻腾着停不下来,还想着后头找机会问问侄女,看能不能再把二妮约出去,继续弄那个计划呢。 今天失败不能怨周珊,都是杨艳红多管闲事,装好人,谁家捡了东西不赶紧捂着,她浪着来送。 要是杨艳红不来,搞不好那个计划真能成。 反正二妮不能跟项炀,那就是个土匪,家里穷的叮当响,满院子刮不出二两米来,他能拿出二百块钱? 拿不出钱,再赖上他家,他家俩儿子可都是老实的,合起来也按不住一个项炀,想想就觉得不行,不能让那土匪沾上他们,也不能惹。 所以真得算计算计。 除了应付项炀,他还怕村里人笑话,说他卖闺女,尤其二妮长得这么打眼,村里不少人早就等着看,想看看这么俊俏的姑娘得找个啥样的姑爷。 可他看好的那户人家呢,男人年龄大点,比他小五岁,仨孩子,前头那个老婆让那男人打死了,把二妮这么水灵灵的姑娘嫁给那种人家,村里人还不得戳烂他们的脊梁骨? 想弄钱,又想要点脸,最好的办法就是周灵名声坏了,这样他们就有理由‘随便’找个人家结亲,村里人讲咕也只讲咕周灵,不能说他啥。 还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计划,这会儿得稳着点二妮。因此,周爱革罕见的护起了二闺女,说孙淑琴:“这不怨二妮,老大一家不在咱吃咱的。赶紧吃饭,饿的腿肚子都嗦嗦了。” 大门被人推开,周护民戴着棉帽子,穿了件洗的发白的蓝布做的棉袄,上头打了好几块补丁,也不系扣子,拿草绳当腰带往中间一捆,打个结,抄着袖口,趿拉着棉鞋突嗤突嗤走了进来。 “这个逼天,要冻死人啊。”周护民嘶哈着气进屋,跟大爷一样往凳子上一坐,也不管周爱革和孙淑琴有没有坐下来,见哪个碗里窝窝头多,挪过来先喝了一口汤,拿筷子就吃。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给个收藏支持一下叭,鞠躬鞠躬啦~ 第5章 ◎周灵闹脾气,周珊支线任务遇坎◎ 周灵的视线从周护民脸上划过,瞥了眼他的腿。像这种成天在炕上歪着不用腿的,不打断是挺可惜的。 周爱革跟孙淑琴也坐下来吃饭,孙淑琴想把大儿子那份给小儿子拨过去,周灵眼疾手快的端过来,直接开吃。 “饿死鬼投胎啊你,里头俩窝头呢,也不怕撑着。”孙淑琴没好气地道,“不知道让着点你二哥,这儿还有你爹娘呢……” 周护民嘴里嚼着窝头,附和着他娘跟一句:“欠打!” 家里不拿二妮当回事都习惯了,他也骂着顺嘴。 “可不是欠打。”孙淑琴嘴里骂骂咧咧,给周爱革那碗俩窝头的,桌上还有三碗一个窝头的,她自己留两碗,剩下那份推给小儿子。 周灵没说话,有那说话的工夫两块碎窝头都咽下去了。 周护民一筷子夹走半盘白菜,扫了眼家里,问了句:“我哥嫂没在家?” “走丈母娘家了。”孙淑琴又想起那一块钱,心疼的不行。 周护民皱了下眉头:“这不年不节的咋去大嫂家了?” 周爱革怕孙淑琴说漏嘴,道:“快吃饭吧,那么多话。” 周护民吃到一半,朝孙淑琴伸手:“娘,给我两毛钱,我下午去找倩倩看电影。” 孙淑琴不乐意,一想到现在吊着她小儿子的那丫头要两百块钱彩礼就气不打一处来,道:“看啥电影?她值那个电影钱么?你问问她看场电影能不要彩礼跟你不,要是能,看十场我都不心疼。” 周灵像是忘了刚才的不愉快,插话进来给周护民出主意:“上午周珊说跟何援朝约好去看电影,后来她肚子疼没去成,不知道有没有提前买票,要不你去问问周珊,或者去找何援朝,万一不用花钱就能得两张票呢。” 说着话,她扫了周爱革跟孙淑琴一眼,正看到两人眼神闪了闪。 周护民则眼睛一亮,还有这好事?不过钱该要还得要。 他大哥一家三口总不能肩膀扛着脑袋去老丈人家,他娘肯定给钱了,给他哥花钱,也得给他花钱。 “咳!”周爱革心虚,不想让小儿子搅合进来,直接拦着,“问啥问?让你娘给你两毛钱,你大娘那抠唆的能让你占这便宜?不能去!” “知道了爹。”周护民嘴上应了声,心里乐开花,钱他要,票他也要去问问,不找周珊,他找何援朝。 孙淑琴放下碗去解裤腰带,她平时都把钱缝裤子里头,每回拿钱都得解裤腰带,嘴里嘟嘟囔囔:“两毛两毛两毛,多长时间能挣两毛啊……” 拿出钱递给小儿子:“省着点花!” 周护民眼尖的瞧见她娘拿出一摞,眼都直了,道:“娘,再多给一毛,我给倩倩买点零嘴儿!” 孙淑琴骂小儿子:“你这个傻小子,你巴巴的给她花钱,人家要那两百彩礼可一分也不给咱便宜……” 周灵咀嚼的动作一顿,问道:“两百块彩礼?” 这时间段,她只知道周护民相看了个对象,他特别满意,但不知道女方要两百块钱彩礼的事。 周家就是为了这两百块钱才把她卖了吧? 上辈子,史家总拿这个说事,继子继女拿她不当人,说她是他们爹买回来给家里干活的。 婆婆恨不得她二十四小时都不歇着,动不动就说:“我们家花钱了!” 史峰对她亦是动辄非打即骂,每天晚上都磋磨她,不是掐就是拧,身上都没有半块好皮。 至今想起在史家的日子,都有恐惧从灵魂深处弥漫出来。 所以这时候周爱革跟孙淑琴就已经在算计她了,难怪会那么愿意配合周珊。 可她更想不通,周珊又是为什么呢? 她掺和在里头到底为了啥? 何援朝是城里知青,个子高,模样也不错,两人是自由恋爱,她平时没少炫耀能跟何援朝搞对象,但那件事后她把自己未婚夫也搭了进去,最后图啥? 还是周珊有什么把柄被周爱革他们拿捏住了,逼她毁了自己名声? 周灵朝周爱革他们看过去,正看见周爱革给孙淑琴递眼色,他是生怕这婆娘秃噜出别的,从桌子下头踢了她一脚:“说啥说?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给给给,赶紧给,二小子又不是天天去看电影。” 周灵垂下眼皮,不能等了,明天怎么都得跑趟县城,与其让他们算计,不如豁出去,就嫁给项炀。 周护民三两口吃完,拿着三毛钱高高兴兴的回去换衣服。 孙淑琴一推碗,说周灵:“二妮把碗刷了!” 周灵也站起来要走,像是还在生气,说:“我手上的疮要是沾水紧着好不了,我怕下回丢手套再挨骂,等手好了我再洗碗吧。” “诶,你这个死丫头,蹬鼻子上脸是吧?我今天不打死你……” 周灵回过身来,瞪着孙淑琴气冲冲地道:“那你打死我,我出去捡柴挨骂,回来做饭挨骂,多吃个窝头都挨骂。一面嫌我手套掉了都不知道,一面祸祸我这双手,左右我也不知道咋活,来来来,打死我算了。” “行了!”周爱革呵斥一句,瞪着二闺女,“你娘这张嘴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就是嘣不出一句好话,你也是,想歇着就好好说,啥死不死的?” 他也纳闷,今天二妮脾气格外大,兴许是真让她娘气着了,嘴皮子都气利索了。 今天这事在心里种了根,周爱革还想重新计算计算,不想节外生枝,去说孙淑琴:“几个碗你刷不了了?让二妮歇歇!” 孙淑琴不情不愿地说周灵:“那你去歇歇,等会给你侄子把棉裤拆洗了……” “我大嫂没长手啊?谁的儿子谁管!” 周灵气嘟嘟说完,转身回了西屋。 孙淑琴气得倒仰,她指着西屋骂道:“你看看这赔钱货……” “闭嘴吧你!”周爱革低声呵斥一句,伸手拽了她一把,“回屋来说话!” 两人进屋不知道嘀咕了半天啥,孙淑琴从屋里出来,看着还散在桌子上的碗,那手就伸不动,身上的懒筋直犯拧。 这些年家里活都是二妮做,她都懒惯了,早上睁开眼吃饭,吃完一推碗,自有二妮刷。 衣服脏的不像样了,脱下来往那一扔,自有二妮去洗。 家里的鸡也是二妮喂,院子桌子啥的,都是二妮或扫或擦,她都多长时间没刷个碗了? 看了半天还是懒得干活,等大儿媳妇回来让大儿媳妇刷。 另一边,周珊急的不行,主线任务还有三个小时就到期了,她这边一点头绪没有。 在家里做完了午饭,现在又被她娘盯着洗衣服,想出都出不去。 这么冷的天,连点热水也不让她用,冰凉的水,冻的骨头缝都疼,她有多少年没吃过这种苦了? 一边洗一边呼叫装死的系统,想把任务时间延长,或者看看系统能不能给她点引导。 系统半点回应都没有,周珊骂了一句,继续用冻的发木的双手吭哧吭哧搓着衣服。 主线任务这回看来真不成了,总不能跑过去硬往周灵头上按帽子,可也得有人信。 不行先做支线任务,奖励不奖励的另说,主要是心里不安,怕剧情失控。 一会儿洗完衣服想办法出去,去知青点找何援朝直接说分手,哪用得着那些磨叽? 好不容易洗完衣服,她顶着一张青紫肿胀的脸去找许秀丽:“娘,衣服洗完了,我看着咱家柴不多,我去二叔家要点柴。” 许秀丽一听她是出去要东西,点了头,但还呵斥着说:“赶紧去赶紧回来,要是在外头浪,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周珊咬咬牙,以后有他们对着自己摇尾乞怜的时候。 她进屋拿了块围巾把头蒙住,遮住半边脸,急匆匆去了知青点,到门口喊了一嗓子。 知青点的屋子是村里后来现盖的,垒的大通铺,男生这边一间屋子住了十几个男知青,何援朝正在屋里看书,听见外头有人喊她。 另一位知青笑道:“援朝,你今天这么忙?来来回回这都三趟了。” 何援朝心情也不好,上午周珊找了个孩子来给他送了纸条,约他去看电影,定好了时间和地点,结果他在那儿等的都快上冻了,周珊没来,杨艳红过来了,说周珊身体不舒服,不去了。 刚刚周珊叔叔家的堂哥又来,找他要电影票,他哪有电影票?刚把周护民打发走没多久,又有人找,他探头从窗户那里看了一眼,没认出来那是他对象,只能一脸不耐烦的开门出去。 “谁啊?” 周珊气结,果然是个渣男,连自己女朋友都认不出来,没好气地的道:“是我!” 一听是周珊,何援朝忙关切的问:“你身体好点了吗?” 周珊抿着唇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心思复杂。就长相来说,何援朝长得还不错,个头高,五官端正,城里人,有文化,怎么看都是个不错的对象。 可惜在书里不是个东西,跟原主钻小树林,之后还动不动拿这种事嘲笑原主,后来还劈腿,就是个渣男。 上辈子跟何援朝的亲事黄了,他后来回城找了个女教师,好像过的还挺好。 不过这都不重要,她要跟何援朝分手,必须分手。 何援朝见她迟迟不开口,眼神闪闪烁烁变了好几变,再一瞧她的脸,虽然有围巾包着,但还能看到脸上有手印子,这是挨打了? “你的脸怎么了?刚才护民还来找我,问我要电影票,那电影票你买了么?” 周珊心里一跳,电影票她买了,时间虽然仓促,可她也是做了全套的,特意跑去镇上买了两张电影票,光这一点就浪费了个把小时。 去找周灵的时候趁她不注意塞她褂子里了,谁知道出了杨艳红这个bug。 何援朝不提,她都忘了电影票的事,一时间心里又一阵慌乱,不知道周灵有没有看见那两张电影票,不行一会儿再去一趟,找机会把电影票拿回来毁掉。 “没买……”电影票过会儿再说,现在先说分手的事,周珊直接开口,“何援朝,我不想跟你处对象了,咱们分手吧,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就没有关系了。” 何援朝皱眉:“珊珊,好好的怎么要分手?” 虽然一开始他也挺看不上周珊,长得一般,只有小学文化水平,可架不住她死缠烂打,偷着给他塞地瓜、塞煮鸡蛋,还给他做鞋子、缝补衣服。 慢慢的,他觉得谈一个也行,周珊家条件在村里不算最好的,但也不是特别差,光那两套大院子就在村里排的上号,也就同意了。 既然打算谈就正大光明的谈,两人也过了明路,入冬后他还去了趟周家,想过完年结婚,知青点这边他住够了,想赶紧结婚搬出去。 周爱钢答应从老宅那边划块位置出来给他们加盖一间房,归他们小两口,为这还跟他要了一百块钱。 这一百块钱既包含了彩礼,也包含了盖房子的钱。 可这好好的,怎么突然要分手了? “没怎么,就是不愿意跟你谈了,分手!”周珊冷声道。 何援朝心里就有点火气上来,本来他就不是好脾气的人,可一想到马上要结婚,周珊心里焦虑紧张也有可能,耐着性子安慰:“珊珊,别闹了,是不是早上我听说你不舒服没去看你,你生气了?我打算晚上去的,真的。我还去了趟供销社,想给你买根红头绳,供销社没有了,刚才还给了周护民五毛钱,让他帮我从镇上捎一根,打算等他回来就去家里找你的……” 什么红头绳,她稀罕一根烂绳子吗?周珊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话,道:“我说分手,听不懂人话么?分了!” 说完转身就走。 见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何援朝脾气上来了,冷声道:“周珊,你这样我也生气了!既然你这么想分手,那先把那一百块钱给我,还有我给你们家买的东西,一样不少的给我送回来!” 光带着张嘴来分手,哪有这种好事? 周珊僵住! 她咬牙无声的骂了句‘草’,怎么把这个忘了? “狗币的系统,说句话提个醒能死吗?”周珊握着拳头暗中咆哮,“我快烦死了!!!” 上辈子把周灵名声弄臭后退婚也是费了番周折,她爹娘都已经把钱捏手里了,咋能愿意再吐出来? 她借着‘被欺负’的劲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围观的邻居看着心头不忍,个个帮她说话。 何援朝见她非认定自己跟她堂妹有什么,丝毫不信任他,也来了脾气,当场表示愿意退婚。 所以,虽然后续拉扯了好几天,可何援朝本人从心底的‘愿意’,让她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了任务。 周珊转身准备再说点什么,发现何援朝已经回屋了,再喊,人家理也不理。 “啊啊啊啊——” 走到没人的地方,周珊发疯一样攥着拳头啊啊尖叫了好几声才恢复冷静。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感谢在2022-11-25 15:57:35~2022-11-27 17:47: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茶檀 5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用魔法打败魔法◎ 周护国两口子抱着一岁的儿子周明从外头进来,孙淑琴一看他们空着手,脸就拉了下来,看着大儿媳妇,语气嘲讽地道:“你娘家咋那么抠唆,就让你们空手回来啊?” 她可是给了一块钱让老大买东西,没想到亲家连半块地瓜的回礼都不给。 刘美玉脸色一窘,她娘家那边日子也不好过,吃了上顿没下顿,走的时候她也眼巴巴看着她爹娘,谁知她爹娘愣是装看不懂,就这么让他们回来了。 虽然清楚婆婆可能会因此不高兴,可没想到他们一进门就直接说到脸上,忙戳了周护国一下,周护国道:“美玉家日子不好过!” 刘美英知道咋哄婆婆高兴,忙把儿子递过去,道:“娘,明明可想你了。”去逗儿子,“明明,找奶奶去!” 孙淑琴确实稀罕这大孙子,一看见大孙子朝她伸手让她抱,顿时啥气也消了,把孩子接过去颠着,指使大儿媳:“去把碗刷了!” “二妮中午没回来?”刘美玉下意识地问。 家里的活都是二妮这个小姑子做,大家早已习以为常。 一提二妮,孙淑琴心里火更大,赔钱货今天造反了,偏偏刚才当家的跟她嘀咕一通,让她暂时先顺着,他找机会去老大家走一趟,看看周珊那边啥意思,在这之前尽量别招她。 孙淑琴硬邦邦地说:“回来了,手上有冻疮,不乐意见水。” 刘美玉听了没再说啥,不大乐意的去刷碗。 当初结婚前光相中他家这大院子了,没打听打听这家人怎么样,哪成想一窝懒汉,几个碗都得留到现在等她回来刷,咋不懒死? 周护国在这种事上不会帮媳妇说话,在他看来家务活就是女人干的,多刷个碗有啥? 他自己回屋脱了靴子上炕,把被子扯开往身上一盖,不多时屋里就响起了呼噜声。 刘美玉刷完碗进屋,看见儿子弄脏的棉裤还搭在那儿没拆洗,上头沾的屎都干了,提着去了西屋,推开门,见二妮在桌子前看书,她理所当然地问道:“二妮,明明的棉裤怎么没拆呢?” 周灵抬起头,诧异道:“大嫂,明明的棉裤为啥得我拆呢?” 刘美玉一噎,心说往常家里的活不都是你做么? 可叫她明着说,她又不知道咋开口,笑道:“早上我说让你拆,你也没说不拆,我以为你应了呢。” 周灵好笑地道:“我也没答应拆,你咋不认为我那是拒绝呢?” 刘美玉脸色顿时有些难堪,还有点惊讶。 这闷葫芦小姑子今天这是转性子了啊,都敢噎人了! 往常不都这样么?有活冲她喊一声,不管她应不应,后头都会默默把活做了,今天咋还有脾气了呢! 刘美玉闷了一股气把门摔上,不敢去找婆婆,提着回屋,见她男人躺在那里打呼噜,忍不住拍了一巴掌。 周护国睡得正香,被一巴掌拍醒,睁开眼见刘美玉脸色难看,道:“咋了?” “让你二妹那闷葫芦气得!”刘美玉气道,“早上我说让二妮给明明拆棉裤,她没做也就算了,我去问问还顶嘴。” 周护国平时也习惯指使周灵干活,周灵要是不乐意他就去找孙淑琴,让孙淑琴来安排,闻言嘟囔道:“你去问咱娘咋弄,不行你拆了算了,这破事也值得喊我。” 说完一蒙头,又打起呼噜。 刘美玉差点被噎过去,婆婆刚刚还对她不满,自己去找不是找挨骂么?兀自生了半天气,坐那儿拆棉裤去了。 下午周青放学回来,她一进门,就见大嫂笑着迎上来,道:“小妹回来了?”然后冲她挤挤眼,“一会回屋可别招你二姐,不知道咋着发大小姐脾气呢?” 周青瞪大眼睛,像是听到什么旷世奇闻:“哈,我二姐发脾气?别逗了!” 她推门进屋,周灵正躺在炕上睡觉。 周青过去探头看了看,睡得正香呢,她把椅子拖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周灵就醒了。 周青回头看了眼,道:“大嫂咋说你在发脾气?你真发脾气了?” 那可稀奇,她二姐是这家里脾气最好的了,平时爹娘骂她都不吭声,二哥有时候踹她一脚她也只是忍着,还从来没见过老实人发脾气呢。 周灵有点懵了,坐起来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真重生了。 偏头看对上周青好奇的眼神,她道:“没发脾气,就是我不给明明拆棉裤,她不乐意,这就在背后嚼我舌根了。” 周青愕然的张着嘴巴没合上,乖乖,二姐好像真的在发脾气。 啥时候见她这么替自己辩解过? “二姐,我书包破了,你帮我缝缝呗?” “自己缝,我手上的冻疮又疼又痒,捏不住针。” 周灵说完又翻身躺回去。 要说这个家里唯一不算坏的也就周青了。 虽然周青也习惯了指使自己帮她干活,但要是拒绝她也不会说啥,最起码不会跑到孙淑琴那里告状。 周护国爱告状,让孙淑琴来收拾她;周护民则是直接挥拳头,要不就伸脚踹;周青会撒娇,磨一磨,见还是不行,就自己动手做了。 这回听说她手上冻疮难受,倒是没磨她,出主意道:“都说用家雀的脑浆子抹在冻疮上好的快,等逮只家雀砸开脑袋抹上试试。” 村里是有这个说法,可周灵胆小,看见个虫子都能起一身鸡皮疙瘩,让她逮只麻雀砸开脑袋趁热往手上抹脑浆子,她得疯了。 “不用了!” 她还不如拿这当借口,多歇歇呢。 周青去她爹娘那转一圈出来,绕着墙头喊了一声:“孙琴——” 不多会儿孙琴过来,两人一起写作业,孙琴写的快,写完之后给周青讲题,周灵在旁边听着。 听的正带劲,周珊来了,推开门看见周灵,喊她:“周灵,出来我问你点事。” “不去。”周灵懒得动,倒是眼尖的发现周珊脸肿了,她挑挑眉,“你脸咋肿了?让谁呼的?” 周珊表情一僵,那边正在听题的周青一下来劲了,跳起来去看周珊的脸,大呼小叫地道:“珊姐,谁打你了?” 周珊都快忘了周青这号人物,脑子里转了转才认出来这是周青,她表情僵硬地替自己辩解:“没人打我,摔倒磕的。”又去喊周灵,“出来我找你有事。” “有事就说,外头冷,我不想动。” 周珊咬着唇瞪着周灵,这纸片人是有点不一样了。 她的主线任务正式宣告失败,支线任务进行的艰难,刚才她回去提退亲的事挨了顿骂,家里根本不同意。 所以周珊决定,还得找何援朝谈谈,先让他同意,自己任务完成,后头慢慢跟她便宜爹娘磨。 主线任务失败了没关系,只要女主没被扳倒,主线任务肯定还会围绕周灵展开,如果还是毁掉名声,那她就提前做做准备,安排周灵先跟何援朝接触接触,以后给他俩戴帽子更顺理成章。 反正都是她手里的炮灰纸片人,做生不如做熟,换人祸祸她担心引起别的蝴蝶效应。 “那我找二叔二婶说去。”周珊知道周灵怕周爱革两口子,一边说一边拿眼睛看着周灵,见她还是不为所动,心说今天真邪门了,咋啥事都这么不顺呢。 周珊去找周爱革,不多会儿,孙淑琴在那边扯着嗓子喊周灵:“二妮,来!” 周灵慢吞吞去了,一进门就听孙淑琴给她派活:“去知青点把何援朝喊出来,你珊姐找他有事。” 一听又是让她找何援朝,周灵心里警铃大作,也起了一股火,没完了是吧?连个囫囵日子都不让她过了,非得今天把她按死是吧? 倒是周珊,看见周灵脸色难看,她反而得逞的笑了笑,心说还治不了你! “喊何援朝做啥?”周灵一边想着对策,一边拖延时间,问道。 “你管啥事干啥?让你去你就去。”周爱革命令道。 “我跟堂姐夫不熟,这大晚上的过去找一个男知青,让人家看见咋说我?周珊自己为啥不去?” 周珊见周灵又跟上午那般犯倔性,怕拖下去再出意外,忙放软了声音央求道:“是这样,我白天跟何援朝提了分手,他不同意,这会儿正生我气呢,可我还是想约他出来谈谈,我去过了,他不理我,你过去喊他,何援朝应该不好意思给你甩脸子。” 孙淑琴道:“就是,这不是他俩闹矛盾呢,你过去帮你珊姐喊一声。” 没发生上辈子的事他俩也要分手? 周灵觉得事情更复杂了,她故作迷茫地看向周珊:“你俩不是好好的吗?咋要分手呢?我大爷大娘能同意?” 周珊没多想,顺着她的话道:“就是不想跟他好了,我觉得我俩不合适。我爹娘不同意,所以我想私下再跟他说说。” 之前好好的一对,突然就不合适了,要说这里头没有蹊跷她才不信。 不过再问下去估计也问不出什么,周灵只知道上辈子她跟何援朝刚见面,就出了后头的事,心里十分排斥,还是拒绝了:“让二哥去吧,我一个女孩子去喊未来的堂姐夫,不合适。” 见周灵怎么说都不听,周珊压着气给周爱革使眼色:“二叔!” 刚才进来,她先就白天的事道了歉,又说这事她会管到底,既然白天失败了,那他们就好好谋划谋划。所以,这两口子现在还是站在她这边。 周爱革直接发脾气,作势脱鞋要去打周灵,威胁道:“你去不去?” 孙淑琴在一旁咬着牙助威:“就是欠打,从中午我就想扇她,就该狠狠打一顿。” 真要动起手来,周灵肯定吃亏,她这会儿脑子也转悠过来了,像是怕了一样,缩了缩脖子,转身往外走。 周珊心里一阵痛快,看来还是得周爱革两口子收拾她,这两人就是女主的克星。 今天的变数就是从周灵拖拉开始,她下午复盘过,计划还是没问题,杨艳红虽然是bug,可最开始还是周灵在磨叽拖拉,她要是痛痛快快的去,杨艳红来就会扑空,也就没有失败这一说了。 所以,看看系统那边会不会更改主线任务,只要还是跟周灵有关,就不能再拖拉,稳准狠的把她按住,不能再出意外了。 见周灵终于走了,孙淑琴一边拍着小孙子,一边低声喊周珊,还使了个眼色:“珊,今晚上……” 那意思是,这回跟不跟过去? 周珊目前还没接到新任务,肯定不愿费这个工夫,摇摇头道:“现在不是时候,明天再看看。” 周爱革也压低了声音:“得抓紧,别等项炀回来就麻烦了。” 周珊知道项炀三五天回不来,暂时不用顾虑那边。倒是三五天内,不知道会不会有新的主线任务下来。 “我知道,你们等我信。”周珊道,“我得赶紧过去了,别让何援朝等急眼。” 先弄支线任务,要是连着两个任务都失败,那失控可就失大了。 周珊离开,走到巷子口准备转弯的时候就看见周灵先拐了回来。 去知青点不可能这么快,周珊以为周灵在这儿躲着故意不去,心里顿时窜起一股火,没好气地道:“周灵,让你帮个忙咋就这么费劲呢……” 这死丫头,还真是油盐不进。 周灵冲她灿烂一笑,不等周珊反应过来,就看见周灵往旁边一侧身,露出她身后的许秀丽。 周珊脸色骤然变了,不等她反应过来,大耳刮子劈头盖脸呼了下来,许秀丽扯着她的头发拽着往家走,边走边骂:“我叫你浪着出来倒是胡咧咧,退婚、退婚,咋说都不听是吧?非得丢我的脸是吧?今天我打不死你……” 周灵回到家,对上她爹娘的质疑,面不改色地说:“半路碰上我大娘把珊姐叫回去了。”又道,“你们就不该掺和,真要退了婚,看我大娘会不会来找你们闹!” 说完生气的进了屋。 孙淑琴噎了噎,想骂都不知道咋开口,周爱革也楞了下,冷风一吹才清醒了点:“对啊!” 刚才光顾着琢磨算计二妮,忘了他大嫂那边,许秀丽可不是那好惹的。 没个正当理由,好好的亲事谁家愿意随便退?名声不要了? 这么一想,两口子倒是没好意思再追着周灵骂,去把大门插好,回去早早吹了油灯睡觉去了。 周灵躺在床上,重新松出一口气,今天过完了吧?今天该过去了吧?周珊那边也该消停了吧? 想想这一天过的可真难,眼眶酸了酸,有两行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出,落进发间消失不见。 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间,她好像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支持~ 第8章 ◎去县城◎ 在梦里,周灵连着‘看’了两个不同版本的人生。 重生前的那个版本,那是实实在在刻在她灵魂深处的东西,从头到尾都是噩梦。 至于另一个版本,随着无数陌生中透着熟悉的信息汇集到她脑海里,周灵由震惊到迷茫,再到了然。 黑夜里,周灵睁开眼,望着漆黑的虚空发呆,愣了许久,她才确信了那件不可思议的事——梦里的东西真是她的人生,她竟然活在一本书里,是被小说作者创造出来的纸片人。 她是所谓的女主,项炀则是书里的男主。 两人结婚前一个爹不疼娘不爱,一个父母早逝成了孤儿。 作者就把两个可怜的孩子捏咕到一起,结婚后的生活过得幸福又甜蜜。 项炀外冷内热,对外人又冷又凶,在媳妇面前就是暖暖的大金毛,宠媳妇无下限。 在梦里都能感受到两人相依相偎的甜蜜,缠绵时那种神魂交融的幸福感,以至于冷静了这会儿,她都觉得脸颊发烫。 不过,同样是夫妻,她史峰没发生过那种互动,只有没完没了的家务活、受不完的磋磨,还有各种掐和拧,以至于每天到了要回屋睡觉的时候,她心里全是恐惧,躺在炕上身体僵硬,生怕史峰发疯折磨她。 她说是史家的儿媳妇,可仔细想想,在史家那几年的感觉更像坐牢。 婆婆看她看的特别紧,除了下地干活,连院门都不让她出,只要看见邻居婶子大娘跟她说话,她婆婆就骂她。 哪怕妯娌跟她嘀咕两句,若是让婆婆看见,她跟妯娌一起挨骂。 她的活动范围就是屋里屋外,下地干活则有史峰跟着一起。旁人不知内情的还笑着调侃史峰:“看媳妇看的这么紧?”又道,“这么漂亮的小媳妇是得看紧点。” 史峰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只有周灵知道他是个恶魔。 现在想想,史家好像一直在防着她。 周灵将两段不同的婚姻生活回忆了一遍,猜出哪儿出问题了——史峰的行径有点变态了,他应该失去了男人的正常功能。 黑夜里,周灵腾的坐了起来:“难怪啊!” 有一回她听妯娌私下跟她提过关于史峰的脾气,说史峰以前脾气没那么坏,后来意外受伤后才变了的,开始喝酒、耍酒疯、打人…… 妯娌说他伤到大腿了,现在想想,他伤的肯定不是腿,真正的内情又怎么能让旁的女眷知道? 他是失去了男人的雄风,心里开始扭曲,担心前妻嫌弃他,觉得自己在前妻面前抬不起头,就先发制人,借着喝酒耍酒疯,发脾气,打人,通过这种方式来振夫纲,结果失手把老婆打死。 之后为了维持他是男人的面子,出高价另娶。 两人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圆房! 周围寒意席卷,周灵打了个激灵赶紧躺回去,虽然庆幸没跟史峰圆房,但也不妨碍他是个人渣的事实。 倒是想到另个版本里的项炀,周灵忍不住弯了弯嘴角,那颗冷了许久的心,慢慢热了起来。 没想到项炀会是那样的项炀…… 一想到他结婚后跟只大猫似的撒娇、黏人,含含糊糊的叫她‘灵灵’‘老婆’‘媳妇儿’,周灵就忍不住噗嗤一笑,翻个身,心情荡漾。 两人并没有在村里生活到老,她考上了省城的大学,后来项炀也去了省城,一个念书,一个摆摊;几年后几年后一个学业有成,一个事业有了小小的成就。 还生了对可爱的龙凤胎。 这个版本里的周珊,有点作,时不时搞点膈应人的事,但没有坏到毁掉她的名声,把她推进火坑。 她跟史家也没有正面接触上。 同时,爹娘因为忌惮项炀,也没有趴在她身上吸血。 而更让她震惊的是,剧情还有个不可思议的反转——她竟然不是周爱革跟孙淑琴亲生的闺女。 孙淑琴在即将临盆的时候摔了一脚,正摔在大队的地里,队里怕出意外,赶紧安排牛车把她送去了县医院。 同病房还有个产妇,两人同一天生孩子。 对方生了龙凤胎,她生了个闺女。 交谈中,孙淑琴察觉对方家里条件好,竟起了歪心思,趁着那个产妇睡觉的时候把俩女孩换了。 所以,她为什么不招爹娘稀罕的原因就在这里了,因为不是亲生的,磋磨起来不心疼。 周灵无声的又哭又笑,一时竟有些庆幸,幸亏她不是周家亲生的闺女,不然,心里总扎着刺。 再之后,就是上辈子经历过的人生版本。 周灵基本确定周珊在上一世她出事那天就不是原来的周珊了。 她在梦里‘看’到新周珊脑后头有团黑雾,正是这团黑雾怂恿‘周珊’操控了她的人生。 把项炀送进监狱,也是‘周珊’求而不得恼羞成怒的举动,为此,好像还开了个虚拟宝箱类的东西。 但是从里头拿出来的东西确实是真实的。 每次折磨她也是,只要她倒霉,‘周珊’就能领到宝箱,会从里头开出钱、米面、粮油、漂亮的确良,以及各种票证等等。 周灵想着梦里‘宝箱’一样的东西,突然觉得眼前一花,竟出现了错觉,好像真有个宝箱闪了闪,在黑夜里消失不见。 次日早上起来,再看到孙淑琴那张脸,周灵眼里就多了一丝陌生的冷意。 孙淑琴还没发现她的异样,开柜子去拿早饭,道:“你烧火把稀饭熬上,我去拿窝头。” 周灵转身去抱木块,木块是入冬前攒的,攒是攒了,可不舍得烧,光指望攒的这点木块也撑不下这个冬天,所以平时孙淑琴不让周灵在家歇着,出去捡柴。 一看她抱木块孙淑琴就心疼,道:“昨天咋捡那么点柴?” 周灵蹲下去开始点火,冷声道:“外头都让捡完了,得往里走,我怕中午赶不回来做饭,就没上山。” 孙淑琴抿着嘴道:“那今天中午你甭回来做饭了,你猛往里钻钻多捡点,不然过两天路好走了大家都去钻山,更捡不着。” 正好能省下个窝头。 她这念头刚落,就听周灵说:“那我拿俩窝头,在外头吃。” “吃吃吃,少吃一顿能饿死你不?”孙淑琴没好气地道。 周灵冷笑:“那我不去了,爱谁去谁去!” “你个死妮子……”孙淑琴抬手虚晃一招,嘴里却骂的恶毒,“我真想一巴掌呼死你。” 心疼窝窝头,更心疼木块,一想到周灵要是罢工,家里今天一天都得光烧木快,心疼的直抽抽,没好气的扔给她一个窝头:“吃吃吃,撑死你算了。” 周灵接过来揣进怀里。 昨天收的那半块,昨天晚上觉得饿都没舍得吃,她是想着要一路走到县城,这么大的活动量,肚子里没点粮食可真撑不住。 吃完早饭,周青一推碗去去上学,周爱革、周护民、周护国爷仨各自回各自炕上去睡回笼觉。 刘美丽抱着儿子,冲周灵笑道:“二妮,我抱着孩子不方便,你把碗刷了吧!” 周灵道:“大嫂,让娘看着明明你跟我进山捡柴去吧?” 刘美丽脸一僵,虚笑道:“我可出不去,你又不是不知道,明明一会儿看不见我就闹。” “那让娘看着明明,大嫂把碗洗了吧!” 说完出去拿上捆柴的绳子出了门。 孙淑琴瞧她这样也生气,觉得二妮有点蹬鼻子上脸了。 昨天就不该听当家的,对二妮这个死丫头还是得打,狠狠打一顿,看她还敢不敢甩脸子。 刘美丽不知道婆婆心里在想啥,她只看婆婆脸色不好,赶紧把孩子塞过去,自己低眉顺眼的刷碗去了。 这头周灵出了门,径直去了杨艳红家。 杨艳红已经出来看了好几趟了,见她终于过来,低声道:“你可算来了。” 周灵倒是不怕旁人看见,两人说好了,要是有人问,就说她来问杨艳红进不进山拾柴。 “钱大爷同意了吗?” 杨艳红冲她挤挤眼:“我直接让你三哥给你开出来了,放心吧,我公公那里也叮嘱好了。” 虽然某些时候走后门的举动让人很不齿,但对现在的周灵来说,这却是救她命的一扇后门。 “嫂子,谢谢你!” 杨艳红见她眼圈都红了,忙道:“你这是干啥啊?东西拿好,自己注意安全。” 周灵发现除了介绍信还多了三毛钱,她大惊:“嫂子,你这是干啥?” “别跟我推,咋着?你还想腿着过去?”杨艳红道,“有一毛是昨天的,这钱帮扣下行,但我不能要。那两毛算我借你的,以后你有钱就还,没钱再分我点柴,拿柴抵。” 周灵确实打算腿着过去,从这儿走到县城,路况好两个半小时,路况不好三个多小时,总归到不了中午就能到县城。 没想到杨艳红会帮她帮到这个份上,周灵也不矫情了,能早点到,早点了解了解县城的地形,运气好说不定能碰上项炀。 “嫂子,大恩不言谢,我给你鞠一躬!”周灵压着泪意给杨艳红鞠了一躬,在杨艳红反应过来之前起身冲她挥挥手,转身离开。 见周灵这么郑重,弄的杨艳红心里也不是滋味。她就是冷眼瞧着这丫头跟以前不一样了,好像通透了点,加上昨天那捆柴,觉得一份介绍信还不了这个人情。 否则,她也不乐意管这种闲事。 等周灵走到镇上坐上公共汽车的时候才松了口气,但也有点恍惚——她在半路上开到‘宝箱’了!!! 作者有话说: 给各位宝子提个醒,有在某宝开过店铺、后因种种原因不怎么打理的,店铺该关就关,东西该下架就下架吧。蠢作者遭遇了被恶意刷单延迟发货索要赔付的行为,保证金扣了个精光,投诉是投诉了,损失不知道能不能追回来,郁闷……感谢在2022-11-25 17:51:48~2022-11-29 20:57: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吃点东西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胡子拉碴的项炀◎ 在路上冷不丁看见宝箱,周灵觉得心里膈应,就绕过去了。 那毕竟是上辈子周珊经常获得的东西,自己倒霉,她就拆宝箱,觉得那东西不详。 但宝箱一直出现,总在她前头蹦跶,几次之后周灵也恼了,愤愤地踢了一脚,结果宝箱消失,雪地里多了二十块钱。 愣了片刻,有个猜测浮上心头——上辈子周珊陷害自己成功了,因此周珊拿了宝箱奖励;这回周珊失败,就把奖励给了她? 若是这样,这钱她拿得,手里有钱多点保障总错不了。 周爱钢家里,周珊顶着鼻青眼肿的脸在灶屋烧火,肚子里冒酸水。 二十块钱放在以后掉地上她都懒得捡,但眼下来说都能算一笔巨款了,就这么奖给周灵她有点不甘。 想去找周灵套套话,可现在她连家门也出不去,也不敢出去。 这几顿打没白挨,她学会接受现实了。 毕竟在这个去哪儿都要介绍信的时代,她没一走了之,逃都没地方逃。 家里那对老不死的现在不能得罪,得想办法哄好了,哄好他们,以后才能给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和相对的自由。 别像现在弄的跟坐牢似的。 心里憋屈,只能一遍遍骂系统这个废物。 周灵的奖励发没发、发到哪儿,系统这边一点提示都没有,好似那个任务已经跟她没有关系了。 “系统,咱俩是一体的,你灵活一点给点提示能死么?草拟妈我上辈子委屈你了?” 系统不回应她的咆哮,只冰冷的提示支线任务时间即将结束,让她尽快完成。 都到这会儿了,支线任务她已经不想挽救了,倒是剩下个没有时间限制的隐藏任务,她得好好想想怎么弄。若真能跟项炀走到一块她也不亏,都不用费心去拼事业了,直接躺赢就行。 可难就难在项炀那狗货被书的作者固定了属性,只认周灵,想攻略他是难上加难。 要不还跟前世一样直接举报,好歹能得张电视机票呢。那可是好宝贝,比主线任务奖励都高,能卖个高价。 她手里得握点钱才行。 周珊暗暗计划着,无意识地烧着火,许秀丽进来一看顿时火大,水都开了半天了家里这赔钱货跟眼瞎一样看不见,就一个劲往灶膛里攮柴火,这柴火从天上掉啊! “唉哟,这赔钱货呀,我真想呼开你这脑瓜看看,琢磨啥呢?你眼瞎啊!”许秀丽伸手一巴掌拍在周珊的肩膀上,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地吼骂,“水都靠没了也看不见,还在那浪费柴火…起来,给我死一边去!” 周珊龇牙咧嘴的起来闪到一旁,捂着肩膀站那儿看许秀丽打玉米糊糊,她眼眸突然一动,道:“娘,我约周灵去拾柴火吧?” 许秀丽一边搅着锅里的糊糊,一边没好气地道:“是想着上哪浪去吧?甭想,你给我安生在家待着,喂鸡做饭洗衣服这些活够你干的,等过两天让你爹把何援朝叫过来吃顿饭,有啥矛盾当场解开,你再敢想七想八的退婚,我揭了你的皮!” 周珊咬牙,却不敢再说啥。 上辈子过来后没体验过这年代人打孩子的凶狠,这辈子让她尝到了,周爱钢就差把她吊起来抽了。 现在浑身碰哪哪疼。 俩老不死的,还有看热闹的哥嫂、弟弟妹妹,早晚让他们好看。 正想着,听屋里有孩子吆喝,许秀丽说周珊:“给你弟穿衣服去……”又叮嘱,“那棉裤棉袄拿着在炉子上烤烤,要是敢冷着敬福看你爹不抽死你。” 周珊低着头往外走,心里嘀嘀咕咕的骂。 七岁的周敬福又不是残疾,连个衣服也不会穿么? 不过想到未来周敬福跟条哈巴狗一样围着她转,心里又一阵暗爽。 但再想到任务出师不利,又有种未知的恐惧,再次呼叫系统,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周珊咬牙恨恨的想,算了,不就二十块钱么,美死周灵那死丫头吧。 这边周灵在县城下了车。 如果没有昨晚那个梦,她今天过来得先跟没头苍蝇似的乱转。可现如今不一样,她也算经历过完整的两辈子了,在那个幸福美满的版本里,项炀曾跟她提过‘当年’混黑市的经历,说过几处黑市的位置。 县城面积大,交易点有好几处,但他常年混的是县城东边的和平街一带。 周灵腿着去了和平街。 按照项炀讲过的那些描述往两侧的巷口位置看。 项炀说巷口都有放哨的人,人员不固定,都是常混这一带的人自发组织的。 站在巷口抄着手在聊天的老太太、依着墙根边晒太阳边抽烟的中年汉子,还有看起来无所事事的小青年。 有这些标志性人物的巷子里,走过去瞥一眼就能看见里头挎着篮子来回溜达的大妈、提着编织袋的大叔,还有手里提着活鸡的老大爷。 买主也是挎着轻飘飘的篮子进去,出来离开的的时候明显看着下坠。 周灵紧张的心砰砰跳,不敢光明正大的看,尽量装作不经意地往巷子里瞄,按着高个头找,但一圈下来也没看见项炀。 这个季节,寒风刺骨,她穿的棉裤棉袄都不算厚,家里最厚的衣服永远穿在儿子身上,闺女将将冻不死就行。 就周灵这一身,稍微走慢点不多时就冻透了,嘴唇发紫,小脸青白,冻到发僵的脚跺在地上,反震的脚底板疼。 只能脚步不停的走着取暖。 过了个把小时又回去扫了一遍,还是没看见项炀。 周灵心里有点焦急起来,又冷,又找不着项炀,心里的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想去另一个地方看看,又怕她前脚走项炀后脚到,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无意识的在旁边溜达。 不远处某个放哨的小青年觉得她可疑,他藏起脸上的警惕,不动声色的靠近周灵,周灵正犹豫是继续在这儿等,还是换个地方瞧瞧,结果一回神看见在巷口放哨的青年都快走到跟前了,吓了个激灵,转身一路小跑离开。 那人愣了下,又赶紧撤回去仔细关注着周围,嘴里骂了句:“草,跑啥跑?吓老子一跳。” 周灵也快吓死了,一路小跑到距离最近的国营饭店门口才停下来,腿发软,心脏就跟要蹦出来一样。 拍着心口平复了下气息,正琢磨进国营饭店躲躲寒,就见国营饭店的门被人打开了,从里头出来个胡子拉碴的大高个,瞧她一眼,惊讶道:“周灵?还真是你啊!” 项炀正在里头喝羊汤,透过门旁边的窗户往外一瞥,心头猛地一跳,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呢,赶紧起身出来瞧,没想到真是周灵。 周灵也惊呆了,就这么碰上项炀了?她还觉得有点恍惚。 项炀低着头,看着周灵那张巴掌大的小脸,这张脸透着青白,嘴唇发紫,鼻尖通红,唯独那双漂亮的杏眼还是正常的黑润,渐渐的,眼圈开始发红,黑润的眼底浮上一层水汽。 项炀傻了,一阵慌乱,抬了抬手不知道往哪儿搁,结结巴巴地道:“草,你你你,你别哭啊!”又赶紧道,“进进进进来,来里头说,是不是冷坏了?这逼天太他娘的冷了,是头驴也能冻死,何况人呢?别哭别哭,赶紧进来暖和暖和。” 噗嗤! 周灵笑了,她吸了吸鼻子,道:“我才没哭,就是鼻子冻的发酸流的生理泪水。” 她才不承认刚刚见到项炀的一瞬间有种心神安定的踏实感,鼻尖忍不住酸了一酸。 项炀转头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不确定地喊了声:“周灵?” 这是周灵吗?那个被周家欺负成绵羊的丫头,都快被欺负成哑巴了,永远都是半低着头,说话像蚊子哼哼,今天这…小绵羊会咬人了? “干啥?” 项炀又看了她一眼,是他日思夜想的丫头没错,只是一改在村里时的绵羊性子,变得娇娇俏俏,说话也清脆的像嫩黄瓜似的,咋这么想呼噜一把她的脑袋呢? 项炀压着心里的邪念,嗤啦拉开椅子让她坐下,道:“今天国营饭店上了羊肉汤,还有葱油饼,我去给你要一份。” 周灵这才看见桌子上有半碗没喝完的羊汤以及吃了半块的饼。 所以,她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冻成狗,结果项炀在国营饭店里喝羊汤? 不多时项炀端着一碗羊肉汤和葱油饼回来,很直白地道:“吃!”他自己坐到旁边,低头唏哩呼噜的喝着他那一碗,喝了几口才问道:“这么冷的天,你跑来县里干啥?” 他想不出周家有啥事能让周灵特意往县城跑一趟。 周灵捧着羊汤碗暖手。 奶白的羊汤,撒了不少胡椒粉,这一看就是项炀的杰作,这人就是这样,性格看似粗犷,心思却非常细腻,知道她冻坏了,特意让后厨多加了点胡椒粉,喝了暖身子。 喝一口香喷喷的羊汤,不光身子暖,心也跟着热乎乎的。 拿起旁边的葱油饼咬了一口,外酥里嫩,麦香混着葱油的香气,周灵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舒出一口气,才大大方方地道:“找你!” 第10章 ◎互通心意◎ 咚的一下,项炀感觉自己那颗浮萍一样的心用力蹦了蹦,几欲要从喉咙里窜出来,愣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确认:“你是专、专门来找我的?” 说完又想到某种可能,脸阴了下来,冷声道:“周爱革那狗东西想反悔?还是……”他冷硬的表情中闪过一丝紧张,声音也不自觉地放轻,问道,“你不愿意跟我好?” 一呼一吸间,后背上就起了层白毛汗,心口处闷了下,说不出的难受。 他是真挺稀罕这丫头。 两人同村,但平时单独遇上的机会并不多,他平时也独来独往惯了,队里有活就下地,没活他就往山里钻,找东西吃。 去年夏天他进山挖野菜,累了就找棵树爬上去骑在上头打盹休息,就看见周灵也来挖野菜了。 项炀陡然间发现,村里还有长的这么好看的姑娘? 瞧着安静乖巧,手上的活却十分利索,不过似乎有点胆小,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她就炸毛一样蹦起来警惕的四下打量。 这么小的胆子还跑到山里来挖野菜? 项炀当时瞧着有趣,在树上屏着呼吸不敢动,生怕吓着她,后来知道她是村里周爱革那龌龊货的二闺女,不屑的歪了歪嘴。 周家能出什么好货?白瞎小丫头那张脸了。 哪成想,他发现周灵跟周家人还真不一样,就开始关注这丫头,这一关注就再没放下过。 知道去年她年龄还不够结婚的,没敢上门提,今年卡着过了她生日,赶紧上门提亲,生怕周家给她说人家。 现在想到周灵有可能不愿意跟他好,心里密密麻麻就跟针扎似的,身上的力气都散了大半。 好在,周灵马上就把他‘解救’回来了,她放下葱油饼,坐端正了,一脸严肃地盯着项炀,问道:“我愿意跟你好,愿意跟你结婚,我想来跟你确认一下,你愿意娶我吗?” 项炀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心头一阵狂喜,一拍桌子:“老子当然愿意啊我草…咳,愿意愿意。”他把声音压回去,低声道,“不都去你家提亲了么?我来县里不就为那件事……” 彩礼已经攒够了,这会儿就揣在身上,让他捂得热乎乎的。 光彩礼够了不行啊,谁家结婚不置办点东西?他想给周灵扯布做新衣裳、做新棉裤棉袄,连棉花都跟人说好了,回头直接去换。 他还想给周灵买块手表,城里那些小娘们都戴表,他的周灵也得有。 手表钱也攒够了,就是这阵子邪了门,死活弄不着票。但已经有眉目了,这几天熬着没回去就是等那张工业票呢。 只要一想到要跟周灵结婚成家,他浑身是劲。 “先吃饭,吃完饭找个地方说。”周灵见周围有好几个人竖着耳朵听,一时有些紧张。 这年头正经两口子走在街上都能被红袖章抓着问这问那,何况普通情侣呢,那是要被教育的。 项炀哪还有心思吃饭?端起碗一股脑倒进嘴里,剩下的那口油饼也塞进嘴里嚼嚼咽下去,拿袖口一抹嘴,坐那儿目光灼灼的盯着周灵吃饭。 周灵一碗羊汤加一块油饼落肚,身上暖和过来,但让她难受的是,手跟脚都开始痒痒了。 她不光手冻了,脚也冻了。 一旁的项炀见状,才突然想起来什么,伸手从怀里掏出两个东西给周灵推过去:“给你买的冻疮膏和嘎啦油,本来想着回去后给你,你现在正好拿着。” “谢谢!”周灵接过来道谢,眉眼弯弯的冲他笑了笑。 倒是项炀不自在的抬手挠挠好多天没洗的头发,又不自在的放下,有点无措的样子。 小丫头还怪讲礼貌! 周灵往手上抹着冻疮膏,她手上的冻疮厉害,有裂开的,流血流脓,这会儿结了痂,但痒的难受。 对面的项炀看着心里拧着难受,不忍直视的歪了歪脑袋,粗声粗气地骂道:“草,你家里人都死绝了么可着你一人祸祸?” 听着为她打抱不平的话,周灵抹冻疮膏的动作一顿,眉眼带了点回忆地欢喜。 上回项炀也给她买冻疮膏了,两人结婚后刚开始那阵子项炀什么也不让她做,就让养着。等她手养好了,项炀家务事倒是做习惯了,家里活基本上还是他一人包圆。 一边吭哧吭哧搓着衣服,一边嫌弃她:“就你那小细胳膊跟麦秸似的,使出吃奶的劲也提不动二斤东西,累出个好歹我还得给你治,一边歇着去吧。” 她去切个菜,项炀幽幽的凑上来,各种挑刺:“你拿刀这姿势不对,这样容易切着手…菜这么切不对…算了我来吧!” 类似这种事数不胜数。 周灵品着脑子里浮起的画面,噗嗤笑了声,娇嗔的看了他一眼,真好,还是那个项炀。 项炀让她看的不自在,那心里就跟有东西在挠一样,整个人轻飘飘的,要不是周灵提醒,他都差点忘了放在桌子边上的编织袋。 两人出来一前一后的走,错开位置,不影响说话。 周灵跑这一趟除了确定项炀的心意,再就是想把他带回去,谁知道周珊什么时候会跳出来咬一口。 她这会儿发现,项炀其实挺好逮的,他现在提的编织袋里就装着东西,准备去黑市卖掉。 所以哪怕两人不在国营饭店碰上,只要她能继续在那边守着,也能碰上项炀。 难怪能让周珊盯住他。 “你今天能不能跟我一道回去,短时间内别来…弄这个了?”周灵道,“彩礼不够也没关系,我也不想让周家拿我赚你的便宜,你回去拿上户口本,我也把本子偷出来,咱俩找队长开上介绍信直接去把证领了,木已成舟,让周爱革跟孙淑琴跳脚急眼也没办法。” 她不忿地道:“凭啥要用我的彩礼给周护民娶媳妇?你赚的钱留着咱们将来过日子多好?” 项炀攥着编织袋的手收紧,一时有些忘形地发飘,小丫头不是闷葫芦啊,主意这么大呢? 而且,她提到了以后,提到跟他过日子。 项炀心里就跟搅了蜜一样,吸进鼻腔里的寒风都像是糖做的,甜丝丝。 但他还算冷静,心细如发的意识到别的变化,冷声问道:“周爱革那狗草的打你了?” 或者,因为自己去提亲的事在家里为难周灵了?真要是这样,那狗东西的脸也不用给他留了。 周灵回头轻飘飘地斜他一眼,明明没说啥,但项炀竟然领悟了那个表情,不自在地咳了声,道:“老子以后不说粗话了,我改!” 周灵倒也不是替周爱革说话,项炀满口脏话的习惯不太好,以前也是花费了很长时间去帮他纠正。 “事情说来复杂,你今天回不回去?” 项炀理所当然地道:“回,当然得回啊,不把你送回去我能放心么?”他又道,“你胆子也太大了,自己敢跑到县城来,咋来的?坐车了么?” “坐车了。” 听到是坐车来的,项炀微微松了口气,但心里酸胀胀的,一想到周灵为了他特意往县城跑一趟,就浑身热乎。 “咳,那啥……”项炀前后左右看了看,往前凑了一步,压低声音,一脸期待地道,“我去把手里的东西处理了,咱俩去逛逛百货大楼呗?” 又道:“我知道公共汽车的时间,保证耽误不了坐车。” 带周灵逛百货大楼这个想法从他头一次走进百货大楼的时候就有了,看着柜台后头琳琅满目的东西,就想着,周灵那丫头一定没见过,要是有天能带她来逛逛就好了。 她要啥给她买啥。 “行,你注意安全!”周灵笑着点点头,叮嘱道。 项炀咧嘴一笑:“放心吧,这地儿老子熟着呢……” 周灵在路边等着,本还做好了长时间等待的准备,没想到项炀钻进巷子没有十分钟就出来了,胳膊底下夹着个空编织袋,走到她跟前的时候拍了拍胸脯,那意思是,东西换成了钱,钱已经掖起来了。 周灵抿嘴笑,项炀跟着不自觉的咧嘴。 “对了,这二十你帮我拿着,别问来由。”周灵把她今天捡到的二十块钱递过去,道。 “好,老子…我不问,等结婚后给你,咱家钱全你管着。”项炀心里滚烫,有种说不出的熨帖,就像灵魂有了归宿,心也找到了安置的位置。 而且,莫名被周灵带的没了陌生感,两人之间有了种随意的舒服,也不客气,接过来揣怀里了。 心里暗搓搓的以为周灵兴许本就有活泼的一面,只是在家里被周爱革跟孙淑琴那俩狗逼压着,不敢大声说话。 在村里人面前也不敢露出另一面,只有不拿他当外人,这么想着,他心里高兴跟什么似的。 两人去了县里的百货大楼,周灵上辈子被困在史家‘坐牢’,直到县改成区,都没来逛过百货大楼。 从史家离开后,也是直接去市里,从那里做火车一路南下,远远的逃走。 所以,上辈子跟这辈子,是头一回进百货大楼。 倒是另个版本里,她跟项炀结婚后被带着来逛过,现在也不算陌生了。 “先去扯布,我攒了十尺的票,布得扯,还想给你添条围巾,咱合计着买,不够回头弄着票再慢慢添。围巾我看人家那种长围巾好看,在脖子上饶好几圈,好看又暖和。”项炀絮絮叨叨,可算看出他对百货大楼熟了,“这里头还卖香胰子呢,票我弄着了,咱买一块。” 还有新的搪瓷盘、搪瓷缸、新毛巾也得买,总不能让周灵用他那块带窟窿的破毛巾擦脸。 刚开始只是想带周灵来逛逛,来一瞧,这个是结婚得买的、那个也是结婚得买的,不知不觉就要置办结婚的东西了。 周灵赶紧拽住他,笑道:“不着急,先来逛逛玩玩,等来领证的时候再买。”她小声道,“这些东西带回去,就我爹娘那贪得无厌的样子,他们一定后悔彩礼要少了,再从中闹秧子。” 项炀歪了歪嘴角,眉眼一厉:“哼,他们敢!” 话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听话的跟着周灵从里头出来,只扯了块做褂子的红底碎花布、一块做裤子的蓝黑色灯芯绒。 香胰子也买了,他往怀里一揣看不见,这两块布一卷,往编织袋里一塞也不显眼,剩下的等结婚后再带着周灵来买。 周灵额外买了一盒嘎啦油,给杨艳红的。 跟项炀说了杨艳红对她的帮助,项炀点点头:“记下这个恩了,以后我不难为钱老头了。” 见周灵瞪他,又笑道:“家里还有只风干鸡,回头我绕着墙头扔钱老三家去。” 谢谢钱老三他娘们帮周灵。 周灵:…… 两人去坐车,也是一前一后,周灵挨着个女同志,项炀坐后排,两人路上没说话,下车后怕碰到熟人,就从镇上另一条路绕,周灵道:“我能出来待一天,用的借口是去山里捡柴……” 她这么一说,项炀的心就提起来了,有点后怕地问:“你没去过山里深处吧?有狼!” 周灵去过,但她怕项炀担心,就抿嘴道:“没,我都是在外围转悠。” 但现在为了作假得去捡点柴,项炀看了看方向,又看看天色,道:“我知道哪儿柴多,路还好走,就是有点远,不过也能在后晌饭前到家。” 晚不晚的周灵倒是不在意,毕竟周家人也不会在意她的安全,跟着项炀走,等过去的时候才发现项炀说的这个位置是两个公社交接的地方,这距离甭管从哪个公社过来都不近,位置有点荒凉,但柴火确实多,也好捡。 周灵估摸着差不多的量弄了一捆,项炀帮她背着,一路绕回村里山脚附近,再往前走,怕碰上村民,项炀把柴交给她,低声道:“婚事你别担心,彩礼也不用担心,既然不想让周爱革跟孙淑琴那俩狗草…占便宜,我就有办法再要回来。” 偷着领证对周灵名声不好。 本来他名声就不好,周灵嫁给他估计不少看笑话的,再来个偷领证,以后周灵走哪儿都被人指指点点。 他一扬下巴:“我项炀好容易结个婚,哪能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旁的不说,打证得光明正大,媒人我都说好了,该过的礼得过,让周爱革拿着钱暖暖手,过后再原封不动的给老子吐出来。” 又眉眼飞扬的笑了笑:“明天我就去家里提亲!” 周灵冲他弯了弯嘴角,把自己那份冻疮膏、嘎啦油拿出来让他装着,道:“行,你有数就行!” 两人分别。 项炀躲在暗处看着周灵进了村子,盯着压在她背上的柴,目光沉沉,周家那些狗草的玩意,早晚挨着收拾。 周爱革两口子是不大在意周灵的安全,但杨艳红惦记了一天,她男人夏天出去挖河道的时候她都没这么提心吊胆过,现在时不时就出来看看,终于,看见周灵回来了,她一颗心落回实处,小跑着上前,低声道:“周灵?” “嫂子!”周灵冲她笑笑,看着前后左右没有,小声道,“一切顺利。” 杨艳红松了口气,低声道:“那就好那就好。”再看看她肩膀上的柴,估摸着应该是项炀帮忙了,还冲她叽咕叽咕眼,“人呢?” “没敢一起进村,他从旁的路绕回家了。”周灵摸出嘎啦油还有借的两毛钱塞给杨艳红,道:“嫂子,钱还你,嘎啦油是给嫂子的谢礼。” 一看是嘎啦油,杨艳红虽然也稀罕,但觉得过于贵重了,想推辞,周灵诚恳地道:“嫂子别跟我客气,你不知道你帮了我多大的忙,一盒嘎啦油不算什么。” 旁的不说,单挡了项炀坐牢劫这一项,就不是一盒嘎啦油能还上的人情! “那、那行吧。”杨艳红还是有点不好意思,那钱说啥也不想要,周灵就笑道,“那先存您这儿吧,在我身上我怕留不住,回头还不知道咋解释。” 一想到周家那两口子,杨艳红也没再说啥,接过来揣到了身上。 她知道周灵这么说,估计以后也不会要了,等她结婚的时候自己送她点东西吧。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感谢在2022-11-30 20:57:42~2022-12-01 85:37: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喜天天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提亲◎ 周家不吃晚饭,勒紧裤腰带省粮食。 周青一边揉着肚子一边艰难的做题,实在饿的不行就喝口热水。 周灵坐在炕上看语文书,她今天这个点倒是不饿,从县城走的时候项炀给买了俩馒头吃,拿走了她藏的窝头。 听见大门那儿有动静,好像从里头打开,而后又关上,周灵有点诧异:“谁出去了?” 周青习以为常地道:“应该是咱爹又去咱大爷家串门了吧!” 赶饭点的时间去串门?许秀丽不得拿眼剜死他! 他们家不吃晚饭是因为工分不足,粮食分的少,不省着吃根本挨不到年。 周爱钢就比较勤快,许秀丽也能催着家里人干活,家里有七个人能挣满工分,口粮略足点。 就是再足,许秀丽也不乐意旁人占便宜,况且还是分了家、懒出名的小叔子呢! 当然,周灵只是疑惑了下,她不去操心这个,现在只担忧明天项炀登门时周爱革跟孙淑琴会不会答应。 村里知青点那边,何援朝贴着墙边溜回宿舍。 屋里各种气味混杂,脚臭味、头油味、烟味、还有烧炉子的碳呛味,把玉米面粥的那点香气都压下去了。 一步跨进去能顶个跟头。 “去哪儿了?再不来你那份就让少兵吃了。”说话的这个知青叫刘建设,他笑着调侃道。 “肚子不舒服,蹲茅房去了!”何援朝转头吸了口气憋着进屋,道。 端起他的搪瓷缸子,里头半缸子稀粥,旁边碗里有俩烤窝窝,还有块鸡蛋大小的咸菜疙瘩,这是他们的晚餐。 咬一口窝窝,在嘴里碎成渣,混了口棒子面粥吞下去,何援朝顿了顿才开始吃第二口。 他思绪开始走神。 有种紧张、心慌以及兴奋的感觉。 下午他出去溜达了溜达,没想到就能在路边捡到小半袋大米,当时惊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左右看了看没人,提着就跑,找地方藏好,回来后心惊肉跳了半晌才定下来。 这年头,粗粮都缺,何况白花花的大米? 掉大米的人得有多粗心?那分量估摸着也得小二十斤了,掉了都没察觉! 合该他发财吧。 何援朝可没有拾金不昧的想法,这年头为了一口吃的能打破头,既然让他捡着了,那就是老天爷想让他吃顿饱饭。 况且,溜溜等了一下午村里都没有半点动静。 他猜着那大米可能来路不正,掉的人也不敢回头找,不然谁掉这么多细粮连个动静也不敢出? 何援朝一下午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坐立不安,好容易挨到天擦黑,赶紧去看了一眼,万幸,大米还在。 他就换了个位置位置藏,忙活到现在才进门。 这会儿何援朝无比遗憾没有个自己的小家。 知青点这边大家的粮食都合在一起吃,又有这么多人盯着,想吃点独食可不容易。 况且那大米来历不明,万一丢米的人哪天闹起来,他这个目标不要太显眼。 脑子里想象着香喷喷的大米饭,顿时觉得嘴里的窝头不香了。 集体宿舍就是不方便啊,要是结了婚搬出去就好了。 想到结婚,就想到了周珊。 目前能尽快搬出去的办法就是赶紧跟周珊结婚。 对周珊他倒是谈不上多喜欢,就是多方考量后觉得她还算合适,加上周爱钢给的条件也不错,能组建个自己的小家,也能偷摸吃点好的。 只是好么央儿的,她从昨天突然开始抽风,这让他心里很不爽。 好在周爱钢还算会来事,打发了大儿子周敬明过来问了声,问两人是不是闹矛盾了,之后跟他说了几句好话,约好了过几天去家里吃饭,把疙瘩解开。 今天冷不丁多出来二十斤大米,何援朝想搬出去的心极为迫切,他不想过几天了,打算今天晚上就去走一趟,主动放低姿态,给周家个面子,再顺势提一提想年前结婚的事。 做好打算,三两口吃完去找郑少兵借手电筒,说要去趟周家。 郑少兵挑挑眉,调侃道:“哟,沉不住气了?” 其他知青都知道何援朝跟周珊闹别扭了,纷纷笑闹:“好好哄哄啊,别光哄对象,还得把丈母爷丈母娘哄好,不然这媳妇可就真跑了。” 何援朝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笑,接过手电筒出了门,一出门脸就沉了下来。 要不是看上周珊家的院子,单就周珊那样,真当他稀罕呢! 何援朝率先低头,让周爱钢觉得脸上有光,过了把老丈人瘾。 油灯下看人俊三分,何援朝模样本来就不错,许秀丽更是越看越觉得这女婿招回来给自家长脸,当场就同意了他想尽快的结婚的想法。 周爱钢点上根卷烟,替他们安排着:“不行把老宅那边放杂物的屋子收拾出来你们先凑合凑合,过完年春耕前给你们把屋子盖起来,到时候晾一晾直接搬过去,中间拉到院墙,你们小两口单过。” 这条件,甭说何援朝完全没意见,农村里大部分还没出嫁的闺女听了也得羡慕。 可小屋里偷着听动静的周珊却变了脸。 她妹妹周娟也好奇的凑在一处听,一听是关于二姐的婚事,就捂嘴低声笑道:“二姐,你要当新娘子了!” “闭上你的臭嘴!”周珊低声恶狠狠地骂了句,周娟一下被骂懵了,不明白二姐为啥骂她,眼里瞬间含了泪,气鼓鼓的跑了出去。 周珊没顾上这个便宜妹妹,她满脑子都在想对策。 该死的,何援朝有病啊,就非认准她了是吧? 周娟受这种委屈都爱跟周青说,从家里出来就去了二叔家。 她跟周青同岁,只是两家不挨着,隔着条巷子,所以平时很少过来找周青写作业。 到二叔家拍了下门,一看门没关,就进来了,喊了声周青,径直进了西屋。 “周娟你咋来了?” 周娟进门后看见周灵,喊了声‘灵姐’,就噘着嘴哽咽着跟周青诉苦:“我二姐有病,她骂我!我就跟她开了句玩笑,她就恶狠狠地骂我……” 说着就掉起了金豆子。 周青好奇道:“为啥骂你啊?” 周娟就说了何援朝去家里商量婚事的事,自己调侃了一句,没想到周珊恼怒成那样。 周青恍然:“怪不得我爹今晚上去你家,原来是你二姐夫要去商量婚事啊……” 周娟愣怔道:“二叔没去我家啊。” 周青诧异:“我爹今晚上没去你家吗?哦,那是我想岔了,平常他老往你家跑,我以为又去你家了呢!” 周娟下意识纠正:“二叔很少去我家…哦,你说白天吗?” 两人频道有点对不大上,开始认真地掰扯这个问题。 周青道:“不是白天,晚上啊,他不是经常这个点去你家找我大爷说话吗?” 周娟摇摇头:“是去旁人家玩了吧?就八月十五那天晚上去过,跟我爹喝了顿酒……” 周青笑道:“我知道那次,在你家待到半夜才回来,让我娘好一通骂。” 周娟再次纠正她:“咋会待到半夜?八点就走了啊!” 两个小姑娘互相看着对方,有片刻沉默。 周灵脑子里空了空,脸色细微的变了下,忙笑着让两人结束这个话题:“左右都是邻居,不是大爷就是叔叔,我爹说去大爷家玩,可能不是亲大爷家。” 周青点点头:“有可能!”要不然怎么解释她爹三天两头晚上出去呢? 周娟也深以为然,没再纠结这个事,开始吐槽周珊骂她的事。 周灵的记忆有点混乱,很多细枝末节的东西不触及到相关剧情根本想不起来。 比如,按上辈子的经历,她根本不知道周家后来都经历了什么,毕竟去史家后就回来过两次,往后就彻底断绝了关系。 两个公社离的也不近,有些事传不过去。 但梦里记起的另个版本中,周爱革跟村里的寡妇朱晓青有瓜葛,让孙淑琴堵在朱晓青家炕上,好一通闹。 不过那时候她在省城,也跟亲生父母那边认了亲,所以这糟心事影响不到她,就是作者开始让周家倒霉走下坡路,一些龌龊事陆续浮出水面。 难道说——周爱革这时候就跟朱晓青勾搭上了? 周灵觉得震惊,朱晓青图周爱革啥啊?又懒又脏,连自己家工分都挣不够,手里也没有闲钱…… 周灵想到这里顿住,娘的,对家里没闲钱,对相好的可不一定! 周灵晚上关注了下,周爱革确实很晚才回来。 第二天上午十点,村子这半拉热闹起来——项炀带着媒人去周爱革家提亲了。 周爱革看着人高马大、收拾的精神利索的项炀,脸上没有几分喜色,反而有些无措。 孙淑琴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茬。 两人心里就一个疑问:项炀啥时候回来的? 同样打着问号的还有听到消息的周珊——项炀怎么这个时间段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也求大家看一下预收呀~《九零年代小日子》和《对照组女配激活了红包群[七零]》,收藏支持一下呀~么啾么啾~ 第12章 (捉虫) ◎“这回要是再失败,系统你给我开个跨时空直播,老娘倒立直播吃屎!”◎ 项炀请的媒人是隔壁金牛村的,叫李翠芬,五十出头的年龄,一张亲和的圆脸,头发梳的整齐,在脑后挽个簪,看着精神又爽利。 吃媒人这碗饭嘴皮子都厉害,进门把周灵上下一打量,接下来十来句话不带重样的,把周灵夸的天上有地下无。 纵然诧异周灵这模样跟周爱革两口子的差距,但也能面不改色的夸他俩会干活,不然怎么能生出周灵这么水灵漂亮的闺女呢? 但暗地里脖颈上冒了汗,心说这姑娘可别不是这两口子生的啊,毕竟这丫头的眉眼就是趴上去扒拉也扒拉不出像他俩的地方啊。 可请她的小伙子没提这说法,这会儿神色瞧着也自然,想来应该是她想多了,周灵这姑娘可能长得像爷奶那辈也说不定。 周爱革本来还有点踌躇,态度不冷不热,可听到李翠芳说项炀愿意出两百块钱彩礼时,心头一下动了。 惊讶的看了眼项炀,两百块钱,还真让这小土匪弄着了。 孙淑琴也有点坐不住了,两百块钱啊,一听这个数字浑身就热乎,赶紧看了当家的一眼,眼神里带着催促。 她乐意,她觉得没问题。 之前能让周珊撺掇成,不就是担心项炀弄不到钱,又非看上周灵,再犯了土匪性子赖上他们家么,如今项炀能出得起这个价,那还考虑啥? 况且,之前能看好那户人家本就是图对方彩礼。那边那个男人跟项炀就没法比了,挺拿不出手,二婚带孩子还没啥,年龄太大,比周爱革小不了几岁,从模样上看就是同龄人。 这么好端端的把一个黄花闺女嫁过去,不得叫村里人笑话死他们? 要是周灵犯错,把自己名声搞臭,那还说得过去,好好的这么弄实在有点牵强。 既然项炀能拿出两百块钱,那把周灵嫁去隔壁公社还是嫁给项炀,就没啥区别了,而且周灵在本村,上头没有婆婆管着,能时不时叫回来帮家里干点活,平时去她那里搜刮点啥也方便。 嫁去隔壁公社,离那么远,她婆婆肯定不能光让她往回跑。 这么一想,越发觉得划算,至于项炀的名声,还有他爱打人骂人这些也不重要,哪个女人一辈子不挨男人捶两拳? 真挨了打挨了骂,那只能说她不会伺候男人。 周爱革虽然没有孙淑琴想的那么复杂,但两人有一点是通的——反正都是两百彩礼,周灵嫁谁都一样。 人品不考虑,家世也不考虑,谁给钱给的痛快才重要。 周爱革跟孙淑琴对视一眼,两人的态度也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媒人热情起来。 既然两厢里都有各自的打算,认可了这门亲事,那项炀提出下周一去领证、下周三摆酒的计划,周爱革也不觉得仓促,点了头。 周灵出了阁,小儿子那边的婚事也能提起来,省的那臭小子成天惦记。 李翠芬也高兴,今回这媒人钱挣的可太麻利了。 只是女方这边的家长不会办事,没给谢礼不说,中午都没留饭。 还不如这小伙子,比原来说好的价钱基础上又多给了半只鸡。 送走媒人跟项炀,孙淑琴脸上的笑都还没下去,再看周灵也顺眼不少,罕见的没指使她去做饭,还破天荒的给周灵煮了个鸡蛋。 周护民中午过来吃饭,知道周灵定出去了,项炀给了两百彩礼,他先是惊讶道:“项炀那土匪从哪儿弄的钱?” 周爱革道:“这谁知道?” 周护民冲周灵扬下巴,道:“诶,等结了婚你套套话,看那孙子咋弄的钱,回来说声。” 又自然的伸手,霸道地说:“鸡蛋拿过来!” 他这当儿子的都没吃个鸡蛋,一个丫头片子凭啥能捞着个鸡蛋吃? 周爱革心思也活动了下,附和着道:“你二哥说得对,问问项炀他的钱从哪儿弄的,要是有门路,让他带带俩舅哥。” 周灵把剥好的鸡蛋塞嘴里,含糊不清地道:“他说是借的!” “草!耳朵聋啊,别以为跟了项炀我就不敢扇你了……”周护民气得踹了下周灵的凳子,骂了句。 周爱革也不满的看了周灵一眼,虽然破例给她煮了个鸡蛋,可她应该让让家里人,爹娘、哥嫂都坐这儿呢,下头还有小侄子,就不知道让让! 不过见周灵吃了,也就不说啥了,说周护民道:“行了,说说你娶媳妇的事吧。” 提起这个,周护民又高兴起来,心都飞出去了,伸手跟孙淑琴要钱:“娘,给我五毛钱,我去约倩倩看电影,顺便跟她商量商量提亲的事。” 这回孙淑琴不拦着了,是得先让儿子给那小蹄子通个信,也好叫她知道知道,自家是能拿出二百块钱娶媳妇的。 “给!”孙淑琴抽出钱递过去,照例叮嘱一句,“省着点花。” 刘美玉脸色就有些难看了,私下伸手掐了周护国好几下,吃完午饭活也不干了,直接抱起孩子回屋。 周灵有样学样,说了句‘手没好’,也回屋了。 留下孙淑琴骂骂咧咧的刷碗。 但不多时,大儿子那屋就传来吵架的声音。 “都是儿子,凭啥差距这么大?当初你们家娶我可就给了十块钱彩礼,老二那对象是金子做的呀,什么样人值二百块钱……” 周护国也耿直,道:“二妮不就值二百块钱么?” 他也震惊,项炀一个没爹没娘的小土匪,没听说他家有这样的亲戚啊?从哪儿借的钱? 二百呀,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不过一想到二百块钱马上要给老二花出去,他也心疼的直抽抽,琢磨着劝劝老二,不行就换个对象,瞧,他十块钱彩礼娶的媳妇不也挺好?还给他生了儿子。 “周护国!!!”刘美玉气的哆嗦,红着眼瞪着他,咬牙恨恨的骂了句,“我怎么这么倒霉嫁给你这么个玩意儿!” 说完转身抱起儿子气冲冲出了门。 孙淑琴在院子里正看见,刚想说大儿媳妇两句,就见她狠狠的剜了自己一眼,抱着她的大孙子出门去了。 “诶,老大家的,你干啥去……”孙淑琴出去追了两步没追上,回去找周护国,“明明他娘咋了?” 老大也不高兴,气媳妇跟他吵,也气爹娘偏心,语气硬邦邦地道:“都是儿子,我还是给爹和娘养老的那个,凭啥给我娶媳妇才十块钱,给老二娶媳妇就二百?” 孙淑琴拉着脸道:“赵倩她亲叔叔是他们生产队的队长,刘美玉家里有这样亲戚么?” “又不是队长亲闺女,只是个侄女,值这么些钱么?我不干,这事我不同意!”周护国抗议的方式就是一翻身,用被子把头蒙起来。 孙淑琴气得打了他一下,道:“我能不心疼?可护民不是迷上了么?我都想好了,二百彩礼只是好看,等真正让媒人上门提的时候得给那头说清楚,让赵倩把彩礼再带回来。你说的也是,又不是她爹当队长,她叔叔是队长管屁用?离这么远,咱也沾不上光啊!” 周护国翻身坐起来,确认道:“真的?” “真的!”孙淑琴道,“赶紧去把刘美玉叫回来,她甩脸子给谁看呢?闹脾气就回娘家,惯的她这些毛病!” 周护国不情不愿的起身,也朝他娘伸手:“给我一块钱,我不能空手去。” “还一块钱?前两天那一块钱喂狗了?这才几天又要一块钱?没钱,爱叫叫不爱叫拉倒,又不是我媳妇……” 孙淑琴摔门出去,周护国眼里含了怨恨,但也披上袄出去了。 老二谈对象就能一回回要钱,他当初就跟刘美玉看了一次电影,总共也没花上三毛钱。怎么算还是他这边亏了。 周灵在屋里整理好了自己那点东西,也没多少,十来分钟就归拢完了,结婚的时候一个包袱就能挎走。 她坐下来看书,对外头的闹剧视若无睹。 不多会儿孙淑琴推门进来,脸上难得端了笑:“二妮,项炀那土匪真借的钱?他上哪借的?我听说他那几天去县里了,他县城有亲戚啊?” 又问:“你咋知道的?” 没记得两人单独说话啊! 周灵道:“刚才出去送人,我问了句,他说借的,没详细问。” 刚才乱哄哄的,孙淑琴也没注意两人说没说话,但现在脸色有点失望,嘟囔了句:“这不是驴粪蛋子外面光么?成天在村里耀武扬威,我还当他多大本事呢,弄半天也是到处打秋风凑起来的钱!” 但能凑到两百,说明城里亲戚家世不错,孙淑琴又有了旁的算计,笑道:“结了婚你好好问问,看他从哪儿借的。诶?结婚那天,他城里亲戚来不来?” 项炀去县里的事她听周珊说过,都觉得他不会有县里的亲戚,以为弄不来钱,没想到他真有门路。 周灵摇摇头:“不知道!”又道,“我都没跟他说啥话,哪能知道这么多?” 孙淑琴笑道:“去领证的时候好好打听打听,再问问他城里那亲戚是干啥的,看有没有门路给你二哥弄个活干!” 周灵嘴角藏了讥笑,孙淑琴真是净想好事,真有这种亲戚为啥项炀不去城里干活,反而让给舅哥? 周爱钢家里,周珊压着激动的情绪,低眉顺目地去打申请:“娘,我想去问问周灵哪天结婚,要是我俩日子挨得近,到时候约着一起去县里置办东西。” 许秀丽正在跟周爱钢嘀咕周灵说亲的事:“那项炀从哪儿弄的两百块钱?就那小土匪,我以为得打一辈子光棍呢,没想到说上周灵了。” 又道:“我刚才出去听了一耳朵,村里讲咕啥的都有,说他二叔就不该答应,那项炀是谁?亲大爷能让他开了瓢,亲叔叔的脚都打断了,比土匪还土匪。周灵那闷葫芦、那小身板,项炀要是犯邪性了,一脚还不得给她踹断气?” “村里人都说他二叔为了钱把闺女卖进土匪窝……” 周爱钢知道项炀去老二那边提过亲,但不是叫周爱革难住了么?都以为这事没下文,可没想到他开那条件项炀真做到了,如今亲事也答应了,他这当大哥的能说啥? “管那事干啥?”周爱钢道,“老二两口子都不心疼,旁人操那心有啥用?” 这回周珊来申请的倒是正好,许秀丽也没再为难她,主要周珊默认了跟何援朝年前结婚的事,只是因为老宅那边要收拾,窗户都破的不成样了,总得收拾收拾,所以日子没定那么近。 许秀丽也不拘着她了,反而一脸八卦地道:“行,去吧,顺便打听打听项炀从哪儿弄的钱?” 周珊勾了勾嘴角,除了投机倒把,还有更快的来钱方式么? 只是没有当场抓住,这种话她不会说出来招人注意,忙不迭点头,转身去了周爱革那边。 她的主线任务终于更新了——阻止女主结婚,要是成功了就得一张自行车票,失败了周灵得两张。 有了上回的教训,她要是失败才怪! “哼,这回要是再失败,系统你给我开个跨时空直播,老娘倒立直播吃屎!”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 第13章 ◎豁出去了◎ 周珊在心里盘桓好说辞,信心十足的去了周爱革家,没想到家里有客人。 周爱革一见周珊过来就猜着她应该又有啥想法了,可事情已经定住,彩礼也进了口袋,周爱革反而不想节外生枝,眼下就在应付一桩‘节外生枝’呢,他看着周珊笑道:“珊珊过来了,二妮在西屋呢,你们姊妹俩自己去玩吧。” 有点打发她,希望她别再掺和的意思了。 周珊哪能听不出来,在心里骂了句老不死的。 但眼下确实有客人,是个年龄跟她娘差不多的女同志,穿个花棉袄,戴着顶枣红色毛线帽子,听着动静回头瞧了她一眼,道:“这是爱纲家那二的?听说你亲事也定下来了,日子定了吗?” 周珊上辈子没在村里待太久,只有原主的一点记忆,一时没认出来这老娘们是谁,就笑了笑,道:“还没呢!” 转身撩棉帘子出了屋门,跨出来的时候听里头那老娘们说着:“你们好好想想,那项炀要是好人我也就不来劝了,你们二妮多好啊,配个啥样的女婿不成非得配个土匪?那就是个狼心狗肺的种,有娘生没娘养的玩意儿,打小就不是东西,我们可是他亲大爷亲大娘,管教他有错么,你看看当时干了些啥……” 周珊挑眉,原来是项图强他老婆,项炀的亲大娘。也好,让项图强家的先来打打底,一会儿她再来。 走到院子中间,偏头看了下西屋,周珊本不想过去,可心头一动,决定找周灵套套话,先看看她的想法。 推开门见周灵在看书,眼神闪了闪,笑着喊了声:“周灵!” 一见她来,周灵心头警铃大作,眼神往她脑后瞟了眼,没看见有黑雾,但直觉她没憋好屁。 “听说二叔二婶给你定了项炀。”周珊径直进来坐下,眼睛盯着周灵,问道,“你啥想法?” 周灵盯着她,反问回去:“你啥想法?” 周珊挑眉笑道:“你的婚事我能有啥想法?那项炀爱打人你知道不?他在村里名声可不好,你真想嫁给他?” 周灵笑道:“想啊,他长得好看。” 是好看,让原主发癫的颜值能差了么?周珊咬咬唇:“脸好看又不能当饭吃,你不害怕他么?听说他脾气暴躁,发起疯来可怕的要命。” 周灵合上书:“你到底想说啥?” 周珊噎了下,周灵给她的感觉的确跟上一世不一样了,虽然书里的周灵后来会因为项炀的宠爱重拾自信,处理与娘家的纠葛并不拖拉,挺有女主风范,可现在不是还没结婚么?怎么变化的这么早! 是她重生带来的蝴蝶效应,还是…… “系统,任务目标人物不会也重生的吧?” 系统倒是有反应,但她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 【滴,无法检测!】 “废物!” 短暂交流结束,周珊盯着周灵的面色,一副姐妹俩私房话的神情,小声道:“诶,你介意给人家当后妈么?隔壁公社有个死了老婆的男人想找媳妇,彩礼出的也高。关键是离咱们这边远,要是嫁过去,不光能远离项炀,还能远离二叔二婶他们,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如果周灵真重生了,那她提史家,周灵面上肯定能露出来。 周珊只盯住周灵的神情,没关注到她捏着课本的手已经收紧,那力道仿佛要把课本捏上个窟窿。 但她面色稳的很,还能冲周珊扬唇一笑,用八卦的语气回她:“原来珊姐想跟何援朝退婚是因为看上了新人家?哪个公社的?珊姐是听谁说的呀?” 周珊觉得周灵这话玷污了她天选之女的身份,下意识啐道:“我才看不上史…额,我是说我爹娘对我还行,不像二叔二婶这么偏心。你不识好歹就算了,当我没说。” 史峰就明面上还算个男人,娶媳妇纯粹为了全乎面子,他那玩意儿早不行了,她能看上那个废物? 不过心里松了口气,周灵对史家的反应太平淡,不像重生的样子。 正好听着院里有动静,应该是项炀他大娘走了,就赶紧起身:“我爹让我来找二叔帮忙修理老宅的屋子,我去跟二叔说说。” 周珊去了正屋,正好孙淑琴回来,她也不想周珊再掺和啥了,笑着先堵她的嘴:“二妮的事定了,还真没想到项炀挺有本事,现在彩礼也收了,等她出了嫁,就是这边你二哥的婚事,年前咱家出去一个,年后再添一个进来……” 周爱革也认同的点点头,道:“你二婶说得没错。” 那意思就是你有啥想法也别提了,他们认了这件事。 要不是明儿正封周末,两人恨不能明天就让周灵赶紧跟项炀去领证。 今天项图强家里的来了,明儿项超英家里的是不是也得来啰嗦?想想就烦! 什么担心周灵嫁过去会被项炀打死,他们管那个呢,给钱就行。 看着周爱革跟孙淑琴贪婪中着带着拔diao无情的渣劲儿,周灵嘴角勾着讥讽地笑,漫不经心地抛出一个重磅炸弹:“要是周灵成功嫁进史家能额外再得一张自行车票呢?” 周珊来的路上为啥信心十足?因为她打算豁出去了,而且吃准了这俩的贪婪。 现在来说,主线任务成功比十张自行车票价值都高。 只有把周灵跟她的官配拆开,送去史家,她的人生轨迹才能回到正轨,重新去操控这一切。 自行车票是珍贵,可比起失控的恐惧,这张票就不算啥了,等她重新掌握剧情,要啥自行车买不到? 孙淑琴两口子贪婪归贪婪,但还没丢了脑子,孙淑琴拖个马扎过来坐下,看着周珊,道:“珊,这是谁跟你说的?” 周爱革也看着她,一脸疑惑。 动心不?非常动心,可也觉得古怪,周珊一个平常不怎么出村的丫头,在打史家主意这上头咋跑他们前头去了? 要说上回来提两口子就觉得奇怪,但她那主意出的确实合理,加上自己也惦记高彩礼,就没多问,后来失败了也想过再找她拿拿主意,没成想项炀速度这么快,直接砸出二百块钱把这事定下了。 周珊本来打算用知青做借口,他们下来的知青遍布各个公社、各个大队,有些知青彼此间还是老乡,有个联系不奇怪。 但刚才不是项图强他老婆来了么?现在她不打算用知青当借口了,只神秘地笑道:“刚才项大娘为啥来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吧?她是真为了周灵好才来劝的吗?不,他们就是想让项炀娶不到媳妇,就想让他打一辈子光棍,项家从老到小都恨不得项炀死,哪能让他成家过日子?要是项炀孤老一生,将来等他一闭眼,他家那大院子还得是另外几房分。” “其实从项炀来提亲之后,某些人就开始蠢蠢欲动了,要不然能托我来?至于为啥托我,当然是因为咱们是一家子,我出入你们家不奇怪。” 见孙淑琴要张口,似乎想追问,周珊先一步道:“别问是谁托的我,人家不让说,不然项炀知道了,还不得上门给人把屋子点了?” 周爱革跟孙淑琴对视一眼,两人挺馋那自行车票的,可跟项炀退亲…这有点头皮发麻。 “我、我跟你二婶商量商量吧,这事没你说的那么轻巧。”周爱革思思量量的,寻思周珊这边也磨叽,早点把额外的自行车票说出来,今天不就有理由拒绝项炀了嘛! 孙淑琴也不吭声。 周珊咬牙,放轻声音嘀咕了几句啥,最后叮嘱道:“你们好好想想,这事越快越好,明天晚上是最后的机会,能不拖尽量别拖。” 她只等到明天上午,如果这两口子还犹豫不决,她就再把周护民拉进来,这年头,尤其是小青年,谁不馋自行车。 帘子外头,周灵遍体发寒,是由内向外散发着寒意,她以为上辈子那晚上的遭遇已经避过去了,现在看来,同样的事还要再次上演,让她止不住浑身打颤。 她按下想冲进去的冲动,悄无声息的回到西屋,轻手轻脚的把门合上,依旧坐回原来的地方,定着神。 周珊出来,看了眼西屋,过去推开门盯着周灵笑道:“我走啦!” 周灵也笑的自然,问:“说好哪天动工了?” “说好了,我先回去做饭了。” 周珊离开,周灵才那股劲才松下来,牙齿不受控制的咯咯作响,缓了片刻才压下去。 刚才差点没忍住想冲进去甩周珊几巴掌,可关键时刻还是冷静下来。 甩几巴掌是解恨,但没有那么解恨。 而且不解决彻底的话总觉得头上悬着把刀,每天活在这样的担心中那日子还咋过? 等了片刻,周灵轻手轻脚的出去,正屋那边周爱革两口子集体沉默,互相对视一眼,孙淑琴小声道:“这事靠谱吗?” 周爱革点上根烟,吧嗒吧嗒抽了几口,嘀咕:“一张自行车票啊!” “是啊,那可是自行车票。”孙淑琴挪了下屁股,身子往前凑了凑,道,“你说到底谁在后头指使周珊这么撺弄呢?” 周爱革一脸‘你傻啊’的表情斜了她一眼,道:“不是项家那几个老的,就是那几个小的。” 项炀也是独,跟亲大爷亲叔叔都那么狠,这不,遭报应了吧? 周爱革最后下了决心:“明天我先上史家问问,看那边啥意思再说。” 外头,周灵轻手轻脚离开,出门去找项炀。 出了巷子就碰上项炀了,他把媒人送回去又跑了趟镇上,现在怀里揣了块发面饼,打算来周家坐坐,找机会把饼塞给周灵,看见她,眼睛一亮,刚要开口,周灵就几步凑上去,低声道:“分开走,出村再说。” 项炀不明所以,但听话。 两人前后出了村,找了个地方说话。 “咋了?” “是周珊,她有点古怪……”周灵把事情快速讲了一遍,最后道,“至于原因你先别去细究。明天你盯住我爹,他们如果真要把我捆过去,得先从史家拿到钱才会动手。若明天没有行动,后天他们拦着不让咱俩去领证,你就大闹特闹,直接闹到大队上。如果他们找你退婚,你就答应,但必须多要二百块钱的赔偿。他们不接受你就闹,他们答应了,钱拿到手再闹,闹的越大越好。” 闹大了,事情铺开,她反而安全,之后再寻机拿走户口本跟项炀去领证。 “但记住一点,别动手伤人。”周灵担心项炀动手再着了周珊旁的道。 周灵这一番话不弱于几道雷,劈的项炀脑子嗡嗡的。但对上周灵眼中的焦急与担忧,他只有点头的份:“我听你的,闹开,闹大,不会出手伤人!” 周灵知道让他这么短时间消化这些内容有点为难他了,但她知道项炀特听话,闻言松了口气,道:“那明天白天你关注一下周爱革,晚上的话你关注一下周青,如果发现周青大晚上突然去别人家住宿了,那就、就说明他们要行动了。” 到了这会儿,周灵只能把上辈子一些细枝末节尽可能告诉项炀,因为她能依靠的也只有项炀了。 项炀只觉得心都揪到一块儿了,他的灵灵是活在地狱里吗?忙郑重保证:“我记住了,你别担心,有我呢!” 周灵先回村,她走了两步突然回头,喊了声:“项炀!” 项炀看过来,周灵道:“甭管遇到啥情况都别冲动,多动动脑子。” 项炀认真地点了下头,就见周灵快速冲过来抱了抱他,不等他回神,就一溜小跑进了村。 但那蜻蜓点水般的一个拥抱,让项炀觉得心都化了,可一想到她如今还处在水深火热当中,心又狠狠的揪了起来。 站在原地吹了会儿冷风才抬脚进村。 晚上周家倒是先闹了场,这场闹也加重了周爱革的决心。 周护国一个人从丈母娘家回来,扔下一个重磅炸弹:分家! “我老丈人跟我丈母娘不乐意了,觉得你们太偏心,凭啥老二娶媳妇要两百块钱?我就十块?让我分家单过,不然美玉就不回来了。” 孙淑琴尖声道:“他们家想得美!” 周爱革瞪着大儿子:“你也想分家?” 周护国嗫嚅了下,没敢点头,但他的态度也说明了一切。 孙淑琴跳脚的骂:“想都别想,不回来就不回来,明天我去把我大孙子抱回来,刘美玉爱在她娘家待就待吧,我老周家不要她了!” 又去掐周护国:“你这个窝囊废,你想甩开我跟你爹,做梦!” 周护国一边躲一边道:“要不回来,我去的时候他们就把明明藏起来了。” 他也想分家,今天被他老丈人教育了一下午,说的那些话叫他听着惭愧。 不分家,谁也不乐意出力,虽然清闲,但想吃口好的那是做梦。分了家,小两口努努力,多挣点公分,年底多分粮食多分肉,关起门来说不定还能吃上顿猪肉饺子。 他动心了。 孙淑琴险些没气晕过去,她转头看着当家的,周爱革眼神沉沉的盯了会儿老大,终于默许的点了点头。 孙淑琴扭着周护国的耳朵嘀咕几句,周护国一扫颓废,眼睛亮了起来:“自行车票?真的给我?” 孙淑琴拉着脸没好气地道:“你爹明天先去看看情况再说,要是那头还能行,就这样……” 要说之前多少还有点犹豫,这下倒是决定豁出去试试了。 作者有话说: 就快领证关门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第14章 ◎爹从红星公社那边给你看好了一户人家,你听爹的话,今晚上悄悄嫁过去……◎ 项炀回到家,在屋里坐了片刻,脑子里翻来覆去的想,这事该怎么弄。 若只他一人就提着斧子打上门去了,用不着计划那些弯弯绕绕,可想到周灵,还有周灵最后瞅他那一眼,那眼神戳他心窝子,丫头似乎把她的身家性命全盘托付在他身上了。 不能动手打,得动脑子,甭管遇到啥变故,都得先压住火。 项炀狠搓了把脸,起来出去锁门。 到了这种时候,就是能招来的兄弟招上,能用的关系用上。 说来也心酸,项炀在北湾村没啥同伴,自打小时候跟叔伯家翻脸后,他在村里的名声就被本家传坏了,家家都避着他,也不叫家里孩子跟他玩,怕学坏了。 倒是隔壁南湾大队有几个小学同学跟他是铁哥们儿。 为这份交情,南湾的哥几个来北湾这边找过他一趟之后,没出十分钟就在这片身败名裂了。 ** 星期天这日,周爱革匆匆吃完早饭就出了门,他走后,周护国周护民哥俩呛呛起来了,周灵得了个意外收获。 周护民昨日在对象面前赚足了面子,说好了等他二妹结完婚就去他们家提亲,到时候带足彩礼,去村里给她挣面子。 他那对象也高兴的要紧,看电影的时候允许他亲嘴儿了,这会儿周护民就像偷腥成功的猫,馋的不行,吃饭的时候又朝孙淑琴要钱,要跟倩倩去看电影。 这回孙淑琴没依,惦记着下午还不知道啥情况呢,哪能让老二窜出去,就道:“昨天才看,今天又看?哪那么多钱让你祸祸,给我老老实实待家里,过几天正经去提了亲再说。” 看了眼大儿子旁边的空位,又径直骂老二:“看不出眉眼高低的东西,没见你嫂子跟你侄子没在?” 周护民哪儿关心这个,还以为大嫂跟侄子没起呢,连问都没问一嘴,这会儿才道:“没在咋了?还没起么。” 周护国从来就不会遮掩,不会抹和关系,加上心里本来也存着意见,就直愣愣地道:“嫌你找对象花钱多,不高兴,回娘家了。” 周护民不乐意地道:“管我啥事,倩倩那边就提这么个条件,咱爹娘也乐意给我娶。当初大嫂倒是提啊,她那会儿不提,这会儿跟家里闹哪门子?” 再说,倩倩她亲叔还是他们那生产队队长呢,刘美玉家里比周家还不如,值二百块钱么。 周护国一听也不高兴了,气道:“你这叫什么话?你那对象是金子做的呀非得二百块钱,二百块钱能给家里添多少东西?” 越说越觉得自己还是吃亏,砰的一摔碗:“草,老子不干了,分家,必须分家,那自行车票老子也不要了,你们给老二花多少钱,也得按……” 周护国话没收住,等他发现孙淑琴一个劲冲他叽咕眼的时候已经晚了。 周灵、周护民并在今天休息的周青齐声问道:“什么自行车票?” 孙淑琴先是狠狠的瞪了老大一眼,这才僵硬的笑道:“哪有自行车票?这不是你们大嫂为二百块钱彩礼的事闹秧子么,我跟你爹商量,找机会给老大补张自行车票。” 周护民不同意:“凭什么?这就是一码归一码的事,凭什么给老大一张自行车票?” 自行车,在这个年代比媳妇还有诱惑力,周护民急的脸都红了,连着嚷嚷:“凭啥我结婚要给老大自行车票,我也……” “周护民!”孙淑琴厉声喝了声,然后看着周灵跟周青,虚笑道,“二妮、三妮,吃完了去你大爷家找周珊玩去吧,我劝劝你们这俩不省心的哥哥。” 周灵一推碗,笑着朝孙淑琴伸手,道:“娘,家里还有澡票吗?我去约珊姐洗澡去。” 孙淑琴下意识的想拒绝,可转而一想,要是那边能成,今晚上也得把二妮送过去洞房,是该洗洗澡。 周青见状也想要。 孙淑琴没答应周青,道:“你凑啥热闹?等快过年的时候洗。” 倒是进屋给周灵拿了钱和澡票,一脸心疼地递过去:“给给给,一个个的,我就该你们的。” 那边周护国跟周护民还在大眼瞪小眼,周灵回屋收拾换洗衣服,趁周青没注意撕了她一张作业本纸,又拿上支铅笔,一起出门了。 周青不能去洗澡,噘着嘴不乐意,但也没办法,她跟周灵一道出门后又一次问道:“二姐,你真跟项炀定了?” 项炀可不是啥好人,远远的见了都得绕着圈走,生怕他打人。 但一想到二百块钱彩礼,漫说项炀那‘土匪’只是个外号,怕真是土匪也给绑了送过去。 她有点担心自己将来会不会也这样。 周灵笑着安慰她:“你不会,大姐出嫁是给大哥挣彩礼,我的亲事是给二哥定彩礼,咱家又没有三儿子,你愁啥?” 周青当年是唯一去史家看过她的亲人,那会儿自己被家里关起来,也是只有周青给她送了点热水,送了半块窝头,后来还埋怨过爹娘。 但旁的她也做不了。 周青咬咬唇,心里有点不舒服,可没办法,家家户户都这样,闺女养大了就是给家里挣彩礼的。 “你去大爷家吧,我去镇上洗澡。”走到路口,周灵跟周珊分手,道。 周青惊讶:“你不去约珊姐吗?” 周灵垂下眼皮:“我约她干啥?我俩关系好么?”又叮嘱,“别跟周珊说我干啥去了。” 周青不明所以,但还是‘哦’了声。 周灵从前头巷子口转弯,去项炀家门口瞧了眼,锁着门,她左右看看没人,从篮子里掏出纸笔快速写了几行字,顺着门缝塞进去,之后去镇上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 到家的时候周爱革已经回来了。 周灵眼神闪了闪,回了西屋,周青也回来了,一见她进来,就一脸八卦地凑过来,用气声说道:“二姐,我咋觉得家里气氛怪怪的!爹娘不让我去他们屋里烤火,跟咱爹咱哥他们说话也背着我,不知道要干啥!” 对上周青好奇中透着八卦的眼神,明明劫难当前,周灵还是差点噗嗤乐出声来。 上辈子她被周珊一棍子打趴下,根本没有周旋到现在,自然也没有周青这番小八卦一般的预警。 周灵嘴角弯了弯,她伸手揉了下周青的脑袋,笑道:“这我哪知道?我刚回来。” 周青失望地道:“也是……”她作业写的都有些心不在焉,总想透过屋门往正屋那边瞟。 听见点啥动静也跳起来开条门缝看看,看到第三回 的时候就跟正从外头回来的周护国对上了,周青把脑袋夹在门缝里,好奇地扬声问:“大哥,你拿捆麻绳和麻袋干啥啊?” 周护国心头一跳,一时紧张的手脚发僵,结结巴巴地呵斥道:“问、问那么多干啥?写你的作业去!” 周青气得摔了门,转头小声跟周灵嘀咕:“也不知道大哥拿麻袋跟麻绳干啥?” 周灵抬头看了一眼,傻孩子,当然是捆我! 心里也提溜着,不知道项炀有没有回家,有没有看见那张纸条。 这念头才落,就听着外头有人喊:“叔、婶儿,老丈人、丈母娘——” 语气里透着没正形。 周青如临大敌,腾的跳起来,跟周灵道:“二、二姐,好像是项炀来了。” 周青紧张是自幼被大人拿项炀的名字吓唬过,早期存下的心理阴影。 主屋里的几个人就紧张的要哆嗦了。 项炀咋突然来了呢? 屋里一通手忙脚乱,孙淑琴挑开帘子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脸上堆起来的是笑还是哭,说话也是僵硬又结巴:“项、项、项炀啊,你、你咋来了呢?” 项炀脸颊带点驮红,走近了还能闻到酒味儿,有点犯浑的瞪着孙淑琴道:“咋着?明儿领证的事你们他妈的…咳,不会忘了吧?” 又转头一通乱吆喝:“周灵呢?周灵——” 真跟土匪入宅一样。 周灵开门出来,身后跟着躲躲闪闪的周青。 项炀也不等她,像是喊完就忘了,径直越过孙淑琴挑帘子进了屋,甩手的时候把棉帘拍到了孙淑琴的脸上,给她拍一踉跄。 跨进屋里,一扫量:“哟嚯,都在呢,丈母爷好,俩舅哥好!” 说话喷着酒气。 自己伸手拖了个马扎过来坐下,见周爱革爷仨还没缓过神来,又跟一句:“咋着?咋不说话呢?” “哦,没、没啥,那个…你这来这是?”周爱革定了定神,佯装镇定的打招呼。 “明儿不是要去领证了么,我来跟周灵确定下时间……” 周爱革眼神闪了几闪,看了眼孙淑琴,孙淑琴忙虚笑着道:“一整天的时间呢,也不用太早了,太早了冷。” “行,我听婶儿的。”项炀视线在屋里一转,就看就了通往里屋门口的那里露着个麻袋的边角,他遮住眼底的寒光,正看见周灵进来,一打量她身上穿的破棉袄,就带点不耐烦地问,“你家有囫囵衣裳吗?明儿就穿这身跟老子去领证啊?” 孙淑琴一看项炀犯邪性,加上闻着有酒味,怕他正上头,再闹起来没完,就赶紧哄着道:“哪能啊?周灵有新衣裳,有,明儿肯定换新衣裳,整整齐齐的去领证。” 项炀似乎因为喝了酒反应有点吃顿,顿了顿才狐疑地道:“真的吗?老子不信!你让她拿出来我看看。”又大声撒泼,“要是穿身破烂去领证,就是对我的不尊重……” “尊重、尊重,对你尊重着呢,真有新衣裳。”孙淑琴有点着急,周灵还真没有新衣裳,上哪拿去? 一个劲的给周灵使眼色,想让她赶紧去趟周珊那里,找周珊借借,偏生周灵不往她这儿看。 周青也不往她这儿看。 孙淑琴陪着笑脸哄项炀,道:“项炀,你放心,真有新衣裳。” 项炀不依不饶地耍起酒疯:“拿出来我看看,看不见老子不走了!” 周灵像是气不过的样子,生气地质问:“明天要去领证了,你咋还喝酒呢?还新衣裳,这年头谁家有现成的新衣裳,没有补丁就不错了。我没啥新衣裳,有本事你给我买去。” “买去?”项炀拧头看着周灵,道,“咋?你觉得老子他妈的买不起一件新衣裳?老子两百块钱彩礼都掏了,买不起一件新衣裳?!” 周灵气道:“那你买啊,光在这儿吹牛。” 项炀腾的站起来,还晃了两下,道:“行,老子现在就去给你买,走,你跟老子去供销社。让你看看老子是不是吹牛!” 两人一前一后摔帘子出门,屋里的人松了口气。 周青声音都哆嗦了,道:“这个项炀太吓人了,他不会打我姐吧?” 周爱革道:“你管呢?回你屋里去!” 他一抹脸,刚才正商量着计划呢,项炀突然来,着实吓了他们一大跳,这会儿还有点紧张。 史家那边已经定住了,彩礼他也拿到手了,但在事成之前不能惊动项炀,等明天事成后再退了他那边,周珊说了,他要是敢闹,就去找民兵来把他抓走。 可看着项炀刚才这架势,他真要闹起来,他们接的住么? 周爱革此时略略有点后悔了。 但周护民不服气,耀武扬威地嚷嚷:“草,怕他个diao?回头找人狠狠揍他一顿,一次揍服气,保证老老实实。” 孙淑琴也担心,可如今都架到这儿了,那咋办?想想那张自行车票,浑身又充满了力量。 另一边,项炀一出门,酒晕子的气势就不见了,两人疾步快走,很快就出了村子。 这是他回家后看见周灵给他留的字条,这才过来闹了一场,就是想把周灵带出来仔细商量商量。 这回,周灵见到了项炀的三个好哥们。 “这就是嫂子吧?嫂子好。” “嫂子好。” “嫂子你好,我叫王建强。” 陆大海、周红心和王建强。 上辈子跟他们没有接触,但另个版本里她认识这仨,都是跟项炀关系很好的铁哥们儿。 “你们好!”周灵笑着打招呼。 项炀知道时间紧迫,先说正事,他担忧的看着周灵:“真要走最危险的那一步么?” 哥仨弄明白原委后劝过他,直接盯一晚上,或者借着酒劲闹他们一宿,明儿天一亮就去领证,等把嫂子从周家拽出来,其他的账再慢慢算。 嫂子还不用涉险。 项炀觉得这办法也可以! “是的。”周灵点点头,坚定地道,“不这样没法把周珊扯进来,抓住周护国跟周护民,直接押去民兵连,这样势必会惊动周爱革他们,如果想保他这俩儿子,就得交待事实真相,这样一定能把周珊扯进来。” “虽然不至于能把她怎么样,可也把她暴露在大众眼里了。” 周红心道:“嫂子,可是这样闹开对你名声也有影响……”一女许两户人家。 周灵冷声道:“明白的人只会笑话周爱革夫妻俩,我只是个受害者。真有那糊涂的非得议论我,就让他们议论好了,我不在乎。” 周红心赞叹着竖起大拇指:“嫂子牛…牛、牛的很,我佩服,佩服!”又道,“没想到咱俩还是本家呢,嫂子你啥字辈的?” 项炀一眼横过去,周红心嘿嘿笑道:“好好好,以后再论,以后再论这事儿。” 项炀看向周灵,道:“行,就按你说的。你放心,出村的路口都有人守着,我会在…哦对了,忘了跟你说,大海他堂哥是民兵连队长,晚上他们会在村东那条路上巡逻。” 去红星公社,那条路最近,周护民他们扛着人,自然不愿意绕,咋省劲咋来。 在其他路上安排人,只是以防万一。 周灵脑子里一顿,对啊,还有陆大海他堂哥这层关系呢,她忙道:“要是能抓住,就不用去民兵连,直接去让民兵押着他们去周爱革家,通知队长,还有……” 当即商量了下之后的细节和配合,周灵转身回去,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正看见周娟跟周青肩并肩出了胡同。 她眼神闪了闪,虽然做好了准备,可难免还是有点紧张,握了握拳,抬脚进门。 回到西屋没多久孙淑琴就喊她去了主屋。 周爱革点着根烟,没问她项炀这会儿怎么样了,而是打量着她的神色,徐徐道:“二妮啊,项炀那德性你也看见了,刚才我跟你娘商量了下,不行咱不跟他了,爹从红星公社那边给你看好了一户人家,你听爹的话,今晚上悄悄嫁过去,神不知鬼不觉,明儿项炀过来,咱把彩礼退他,你看怎么样?” 第15章 ◎被抓◎ 这提议自然是遭到了周灵的强烈反对。 孙淑琴还想说啥,让周爱革制止了,眼神沉沉地看着周灵,装模作样地做说教:“不愿意就拉倒,将来让项炀打死也别跑回来叫屈,回你屋去吧!” 周灵倔强着一张脸回了西屋。 期间孙淑琴过来一趟,又佯装为她好的样子劝了几句,见周灵还是不依,就转身走了。 若放在往常,她得挨顿骂,这回她一再拒绝,周爱革跟孙淑琴多吭一句气都没有,应该是在走先礼后兵的过程吧? 该来的终归要来,所有事都架起来了,不想上也得硬上。 于是,周灵又一次被叫去主屋,听到孙淑琴一句‘既然怎么说你你都不听,也别怨我跟你爹了。’ 然后两个哥哥,一个为了自行车票,一个为了二百礼金,随着周爱革一声令下,一甩绳子套过来,就想给她五花大绑。 做戏要做全套,周灵像是吓木了,愣了片刻才剧烈挣扎反抗,孙淑琴把早就准备好的布子稳准狠的往她嘴里一塞,在她耳边道:“二妮你听话,爹娘不能白养你一场,谁叫那项炀给的礼金不够呢,你俩哥哥不够分的呀……” 周爱革抽了口卷烟,那烟夹在手上微微抖着,话却是铿锵有力,道:“行了,啰嗦些啥?” 明儿还有一场战斗呢。 不过今晚把周灵往别的男人炕上一送,那项炀不认也得认,顶多让他烦上两天,不到年就忘了。 周灵还在反抗,直到腿上挨了周护民一脚才老实了。 周护民把扣系好,得意地道:“怎么样?我说就是欠踹吧,踹一脚这不老实了。” 周灵带着怨恨的目光投过来,周护民还一瞪眼,亮了亮拳头:“再瞪,再瞪把你这双招子捶瞎了。” 周护国有点哆嗦,说不上为啥,就是莫名紧张,甭管咋说,这也是他二妹,心底还有点最后的良知,抖着声问:“真、真要把二妮送过去啦?要不……” 周护民不乐意了,道:“自行车票还想不想要?” 周护国又犹豫了,一想到那崭新的自行车,他过年的时候骑着二八大杠,前头坐着儿子,后头坐着媳妇,风风光光的走丈母娘家的情景,紧张的心逐渐稳定下来。 也是周灵太倔,好声好气的跟她商量,她不听。 那项炀也不是好东西,还不如嫁的远远的呢。 周爱革一根烟抽完,心也定下来了,道:“早去早回吧,我送你们出庄。” 孙淑琴在旁边道:“我跟你一起吧。” 周爱革不耐烦地道:“你跟着做啥?家里不用留人么?” 孙淑琴其实紧张的有点六神无主了,往常多跋扈的人这会儿都不敢往周灵脸上看,一个劲的点头:“是是是,我在家等着。”别的话又脱口而出,“你回来去趟老大家,问问周珊那张……” “咳!”周爱革瞪她一眼,孙淑琴把后头的话压下,她就是慌。 旁边周灵确认了,那张自行车票应该是由周珊提供。 再看看旁边的周护国和周护民两人都不惊讶的样子,显然也是知道了。 是得让他俩知道,不然把她送过去跟史家要自行车票,不当场露馅么。 周灵此时都有点佩服周珊了,关键时刻不出头、不露面,只动动嘴皮子就能把周家这哥俩累成孙子。 她白拿奖励! 想到奖励,周灵纳闷,那个神秘的东西这次奖给周珊的应该是自行车票,她这么拱手让出来能舍得? 还是说,除了自行车票还有别的奖励? 周灵弄不懂,就没再细想,但周珊想这么一直躲在后头隔三差五的攥弄事,是甭想了。 这年头没啥娱乐活动,天擦黑就有上炕歇着的,村里也是早早就陷入一片寂静。 夜色中,周爱革悄悄开了门,他出来寻摸一圈回去。 周护国把周灵装进麻袋,一哈腰扛在肩上,低声道:“二妮,甭管咋说,今晚上都是你大喜的日子,你好好配合,等进了红星地界,我们就给你松开。” 旁边周护民唬道:“跟她说这干啥?不听话就打,打到听话为止。” 两人一个哄一个吓唬,周灵知道这会儿做戏除了吃亏没啥用,就不去触那个霉头。 门重新打开,周爱革打头阵,那哥俩扛着周灵跟上。 路上很寂静,这年月养狗的人都少,整个村里连声狗叫都没有。 三人也不说话,仗着路熟,脚跟脚的往外走,摸着黑出村。 没人注意,他们前脚走,后方不远处就有黑影闪了闪,从另一头撤了。 几人没玩啥计谋,下意识就往村东走,黑灯瞎火的,谁愿意走远路? 出了村子,周爱革就不送了,低声交待着:“晚上路不太好走,你们宁可走慢点也不能出别的岔子,咱收了史家礼金,就得把二妮好好的送过去,尤其是老二,别动不动就动手,明白吗?” 周护民就是吓唬她,只要周灵老老实实,他当然不会随便动手。不过他自小打周灵就打习惯了,更不觉得有什么,但这会儿正冷的缩着脖子,嘶嘶哈哈的点头:“知道知道。” 周灵也开始挣扎,晃了两下,‘呜呜’两声。 周爱革低声呵斥:“老实点。”周灵就不动弹了。 周爱革把手电筒递过去,道:“手电筒先别开,过了金牛村再开,早去早回。” 目送哥俩扛着周灵离开,周爱革转身回去。 另一边,从旁的路早绕过来的王建强报了信,项炀点点头,黑夜里,眸色如冰,道:“好,按计划行事,去找巡逻的民兵同志报个案……” 王建强猫腰走了。 他是听说好兄弟明天要领证,过来喝酒庆祝,回去的途中迷了路,‘碰巧’看见有人鬼鬼祟祟扛着麻袋出村,那麻袋还时不时挣扎一下,瞧着可疑,又那么巧的遇上巡逻的民兵,就顺手汇报了下情况。 所以,等周护民哥俩走了一段,做了下交接,正准备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两侧的土沟里突然呼啦啦站起来十来个人,一束光突然骤然亮起,照了过来。 “什么人?站住,别动!”为首的一声厉喝,两侧的人呼啦啦围上来,手里端着木仓,大声呵斥着,“干什么的?肩膀上扛的什么东西?” 周护国冷汗顿时就下来了,腿一软险些没瘫地上。 周护民更是,脑瓜子瞬间嗡嗡的,他之前有多耀武扬威,现在就有多怂,结结巴巴地小声道:“二、二妮听话,二妮,听、听话,哥求你了。” 很显然,周灵并没有给她这个面子,突然开始疯狂挣扎,嘴里使劲‘呜呜呜’的喊。 “队长,麻袋里装了个人!” 几杆木仓齐呼啦的端起来,对准了周护民:“老实点,把人放下。” 周护民哪还有在家里的本事,胆子都要吓破了,结结巴巴地道:“放、放放,这就放……” 旁边周护国大声辩解:“这是我亲妹妹,我自家妹妹,民兵同志,误会,都是误会。” 一个民兵过去救周灵,另外几个上去就把周家哥俩按地上了。 麻袋解开,露出里头五花大绑的周灵。 那民兵道:“自家妹妹就这么绑着?” “家里给她定了人家,她又不乐意了,所以我爹就让我们……” 民兵给周灵松绑,把她嘴里塞的布拿下来,她啐了一口,道:“我呸,昨天给我定了村里的项炀,眼看着明天要去领证了,今天又因为另一家给的彩礼高突然决定要把我嫁去别的公社,我不同意,你们就用强的,现在还想往我头上泼脏水。” “二妮,你胡说啥呢?”周护国目眦欲裂,都什么时候了,有事不能过后再好好商量吗?这时候瞎秃噜什么? “怎么?敢做不敢当吗?” 周灵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走过去照着周护民的腿狠狠的踹了下去:“狗东西,我不答应你们还打我,你还踹我!” “啊!死丫头,反了天了,回头看老子怎么收拾……” 旁边的民兵正在捆他,心里也鄙夷,虽说这年头把闺女嫁出去给儿子换彩礼很普遍,可像他们家这样的还是头一次碰上,手里绳子一紧,呵斥周护民道:“闭嘴,你威胁谁呢?” 旁边凑过来一个没穿民兵制服的人,揣着袖子,身上带着酒气,像是才反应过来的样子,道:“啥?你是俺项哥的对象?这位女同志,你刚才说跟谁定亲了?再说一遍。” 周灵也很自然地装不认识,道:“我跟项炀定亲了,正经媒人上门提的亲,我爹都把彩礼收了,结果今天突然又给我许一家。这位同志你是?” “项炀是我哥们啊!你们明天不是要领证吗,我们哥几个今晚上才给他庆祝了一番……”王建强爆粗口:“卧槽,这不行啊,你们这是耍着我哥玩呢?草,我们不能吃这亏,等着啊,一个都别走,我去叫人。” 周护国哥俩都瘫那儿了,又冷又害怕,浑身打着摆子,完了,完了! 第15章 ◎昏暗的油灯下,周爱革脸色如同黄表纸◎ 为首的队长过来问话,那哥俩咬咬牙,都咬定家里不想跟项炀结亲家了,嫌他名声不好。 至于为什么绑周灵,周护民吭哧吭哧说不上来,周护国大声道:“她嫌我娘不给她嫁妆,想反悔,所以才……” 问周灵,周灵当然不这么说,一字一句反驳的哥俩没话说,只狠狠地瞪着她。 不多会儿项炀来了,不由分说就先照周护国哥俩身上一人来了一脚,然后才看向周灵,道:“你没事吧?” 周灵摇摇头:“我没事,但他们想要赖账,要不把队长请来吧,咱们一起回去分说分说。” “我跟建强说了队长家的位置,他去叫了。” 周灵看向几位民兵,道:“民兵同志,我这俩哥哥的强词夺理你们也见识到了,能不能麻烦你们先安排人回去分开审问我爹娘,免得一会儿见了面他俩胡吆喝再当场串供。” 那几位民兵赞许的看了周灵一眼,没想到这女同志看着柔柔弱弱,这种时候头脑还这么清醒。 项炀道:“我这边的亲事是请了金牛村的李翠芬,她可以作证。” 立刻有民兵问了详细地址,转身去请人。 其实到了这会儿,大家基本信了周灵和项炀。 心里有点同情这小两口,只是这种事不太好处理,说来说去最后都会被定成家务事,不过既然遇上了,该教育教育,该惩罚惩罚,总得弄个明白。 周灵先领着几个民兵去了家里,路上,她把分开审问的屋子都帮着安排好了,还提了自行车票。 民兵疑惑:“什么自行车票?” 周灵摇摇头:“我不知道,被他们绑起来的时候听我哥提的,具体情况我不清楚。我建议你们可以诈我爹或者我娘一下,就说我大哥他们交待了自行车票的事,他们想隐瞒也没法隐瞒了。” 有更详细的线索当然好,审问起来也容易。 到了家门口,周灵轻轻推开条缝,熟练的伸手掏进去把挂的铁链拿下来,开了门,往旁边一让,几个民兵就冲了进去。 不多时里头传来一阵惊慌的喊叫声,很快,周爱革就被带了出来,两个民兵押着他去了西屋。 昏暗的油灯下,周爱革脸色如同黄表纸,民兵厉声一呵呼,又把他俩儿子搬出来,再提了提他俩交待的事,周爱革就啥也说了。 孙淑琴更是吓破了胆,牙齿打着颤交待的明明白白,还顺便撒了泡尿,大厚棉裤浇的呱嗒呱嗒的,一张老脸臊的通红,恨不能当场一头撞死。 随后周护国哥俩也被押了回来,一同到的还有队长钱永生,后头跟着钱坤海和杨艳红。 杨艳红看见周灵,先过来小声关心了两句,听着也是心惊胆战,这周家也太离谱了。 一家人被绑了四个,互相一打照面就是一通鬼哭狼嚎,期间还夹杂着对周灵的骂声。 直到项炀走进去踹了周爱革一个跟头,才安静下来。 项炀蹲下来,伸手在他脸上轻轻拍了拍,那双眼睛跟狼眼一样闪着凶光,低声道:“敢算计老子?周爱革,你挺能耐啊!” 那边孙淑琴吓坏了,她扫视一圈,喊周灵:“二妮,你就这么让项炀臊你爹的脸?” 周灵清凌凌的视线扫过去,冷声道:“不应该吗?” “你……”孙淑琴叫她看的一愣,总觉得不远处的二妮有点陌生,她声音不自觉低下去,哀求道,“二妮,这都是误会,你跟民兵同志说说,你想跟项炀结婚就跟他结,娘不拦着了,史家那边咱明天就去退了,你让他们放了我。” “你给我住嘴吧,我就没见过你们这样当爹娘的,真是胡闹!”钱永生吼了一句,孙淑琴不吭声了。 他走到旁边跟民兵了解详细情况。 另一边,周爱钢都躺下睡了,突然间听着大门被拍的哐哐响,赶紧披着棉袄出来,边走边问:“谁啊?” “第一民兵连的,开门!” 周爱钢腿脚一软,虚声问道:“民兵同志,啥、啥事啊?” “周珊同志是你女儿吧?” 周爱钢脑子腾的一空,颤声道:“是、是啊,她……” “赶紧开门!”门外的人一声厉喝,周爱钢也不敢耽搁了,哆哆嗦嗦开了门,还一头雾水,“同志,我二女儿咋啦?” 许秀丽也出来了,一听又是周珊,头皮一阵发麻,透过手电筒的余光看见民兵还端着木仓,一趔趄差点坐下去。 “让周珊同志出来,我们需要找她调查一些情况。” 屋里,周珊没睡着,大门被拍响的一瞬间她就起了层鸡皮疙瘩,如今听着动静,更是惊出一身冷汗。 完了,那件事可能失败了。 怎么会呢?怎么会遇上民兵了呢? 周娟和来这边睡觉的周青也醒了,都有点懵。 许秀丽来拍门:“周珊,你个死妮子给我出来。” 又尖声叫道:“个赔钱的玩意儿,你又干啥事了?” 那尖锐的声音里充满了惶恐。 周珊咬牙穿好衣服开门,许秀丽上手去掐她的胳膊,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意,压低了声音吼:“你干啥了?” 这边俩儿子也披着棉袄出来,看见院子里的情形顿时吓一激灵。 “周珊同志,周爱革是你二叔吧?” 边上周爱钢听不懂了,插嘴问道:“爱革那是我弟弟,他咋了?跟我闺女啥关系?” 周珊硬着头皮道:“是!”又佯装茫然地问,“咋了同志?” “周爱革强行嫁女儿这事是你出的主意吧?” 许秀丽虽然不喜这个女儿,可此时也不想让周珊沾上这种名声,赶紧道:“民兵同志你们是不是误会了?她一个没出阁的闺女掺和那事做啥?那项炀是自己上门提的亲,他二叔二婶亲口答应了的,跟我们家可没关系……” 明白诧异的看了许秀丽一眼,道:“你不知道你闺女撺掇周爱革又给周灵同志许了另外的人家?今天晚上把人装在麻袋里扛着往别的公社送,半路被我们撞上了。人家说了,是周珊同志撺掇的。走吧,过去交待清楚。” “啥、啥?” 许秀丽跟周爱钢两人都懵了,直到民兵把周珊带走,两人都没反应过来。 还是周青听着不对跑出来问:“大爷,啥情况?我二姐咋了……” 这时候谁还顾上说话?一家人连老带小踉跄着往那边跑。 路上,许秀丽慌的嘴只打瓢:“当、当当家的,周珊那死…那丫头做不出这种事吧?” 周爱钢说不出话,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他现在只想打死那个逆女,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周珊下意识想全盘赖给周爱革他们头上。 路上都开始打腹稿了,可快到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她如果赖账,周爱革跟孙淑琴气急之下再把上回算计周灵的事抖出来,更麻烦。 当即改了主意,进门后一改态度,主动低头认错,问啥说啥。 周珊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拢,带着哭腔道:“都是我不懂事瞎掺和,连累了二叔跟二婶,让你们跟着受委屈了。” 周爱革跟孙淑琴本来对她也是满心埋怨,都做好了周珊赖账的时候该怎么争辩,可一见她这态度,心里的怨气就散了大半。 到底是亲侄女,比二妮那个养不熟的可强多了。 周珊交待完,转头看着周灵,可怜兮兮地示弱:“周灵,这件事是我不对,我就是嫉妒你长得漂亮,所以才……” “嫉妒我就想毁了我?”周灵走过去,扬手狠狠的一巴掌打下去,甩着手往后退了一步,道:“好了,你接着往下说!” 满院子的人都被镇住了。 周爱革跟孙淑琴愣了下,都有点震惊的看着周灵,这闷葫芦发起火来脾气这么大呢? 跟过来的许秀丽听着那清脆的一声,嘴角抽了抽,也不敢说啥,低声骂了句‘该’。 周爱钢阴沉着脸,要不是有民兵在,他就抄起铁锨拍死这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儿了。 媒人李翠芳赶到,路上了解了个大概,进门后赶紧给项炀作证,而后劈头盖脸的臊了周爱革跟孙淑琴一顿。 最后道:“我就没见过亲事说定了又偷着把闺女许二家的?哪家?你告诉我哪家?” 项炀不等周爱革他们开口,冷声说了史家的信息。 “哎呀。”李翠芬一拍大腿:“是红星公社那个打死老婆的男人?”她看着周爱革,“你知道他多大不?他比你小不了几岁吧?他大女儿跟你闺女也就边边大吧,你就这么糟践这孩子啊?” 那边周爱钢听着如遭雷击,身子晃了晃,只觉得一股气血上冲,上前一脚就把周珊踹了个跟头,抬手指着她哆嗦半天才道:“你、你这造了血孽的玩意儿啊!!是我教女无方,今天就是打死也不为过!” 有民兵上前拦着,他一把甩开,红着眼看向那边的周爱革,抬手指着他,咬牙跺着脚骂:“你一个当叔叔的,一个长辈,她胡闹你就由着她胡闹啊!!” 许秀丽见他状态不对,跟她俩儿子赶紧冲进来扶他,连拍胸口加拍后背,生怕他一头栽下去。 周爱钢是真真气拱脑门,眼底一片血丝,弯着腰声嘶力竭的冲周爱革吼,额头上绷起的青筋在昏暗的灯光下都让人看的触目惊心。 周爱革低着头,连句屁不敢放。 “当家的,消消气,消消气……”许秀丽一边给周爱钢捋顺着胸口,一边转头找周灵,想说两句好话,结果一转头,就看见阴沉着脸进来的何援朝。 许秀丽脑子当时一白,周爱钢没晕,她眼前黑了一黑。 周爱钢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愣了愣,视线一移看向那边的项炀,项炀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周爱钢就清楚了,何援朝是他找来的。 今晚这事,得罪项炀得罪大了。所以,他找了何援朝过来看周珊、看他们家这不齿的一面。 猛地叹了口气,别过头去。今天这张老脸,算是丢尽了。 何援朝使劲压着心底的火,他跟周爱钢前后脚到,在门外听了明白。 周珊家的院子是不错,可他不敢娶了,他要是娶了周珊,那些知青背地里不得笑话死他? 如果传回城里,他爸妈怎么做人?他们家怎么抬起头来? 何援朝走过来,低声道:“叔,借给你们家那钱,啥时候方便啥时候还我吧,我要用!” 这意思是,要退婚。 许秀丽还想替闺女说句话,但何援朝没给她说话的机会,转身走了。 何援朝走了,这边还没结束。 周青已经吓懵了,她都不敢往二姐跟前走,身子微微打着颤,跟周娟依偎在一起,两人一个比一个抖的厉害。 门外不知道啥时候围满了看热闹的邻居,钱永生出来沉声道:“这么闲的慌,要不趁着上冻挖地沟去?” 大家一哄而散,但也边走边嘀咕,互相交流着自己听到的八卦消息。 钱永生咣当关了门,转身回去,开口道:“先甭闹了,真正受委屈的是这俩孩子,他俩还没吵吵呢,不够你们亮嗓子的。” “进屋谈,总得给俩孩子一个说法。” 依着周爱革心底的想法,是不想跟项炀结亲了,周灵这死丫头还没嫁过去就借着项炀在给他们没脸。 要是嫁过去还了得? 可这话他不敢说,孙淑琴也不敢说。 因为还不知道项炀会不会算后账呢。 民兵连留了两个同志在这里盯着,担心万一动手打起来闹出人命,其余的回去巡逻了。 这种事到这一步还是得村里人自己解决,看队长怎么断。 其他人进屋,钱永生转身看见跟上来的周青跟周娟,道:“你俩进来干啥?明儿不上学了?睡觉去!” 杨艳红看出俩小姑娘有点吓傻了,赶紧过来招呼她俩,问了问,把她俩带去西屋,安慰了两句。 屋里,周爱革再不情愿,也得表态,低声道:“二妮跟项炀该咋结咋结,明儿他俩去领证,史家那边…我明天去说,不作数了。”又仿佛表诚意那般,撵孙淑琴,“快,赶紧给孩子拿户口本去。” 说完低着头,就没旁的话了。 孙淑琴转身进屋拿了户口本出来,交给了周灵,给的时候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钱永生想伸手摸烟袋,一摸摸了把空,出来的急,没带。 他等了片刻,确定周爱革没下文了,才目光沉沉的看过去:“就这样?” 周爱革一脸茫然:“啊?这、这样还不行吗?”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 第17章 ◎嫁给项炀这件事,她等不到天亮了。◎ 孙淑琴也觉得这样就行了。 他们丢了人,让民兵跟训孙子似的训了一场;周珊挨了打,也认了错,项炀那边也让一步,一切回到原点,这事过去就行了,不然还要咋着? 钱永生叹着气摇摇头。 项炀一脸冷厉:“咋着?老子白让你们耍一场?当老子是猴啊!” 周爱革有点埋怨的看了周灵一眼,心说真是养了个白眼狼,就不知道帮着家里说句话。 他虚笑着看向项炀,语气亲热地道:“女婿,今天这、这事确实那啥…那、你是啥意思?要不这样吧,那彩礼我给你退五十?看在二妮的份上,你也让一步,行不行?” 周护民不乐意了,道:“凭啥?彩礼说好了的。” 项炀轻笑:“我也觉得不合适,彩礼给就给了,那是我娶媳妇的礼数,退算咋回事?老子可听不得这个‘退’字。” 周爱革心头一喜,那边孙淑琴也微微松了口气,年轻人要面子,脸皮薄,给出去的也不好意思往回要。 周护民翘嘴角:“还行,挺懂事!” 项炀看都没看他,笑道:“五百块钱赔偿,既然你们两家联合的这么好,就一家五百好了。” “啥?” “什么?” “五百?” 屋里一下炸了锅。 钱永生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没开口。 从周爱革刚才那态度表现出来,他就知道,非受些磋磨不行,是得让项炀磋磋他。 村里多少年都没出过这么丢人现眼的事了,真是给大队抹黑。 “你咋不去抢?”周护民跳起来气道,“没门,想都别想。” 许秀丽心里恨闺女惹事,可现在也不得不站出来给她擦屁股,好声好气地道:“项炀,今天这事是我们家周珊做的不地道,我们给你赔礼道歉,实在对不住,可五百…我活了这辈子也没一下子见过这么钱啊。” 周爱钢沉声道:“项炀,以后你跟二妮结了婚,跟这边就是儿女亲家了,闹的太僵也是让二妮为难,是吧二妮?” 他眼神里带了点长辈的胁迫看向周灵。 这妮子要是个聪明的,就该把事压下去,真闹僵了,依着项炀那土匪性子,以后她那日子也够瞧的,到时候娘家没个给她撑腰的,也是她自己难受。 项炀眯了眯眼,一个跨步挡在周灵前头,冷笑道:“看来老子要少了,那就再加张自行车票吧。”他如刀子一样的视线看向那边周珊,“我还是觉得,周珊同志应该没交待清楚,那自行车票的事如果没影,怎么能凭空捏造出来呢?” 当时周珊提到自行车票时,给周爱革他们的错觉是项家人暗中提供。 刚才还指望周珊能把项家人也扯进来,好分担一下项炀的怒火。 却不知道周珊根本扯不出具体的人,只硬着头皮承认没有自行车票,就是自己鬼迷心窍,为了拉拢周爱革故意放出来的诱惑。 怎么问都是这个说辞。 把周护民跟周护国也气得不轻,没有自行车票,那今天晚上他们忙活这一出算啥? 但没有就是没有,周珊非咬定没有,他们也没办法。 也憋着过后再单找周珊算账呢。 周爱钢更是觉得没脸,自家闺女在里头攥弄事也就算了,还说谎话吹大牛。 这会儿一下被架上去有点下不来了,脸色讪讪的低着头,看了眼那边的钱永生,心里有点埋怨。 堂堂队长不主持事儿,坐那看热闹呢! 那边孙淑琴也不依,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喊:“没有,就是没有,有本事我撞死给你赔罪吧!” 她死死的瞪着项炀身后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喊:“二妮,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白养你这么大了,我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让我这当娘的拿命抵,你不怕老天爷劈死你就让我拿命给你赔罪!!” 周灵一步跨出来,没看孙淑琴,仰头看着项炀,道:“不知道现在报案晚不晚?找个公安问问他们这种行为算不算卖人口?” 她掰着红肿的指头算账:“你这边不算,咱是正经媒人提的亲,可又许二一家,拿两百块钱加一张虚拟的自行车票,这算是把我卖了吧!” 项炀压着眼底的笑,拧了拧眉头:“乱糟糟的,倒是把这个忘了…建强,去报个案。” “诶,这就去……” 屋里一众人傻了。 同时四五道声音尖叫着喝止:“不能去,不能报案……” “周二妮!”周爱革厉声道,“你想害死我们吗?” “是你们想害死我!”周灵声音更凌厉,往日温顺的杏眼里满是戾气,竟有点震慑的气场在里头,冷冷的扫视一圈,“算计我的时候不是挺能耐吗?威胁我不是挺能耐吗?” 她看着孙淑琴,上前一步,厉声道:“继续威胁啊,看谁怕谁?我今天豁出去名声不要了,我就要大逆不道一回了,拿死来威胁我?你倒是死啊,桌子就在那里,撞;墙就在那里,你撞啊!!” “你前脚死我后脚跟上,我陪你到阎王殿前走一遭,让阎王断断我这行为会不会遭雷劈!!” 满屋静谧! 静到众人连呼吸都收紧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边的钱永生站起来打破屋里的沉默:“行了,小小年纪,啥死不死的?” 他扫了眼被吓傻的周家人,再看看项炀,过去不轻不重的踹了他一脚,温声呵斥道:“小混蛋,跟谁学的一口一个老子的!” 项炀身子歪了下,没吭声。 钱坤海从外头进来,呼哧带喘的把烟袋锅子和装烟丝的袋子递过去,钱永生满意的点点头,一边装着烟丝一边道:“一家五百,那是放屁,剐了他们也拿不出那么多钱。项小子你说呢?” 项炀歪了歪嘴角,没说话。 周爱革终于看到了希望,但不敢多说啥了,只点头。 钱永生抽了口烟,道:“但谁受了这种委屈,这口气也难咽下去,天底下就没有这便宜事。五百那是为难你们,一家三百吧。” “三百?”孙淑琴尖声道,“三百也太多了……” 也就是说,把二百彩礼倒找回去,搭上个闺女,还得再多给一百块钱? 这还不如直接全退彩礼呢。 周护民反应比他娘还激烈:“我不同意,给了他我咋娶媳妇啊!” 钱永生上前一脚给他踹了个跟头,骂道:“混账东西,为了娶媳妇就卖自己亲妹妹,畜生都生不出你这种玩意儿。” 孙淑琴:?? 周爱革也知道,到了这会儿,如果再不答应,可就不止是得罪项炀一人,连队长也得罪了。 本来他们家人在队长那里就挂不着好号,这要是再得罪上一层,后头日子可咋过? 他重重的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压下喉咙里的甜腥,认命道:“好,我同意!” 栽了,这回就栽了,先过去这个坎,回头慢慢再从二妮那哄回来。 这丫头,往常没觉得,谁曾想一招得罪狠了,伸出来的爪子竟这样锋利。 项炀开口:“看在周灵和队长的面子上,三百就三百。”他看向周爱钢那一边,周爱钢生怕搭不上这便宜车,不敢说啥了,也赶紧点头,“同意,我、我、我接受这个赔偿。” 心里呕的要死,三百块钱,还真是应了句话,闺女就是赔钱货,卖了也卖不上三百块钱。 许秀丽只觉得窒息,凭啥?这死丫头让她死了算了,凭啥家里要搭三百块钱? 跟过来的周敬明和周敬宝傻眼了! 现在在一个锅里吃饭,他们俩人娶媳妇都没花了三百块钱,凭啥要为了二丫头搭进去三百块钱? 而且,他们也不怕项炀,毕竟他们又没得罪人。 哥俩现在也恨不能把周珊当场打死,赔项炀一条命算了,当场道:“我不同意。” 两人都一个态度,不同意。 周敬宝道:“周珊惹的麻烦,让她自己想办法解决,三百块钱,这里头有我们挣的钱,凭啥拿出来给她擦屁股啊?” 他看向周灵:“二妮,你要是气不过,就把周珊打死,但三百块钱我们拿不出,爱咋着咋着?” 周珊肿胀的脸也黑成了锅底。 偏偏现在她不敢开口说啥,心里还怕的要死。 三百块钱不管赔不赔,回去都一定被周爱钢打个半死。 周灵看了周敬宝一眼,再看看那边的周珊,偏了偏头,道:“珊姐看上的史家,可是出了二百块钱彩礼呢。” “周灵!”周珊猛地看过来,嘶声道,“你想干啥?” “你那么惦记史家,嫁过去也就不惦记了。”周灵说完看向周爱钢,“大爷,在事发前一天珊姐来找过我,问我愿不愿意给人家当后妈,给我推荐别的公社死了老婆的男人。我没同意,她就去撺掇我爹娘了。” “当时我还纳闷,她怎么这么积极推荐那家人家?莫不是自己看上了?毕竟前几天才无缘无故的跟何援朝闹过退婚呢。” 周爱钢心里一动,他明白周灵的意思。 史家出了二百彩礼,如果把周珊嫁过去,里外一倒,他们只要拿一百块钱就行。 旁边是气急败坏的儿子,那边是土匪一样的项炀,旁边还有队长盯着。 再则,周灵还想着要报警,若是接着闹下去…老天爷啊,他们家还能继续丢这个人吗? 也罢,周珊造的孽,就让她自己填好了。 周爱钢思及到此,主意定了下来,转过头去看着周珊,平缓的语气里带着刺骨的寒意与威胁的压迫:“闺女到底是长大了,啥时候这样有主意了?原来是自己看上的人家!” 是不是的,都要逼她承认了。 经过今晚,周珊这名声算是坏了,再嫁,甭管嫁给谁,也不可能有人出的起二百块钱。 周珊此时的害怕,比刚才怕回去挨打还要更胜,慌到噗通跪了下去,苦苦哀求道:“爹,爹,我不嫁去史家,我求求你,我不跟史峰,史峰又老又爱打人,你不能让我嫁给他呀。爹,我没看上他,他都已经不是个男人了我怎么可能看上他……” 屋里再次出现诡异的安静。 周灵嗤的一笑:“你知道的够详细的啊!” “二妮,别说了!”周爱钢声嘶力竭的吼了声,抬手照自己老脸上啪啪拍着,“给你大爷留点脸吧,行不行?” 周灵垂眸:“对不起,大爷!”她重新抬起眼皮,语气清冷,“大爷,如果没碰上民兵呢?我这会儿在哪里?我给你们留脸,谁给我留命?” 她转身撩了帘子出去,这时候明明冷的刺骨,她却觉得麻木的感受不到。 上辈子在火坑里挣扎的种种塞的她满脑子都是,如同麻绳,一圈又一圈,将她缠到近乎窒息。 项炀出来,站在她身边陪着,脱了身上的袄给她披上。 周灵仰头看着他,轻声道:“一会儿我们就举行婚礼,天亮了就去领证,行不行?” 嫁给项炀这件事,她等不到天亮了。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 第85章 ◎尝尝我们的喜糖,甜不甜?◎ 项炀低头对上周灵的视线,感觉那视线里有别样的情绪翻滚,项炀心头狠狠一撞,跟着泛起细细密密的酸胀,温声道:“好,都听你的!” 周灵去拿自己的东西,推开西屋的门,昏暗的光线中两道瘦弱的身影一起坐了起来,一个喊‘二姐’,一个喊‘灵姐。’ 周青跟周娟两人根本睡不着,杨艳红一直在这儿陪着,连个盹都没打。 夜里寂静,正屋的动静三人听的清楚,连刚才周灵在院子里跟项炀说的话也听了正着。 俩小姑娘没经过这么严肃的事,一喊她就带了哭腔,有点紧张。 两人都想不明白,家里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事? 这比单纯的为了儿子娶亲高价嫁女儿还多了一层复杂,复杂到两个小姑娘很难参透其中的原由。 “没事,睡你们的。”周灵笑道,“跟你们又没啥关系,不睡觉瞪个大眼干啥呢?” 她去拿自己收拾好的包袱。 杨艳红小声问道:“直接过去项炀那边典礼?” 周灵点了点头:“嫂子,你们家有大点的伟人像吧?” 这年头婚礼也简单,家家户户日子都困难,不办酒席旁人也说不出啥来,对着伟人像行礼、念段语录,那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认的结婚事实。 即使没领证入洞房也入得。 反倒是领了证没办酒之前得先避着。 村里人重仪式大过那张纸。 他们也不打算请旁人了,项家那头恨项炀不死,等着看热闹的心提的老高,哪儿乐意来参加婚礼?再者说,即便想来,项炀还不稀罕他们呢。 她家这边大致相同,估计这会儿要恨死她了。 所以一会儿就会请项炀的朋友,队长,还有杨艳红他们做个见证,外人问起来也有个说处。 等婚礼结束,他们就坐第一趟车去县里把证领了。 杨艳红也理解周灵此时的心情,真是多耽误一分钟都不知道又有什么事跳出来给俩孩子添堵,索性麻麻利利的,办完了也安心。 她忙道:“有!对了,我那儿还有半斤水果糖,还有块红纸,就是没瓜子,你们先拿着用用,好歹图个喜庆乐呵。” 周灵眼睛亮了亮,也不跟她客气:“那就谢谢嫂子了,我们去领证的时候买了再还给嫂子。” “不碍事!” 另一边,局面已定,周珊一脸颓败的瘫坐在地上,麻木的听着周爱钢对她命运的宣判。 本来她还想继续抗议,但周爱钢丢下一句:“要么今晚上嫁去史家,要么回去…一根绳子吊死!” 周珊打了个寒颤,哑火。 周爱钢也不想拖,打算直接把人送走。 本就跟史家定好半夜把人送过去,估摸着他们再不过去人家天亮也得找来。 至于周珊还是周灵,跟那边本就说的模糊,所以只要周珊自己不交待,史峰也不知道今天晚上还有这样的反转。 事实上,周珊也不敢揭开她不是原本定的那个。 说出来史家会替她出头吗?不,史家只会更看不起她,只会越发觉得她不值钱,磋磨起来也更觉得理所当然。 事情已定,那彩礼就从周爱革手里转到周爱钢手里,许秀丽并俩儿子再不乐意,也捏着鼻子回去拿了一百块钱。 但俩儿子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让他俩去送亲俩人都不吭声,直接闷头回了自己屋,连过来都没再过来。 又不能让周护国跟周护民去,这俩现在也恨死周珊了,怕半路上把她打死。 最后定下来周爱钢这做丈母爷的跟周爱革这叔丈人给周珊送亲,也是够荒唐。 周爱革也知道,这事上他大哥嫌他瞒着,由着侄女胡闹,对他意见颇大,所以对送亲的事不敢说半个不字。 只是这赔偿拿的恨不能昏过去。 项炀原本的两百彩礼给就给了,剩下的一百得掏穿家底才能凑起来。 他们家人个顶个的懒,日子过了这么多年也就攒了百八十块,这一百拿出去,剜心剜肝的那个疼。 孙淑琴直接忍不住就哭了。 周护民跟周护国也气得不行,目眦欲裂的看着那么大一摞大团结经过队长的手转到项炀手里。 “娘——”周护民吼道,“我娶媳妇咋办啊?倩倩那边我咋交代啊?” “倩倩、倩倩、倩倩!”孙淑琴火气拐了弯,冲小儿子吼,“那浪蹄子命里就跟我们家犯冲,你听听这名字就不吉利,我们上辈子欠她的?要不是她开这么大的口,咱家能摊上这种事吗!” 周护国此时也这么认为,他觉得就是老二不懂事,为了个还没进门的对象把自家祸祸了。 “这管倩倩啥事?要说我就是她害的,她一个没出嫁的闺女,在里头撺掇啥?”周护民指着周珊骂,“你要不要脸?” “行了。”钱永生呵斥道,“你要脸,你要脸你爹娘提的时候你咋不拦着?你拦了吗?” 周护民被噎了个明白,转身一摔帘子出去,回了他那边,把门摔的哐哐响。 这边,周爱钢上前一步,钳住周珊的胳膊提起来,沉声道:“走!” 周珊咬着牙,一脸愤恨。 事到如今,娘家待不的,她也没别的去处,只能先去史家待一阵子。 好在她掌握着史峰的秘密,可以拿这个做要挟,让史峰老老实实配合她凑合一段日子,等找个合适的机会再离开。 但是早晚有一天,她要让这些人好看。 周珊离开,被送去红星公社。 周灵也提着包袱去了项炀那边。 陆大海跟周红心都没走,他们是来给项炀庆祝喝醉后留宿的兄弟,为了避免引起他人旁的怀疑,从村口那边撤回来后就没凑过去。 看见人回来,赶紧问道:“咋样了?” “大海,红心,你们帮着收拾布置一下,我跟周灵办婚礼。”项炀说完,转头跟周灵低声道,“你去坐着歇歇,烤烤火,我们收拾一下,一会儿三哥他们拿了伟人像过来,咱们就典礼。” 钱永生也跟了过来,见状点了点头,单从这下意识的举动上就能看出来,这小子是个会疼媳妇的。 不过,二妮那丫头也是命苦,结婚这么大的事,闹了这么个动静,出门的时候孙淑琴理都没理,更甭说叮嘱两句过日子的话了。 这往后有个啥事,恐怕也不指望娘家人给她撑腰了。 他清咳了一声,道:“二妮,项炀,我说两句。” 钱永生看着周灵,对周灵今天晚上的变化有点震惊,没想到往常看着闷出溜的妮子,发起火来也这么吓人。 但再想想也没啥好奇怪的,但凡不是那傻到家的,都知道替自己挣挣命。 他道:“二妮,之前的就过去了,这日子得往前看,结婚后好好生生的跟项炀过日子,你俩都不是懒人,勤快点,日子肯定比在周家强。” 周灵眼窝微热,重重的点了点头。 旁的嘱咐钱永生也说不着,就点到为止。 说完看向项炀,眯着老眼盯了他片刻,才没好气地道:“结了婚,成了家,就算真正成人了,要有个做丈夫的样,往后也改改你这狗脾气,断不能学那没本事的男人打女人,给你地下的爹娘丢脸,听见了吗?” 项炀点点头,道:“我媳妇我疼她还来不及呢,咋舍得打她!” “知道就行!” 杨艳红跟钱坤海不光带了伟人像和水果糖,还扒拉出两朵大红花,以及给周灵带了件枣红带白色碎花的花褂子,借给她穿着举行婚礼。 周灵把头发打散,按照这个年代的装扮编了两条麻花辫,从棉袄外头套上杨艳红拿来的褂子,稍微一整理,也有点新娘子的样。 项炀也换了衣服,他换了身半新不旧的绿军装,胸前挂了大红花,还去刮了刮胡子,剑眉星目的,又高又帅气! 陆大海他们仨把堂厅弄出来,还把红纸裁了拿出去贴到门框上,多少是那个意思,不然村里人都不知道项炀跟周灵结婚了。 收拾好,两人在钱永生他们的见证下宣读了一段语录,又对着伟人像鞠了躬,完成了这段仓促而简单的婚礼。 钱永生也重新正儿八经的讲了两句话,还是不外乎叮嘱小两口好好过日子之类的。 婚礼结束,小两口这会儿也不可能入洞房,直接揣着户口本跟着钱永生去开介绍信,就着把户口从周家挪到项炀这边。 忙活完这个,天也微亮了,王建强他们各回各家,约了晚上过来喝酒,正儿八经的庆祝庆祝,闹腾闹腾。 项炀跟周灵也没在家里开火,去镇上的国营饭店吃的馄饨烧饼,吃完去公共汽车路过的主街上等车。 周灵的心这会儿才略略定下来,恍恍惚惚的有了种不真实的感觉,她结婚了,跟项炀结婚了。 悄悄在自己胳膊上掐了一把,不是做梦,她真的嫁给了项炀! 两人分开了一世呢,时间那么长。 项炀低头,见周灵微翘着嘴角,眼底有薄薄的水雾萦绕,带着淡淡的笑意顺着眼尾滑了出来。 项炀心里一窒,紧张地道:“怎么了?是不是累了?在想什么?” 周灵伸手从口袋里掏了颗水果糖剥开,抬手塞他嘴里,吸了吸鼻子,笑道:“没事,尝尝我们的喜糖,甜不甜?” 作者有话说: 路过的宝子们,求收藏支持~ 第19章 ◎手表不好买◎ 喜糖甜,心更甜。 等拿到那张如同奖状一样的结婚证时,两人相视一笑,更是有种灵魂交融的甜蜜,能甜到骨子里。 “项炀,咱们结婚了!”周灵眼睛亮晶晶的,笑得灿烂。 项炀点点头,神情动容,心潮澎湃,抬起蒲扇一样的大手在周灵头顶揉了揉,叹道:“可真他娘的不容易,老子终于把你娶过来了。” 早上的仪式只能让他心落一半,拿到这张纸,那颗心才结结实实落到肚子里。 “走,咱照相去!”项炀大手一挥,“一会儿再好好逛逛百货大楼。” 上回没逛够,都没给丫头买啥东西,这回可得好好过过瘾。 还得去把能用结婚证领的东西领了。 布票、油票、棉证、糖票这些。 凭着结婚证,还给供应一件木器家具,床、衣厨、五斗厨等,只能选其一。 但有些人觉得买不划算,不如自己找人打。 周灵也在算这个账,跟项炀商量自己找人打,她可以画个样子,让人家比着打出来,就不局限能打几样了。 床不考虑了,周灵记得项炀家的炕很好睡。 他妈妈是从关东过来的,家里盘的关东那边的火炕,晚上烧一烧,夜里一宿都不冷,特别舒服,她不打算拆。 “咱找人打个大衣橱吧!” 项炀啥意见没有,媳妇说啥是啥,道:“行,你看着咱缺啥添啥。” 这回领的布票,周灵打算给项炀做身新衣裳。 上回给她扯了一身,还没做呢。 “不用给我扯,我有衣服穿,你再扯一块,做身棉裤袄。回头我弄着布票了咱在慢慢添……” 聊起往后的日子,项炀浑身热乎。 两口子去照相馆照了几张符合这个年代特色的大头照。 从照相馆出来,项炀想起一宗事,小声道:“先去那边转转,看那哥们儿弄没弄着票,要是成了,这回咱直接戴块手表回去。” 再看看能不能有点别的收获。 以后就要正儿八经的过日子了,票自然是越多越好。 鉴于上辈子的经历,一听项炀要去黑市,周灵就有种下意识的担心。 现在的周珊已经不是原本的周珊了,这个周珊似乎洞悉她跟项炀往后的生活轨迹,所以不能再让项炀沿着之前的路子走了。 但这次没法拦,项炀跟人说好了的事,让他直接撂摊子,他也做不出来。 路上瞧着前后没人的时候,周灵就提了自己的担心,道:“周珊是个特别精明的人,她现在这么恨咱俩,肯定绞尽脑汁的琢磨咱俩呢,我估计她以后肯定会关注你来县城的频率,应该能猜到点什么。” “我担心等她腾出手来再盯上你,把你举报了。”周灵严肃地道,“项炀,这种事上不能硬碰硬,万一真让她咬准了,这代价咱们承受不起。” 项炀拧着眉头,有些诧异地说道:“奇怪,我记得周珊以前只是爱在背后嚼你舌根,联合村里其他女同志排挤你,旁的手段也没见她使过,没想到还会玩计谋!” 他说的是以前的周珊。 以前也没觉得她是个特别精明的人,就是年轻版的长舌妇,搅事精。 但这回她用在周灵身上的手段确实把他吓住了。 现在这情况周灵没法跟他提,只道:“你别管她以前了,我刚才说的你咋想?” 项炀道:“这确实是个问题,可咱们也不能为了这么个逼…咳,总不能就这么一直缩着。” 光靠每年挣那点工分根本吃不上太好的东西,尤其在荤腥上,单指望村里,一年到头能吃口肉的次数一只手用不了。 他以前一个人过日子,家里也没养鸡养鸭,不出去找人换,想吃个鸡蛋都难。 周灵想到后年就能恢复高考,这条路她还是要重新走的。 这回她想把项炀也带上,按在家里跟着她一起学习,两人一起参加高考,到时候一起出去读书,等去了城里,换个地方,他乐意钻营再钻营就是了。 所以算算,也就一年多,忍忍也就过去了。 再者说,两人都不是那懒的,都能挣满工分,日子可能是清苦些,但一日三餐是没问题。 但显然项炀不想这么办,倒换东西这种事也有瘾。 他低声笑道:“县里不光和平街这一个交易点,好多个这种地方呢,我以后少来,来也是打一木仓换一个地方,你看这样行不行?” “咱不能为了那么个烂人就不过日子了呀。” 周灵斜他一眼:“晚上回去再讨论。” “行,回去再商量。”项炀赶紧点头,又道,“你去国营饭店等着我,别跟着过去了,我自己去看看。” 周灵又不厌其烦地叮嘱:“那你一定要小心,千万要注意安全!” 项炀笑道:“放心吧,为了你我也得打起一百分精神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又道,“你就是太胆小了。” 把她送去国营饭店,要了碗羊肉汤让周灵喝着暖身子,项炀转身出去。 上辈子他坐牢的阴影挥之不去,周灵哪儿能放心,心一直吊在嗓子眼那个位置,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小时。 看见人从外头进来,周灵这才表情一松,长出了一口气。 “我就说没事……”项炀刚要咧嘴笑,突然看见桌子上的羊汤,眸色微微沉了下,脑子里瞬间回忆起他撩帘子进来看见周灵的那一刹那。 周灵好像坐的有点过于端正了,视线就那么紧紧的盯着门口的方向,看见是他,眉头第一时间松了松,眼里扬起笑意。 项炀不知怎的,心口突然闷了闷,又酸又痛,还混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他没想到周灵担心他会担心成这样。 项炀这回回来后背上多了个筐,他摘下来放到脚下,在周灵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来,郑重其事地道:“灵灵,我向你保证,也向伟人他老人家保证,我一定好好的!” 周灵笑着点点头:“嗯,好!” 项炀把那碗一口没喝、已经凉了的羊汤往旁边挪了挪,又去要了碗热的端回来递给周灵,他三下五除二把那碗凉羊汤喝下肚,等周灵喝完,拿上东西,两人去了百货大楼。 赶到百货大楼,项炀先拽着周灵去看手边。 票终于凑齐了,钱也够,但是没货,项炀愣在柜台前头,他挠挠头:“前两天上海牌的不是还有一块女士的么?” 售货员一翻白眼:“你也说是前两天了,前两天有不代表现在也有,还有男士的,要不要?” “梅花的有女士的吗?蝴蝶的呢?” “没有,都没有,只有男士的了。” 周灵拽拽他:“买块男士的吧,你戴。” 男士的有,女士的反而比较缺。 “我不用买,我有块旧怀表。” 就是坏了,他还没舍得修,回头修修也能用。 问售货员什么时候能到货,售货员也给不了准信,周灵拽着项炀离开,笑道:“反正票跟钱咱都有,就不着急了,啥时候碰上啥时候买,好事多磨!” 项炀失望的点点头,随后眉头微微扬了下,道:“诶,得空咱去市里转转怎么样?我听说市里的百货大楼比咱县城的大多了,东西也全。” “行啊。” 就是有点远,这时候路况也不好,坐车得晃悠三四个小时,不过新婚嘛,又趁着冬天没啥活,就当新婚旅游了。 “介绍信好开吗?咱到时候咋说啊?说出去玩?” “探亲,钱老头儿不细究的,放心吧!”项炀扬眉笑道,“先买东西,咱晚上回去细说。” 刚才他怎么没想到,黑市不光县城有,市里也有啊,他干嘛死磕在县城等着让周珊逮呢? 两人接下来就是沉浸式购物,买的满满登登,坐车的时候差点挤不上去。 好容易挤上去了,没座,得站着,既得看顾着周灵,也得看顾着身上的东西,这一路上可给项炀累的不轻。 等下车的时候他头顶都开始冒热气了。 周灵抬手帮他抹头上的汗,生怕寒风一吹再给吹感冒了。 项炀背上背着筐,筐里塞满满的,他手上胳膊上也挂的满满登登,周灵只拿了点分量轻的。 这么冷的天,路上倒是没咋碰上人,就是快到家的时候看见王建强他们哥仨在门口蹲着,蹲一溜。 远远的看见两人回来,赶紧迎上去接着,纷纷打趣:“哥,嫂子,你们再不回来我们都要冻成冰棍了。” 周灵看见门口还有旁的东西。 一把新的铁皮暖瓶、一个新的搪瓷盆,以及一床棉布被面。 他们仨的贺礼。 作者有话说: 么么哒~感谢在2022-12-09 35:01:50~2022-12-10 35:37: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喜天天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你的你的,都是你的◎ “你们都是项炀的铁哥们,昨天又帮了那么大的忙,理应就该管你们顿酒,干嘛还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周灵也不指望项炀跟他们说客气话,索性以女主人的身份表示感谢。 最起码得让人家知道,她知这个情。 铁皮暖瓶、搪瓷盆、棉布被面,放在这时候就是大礼了,买这几样东西都得要票。 农村这边也就能分到点布票,但也是家家紧巴巴,根本不够用的。 这送床被面可以说相当贵重了。 暖瓶跟搪瓷盆都要工业票,在农村更不好淘换,有城里亲戚还好,能帮着换点,没有亲戚只能自己求爷爷告奶奶到处打听,有那机灵的就去黑市弄,吃亏挨宰都是好的,一旦被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等闲家里亲戚结婚都鲜少有送这么重的礼的。 周红心就‘啧’一声,道:“瞧,还是嫂子会说话,比我哥会来事。” 王建强直接笑道:“嫂子你甭跟我们客气,等我们哥仨结婚的时候有你跟我哥忙活的,哈哈哈。” 陆大海嘻嘻哈哈地道:“嫂子你瞧见了吗?跟我们这种没脸没皮的不用这么客气。” 几人笑闹着进了门,项炀把身上的东西卸下来,跟周灵道:“你歇着,啥也不用管,我去生火做饭。” 周灵道:“家里有啥菜?我给你打下手。” 项炀一边去翻今天弄来的肉和鸡,一边说着:“你打啥下手,手肿的碰不得摸不得的,赶紧歇着去吧,有他仨呢。” 周灵:…… 他们仨被项炀挖起来帮自己去做饭。 周红心摇摇头道:“哪有这样的?这也太重色轻友了,我们是客人,客人,懂不懂……” 项炀踹了他一脚:“懂,下地窖拿颗白菜上来。” 周红心麻溜低头:“得嘞哥!” 王建强跟陆大海也没闲着,帮着烧火、收拾。 周灵也不可能真去歇着,她整理买回来的东西。 先把糖分好,一会儿还杨艳红那半斤;把瓜子摆出来让大家吃,还买了花生米,当下酒菜。 今天他们也买了新搪瓷盆,用这个洗脸,原本那个破的替下来洗脚,洗脚盆两人正好一人一个。 今天收的这个搪瓷盆留着用来和面。 新扯的布放进床头的木箱子里,她那身过几天裁了做出来,再给项炀做一身。 还有棉花,项炀说他还找人弄了点,明天去拿回来,多添身新棉裤袄。 这年头日子精打细算到一针一线都得用的明明白白。 虽然知道后世有多繁华,生活有多便宜,可又一次回到这时候,重新站到项炀身边,即便是精打细算,也让她觉得充实。 周灵正在屋里收拾着,突然听项炀在外头喝了声:“滚下去,找挨揍是不是?” 这语气肯定不像是跟谁开玩笑,周灵往外探头,正看见西墙那边有个脑袋迅速低了下去。 他这院子东西两家都是他们项家没出五服的本家人,当年都帮着项图强和项超英他们欺负项炀,所以闹得关系不好,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 西边这家是项照亮家,一家老老小小近二十口人挤在一套院子里,这冬天还好,都缩屋里不乐意出来,等天暖和的时候两边都是孩子的打闹声。 项照亮家有个儿子,叫狗蛋,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成了傻子。 不知道啥时候养成了扒项炀家墙头的习惯。 这边有动静他扒墙头,没动静也扒墙头,刚才估摸就是他。 项炀打也打过,骂也骂过,但就是不改。 狗蛋除了扒墙头,倒是不攻击人,没有别的危险性,可这天天过日子时不时就有个脑袋探出来窥探他们的生活,也挺膈应人。 尤其是…项炀以前还在院子里晒用过的避孕套。 那会儿小两口都不懂,听大夫说那东西洗洗能接着用,他们就真这么做。后来知道了才改成用完就扔,不再傻乎乎的洗洗接着用了。 想到这个,周灵表情一僵,有点控制不住的想去翻项炀的口袋,那家伙今天去黑市时间那么长,是不是顺便去医院绕了一圈? 上回就是,领完证把她安排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他贼兮兮的跑去医院买了避孕套,大夫推荐他买俩倒换着使,他就傻乎乎的买了俩。 几天后嘟囔,俩倒不过来,早知道应该多买几个…… 她更傻,结婚当晚,熄了灯,听着他窸窸窣窣的也不知道忙活啥,第二天见屋里绳子上搭着俩东西,都不知道那是啥东西,问了项炀才知道那玩意儿的用途。 当时羞臊的恨不能找地缝钻进去。 后来项炀才告诉她,他是听人说女人太早生孩子不好,她才十八,身体还没完全长开,等过几年要孩子也不晚。 也正是这一桩,才让她知道项炀还有这样细心的一面,面对项炀的时候才不那么紧张了。 周灵被隔壁项照亮家传来骂声拉回神。 项照亮的老婆赵翠芳在那边扯着嗓子骂:“看看看,看一眼那院子能是你的啊,成天傻儿吧唧的啥活不干光浪费粮食不说还给家里找事,看你爹不打死你……” 项炀黑着脸从外头进来,他以为周灵不知道项照亮家那傻儿子,低声解释道:“你别害怕,是隔壁的狗蛋,没事就扒着墙头看,我打过他好几回了也不顶用,回头我再揍他一顿。” 周灵笑道:“他一个傻子跟他计较啥?项照亮那边不搭踩的东西,他能跳起来看?” 说起来还是项照亮他们的责任。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那边就是故意在那个位置搭条破凳子,让狗蛋爬上去看他们这边,然后再问狗蛋都看见了啥,就是借着傻子的手来窥探这边。 真要计较真了,旁人都得说:他一个傻子,跟他计较啥? 所以项炀也没法为这事跟那边真翻脸,动手也只是踹他几脚,没下狠手。 现在既然知道傻子是被人引导的,这账就不能留着了。 项炀一顿,琢磨透了其中的弯弯绕绕,咬牙骂道:“玛德,我去捶项照亮那老狗一顿!” “不用。”周灵一把拽住他,笑道,“回头就说咱家丢了东西,直接让队长去他们家抓个现成的。” “什么现成的?” “他们在墙边搭的脚踏啊,到时候队长一看就明白那是专门给人踩的,直接闹大,问问他们是不是家里的大嫂子小媳妇都扒你墙头呢,给他们脸上添添彩。”周灵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在项炀身上翻。 项炀只觉得随着周灵的动作,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身上爬过,心里也像多了双猫爪子,在挠啊挠的,挠的他差点站不稳。 心口砰砰跳着,身子有点僵硬的站在那里不敢动,低声道:“干啥?” 周灵笑的狡黠:“看你有没有藏私房钱!” 项炀依旧站在那里不动,任由周灵在他身上摩挲,好笑地道:“哪有私房钱,这不是没倒出空来交账么。你的你的,都是你的,着什么急……” 他目光突然一顿,触及到周灵从他怀里翻出来的东西,整个人就像是被烫着一样,耳尖飞快的泛红,抬手闪电般拿了回来,道:“这不是钱……”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10 35:37:35~2022-12-13 35:35: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窝是一枚醋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第一更◎ 周灵佯装不懂的瞪大眼睛,问道:“那是啥啊?” “没、没啥,你不能看。钱给你,我去做饭……”项炀脸红成猴子腚,一股脑的把周灵没翻出来的钱掏出来塞过去,转身狼狈地窜了出去。 周灵还装模作样的喊了声:“诶,那到底是啥东西啊?” 项炀装聋,一低头钻进灶屋。 周灵笑着进了里屋,一面乐得直抖肩,一面撤掉炕上脏了的床单,熟门熟路的去开箱子找干净床单,一掀箱子,表情忽的一敛,目光顿了顿,心口砰砰连跳了几下。 宝箱,宝箱又出现了! 周灵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触碰了一下。 宝箱消失,掉落两张自行车票。 虽然是第二次见到宝箱,但周灵还是紧张的手心冒汗,平复了下情绪才拿起来看。 货真价实的自行车票。 “这不会就是周珊许给周爱革他们的自行车票吧?” 所以,这自行车票就是奖励,不过周珊的破坏计划失败了,就又奖给了她。 “怪不得她愿意许一张出去,原来能得两张啊。”周灵心里还是很气,周珊只要害害她,旁的不用付出就能白得两张自行车票,给周家一张,她还能落一张。 这年头,自行车的分量不亚于后世的小汽车,有钱的没有票,有票的可能凑不起钱,就北湾村的自行车数量来说,满打满算也凑不起一手之数。 现在她手握两张? 周灵看了下日期,还有一个月到期,得在这一个月内把票处理掉。 这事还是得项炀去弄,可怎么跟他说得好好考虑考虑。 把票收起来,周灵把项炀给她的钱归拢捋顺,点了点,连整带零,应该也包含了她上回给的那二十,加起来刚刚八百冒头。在这个年代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了。 用一块破毛巾卷起来塞到箱子底下,回头让项炀从墙上掏个洞,把钱藏里头。 现在就是自行车票该怎么跟项炀解释。 上回那二十块钱她可以梗着脖子说自己偷偷攒的,勉强能糊弄过去。可自行车票,这在农村很少能见着的东西,她一下拿出来两张…何况昨天闹腾的时候也提过自行车票,在这节骨眼上还真不好找借口。 一直到饭菜出锅,都没琢磨好合适的理由。 项炀神色如常的进来,一脸正经地跟周灵说话:“我去喊队长他们过来吃饭。” “把糖拿上还了,再拿上今天买的桃酥,算是谢谢人家的帮忙。”周灵细细地叮嘱,“把钱三哥跟艳红嫂子一起叫过来吃饭,早上给我随了两块钱呢。” 项炀惊讶:“这么多?” 村里邻居之间随礼,寻常也就五分八分、一毛两毛,关系好点的随个五毛一块,杨艳红居然一下子随了两块。 周灵低声道:“可能是觉得上回收了那嘎啦油不好意思,趁着结婚还回来了。” 项炀挑挑眉:“还挺客气,行,我去喊人。” 钱永生没过来,他觉得作为队长主持公道是应该的,来社员家吃饭传出去不像话。 钱坤海两口子随了份子钱,来吃顿饭旁人也说不出啥,但杨艳红也没过来,就光把钱坤海拽过来了。 周灵道:“钱三哥,嫂子跟孩子呢?” 钱坤海笑道:“他们娘俩吃了,咱们吃咱们的。” 这一听就是婉拒的客气话。 周灵猜着应该是不好意思一家人都过来吃,估计再去叫也够呛,她去橱柜里翻了翻,找出一个铝饭盒,刷洗干净,又用热水烫了烫,准备拿进去装点土豆鸡块,一会儿让钱坤海拿回去。 项炀迟迟不见她过去,来灶屋找她,见她在那儿忙活,目光一沉,道:“手沾了水怎么不擦干?” 伸手抓过来用自己的棉袄袖子按上去,把周灵手背上的水擦干净,没好气地道:“一会儿出去风一吹,手背上全是小口子,晚上有你受的。” 周灵还没反应过来手就擦干了,愣了愣才笑盈盈地望着他:“你在关心我?” 项炀耳尖微微一热,板着脸道:“谁关心你?美得你!” 见周灵目光含笑定定的看着他,他不自然地别开脸,伸手去拿饭盒:“刷这个干嘛?” “装点土豆鸡块,一会儿让钱三哥带回去。” “我去装,你赶紧过来吃饭,都等你呢。” 桌上的菜种类不多,但是量大,都用铝盆装着,一盆白菜粉条炖五花肉,一盆土豆鸡块。 还有买来的花生米、瓜子也在桌子上摆着。 旁边用笸箩装着二合面馒头,这也是今天从县城带回来的。 手里的粮票如果全要白面馒头可能买不了这么多,两人商量了下,全换成二合面,也很能拿的出手。 酒是从村里供销社打的散装酒。 屋里生着炉子,烧着炕,暖煦煦的,几个大男人喝酒聊天吹牛,周灵坐项炀旁边吃饭,啃了一根鸡腿,吃了不少浸满肉汁的土豆、一碗白菜猪肉粉条,还吃了一个二合面馒头,最后来半碗稠糊糊的玉米面粥溜缝,吃的浑身暖洋洋,说不出的舒坦。 吃完就下了桌,留几个男人在这儿喝酒划拳的闹腾。 隐约听着外头有人拍门,周灵撩开帘子出去,下意识先往西墙那边看了眼,隔壁倒是没再扒她家墙头。 “谁啊?” “二姐,是我。” 外头传来周青有点紧张的声音。 周灵开了门:“你咋过来了?快进来。” 周青有点紧张地往她身后瞧,小声道:“二姐,我、我就不进去了,娘叫我过来拿户口本。” 其实是叫她来看看二姐这边啥动静。 她觉得别扭,又有点怵头项炀,恨不能拿上赶紧走,哪儿敢去看屋里啥动静? 周灵拽着她往屋里走,道:“进来吃口东西,歇歇再走。” 周灵撅着屁股往后拽,小声哀求道:“二姐、二姐,我不进去了,我不吃东西,你把户口本拿出来递给我就成……” 说着话,闻着屋里飘出来的饭菜香,肚子忍不住一阵咕噜,周青微微红了脸。 自家那边不吃晚饭已经习惯了,可到点该饿的时候还是饿。 周灵道:“谁还能吃了你不成?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周青硬着头皮跟进去,蚊子哼哼一样喊了一圈哥,就跟着进里屋了。 站在暖煦煦的屋里,周青有点局促,小声道:“二姐,啥事?” “坐那边凳子上,我出去给你弄点吃的,边吃边说。” 周灵出去拿碗给她拨了点菜,拿了个二合面馒头进去,周青有点紧张的站起来,小声道:“姐夫不会说啥吧?” 她吃不吃的没啥,二姐头一天进门,就拿吃的贴补娘家小姨子,她担心项炀回头再跟周灵吵架。 “他还不至于那么小心眼,你吃着,我有事找你帮忙。” 周青坐下来吃东西,周灵道:“你能不能帮我收集整套的初中课本?” “全套的吗?” 周青知道二姐爱学习,学习成绩还特别好,但是爹娘不让她继续往上念,当年二姐为此哭了好久。 她上初中后,周灵就经常拿她的课本看,解题比她这个正儿八经念书的人解的都好。 虽然知道二姐喜欢看书,可周青还是不理解,都不上学了为什么非得折磨着自己学,她就完全不想读,但爹娘不让。 “二姐,你看那个做啥啊?” 又没有毕业证,再说了,一直待在农村里,念那些书好像也没啥用处,一不能多挣工分,二不能多挣钱,还得费脑子去学、去记。 “给自己争口气呗,我就是想把初中的知识学完。”周灵笑道。 周青咬一口比窝头喧软的二合面馒头,鼓着腮帮子点头,道:“行,那我帮你问问。” “我拿东西换也成,不白让你忙活,我给你一块钱辛苦费。” 周青赶紧摇头,道:“二姐,你不用给我钱,这就是顺带嘴的事,那么多学生呢,凑一套不成问题。” 周灵知道没那么好凑。 替换下来的书不是用来烧火、卷烟就是撕了擦屁股,周青上学期替下来的书就不全了,都让家里人用了。 “你先问问看,先找尖子生问,课本里有详细备注、解题思路的,一个二合面馒头换一本,其他的一个窝头换一本。太破烂的、胡乱涂抹的那种不要。”周灵告诉她怎么收,怎么打听,不要太显眼,也别太集中,可以把时间线拉长一点,尽量别引起他人的注意。 “初一的先凑全,之后有合适的机会再帮我凑初二和初三的,找人打听的时候也要注意,别太打眼。” 周青嘴里塞的满满的,她没想到来拿个户口本还能吃上鸡肉,感觉香到天灵盖都要飞起来了,连连点头:“放心吧二姐。” 周灵最后叮嘱:“别让家里人知道。” 周青眼神一黯,沉默着点了点头。 她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家里怎么会出现这种变故。 如今家里还剑拔弩张的。 白天啥情况她不知道,下午放学回到家一进正屋就呆住了。 爹娘坐在那里不说话,大哥二哥也冷着脸,大嫂抱着孩子回来了,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她悄悄的出去,不多时就听到主屋那边传来争吵声。 大哥大嫂非得要分家,二哥不同意,爹娘也不同意。 二哥还闹着要娶那个什么倩倩,爹娘也就放话说,二十块钱彩礼,女方乐意就乐意,不乐意就罢。 二哥摔门走了,大哥大嫂还在闹…… 她娘抽空过来找她,让她来拿户口本,顺便看看她二姐这边啥情况。 周青猜着,爹娘想通过二姐跟二姐夫和睦不和睦来判断以后能不能让二姐贴补娘家。 周青心里特别难受,她两头为难。 周灵拍拍她的脑袋,笑道:“没事,你还得在家里过日子呢,爹娘问你,你该咋说咋说,我有应对方法。” 把户口本给她,送她出了门,叮嘱道:“你还是在学习上多用用功吧,这么好的机会,别浪费了。” 周青闷声道:“知道了二姐,可我脑子笨,根本不是学习的料。” 周灵叹了口气,没再说啥。 学习这种事,还真得有点天赋。 屋里那几个也喝的差不多了,钱坤海准备告辞,推拒几番后收下了那个饭盒。 周红心几个也不敢闹项炀的洞房,只把周灵喊回去闹哄着让他俩喝了个交杯酒,之后纷纷退场。 项炀出去把门插好,回来进屋见周灵在收拾桌子,他带着一身酒气过去夺过来:“我收拾就行,你去歇着。” 周灵没法跟项炀面前装拘谨,这一回总忍不住想逗他,就收手站到旁边,笑道:“热水不多了!” 项炀:“我去烧!” 周灵:“炕不大热了。” 项炀:“没事,我烧。” 周灵:“我想洗脸。” 项炀:“今天买的新脸盆呢?我给你倒水去。” 周灵噗嗤笑了,黑亮的杏眼含笑,盯着他,嗔道:“你生了八只手啊!” 项炀这才反应过来周灵在逗他。 “周灵!”他一伸手把人抓过来,没收住力度,周灵整个人砸到他胸膛上,鼻子一酸,嘶了口气,闷哼着抗议:“项炀——” 项炀瞬间慌了,赶紧低头去看,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看看……” 周灵抬起头,泪眼汪汪的瞪着他。 巴掌大的小脸,跟小奶猫一样,看似凶巴巴,实则可爱至极,项炀只觉得整个胸口都要化了,喉咙上下翻动着,咕哝道:“灵灵!” 项炀的眼神越来越幽深,带着酒香的气息越来越炙热,把周灵压在怀里抱着,声音仿佛带了酒的醇香,又低又磁,道:“你不是好奇刚才那两个东西吗?一会儿给你看好不好?” 宛如诱惑小白兔的大灰狼。 周灵憋坏,忍着笑煞风景地仰起头瞪他:“你腰上什么东西顶着我了。” 项炀老脸一红,把人松开,转身去收拾桌子,嗓音有点哑,逃避般岔开话题,道:“咳,我收拾完桌子去烧水,你去屋里歇着。” 周灵哈哈笑着张开手一扑,从后边把他环住,脑袋蹭在他宽厚的后背上,道:“项炀,你真好欺负!” 项炀:…… 老子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说他好欺负。 可偏偏现在身上软酥酥的,佯装生气都生不起来,咬牙道:“一会儿忙完再收拾你。” 第22章 ◎第二更◎ 另一边,周珊觉得自己仿佛死过一回。 今天在史家待了一天,她就已经不适应到了极点。 史峰是家里老大,他爹娘跟着他一起住,还有两个未出嫁的小姑子,以及史峰的三个孩子。 加上她,九口人挤在一个院子里。 早上进门的时候正逢家里吃早饭,史峰他娘那个老不死的不让她上桌,让她蹲在旁边捧着碗吃。 瞥见她脸上的伤,猜她应该是不乐意嫁过来,被娘家人打服了才来的,就骂骂咧咧道:“咋着?嫁给我们家老大还不乐意了?你也不看看,这年头谁家娶媳妇能掏得起二百块钱?早知道二百块钱娶你这么个东西进来,我们宁愿打光棍也不找你家的门。” 迎她回来的史峰一脸憨厚相,呐呐的低着头吃饭,一副不敢反驳他娘、没法帮她说话的样子。 吃完饭,史峰的大女儿史迎娣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指使她:“喂,一会儿把我衣服洗了。” 史峰的二女儿史招娣倒是不说啥,但当她不存在一样,一推碗捞起书包上学去了。 小儿子史铁牛故意往她身上撞,一把撞开她跑着去鸡圈上厕所,不一会儿就扬声喊人:“我爸刚找的那个老婆,过来给我擦腚!” 周珊恨不能当场疯了。 她上辈子好歹也是成功人士,哪儿愿意受这样的委屈? 就梗着脖子不去理会,直接硬邦邦地问:“我住哪个屋?” 史峰他娘眉眼一厉:“铁牛喊你你听不见?耳朵聋了?” 周珊冷笑:“我哪知道他喊谁?再说了,我今天好歹新婚头一天,哪有新媳妇进门就干活的。” 史迎娣站起来指着她骂道:“不愿干活就滚回你们家去,我们家不稀罕!” 周珊气的上头,想也不想的回骂道:“你说谁呢?我现在怎么说也是你长辈,你就这么跟长辈说话,有没有点家教……” 她话还没说完,一只粗糙的手掌拍到她脸上,耳边传来史峰他娘的骂声:“个小浪蹄子,我们家花了二百块钱就是让你耍威风来了是不是?□□娘的,还反了你了……” 不等周珊反应过来,头发就被人拽住,脸上头上落下雨点般的巴掌,一开始只有一个巴掌抽打,到后来肩膀上不知道被谁捶了好几拳,腿上还挨了好几脚,她都不知道是谁打的,最后只觉得鼻子底下一团热,抓在她身上的那几只手一起松开,她咕咚一声,摔倒在冻的邦邦硬的地面上,碰到脸上的伤口,疼的差点断气。 睁开眼抬手在鼻子上一抹,一滩殷红,她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躺在硬邦邦的炕上,史峰就坐在炕沿上看着她,周珊一声尖叫坐起来,惊恐的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嫁给史峰了。 “你老老实实听娘的话,踏踏实实给家里的干活,我亏待不了你。”史峰说话的声音和表情透着憨厚,但周珊知道这家伙就是个变态。 周珊怕了,有种从心底蔓延出来的惶恐,身子止不住的微微抖着,直到史峰走出去都没放松下来。 不多会儿外头传来史峰他娘说话的声音:“那浪蹄子醒了没?” “醒了。” “给她端进去,别头一天嫁到咱们家就死了,不吉利。” 史峰重新进来,端了碗玉米糊糊,还拿了个窝头,放旁边桌子上一放:“吃吧。” 又转身出去。 周珊哪吃的下?她脑子飞快的转着,琢磨怎么跟史峰谈判。 她不想过这样的生活,她后悔了,悔的肠子碧青碧青的。 “系统,救救我啊,我好歹是你的宿主,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在火坑里爬不出去啊!” 系统无应答。 周珊只好去扒拉自己的任务,最新的主线任务又失败了,隐藏任务长期有效,只是这个也很难完成。 项炀都知道是她算计周灵了,能愿意弃了周灵跟她好? 见面不踹死她都是好的。 “主线…支线任务?什么时候又出了个支线任务?”周珊眼睛微微亮了亮,她都没注意什么时候又给她下了个支线任务。 【感动男主从小事做起,让男主对你感恩支线任务:男主的东西正在被人拦截,给男主提供线索,夺回损失,任务成功奖励五花肉五斤;任务失败,男主获得五花肉十斤!】 周珊脑子迅速活动起来,隔了一世,两种不同的剧情混杂,她对原本属于男女主的正常剧情只记个大框架,很多旁的细节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 大致记得周灵被男主宠、考上大学、男主成首富、两口子极其恩爱,还生了一对龙凤胎。 男主的损失?啥损失? 周珊急的抓耳挠腮,一时又牵动脑袋上的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这回不算计周灵,也不算计项炀,只要她稍微谨慎一点,这个任务就不会失败。 “帮项炀,就得出去,可依着史家的尿性,肯定不让出去啊!” 周珊又开始纠结,是先讨好史家人,装巧卖乖,还是直接威胁史峰,让他站在自己这边帮着自己。 好在这个任务没有时间限制,而且她也一时想不起来项炀有啥剧情是她忽略了的,所以倒也不急,先在史家待几天,摸摸情况再做定夺。 周珊刚把心定下来,门吱地一声被推开,史峰裹着寒风进来,周珊身子猛地一缩,内心那种莫名的恐惧又开始蔓延。 北湾村那边,许秀丽再不喜欢二闺女,如今心里也揪揪着发疼。 俩儿子为那一百块钱一天了不跟她说话,俩儿媳也知道了,甩了一天脸子,她这婆婆架子都端不起来了。 吹了灯在屋里抹泪,跟自家男人哭诉:“你说这都叫什么事!” 周爱钢不吭声,呼哧呼哧的喘粗气。 许秀丽听着他声音不对,支起身子道:“你咋了?” 抬手一摸,嘴里‘娘诶’一声,赶紧起来点灯。 “诶哟,咋这样烫呢?” 又一叠声的喊俩儿子。 周爱钢呼哧呼哧地道:“没事,死不了,我就是气得!” “这也不行啊,咋烫成这样?”许秀丽慌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家里还有半片安乃近,我找找你吃上。” 俩儿子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显然赌气赌狠了。 许秀丽给周爱钢倒水,吃药,憋了一天没敢问的话终于问出来:“那个…二女婿、到底咋、咋样啊?” 今天当家的回来,那张脸铁青的吓人,她都没敢问问啥情况。 周爱钢缓了会儿才道:“这辈子就当没生二丫头,丢人、真丢人!”抬手在脸上拍了拍,“这张脸这辈子算是丢到家了。” 一家人整天都没出门。 不用想也知道这会儿村里估计议论翻天了,也就是天寒地冻,大家不出来串门,这要是搁往常,他们家脊梁骨都让人戳穿了。 许秀丽推了推他,道:“到底咋了?” 周爱钢别了别头,半晌才把早上送亲的事说了一遍。 早上他跟周爱革把周珊送到半路就迎上了史家的人。 史峰、史强和史刚弟兄三个,再加上媒人。 中间那个看着有点老,跟他不相上下。 但两侧那俩汉子瞧着还行,身板看着也状, 乍看见几人,周爱钢还有点希望是左右那俩稍微年轻点的汉子其中的一个,结果媒人一介绍才知道是中间最老的那人,周爱钢当时心头一梗,有那么一瞬间差点要人事不知了。 但事情已经走到那一步,也没有回头的可能,咬着牙把人往前一推,瓮声瓮气地道:“以后跟着…好好过日子。” 他注意到那媒人眼神似乎诧异了下,扫了扫周爱革,周爱革那会儿只会装傻,没吭声。 媒人又仔细打量了眼周珊,最终也没说啥,一起领着周珊走了。 周爱钢支着身子坐起来,靠着炕头,带着浓重的鼻音道:“老了点,带不出门去,但看着还算老实,挺忠厚的一人。” 比起那史峰,何援朝是多俊的一个小伙子,那死丫头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邪,先闹退婚,又闹了这么一出。 “二丫头不是说他打人……” 说到这里,周爱钢眉眼一沉,路上他也问过,但那死丫头好像恨了他们,最终也没问出来到底听谁说的。 “打人不打人的也没写脸上,这谁看得出来。”周爱钢哈了一口痰朝旁边一吐,接着道,“那死丫头自己作的,就自己受着吧,反正我是不认这个闺女了,当她死了干净。” 许秀丽一听心也吊了起来,道:“这么丢人现眼的玩意儿,回门的时候咋弄?村里人看见还不得笑话死咱。” “说好了,不回门!” 他嫌丢人,那史峰好像也看出来了,倒也答应的痛快。 许秀丽还是难受了一会儿,最后一想到因为她的作,弄的家里乌烟瘴气,也一咬牙道:“不回就不回罢,咱确实丢不起那个人。” 又低骂周爱革家:“两个懒到腚里爬蛆的玩意儿,早晚不得好死!过年也不走动了,就当没这门亲戚了。” 不用说周爱钢也对自家老二生了嫌隙,送完周珊回来的路上他就踹了周爱革好几脚,打算老死不相往来了。 “不提了,睡觉!” 两口子熄了灯睡觉,周爱革那边还睡不着。 孙淑琴心疼的滴血,心疼那三百块钱,又心疼小儿子,跟周爱革道:“二小子那边咋办?你说他咋找了那么个狐狸精,勾搭着他的魂,还得吸咱的血。二百块钱,她值那二百块钱么。” “还有二妮那死丫头,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不是从咱肚子里爬出来的就是不……” “闭嘴!”周爱革低声呵斥她,“没话说就闭上你的臭嘴睡觉,胡说啥啊?” 孙淑琴也是气急了,翻来覆去的烙饼。 良久后周爱革才道:“等回门的时候哄哄二妮,争取把钱哄回来。” 孙淑琴没吭声,她也这么打算,三百块钱呢,她再攒多少年才能攒上这三百块钱,不能便宜那丫头了。 她心心念念的那钱,这会儿正叠在周灵手里点着。 “这二百,放炕尾这个洞里;这二百,塞这边墙里,这二百……” 项炀本以为把家务活收拾完,烧了水洗完澡,就能回来抱着媳妇睡觉了,结果周灵让他在墙上掏洞,把钱分成几份藏起来。 让他掏洞,还不允许他弄出动静,项炀一点点连抠带挖忙到半夜,干的满头大汗,媳妇终于满意了。 把钱放进去塞好,周灵把掏出来的砖塞进去,瞧了瞧又抽出来,道:“这块砖再磨磨。” 项炀吭哧吭哧磨砖,他就纳闷了,两天一宿不睡觉了,周灵咋一点也不困呢? 等终于把钱放好,周灵才打了个哈欠,兑好热水洗了手,在有冻疮的地方抹上冻疮膏,在其他位置抹好嘎啦油,转身看着项炀:“咋还不睡觉?” 项炀:……早特么想睡了! 他闷着头去洗手,周灵翘着嘴角上炕,拉开被子躺进去,只露个脑袋。 项炀洗完手一转头,就看见周灵跟只小老鼠似的埋在被窝里,散开的头发铺了一枕头,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娇声软气地问他:“好了吗?” 项炀只觉得身体里腾的起了一股火,把毛巾往盆里一扔,就扑了过去。 “灵灵,灵灵,灵灵……” 项炀隔着被子压上去,在她颈窝里蹭,嘴里一叠声的喊着。 周灵笑成团,拍了他一下:“痒痒。” 项炀嘿嘿笑着滚到炕里头,伸手脱衣服的时候摸到口袋里揣的东西,表情微顿,暗搓搓拿出来往枕头底下一塞,探着身子想去吹灯。 周灵伸手一拦:“你干嘛?” “吹灯啊!” 周灵眨眨眼,轻声道:“别吹了,我想看着你。” 刚才项炀还只是觉得身体里点了把火,这会儿那把火直接一路往上,感觉想要把天灵盖冲开一样,他哑声道:“灵灵?” 似乎在跟她确认不熄灯这件事。 周灵轻轻点头,眸色认真:“项炀,我想看着你。” 对上周灵的眼神,项炀不知道为何,心头没来由的一阵闷痛,身子一低,直不楞登的亲了下去,摸摸索索的单手戴套,嘴里含含糊糊地咕哝着:“媳妇儿,那东西是…用在这里的……” 周灵把项炀抱的很紧,脑袋贴在他胸膛上,听着里头强有力的跳动,只觉得特别踏实。 烛火轻轻爆了下,像迷你的烟火,绽开的火花虽然没有那么绚烂,但在项炀眼里,却是美到骨子里的艳丽。 炕烧得热,屋里的气息更是火热到想要把整个严冬融化。 项炀就那么一下一下,撞到周灵的心尖尖上。 第35章 ◎周灵半露着脑袋借着昏黄的灯光欣赏她爷们那精壮的身子。◎ 两人都出了汗,项炀赤着身子下炕出去兑热水投毛巾。 周灵半露着脑袋借着昏黄的灯光欣赏她爷们那精壮的身子。 项炀身材很好,也没刻意锻炼,光成天上山钻林子就让他练了一身肌肉,线条漂亮,很有看头。 帘子撩开,项炀拿着投好的毛巾进来给她擦身上。 撕裂疼痛过后就是骨头都能酥软的欢愉,周灵现在就软的连头发丝都不想动,任由项炀把她翻来翻去的擦洗。 项炀收拾完,往灯里添了点煤油,也没吹灭。 他发现点着灯挺好的,能看到周灵眼里潋滟的水雾,轻喘时微张的红唇,还有额头上渗出的薄汗……自动自的勾勒成一副绝美的画面,他就被搅在这副画里,幸福的昏天黑地。 重新钻回被窝,伸手把周灵搂过来抱着,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她额头上、脸颊上啄着,心里一片满足。 娇娇软软的媳妇儿,怎么就稀罕不够呢! 周灵手上的冻疮一热了就痒,她一抓项炀就伸手攥了过去,不轻不重的捏着,帮她缓解,道:“爪子都成这样了还不注意,难受了吧?” “嗯!”周灵很享受项炀的疼爱,不由自主的就想跟他撒娇,脑袋往他怀里拱了拱,闷哼哼跟小懒猫一样。 项炀让她拱的心里绵酥酥的,动作顿了顿,又开始帮她揉手,揉着揉着手就伸到别地方去了,低声问道:“老婆,刚才那东西你看清楚了吗?” 周灵:…… 项炀呼出来的气息又炙热了几分,低头蹭着着周灵的鼻尖,轻声嘀咕:“老婆要不你再看看?” 周灵:…… 第二天周灵睁开眼的时候,外头的挂钟刚好响了十二下。 周灵在被窝里翻了个滚,热乎乎的炕把小身板熨的无比舒坦,懒洋洋的不想起床。 项炀撩了帘子进来,见她躺在那儿眨巴着眼,顿时笑道:“醒了?起不起?” 周灵点点头。 项炀过来拿她的棉裤袄,在她脑袋上呼噜了一把,笑道:“我去外头炉子上给你烤烤再穿。” 又指指地上的痰盂:“屋里暖和,你上完再出去,一会儿我进来端。” 上回新婚燕尔的时候周灵还会有点羞耻心,后来日子过久了才慢慢习惯在项炀不远的地方方便,这会儿趁着项炀出去帮她烤棉裤棉袄,下来放水,完了溜回炕上等着。 不多会儿项炀进来把烤好的棉裤袄递给她:“洗脸水倒好了,收拾完吃饭。” 转身端了痰盂出去。 烤过的棉裤袄又暖又软、温度正好的洗脸水、挤好的牙膏,让人感觉熨帖地不行。 洗完脸抹了点嘎啦油,又往手上抹好冻疮膏,周灵一转身,嘴角顿时一抽。 屋里拉了根挂搭毛巾的绳子,刚才没看见,这会儿才注意到在绳子另一头搭着的两个小东西。 项炀从外头进来,见她盯着绳子上的东西,嘿嘿笑道:“我都洗干净了,洗了好几遍。”他以为周灵不好意思,转身去洗手的时候又道,“不用害臊,大夫说了能重复使。” 昨晚中场休息时间不长,没顾上讨论,第二场结束,没等项炀给她擦完身子就睡着了,一直没聊这个话题。 “其实这东西用完就得换新的,再洗也带着细菌呢。”周灵刚起床,嗓音还有点闷哑,带着天然的娇软,“下午咱去镇上溜达溜达,从镇医院再买点。” 项炀只觉得心尖尖上划过一片柔软的羽毛,不由想到昨晚半夜她压在喉咙深处的哼唧声,身上顿时一片滚烫,声音也不由放低,道:“行,多买点,俩确实不够用的。” 周灵软软的瞪了他一眼,道:“吃饭!” 昨天从县城那边弄了两只鸡,昨晚请客吃了一只,剩下的那只项炀斩成两半,今天中午炖了半只。 炖鸡、炒白菜,刚馏好的二合面馒头以及小米粥。 这小米粥可不是清汤寡水的那种,半稠半稀,最上头飘着一层厚厚的小米油,盖子一掀,就有天然的米香味儿飘出来。 “好香啊,这也太丰盛了。”周灵道。 项炀先给她盛了半碗鸡汤,道:“先喝两口暖暖胃。”又道,“这算啥丰盛?下午从镇上回来我去南河沟转转,看能不能凿条鱼,成了晚上炖鱼汤喝,不成继续熬白菜。” 他得给媳妇儿好好补补,小腰一把掐,都不敢使劲。 这时候的鸡都是正经柴鸡,肉质紧实有嚼劲,炖出来的鸡汤鲜香醇厚,喝一口感觉能鲜掉眉毛。 周灵一口鸡汤下去,满足的叹了口气,道:“哇,太香、太鲜了。” 小半碗鸡汤下肚,才拿起筷子吃饭。 项炀夹了根鸡腿放到她碗里,道:“炖一上午了,正好吃。” 又给她捞了满满一碗小米饭,周灵咕哝着道:“半稠半稀的就行,我吃不了。” 项炀扬眉一笑:“吃不了归我,你爷们在这儿呢,还怕打扫不了战场?” 周灵眯着眼睛笑,娇嗔的横了他一眼,项炀则一脸得意。 吃完饭,项炀拿了个筐背上,周灵围上昨天新买的围巾,包的严严实实,跟着出了门。 去镇上也不是光惦记着买那东西,项炀上回跟人家定好的棉花就是从那边联系的,她还打算买点线,回来把衣服做出来。 村里也有,这不正好要去镇上么,捎带着去镇上供销社转转。 这回出门碰上了村里其他人,看见他俩,扬声问道:“诶,周家二妮,听说你俩结婚了呀?” 项炀没吭声,以往出门很少有人搭理他,他也很少喊人,这么多年也习惯了。 况且他也挺讨厌这个娘们,喜欢嚼老婆舌头,爱在背后说人,他小时候克父母的名声就是这个老娘们给他传出去的,周围别的大队都知道了。 周灵看着孟春花心头也本能的不舒服。 上辈子被周珊诬陷,慌乱的打骂声中,就夹杂着孟春花阴阳怪气地声音:“诶哟,女孩子家家的这么不要脸可不行啊,得好好管管…你家二妮平时瞧着闷出溜的,没想到能干这事呢?你说人家好好的姻缘给祸祸了,这不是造了大孽啊……” 深吸了一口气,回神,周灵浅浅笑道:“是啊,结了。” 孟春花笑道:“挺好,嫁到本村挺省劲,离着娘家近,有啥事抬抬脚就能回去,平常也耽误不了帮你爹娘干干活啥的……” 项炀脸一黑,就要开口说话,周灵拉了他一下,笑道:“是啊,婶子娘家离咱村也不远,你出去捡柴没捎带着往娘家送点?” 孟春花没好气地道:“我娘家人有手有脚哪用得着我往回送?我这自家还不够烧的呢。” 周灵眸色泛冷,笑不达眼底,轻声道:“我还以为你家的柴烧不完呢,不然咋能这么烧得慌来撺掇别人家的事。” 也就她嫁的是项炀,项炀疼她入骨,不计较娘家婆家这类的事。这要是换个计较的,孟春花刚才那句话就是平白给人家在婆家这边拉仇恨。 属于自身啥也没做,就能引来婆家脸色的那种。 孟春花脸色呱嗒掉了下来,尖声道:“诶我说……” 旁边项炀开口:“你想说啥?说来老子听听。” 孟春花不怕周灵,但她忌惮项炀,哼了哼,背着柴从旁边绕过去走了。 走出去好一大段才回头咬牙切齿的小声骂:“嘚瑟,个小浪蹄子我看你能嘚瑟几天,早晚让小土匪打死。” 村里不少人都私下嘀咕,周灵嫁给项炀真是白瞎这闺女了,长得那么好看,结果找了个不是东西的。 另一边,两人快出村子的时候又碰见一熟人,项宝根。 项图强的大儿子,项炀的亲堂哥。 项宝根看见项炀也是一怔,旋即一拧头,从旁边转弯了。 项炀眸色平静。 周灵却心头一震,她猛地吸了口气,突然问项炀:“诶,我记得前几年你经常去邮局提包裹,听村里人说是你姥爷家从关东寄过来的东西,现在还有联系吗?” 第24章 ◎邮局◎ 项宝根从旁的巷子拐弯回了家,进门后先去了他爹娘屋里,坐炉子边上烤火,顺口道:“刚才我看见项炀和周灵了。” 他娘刘爱娟啐道:“提那小土匪干啥?个孬种玩意儿,这么多年不来往就不来往,可结婚这么大的事都不说上门请请做做样子,请他大爷去喝顿酒能喝穷他?他就独吧,老天爷都看着呢,早晚让他独成绝户种……” 项图强坐在马扎上整理着地上荆条,倒是问了句:“在哪碰见的?” “我进村,他们出村,也不知道要去干啥!” 刘爱娟冷笑:“也就周爱革家那种指着卖闺女挣钱的才敢把闺女嫁给那个小土匪,那周二妮也是傻,项炀啥人她不知道啊?看着吧,早晚有她哭的时候。” 项图强踩着荆条压弯,低声道:“这个咱不管,当时没拦住就别再提这茬了。宝根,只管让你大姨子盯好,别让项炀给那头去了信就行。” 项宝根道:“我知道,那头盯着呢。” 刘爱娟也小声道:“今年过年看看那边能寄啥东西过来,到时候好好谢谢你大姨子那边,她那道关可重要呢。” 项宝根点头,不以为意地嗤笑:“放心吧,那小土匪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他想破头也想不到咱跟他玩计谋呢。” 也就生了一把子蛮劲,纯粹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傻逼,现在大家合伙耍他一个,还不是跟玩一样? 另一边,项炀冷不丁听周灵提起关东那边,眼神微黯,下意识抿了下唇,毫不在意地道:“早不联系了,问这干啥?” 他难得目光僵硬到平视前方,眼珠子动也不动,微微仰着下巴,看着满不在乎的样子。 但周灵知道项炀是在乎的。 他跟项家这边的亲戚断了关系,爷爷奶奶去的也早,爹娘走后就孤零零一个人过。 后来突然收到关东那边的来信,跟姥姥家那边联系上了。 项炀的姥姥姥爷都建在,还有几个舅舅、舅妈,表兄弟姐妹一堆。 联系上之后,每年都给他往这边邮几回土特产,处理好的鹿肉、狍子肉、人参灵芝也有,还有各种晒干的菌子、花生、松子等等等等,每次都是一大包。 东西都是其次,项炀最喜欢姥姥姥爷在信里称呼他‘大孙’,几个舅舅称呼他‘大外甥’,虽然只是文字,但那种铺面而来的亲切感让项炀觉得精神有了寄托。 每次捧着外祖家那边的来信都能高兴好久。 但从前几年开始,突然收不到关东那边的来信了,他连着发出去好几封都没有回音,还往关东那边寄了几回他从山里收集来的山货,都如石沉大海一样没了回音。 项炀蔫哒了好久。 偏偏这时候村里传出闲话,他大娘刘爱娟到处跟人嘀咕:“这年头谁家日子好过啊?谁家愿意常年供着外甥狗?你们看看关东那边来的包裹,再看看我们家那小土匪给人家回啥,干瘪瘪的一个包袱,时间长了,那头家里的媳妇子不闹意见?也就我们家那小土匪没脸没皮,总舔着脸给人去信,自己都不知道给老人惹了啥麻烦……” 项炀那会儿年龄不大,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挣得工分也刚够填饱肚子,给姥爷家那边的回礼只有他从山里挖来的野菜、菌类、打的野味,该晒干的晒干,该处理的处理,攒上一包,掏空身上所有的钱给他姥姥姥爷寄过去。 虽然每次关东那边来信都一再告诉他,光去信保持联系就行,但项炀都尽其所能,隔段时间回点礼,多多少少算份心意。 他自己也知道,比起姥爷他们寄过来的,自己送去的那点东西有点不够看的,所以村里那些流言传到他耳朵里后,项炀沉默了好久,一个人反思了好久,迷茫到不知道该怎么办。 慢慢就减少了去信的次数,也一直没再收着那边的来信。 刚才看到项宝根,周灵才冷不丁想起来这事。 关东那边压根没和他断来往,都让他大爷家截走不说,还拦了几回项炀准备寄出去的信。 项宝根他媳妇娘家堂姐在镇上邮局上班,所以近几年关东过来的包裹都是项宝根替项炀签收领走了。 这事在她去省城读大学之后才揭开。 项炀看着没事人一样,跟她说和关东那边不联系了,其实他每年都不死心的去一两封。 时间也不固定,啥时候想起来蒙头蒙脑的写上一通,去镇上邮寄。 那回他去寄信,正碰上邮局职工分完信件准备下去派发,他心头一动,哪怕不抱希望也顺嘴问了一句,结果那回就正好有他的信,还有个包裹。 项炀迫不及待的当场展开来读,越看越觉得信里外公他们说的话有点奇怪,字里行间里都能看出一种低沉的情绪。 总在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说姥姥姥爷、几个舅舅还有表哥表姐都很惦记他,还说一直在等他的电话。 等电话?之前通信时从没提过电话的事,怎么说一直在等他电话? 项炀越看越不对劲,从信里的内容判断,他们似乎早就开始留电话了,但迟迟等不到项炀的回音。 刚好那次的信里就写着姥爷他们那个公社的电话,也在信里表明,每个月五号的上午十点,他们都会去公社等他的电话。 周灵记得,她在省城接到项炀的电话,他哭的像个一米八几的孩子,哭了好久,最后闷声跟她商量:“明年你放暑假,咱们去趟关东好不好?我想见见我姥姥姥爷他们……” 之后项炀就跟关东那边联系上了,互相一交流才知道中间出了个大窟窿。 项图强家给他挖的窟窿。 项炀把项宝根打了个半死,以侵吞他人财产的罪名把项宝根两口子送进牢里,他那个岳父家的堂姐被开除,丢了铁饭碗。 项图强两口子因为参与其中,也被他送去农场改造。 如今距离揭开还有两三年的时间,周灵肯定不能等这两三年。 她晃晃项炀的胳膊,道:“诶,你记着你姥家的地址吧?一会儿去镇上就着去趟邮局写封信寄出去,结婚这么大的事总要跟那边报个喜。” 项炀不自在地晃了晃脑袋,嘟囔一句:“说这干啥!” 心里有种别扭的担忧,担心他外祖家那边以为他讨要份子钱,再给他姥姥姥爷添别扭事。 可又觉得,这样的人生大事也该报个信,一时患得患失,默了良久才道:“那就说一声吧。” 项炀始终没想明白,他是不是真在无意中得罪姥姥家那边的亲戚了。 有时候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也琢磨,他去的信里到底写了啥,有没有写不合礼数的话语。 也存着另一种担心,怕他姥姥家出了别的事。可若真没人收信,那信也应该退回来呀,就这么石沉大海,没了音信。 周灵见他情绪低落,前后左右看着没人,低声转移话题,道:“项炀,我有个事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啥事你说!”项炀低头,见她几次欲言又止,一副不好开口的样子,低沉的情绪缓了缓,笑道,“啥事都别担心,有我给你兜底呢!” 自行车票的事,周灵实在想不出特别合理的借口,听了他这话,索性道:“就是…我有两张自行车票,但我不知道来源。” 项炀顿住,一脸惊愕。 周灵也停下,仰脸望着他。 “自行车…票?”项炀震惊。 这么稀罕的东西他媳妇现在告诉他,有两张? 周灵点点头,面不改色地道:“我整理带来的东西时从我那件破褂子里掉出来的。” 项炀一下就想到那天晚上还牵扯了一张自行车票,但周珊最终没承认,说是她编造出来的。 他眉头拧了起来,低声道:“会不会是周珊?她是不是还有别的招想陷害你,比如栽赃……” 但那天晚上她怎么不说呢? 或者,周珊真跟他那个好大爷或者好叔叔联合了? 周灵也没法澄清,直接道:“不管她咋想,现在票在咱手里就是咱们的,你想办法处理掉。” 项炀虽然实在想不通这算啥招数,但也理所当然道:“当然,甭管他们存着啥坏心眼子,现在落你手里就是你的,交给我,我想办法处理掉。” 票在周灵身上,她昨晚压枕头底下了,早上又揣进兜里,这会儿伸手一掏拿出来递给他,道:“快到期了,你打算咋处理?” 两口子边走边聊,项炀道:“咱不买自行车,太打眼了。要么直接换成钱,要么…你有没有别的想要的,我找人换换?” 周灵想要台缝纫机,做衣服方便,但后年她就考大学,也不能带到学校去。 收音机可以要一台,能听点时事,不行就换几张工业票买台收音机。 两口子最后商量,全换成别的票,一张换工业券,一张换全国粮票,都是硬通货。 到了镇上,项炀去找了上回联系的那个人,筐里就多了几斤棉花,为了掩人耳目,在袋子上头压了块石头,把棉花压瘪,一会儿装点别的东西也方便。 两口子去供销社买了点东西,出来的时候周灵道:“走,去邮局。” 项炀脚步一顿,心底又开始犯矛盾,周灵道:“结婚这么大的事,不说一声你心里也落不下不是?礼数到了心里也不亏欠。” 项炀点点头:“那走吧!” 直接买了信纸让他就地写,写完投出去。 项炀握着铅笔神情发怔。 周灵也不打扰他,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小小的邮局,扫了眼柜台那边,没看见项宝根那个亲戚。 柜台那边只有个男同志在看报纸,周灵走过去轻声问道:“同志,跟您打听一下,最近有没有北湾村项炀的信件?” 那边的项炀握着铅笔的动作一紧,神情绷紧,连呼吸都微微放轻了。片刻后目光又黯了黯,自嘲地摇了摇头,心说自己在期待什么? 可握着笔的手却半晌没动弹,耳朵竖的尖尖的。 柜员放下报纸,从旁边拖了个厚本子推过去,懒洋洋地道:“自己查!” 周灵笑道:“谢了!” 她手指灵巧的往厚厚的记录本里一插,直接跳着月翻,然后一目十行的扫过去。 上回项炀跟关东那边联系上之后才跟她提起姥爷家的情况,还有早几年书信往来的情况。 因为要跟项宝根算账,所以详细查了他们这几年拦截的信件,周灵记得每年邮寄的次数,大致在几月份。 入冬前寄过一个包裹,年底还会给项炀寄年货,都落项图强那一家的狗肚子里去了。 周灵看得飞快,翻到上两个月的记录,快速扫了几页纸以后,目光猛地顿住。 第25章 ◎不回门了◎ 柜员一直在低着头看报纸,没注意她这边的动作,周灵不动声色地合上登记册,推回去:“谢谢!” 对方头都没抬。 周灵转头对上项炀的视线,大幅度的摇摇头,道:“没有!” 项炀努力压着眼底的失望冲她牵了牵嘴角。 周灵走过去,笑道:“我看你在这里也写不出啥来,把纸带回去慢慢写吧。” 项炀不置可否,沉默着收了东西走人。 两人走出去一段距离后周灵才轻声道:“你的包裹让项宝根领走了。” 项炀猛地转头看着她,表情震惊。 周灵点点头。 项炀声音轻颤,道:“灵灵,你、你确定?那、那你刚才……” 周灵道:“咱们没带着介绍信,自报姓名人家也不认识咱。我考虑的是,你的包裹被项宝根神不知鬼不觉的领走,你却连信都没收到,这太奇怪了。而且我猜着他绝对不止领了这一次。” “所以我刚才没揭穿,是怕打草惊蛇。” “艹,项宝根那狗逼活腻歪了。”项炀眉间戾气翻滚,眼里寒光迸现,依着他往常的性子,肯定得回去找邮局的人问问清楚,再回村里把项宝根打个半死。 但周灵握住了他的手,语气不急不缓,带着一种从容的镇定,抚平了项炀心底浮起的戾气,道:“咱们先回去,你详细回忆一下你收的最后一个包裹是什么时候,这几年给关东那边去过几次信,寄过几次东西,都寄了什么…好好写上一封,跟关东那边说一下你的发现和怀疑,让那边核对核对,看他们收到多少,给你寄了几次包裹,都有什么东西…这回寄信咱不走镇上的邮局,开介绍信去县城把信寄出去。再把你的收信地址改成周红心他们几个的,等收到来信,咱们有了充分的证据直接去派出所报案。” 项炀深吸了一口气,咬着后牙槽点了点头:“行,听你的!” “回去即便碰上项宝根你也别露出什么情绪来,往常怎么样暂时还怎么样,要沉住气,别让他起疑。”周灵絮絮叨叨地叮嘱着,“记住了吗?” 她记得上回项炀是直接闹开的,邮局那边先是不承认项炀没有委托这件事,项宝根那亲戚也不想丢了铁饭碗,一口咬定这事她不知道,想把责任推出去。 项宝根耍心眼,用后来的话就是绿茶白莲花,当众一脸老实的说项炀:“堂弟,你是不是心疼送给我的东西了?我帮你跑过几次腿,你送了点关东那边的特产给我,你要是后悔了跟哥哥说就是,我们想办法凑起来还你,但不能这样胡闹。” 这事儿谁都没看见,项宝根就是不承认,一口咬定是项炀委托的他,并且自己把东西给了。 项炀就把项宝根打了,项图强嚷嚷着要让公安来抓项炀,项炀才反应过来他也能报案,他不光能报案,他还能举报呢。 项宝根那亲戚一看压不住了,赶紧托了关系,找了个什么领导来村里跟队长和书记谈,想让他们逼着项炀把那个亏咽下去。 虽然最后项炀讨回了公道,可中间也出了很多糟心事。 所以这回周灵决定不跟他们叽叽歪歪,直接一锤打死。 项炀点头,目光沉沉:“记住了,我保证不砍死他!” 周灵眉眼弯了弯,踮脚抬手够着摸了摸他的脑袋:“乖!” 项炀:…… 把该买的东西都买上,两人回了家。 进门后项炀把东西放下,转身撩了帘子出去。 周灵侧耳听着外头的动静。 过了很久项炀才从外头进来,提着一个尿素袋子,另一只手里拿着个盒子。 周灵一看就知道是啥。 项炀在确定关东那边跟他断联系后,以为自己真被姥爷家嫌弃了,就把他没用掉、容易保存的东西和那些信锁了起来,兀自闷在心里难受,不看也不提,连她也没说。 后来事情揭开,知道误会一场,他才跟周灵详细讲了那些年书信往来的情况,拿出了他的珍藏。 这回提前了。 周灵忽略掉项炀有点发红的眼睛,佯装不知地惊讶道:“这是什么呀?” “咳,这是前些年我姥爷寄来的东西……”项炀哑声说完,又纠正道,“咱姥姥姥爷,还有咱舅舅他们寄来的。” 他蹲在地上一样一样的往外掏,摆了一地。 人参、灵芝、鹿茸、两块虎骨。 还掏出来几块皮子,黑色的皮毛溜光水滑,这个周灵也知道,几块貂皮,上回她用来做了两顶帽子。 “这是能留住的,其他的该吃的吃,该用的我用了,哦,还留了俩……”项炀摸出一个新的军用水壶,一个新的搪瓷缸子,“这两样你用吧,都没用开。” 跟小老鼠似的,还挺能藏。 项炀抖抖那几块皮子,道:“姥爷在信里说是貂皮,你看着能做啥,手套、护膝、帽子,都行。” 周灵笑道:“做两顶帽子吧,咱俩一人一顶。” 项炀这会儿的情绪已经平稳下来了,他还惦记着要去弄鱼的事,道:“我去看看能不能砸条鱼出来。” “今天别去了,天都快黑了。” “没事,天黑透前捞不着我就不等了。”项炀道,“明天不是得回门么,逮住了正好带上一条。” 周灵连虚带实的这也是活第三回 了,她上次跟项炀回门,进门迎着冷锅冷灶,中午饭还得等着她去做,项炀脸色铁青的掀了桌子,砸了锅摔了盆,拽着她走了。 上辈子跟史峰回门,她没逃了回娘家现做饭的命运,做饭、打扫卫生、扫地,大嫂只会在旁边笑着说:“还是得二妮,你不在家这两天娘天天挑我刺,嫌我活干的不好。我也纳闷,咋就不如二妮打扫的干净呢。明明也想他二姑,二姑不在,咱们明明的棉裤都供不上穿了……” 她还得给明明拆尿透了的棉裤。 史峰中午喝了酒,下午在半路上就发起了疯,对着她连踢加踹,理由是嫌周家招待的饭菜不好。 他花了二百块钱,结果回门连点肉沫都见不着。 周灵有啥办法?孙淑琴就给她拿出一棵白菜,一块豆腐,还有两个青萝卜。 别说肉沫,连颗鸡蛋都没有。 一想起这些事,她还是觉得浑身发寒。 项炀见周灵一提回门神色就绷了起来,猜她是不是想到了前天的不愉快,就道:“要不不回门了。” 他只讲究周灵高不高兴,旁的没讲究。 周灵轻声道:“明天去县城逛逛吧,我是在县医院出生的,就当那里是娘家吧。” 既然知道周爱革跟孙淑琴不是她亲爹娘,结婚前又差点把她推进火坑,她干嘛还巴着往回跑? 项炀无有不依的,道:“行,一会儿我去开介绍信。” 正好今天晚上把信写出来,明天去县里邮局寄,顺便看看自行车票好不好处理,这边不好换就去市里。 项炀还是准备出去打鱼,他把小米淘洗好放到锅里,添好水,叮嘱周灵:“一会儿你光烧点火,菜啥的等我回来弄,手尽量别沾水……” “知道了。” 周灵把他抖搂出来的那些人参鹿茸收拾起来,又把今天带回来的棉花收好,准备去灶屋的时候听着有人拍门。 “谁啊?” 周青在那儿小声喊:“二姐、二姐——” 周灵笑道:“直接进来吧,门没挂着。” 周青开了条缝,探头探脑的看了一圈才进来,先问道:“项…二姐夫在、没在吧?” 周灵没好气地道:“进来吧,他不吃人!” 见周青还是放不开,就无奈地道:“他出去了,不在家。” 周青大大的松了口气,周灵哭笑不得的推了下她的脑袋,道:“这么多年你啥时候见项炀主动招惹过谁?” “就是觉得他可怕。”周青嘀咕一句,从书包里掏出几本书,“初一上学期的语文、数学和英语,还有一本下学期的……” 她替周灵发愁:“二姐,英语你咋学啊?光看着你也不知道咋读啊,要不我教你?” 周灵挑着眉毛看了她一眼,周青不好意思地笑道:“是,我恐怕有点够呛,要不让孙琴教你吧!” “之前你俩学习的时候我跟着零零星星学了点,还记着呢,我自己先认,回头有不懂的我再问问孙琴。” 周灵看了眼课本,语文跟数学都是周青自己的,英语是孙琴的,还有一本初一下学期的语文,是一个叫‘刘明亮’的人的。 “你这两本值俩窝窝头,不过我好歹是你二姐,所以就按二合面馒头算。你同学这两本……” “姐,我跟孙琴都不要东西,光给刘明亮一个窝头,他比我学习还不好呢。”周青道,“你现在别给我,我明天早上来拿走行不行?” “一码归一码,该给还是得给,明天早上你跟孙琴过来拿着。”周灵道,“你的辛苦费到最后一起算。” 见周青还想说啥,周灵笑道:“项炀快回来了……” “二姐那我先回去了。”周青抱起书包跑了出去,溜的比兔子还快。 出了门才想起来忘了问问二姐明天回门的打算。 这两天家里天天笼罩着乌云层,大哥大嫂闹分家,还没闹出结果;二哥闹着想娶倩倩,爹娘现在觉得二哥那对象已经不吉利了,说啥也不让。 倒也没有坚决不让,但这不是娶不起了么。 因为二姐出嫁,家里活都落大嫂身上了,可大嫂又因为分家的事闹脾气,要么拖拉着不做,要么故意把粥煮糊,或者故意多加水,做出来的粥连刷锅水都不如。 菜呢,要么半生不熟,要么齁咸。 早上也拿孩子当借口故意拖拉着不出来,又嫌她这个还留在家里的小姑子不干活,现在早上她娘早早的就来砸门,让她起来做早饭。 可家里还是越来越脏,越来越乱,没有二姐,家里的屋子都快下不去脚了,院子里也净是鸡粪。 不用想也知道,明天二姐回门得累个半死。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 第25章 ◎红烧鱼◎ 周爱革下午出去打了个逛,进屋就道:“听说二妮跟项炀今天去镇上了,背着个筐,也不知道买的啥。” 孙淑琴一听,心肝肉一起疼,那都是拿她的钱买的呀,没好气地道:“个死丫头,钱拿在手里烧得慌啊,得俩钱就浪着出去买东西,不知道给她二哥留着。” 周爱革点了根卷烟,吧嗒着抽了两口,道:“兴许是为了明天回门买的东西。” 孙淑琴脸色这才好看了点儿,但仍旧没好气地说了句:“拿咱的钱再倒头来装好人,钱给我我不知道花?” “明儿等二妮去灶屋做饭的时候你跟着过去搭把手,和她说说话,哄着让她把钱从项炀手里要过来。” 孙淑琴道:“那死丫头要是不同意怎么办?” 她心里有点膈应周灵那天晚上的态度,死丫头挺会借势,靠着那小土匪胆子也变大了,还敢让她去死。 孙淑琴想起来就气,心说哄是不可能哄,不狠掐她两把出气都是好的。 那死丫头要是还有点良心,就应该主动把钱送回来。 周爱革中气十足地咆哮:“你是她娘,你说她就得听,不听就打,爹娘打孩子天经地义,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管用!” 孙淑琴倒是想,这不是怕那小土匪犯邪性嘛,说他土匪,还真是个土匪,连老丈人都敢踹。 打是不敢打,不过指使着干点活不过分吧? 孙淑琴咬牙切齿地道:“一会儿让三妮过去说声,让那死丫头明天早点过来把家里打扫打扫,屋里都下不去脚了,柴也快烧完了,明天让她出去拾捆柴,咱看那小土匪能干看着不……” 周爱革不拦着孙淑琴这么安排。 他懒得干活,家里俩儿子现在都别着苗头,谁也指使不动,三妮得上学,好赖让她把初中念完。 孙淑琴也不愿意去捡柴,看来看去,还得是二妮。 既然她选了项炀嫁在本村,那就是她的命。 周护民抄着袖子从外头进来,进屋也不说话,往那儿一蹲,黑着个脸。 见他这样,孙淑琴心里也气,嘴里‘唉哟’‘唉哟’地喊着:“一个个这是打算合伙气死我啊!出了个不听话的丫头,还出了你这么个轴骨头,你就非那个浪蹄子不行是吗?” 周护民梗着脖子道:“都说好了的事,你们非把钱给二妮那丫头片子,叫我说咱那么多人干啥怕项炀那土匪?” 周爱革没好气地道:“净显你了是不是?当时你倒是上啊!民兵在那儿看着,队长在那儿盯着,你有几个胆子跟项炀打?” 周护民一撇头,硬邦邦地道:“反正你们得想办法给我弄两百块钱的彩礼,我都跟倩倩说好了,结果弄了这么一出,让我咋跟人家交待?” 孙淑琴气道:“有啥不好交待的?就说拿不起,出不起了。还二百,漫说现在拿不出来,就算能拿出来,你哥嫂能同意?” 周护民脖子一梗:“这我不管,你们说好了的。” 就咬死了,爹娘说好的事,就得给他办到。 周护民从小被惯坏了,根本没学会体谅父母的难处,原本答应他的事只要没做到,他就不依不饶。 周护国从外头进来,瓮声瓮气地道:“你甭想,我不同意!” 反正现在已经闹开了,也挑明了,老二娶媳妇的彩礼不能超过他。 周护民跳起来冲他哥呲牙:“你凭啥不同意?” 周护国不跟他争辩,他冲周爱革跟孙淑琴道:“反正我不同意,现在就分家,家里的钱该我的那份一分也不能少给我。你们要是敢拿二百块钱给老二娶媳妇,以后你们的养老我也不管了……” 周爱革怒吼:“你敢!!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周护民也跳起来嚷嚷:“你凭啥不管?老大给爹娘养老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你敢不管就先把这套大院子让出来。” 他料定老大舍不得。 谁知刘美玉从外头进来,冲小叔子道:“行啊,把家分了,我们搬到隔壁去,这大院子给你,你过来跟爹娘住,将来你给爹娘养老。” 周爱革怒吼:“胡说八道!” 孙淑琴更是一时气的不知道该先骂谁,索性一拍大腿坐到地上开始嚎叫:“老天爷呀,你让我死了吧,我咋养了这么一窝没良心的啊……” 她不骂俩儿子,抬手指着刘美玉骂:“都是你这个害人精在里头挑唆,我跟你爹还没死呢你闹啥分家?” 刘美玉现在也不怕婆婆了,娘家给她撑腰呢,她自己也看透了,公婆懒,带着她男人也懒,不分家这日子就过不好。 当下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掐腰,跟孙淑琴对着骂。 周青还没走到自家门口就听到了里头的吵架声,头皮猛地撮了起来。 缩着脖子轻手轻脚的进门,悄悄回到西屋把书包放下,出来自觉的喂鸡,烧水…… 不知过了多久,里头的骂战停了,老大一家摔门回屋,老二也气冲冲出来,回了他的院子,孙淑琴扯着嗓子在屋里喊:“三妮,三妮死哪儿去了?” 周青硬着头皮道:“我在灶屋烧水呢……” 孙淑琴头发炸成了鸡窝,出来嘶哑着嗓子吼,气势冲天的朝着已经出嫁的周灵出气,一副拿捏住了的架势:“你去跟那个没良心的死丫头说,明天回来让她带着钱来,要是不带,以后就别登咱家这门,她以后就没娘家了,让项炀那小土匪打死也别回来哭……” 娘家拦着不让回门,看她丢不丢得起那个人! 周青吓坏了,不去吧,在家挨骂;去吧,她又怵头项炀。 况且才从二姐那回来,再让她回去说这个话,她以后咋见二姐? 周青稍一愣怔,孙淑琴就气得去摸烧火棍:“你去不去?不去你也滚!” 周青转身跑了出去。 磨磨蹭蹭到了项炀家,刚到门口就碰上了手里提着几尾鱼的项炀,周青吓一哆嗦:“二、二、二姐夫!” 项炀皱了皱眉头:“跟老子说话结巴个屁啊?” 推门进去了。 周青:…… 她就说项炀可怕吧? 硬着头皮跟进去,周灵从灶屋出来,先看见项炀手里的鱼,眼睛一亮:“你真钓着鱼了?” 项炀点点头,道:“你妹来了。” 自己提着鱼回了屋里。 周灵这才发现他身后一脸如丧考妣的周青,道:“咋啦?进来进来……” 带着她进了灶屋,里头烧着炉子,暖和。 周青一看见周灵,眼泪就下来了,结结巴巴地说了家里今晚吵架的事,最后小声转述了孙淑琴让她来告知的话,而后道:“二姐,我、我不想来,可娘要打我。” 周灵勾勾嘴角,心说孙淑琴还真舍不得打她小闺女,不过骂肯定少不了。 她笑道:“没事,你不用为难,就说把话带到了。” “那、那你明天……” “明天再说,大人的事小孩别管。”周灵教她,笑道,“回去你就说…你刚说完,项炀就撵你走,所以也不知道我啥态度。” 又叮嘱她:“明天早上来拿二合面馒头,咱俩的事跟家里的事不牵扯。” 周青点点头走了,回家按周灵的话转述,孙淑琴骂骂咧咧到半夜。 等周青走了项炀才提着一条鱼从屋里出来,也没问周青来干啥,直接道:“你进屋歇着,我做饭。”又问她,“鱼你想咋吃?煎还是炖?” 周灵突然想到红烧鱼,她咽了咽口水,问他:“红烧的你会做吗?” 项炀道:“咋做?” 周灵把步骤说了一遍,最后道:“要不你处理好我来做?” 项炀一扬下巴:“听着也不难,我来做吧,你回屋烫烫手抹点冻疮膏,早点把爪子养好。” 周灵就回屋了,项炀一共弄了三条鱼回来,还有两条搁在了桶里,甩着尾巴游来游去,一条清蒸的,一条糖醋的。 不多会儿灶屋那边就传来浓郁的酱香味,周灵开始咽口水,但她刚把爪子烫的热乎乎的,又不想出去吹凉风,只能耐心等项炀带着红烧鱼来投喂。 终于,在她望眼欲穿的期盼下,项炀端着红烧鱼进来了。 “你看看行不行,尝尝味道是不是这样?”项炀有点紧张、有点期待地看着周灵。 颜色瞧着不错,周灵尝了一口,鱼肉鲜嫩,酱汁浓郁,鲜香味美,说不上多正宗,但也好吃到不行。 周灵使劲点头:“好吃,你快尝尝。”她给项炀夹了一筷子,项炀尝了尝,满意地挑挑眉,有点得意地道,“我学做饭就是学的快,以前上学的时候老师就夸我聪明……” 周灵忍着笑,道:“是是是,以后做饭你全包了。” 项炀‘啧’一声,佯装抗议地道:“等你爪子养好了,老子还是想等着吃现成的!” 两口子坐下来开始吃饭,刚馏好的热乎馒头,蘸点红烧的汤汁,项炀能一口炫半个。 周灵也爱这一口,两人最后吃的盘子溜光。 末尾喝了碗小米粥溜缝,周灵满足的打了个饱嗝,道:“好吃!” 项炀见她瘫在那里半眯着眼睛发呆,跟只小懒猫似的,心头说不出的满足,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说不出的宠溺,道:“明儿还给你做!” 晚上睡觉的时候周灵跟他说了自己让周青帮她找课本的事,道:“明天早上你七点前喊我,我给周青拿二合面馒头。” 项炀听说她想读书,道:“你想念书还用的着这么麻烦?明天我去学校问问能不能插班,你去念就是了,咱又不是念不起。” 周灵心里暖成火炉,柔声道:“不要,上学得按点起,我想在家自己学。” 项炀一听也是,这么大冷的天,早早起来上学多受罪?马上改口:“行,那就自己学,咱这么聪明自己学也能学好。” 周灵支起身子,眼睛亮亮的看着他:“咱俩一起学,多念点书就能多懂点道理,你觉得呢?” 项炀当年学习成绩不错,上回他生意做大后就尝到了没文化的亏,在周灵的督促下报了夜大充电。 这辈子周灵想让项炀一起去读大学,准备从现在开始就给他做思想工作。 但现在的项炀没那个觉悟,他抬手把周灵塞回被窝,低声道:“我就不费那工夫了,看书是很有趣,能从书里看到在村里看不到的景色,但不实用啊,咱进不了城,更进不了国营单位,当不了工人,就无用武之地。对了,咱村那牛棚关着谁你知道吗?我听说是省里大学的教授。” “你看,教授都被打成了臭老九,念了有啥用?” “你喜欢你就学,我只负责把媳妇养好养胖,旁的不管。” 周灵当然知道现在关在牛棚里的是谁,她的授业恩师,上回还是项炀帮她打通的那条线,磨了好久,人家确定项炀不是故意去给他们下套的,才答应教她。 当年高考恢复她选择省大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杜教授和张教授。 现在没法直接去拜访,两位现在有点风吹草动就紧张,成天担惊受怕,所以得好好想个办法才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17 21:53:43~2022-12-85 22:25: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原纯 3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县医院◎ 等周灵睡着,项炀轻手轻脚下了炕,提着煤油灯去外间写信。 周灵第二天睁开眼的时候看着天色不对,转头一瞧都八点半了,一个激灵人就清醒了。 “项炀——” 项炀撩帘子进来:“醒了?我给你烤衣服。” 周灵道:“你怎么没叫我?周青早上来了吗?” “来了,我给她了。”项炀道,“这点小事还值当搅合你睡觉?我给的又没毒……” “哦,那就好。”周灵松了口气,主要还有要付给别人的报酬,这事不能说话不算数。 吃早饭的时候周灵问他:“信你写了吗?” 昨晚她本来想陪着他写,项炀没同意,说她坐边上他写不出来,周灵知道他要面子,应该是不想让自己看他红眼圈,也就随他去了。 项炀握着筷子的手一顿,道:“写了,吃完咱就走。” 介绍信也开好了,钱永生当时还问他:“今天不是你们回门的日子?” 昨天孙淑琴打发周青来说的那番话刚好用上,项炀就道:“我丈母娘说让周灵把钱拿回去,否则不让进门。那就不回去了,正好去县城逛逛,过完年一忙起来也就没这工夫了。” 钱永生皱眉:“孙淑琴真是胡闹。” 见他想说教,项炀就笑道:“她这个态度,我们回门少不了得吵架,这万一要是动了手,到时候少不得又得惊动你去劝架。所以我俩出去,大家都清净。” 钱永生瞪了他一眼,开了介绍信没好气地道:“滚滚滚!” 周爱革家里,吃完早饭的空碗就摆在那里,没人收拾,也没人管。 刘美玉抱着孩子回了屋,进门后先说周护国:“今天你机灵着点,别跟木头一样杵那儿发呆,要是他二姑拿了钱回来,你得好好盯着,不能便宜你弟弟。” 周护国现在跟老二杠上了,他自己越想越觉得心里不平衡,这事他打定主意要拦到底,还得闹着把家分了,因此点点头,道:“我知道。” 周护民罕见的没回他那边,他打算好了,周灵如果没带钱回来,自己就找机会私下跟她说,明着要。那死丫头上回踹他的账还没算呢,不敢不给。 至于项炀会不会同意他不管,让周灵自己想办法去对付,偷也好,哄也好,看她的本事。 “娘,昨天不是让三妮过去说让早回吗?这都八点多了咋还没过来?”周护民不耐烦地道,“真是翅膀硬了,爹娘的话都敢不听了。” 孙淑琴也不高兴,猜测:“许是家里的活还没干完。”又道,“她也得伺候项炀吃喝拉撒,家里的屋里院子也得打扫,她不把那边的活干完,项炀能让她出来?再等等,着啥急?” 一家人坐屋里望眼欲穿。 周爱钢家气氛也不咋样,虽然当时说好不回门,可到了正经日子,许秀丽心里又开始难受了。 “个赔钱的玩意儿,你说她好好的跟何援朝多好?” 回门的时候带个精神小伙回来他们脸上也有光,现在倒好,村里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热闹呢。 村里是不少人都在竖着耳朵,还有时不时出来打逛的,就想看看周爱钢家那二丫头偷偷摸摸嫁的汉子长啥样。 毕竟那天晚上的动静不小,离着近的多多少少都能听上一耳朵,听不全,心里更痒痒,往外传的时候就顺口帮着编,现在村里都传了好几个版本了。 有说周珊自己看上了个汉子,要死要活的非跟人家,她爹娘不同意,就让周爱革家二妮帮着她私奔,结果让家里抓住,周灵挨了打,周珊也挨了打,闹到民兵都来了。 有说周灵自己不知道,是让周珊利用了,结果事情揭开,项炀嫌周灵丢人,不想要她了,最后周家哭着喊着倒贴钱还是让周灵跟了他。 也有比较接近正式版本的,但都被添油加醋改到爹妈不认的程度了。 更有个版本直接说周珊谈着知青,勾搭着别的公社的男人,脚踩两只船,肚子都大了,孩子也不知道是谁的…… 要不然周爱钢咋会三更半夜把闺女给人家送去? 诸多版本下,大家都想吃到第一手瓜,所以从早饭结束后开始,就时不时有邻居在周爱钢家那条胡同转悠,想看看周珊抛弃知青要死要活非要嫁的男人到底长啥样。 周珊这会儿倒是没有要死要活,她的状态是半死不活。 脸上的伤还没好,还有残留的青肿,那天晚上让周灵扇那一巴掌把嘴角打裂了,现在结着痂,本来脸上就带伤,结婚头天又挨了顿打,伤上加伤,以至于史家人到现在都不知道周珊到底长啥样。 而她经过两天的思想斗争,终于决定选择讨好史家,暂时把威胁史峰的事压着,留着关键的时候用。 所以,晚上史峰掐她拧她的时候她只能一边在心里骂,一边佯装不懂的受着。 但周珊还是低估了史峰跟婆婆这娘俩的变态程度和对她的防备心,连分了家的妯娌都不让她单独接触。 就是想把她困在家里,担心她出去被那些嫂子大娘的打趣,再穿了帮,所以看她看的死死的。 “个死太监,死废物,看老娘将来怎么收拾你。”周珊坐在那里吭哧吭哧洗着衣服,心里咬牙骂着。 既然打定了要讨婆婆还有史峰的欢心,周珊这两天天不亮就起来干活,吃饭的时候依然不让上桌,还被继子继女指使的团团转。 吃完饭刷碗扫地洗衣服,这么冷的天,寒风刺骨,一点热乎水都不让她用,怕浪费柴,只让用凉水。 怎么说呢?就是家里老老小小好像都不拿她当人,只当是他们花钱买回来的货物,少干一点活都觉得吃亏吃大了,恨不能一天就把她累死,这样才能回本。 现在手跟耳朵都长满了冻疮,白天疼,晚上痒,本就快把她折磨疯了,还要应付史峰那个变态。 即便是假意讨好,现在周珊对史峰也有种本能的恐惧。 昨天晚上他喝了点酒,又伸手过来扭她,她只是本能的反抗了一下,胳膊上就挨了一拳头,跟着就听史峰骂道:“草拟妈的,老子花了二百块钱还不让碰了?” 那一刻周珊想弄死他的心都有。 但她得忍,忍着恶心瑟缩着靠过去,还得说软乎话讨他开心。 婆婆看她是看的紧,但关键点还在史峰身上,只要想办法把史峰哄住,允许她自由出入,后头的事就好办了。 另一边,周灵跟项炀在县城下了车。 项炀伸手帮她把围巾紧了紧,打了个结,道:“包严实点,今天比昨天还冷。”又道,“明天我去趟红心家,让周家婶子帮着把你的新棉裤棉袄做起来,新的穿着暖和。” 周灵道:“不用麻烦别人,我自己做就行。”她看了看方向,道,“先去邮局寄信,之后再去县医院。” 项炀一怔:“还真去医院啊?” 他以为周灵只是说气话,真来了县城,也只是逛百货大楼,哪有逛医院的。 周灵道:“去吧,仪式感。” 她不知道结婚不回门吉不吉利,她希望跟项炀长长久久,顺顺利利,既然说了去县医院当回门,就去打个逛。 而且她还知道自己出生的病房,进去看一眼就走,就当仪式好了。 项炀点头:“行,听你的。”而后又低声道,“正好,离医院不远的地方有个黑市,就着过去转转把自行车票处理掉。” 看看能不能再弄着点粮票、肉票啥的,得开始攒过年用的东西了。 两人去邮局把信寄出去。 出来的时候项炀有点沉默,周灵碰碰他,道:“放心吧,这回姥娘姥爷一定能收到。” 项炀点点头,自责道:“我太不是东西了,早应该发现不对劲的。” “这可不怪你,一帮人合伙跟你玩心眼,你在明,他们在暗,你咋防?”周灵道,“现在咱知道了,就不吃这个亏,等拿到姥爷家那边的回信,直接一棍子打死。” 项炀点点头,又重新打起了精神。 除了讲明白这几年的情况,也在信里说了自己成家的事,喜事一桩,估计姥爷姥姥他们知道了也会高兴。 两人去了县医院。 周灵找到了自己当年出生的病房,但是没进去,只在门口站了站,跟项炀道:“诶,当年我就是在这里出生的。” 项炀在她旁边小声嘀咕:“啧,这病房一看就透着祥瑞,不然就凭周爱革跟孙淑琴那俩赖倭瓜,咋能生出这么水灵漂亮的姑娘!” 周灵嘴角一抽,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项炀低头,笑着冲她挑了挑眉,越打量越觉得媳妇漂亮,刚要说话,病房门突然被人从里头打开。 两边冷不丁的吓了一跳,都下意识的朝对方扫了一眼。 从里头出来的那人视线扫过周灵,目光突然顿住。 周灵在看清对方的长相后呼吸也有一瞬间的停顿,心口砰砰连跳了两下。 怎么会这么巧? 第25章 ◎那个跟你长得有点像的家伙◎ 恢复了原版的剧情记忆,周灵自然也清楚自己的身世。 她亲生父母家里姓安,亲爸叫安长荣,是他们本市搪瓷厂厂长,后来调到省搪瓷厂,担任副厂长一职。 亲妈叫肖蕊,搪瓷厂会计,后来调到了省里百货大楼担任会计一职。 那次就是她逛省城百货大楼的时候遇上肖蕊以及她的亲小姨肖静,几番辗转之下试试探探的结识,然后起疑,最后揭开真相。 安长荣跟肖蕊还有个儿子叫安子衍,市暖瓶厂工人,后来恢复高考考进了清华。 他们的女儿安子晴,就是那个跟她掉包的女孩。 对亲生父母那边,周灵的情感有点复杂。 怎么说呢?一开始知道真相后她也充满了期待,很渴望父母的疼爱和保护,事实上安父安母对她也确实好,一时间恨不能把手边最好的东西都填给她,来弥补这二十年的缺失。 可中间还横了个安子晴,这就导致其中的关系有点微妙。 安子晴是他们从小养大的,平时就特别疼爱,即使揭开真相也很难割舍,周灵心里有点小小的嫉妒和难受,可也能理解。 周灵享受了一段很短暂的亲情环绕的时光,但心态崩的很快——安父安母竟然选择谅解周爱革跟孙淑琴。 而谅解的原因是因为安子晴为这件事病了,苦苦哀求他们不要让自己的亲生父母坐牢,安父安母心里的天平最终还是倾向了安子晴,事后哪怕他们对周灵再好,周灵也始终觉得跟他们隔了一层。 心里扎了刺,她无法说服自己,也抹不掉。 所以重生归来,周灵的计划里没有认亲这一项,即便有,也是单方面用来威胁周爱革跟孙淑琴,她甚至都计划好了,这一世多努努力,等高考的时候拼一拼首都的学校,避开省城,避开省城的百货大楼,也避开跟安母的结识。 但万万没想到,她提前两年多在县医院遇见安子衍。 安子衍对她也很好,听到消息特意从学校请了假回来认亲,日后也时常给她写信交流学习心得,给她讲首都的风土人情,给她寄书、寄各种学习资料。 在安父安母原谅周家这件事上,他持反对意见,但等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也没挽回什么。 上辈子这一段相关的记忆只如烟火一样炸开,很快落下,周灵不动声色的滑开视线,转头看向项炀,道:“咱走吧!” 项炀在看到安子衍的一瞬间也愣了下,总觉得他长得很眼熟,像在哪儿见过,只是不等细想,就觉得他落在周灵脸上的眼神太直了,顿时一皱眉头,刚要开口,周灵就拽了拽他的袖子。 “走。”项炀眼神凌厉的瞪了安子衍一眼,牵着周灵的手离开。 病房那边,安子衍愣了又愣,一时也有些茫然——怎么觉得刚才那姑娘长得那么像他小姨呢? 病房里有人喊他:“子衍——” 安子衍转身回去,道:“奶,怎么了?” 靠里的一张病床上,躺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她有气无力地问道:“你在门口、看啥呢?” 这时候的安子衍也刚二十出头,眉目青涩,低声温和地道:“刚门口有人,我一开门吓了一跳,没啥。奶,我出去给你买包子……” “你、你买完回来,就回市里,别耽误上班,这边有你二婶照顾着呢。” “耽误不了,我明天才上班呢。” 另一边,快走出医院的时候项炀才突然怔了下,惊声道:“诶,我说刚才看那小子长得有点面熟呢,他跟你有点像,你有没有发现?” 周灵平静的看了他一眼,道:“没发现,这世界上长得像的人也挺多的。” 周灵捋了下时间线和上辈子了解过的安家情况,安家老家就是这埠台县,这时候安父安母还没调去省城,应该还在市里的搪瓷厂;安子衍也还在暖瓶厂上班,虽然暖瓶厂不在这边,但老家人都在县城住着,所以在这边的医院遇上他也不算特别奇怪。 就是不知道谁在医院里住着。 项炀心里已经起疑了,他特意探头看了下周灵,还是觉得像,再琢磨一下,突然小声道:“灵灵,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真不是孙淑琴生的!” 就那歹竹,咋能生出灵灵这么漂亮的姑娘? 周灵伸手给他拉了下围巾,把嘴巴围住,道:“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你还去不去换东西了?” “换,换换换。”项炀道,“外头冷,你在这里头等着我,我去溜达一圈就出来。” 周灵担心碰上安子衍,道:“我去那路口上等你就行,有情况咱跑也跑的利索。” “那行,你围严实点,找个避风的地方。” 两人出了医院,项炀溜溜达达拐去了医院后方,周灵则去了旁边的路口上。 安子衍从医院出来,左右瞧了一眼,没看见刚才那个长得像她小姨的女同志,有点失望的叹了下气。 他出来也不止是去买包子,刚才跟病房的人打听了下,医院后头有条巷子,不少老乡偷着去那里换东西。 他打算过去溜达一圈碰碰运气,看能不能买上只老母鸡,给奶奶炖点鸡汤补补身子。 刚要走,旁边有人喊他:“哥!” 安子衍转头,是他妹妹安子晴,道:“你咋来了?今天不上班吗?我可跟你说,你刚进厂,可别有事没事的就请假。” 安子晴穿着市瓷用花纸厂的蓝工装,脚上一双黑色的小皮靴,梳着两条麻花辫,容貌跟安子衍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气色很好,眼神明亮欢快,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道:“我知道,我今天上晚班,特意赶回来看看奶奶,咱奶咋样了?” 安子衍点点头道:“今天好点了,年纪大了一感冒就不容易好,你上去陪陪她,我出去买点东西。” “得嘞哥。”安子晴一看就是从小被家里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孩子,性子瞧着也活泼,说完冲安子衍挥挥手,就蹦蹦跶跶的进了医院。 看着她进去,安子衍不知为何,脑子里突然闪过刚才那位女同志那张脸,心底有个怪异的想法冷不丁的冒了出来,让他打了个寒颤,继而又摇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我在想啥呢这是?” 抬脚往医院北面走去。 另一边,周灵在避风的地方跺着脚取暖,脑子里也在想刚刚遇见的安子衍,懊恼的拍了下脑门,叹气:“怎么就这么巧呢!” 上回跟项炀没有这趟旅行,更没有荒了个大唐的跑到县医院来回门,自然也就没有遇见安子衍这一说。 她只惦记着将来避开省城遇见安母的时间线,哪成想会在这里碰上安子衍,还提前了两年多。 “希望安子衍没多想就好。” 她也只是一个有着七情六欲的凡人,很难做到在亲生父母站到安子晴那边后,还依然对他们亲近有加。 让她理解他们的难处,她在周家受的这么多年的委屈,谁来理解? 周灵垂了垂眼皮,再撩起来,眼底一片清冷。 不多时项炀回来,一看他身后的筐往下坠着,就知道换到东西了。 周灵迎上去,笑道:“换了啥?” “五斤大米,晚上回去给你蒸米饭吃。还有一只野鸡、十五个鸡蛋。”项炀小声道,“最稀罕的是换了三斤大苹果。” 周灵顿时咽了下口水,酸酸甜甜的苹果,后世买起来要多方便有多方便,但在这个时候就是稀罕货。 不过她还没忘了最关键的东西,小声问道:“自行车票呢?” 项炀道:“我要的价高,不少人很眼馋,但身上没带那么多票。” 周灵眼里划过一点点失望,没出手就得再来一趟,她有上辈子的阴影,总觉得多来一趟就多一分危险。 谁知项炀语气一转,接着笑道:“不过,跟人家约出去了,两张他全要,但是得俩小时以后,在医院门口这边交易。” 说完一脸神秘地道:“诶,你猜是谁?” 周灵抿嘴看着他,心里扬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就是听项炀说道:“就是那个跟你长得有点像的家伙!”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来波收藏支持一下吧~ 第29章 (2.1日从此章开始倒V) ◎摊开◎ 是让项炀多跑一趟, 还是跟安子衍交易,周灵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多跑一趟就多一分危险,她不会拿项炀的安全开玩笑。 周灵神色平静地叮嘱:“交易没问题, 只要你确定跟他交易安全就行。还有,你可别疑神疑鬼的跟人家瞎打听啥啊。咱这票来路蹊跷, 也别因为对方跟我长得有点相似你就放松警惕, 啥也跟人家说。” 项炀道:“我知道, 黑市的买卖哪有跟人家交底的!” 真有那不懂事的交易的时候打听底细,他一般就编个名字糊弄过去,问哪个大队,他肯定也不会傻乎乎的告知。 两人去国营饭店吃了点东西,周灵没跟着去,项炀自己去跟安子衍交易。 安子衍这俩小时也没闲着, 让爸妈带着票过来肯定来不及, 找了家里在县城这边的亲戚,还有他爸妈的朋友, 把项炀要的东西凑齐。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赶回去,一眼就看见了在医院门口的项炀, 只是他身边那个女同志没跟着, 心里多少有点失望。 两人找了个角落交易,安子衍把项炀的要的票递给他,项炀接过来大致点了点,就揣进怀里, 把那两张自行车票递了过去。 “同志,冒昧的问一句。”安子衍眼看着项炀要走, 赶紧道, “上午跟你在一起的那位女同志, 我瞧着跟我一个亲戚有点像,能不能问问…你们是哪个大队的?” 项炀佯装不懂他的意思,冷声问道:“哥们头一次私下里换东西?” 意思是你不懂交易的规矩么,这么刨根问底的。 安子衍知道他误会了,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位女同志真的跟我一个亲戚特别像,那、那能冒昧的问问,她今年多大了吗?” 项炀当然没误会,他打马虎眼呢。 他心里其实也有个大胆的猜测,但他家灵灵看着不是很积极,所以他也不会私下替周灵做决定,正准备转身走,旁边有人插话进来:“哥,你怎么在这儿……” 安子晴准备回市里,她一下来就看见他哥跟一个个头很高的青年在角落里说话,就过来打招呼,走近了,刚好看见项炀转头,对上项炀英俊的五官,安子晴视线顿了顿,脸颊微微一热,转头问安子衍,道:“哥,这你朋友啊?” 项炀本来只是无意中瞥了下,但下一瞬,就像被人施了定身术一样,盯着安子晴那张脸,心头大震。 草草草草草,这特么不是女版的周爱革吗? 安子晴见项炀怔怔的盯着她,心里一阵噗通,娇羞的低下了头。 项炀也打了个激灵回神,转头看向安子衍,第一眼就捕捉到了安子衍眼底的探究和观察。 他神色如常的挑了挑眉,说了句‘合作愉快’,抬脚就走。 安子衍赶紧喊了几声跟上去,但项炀走的很快,大长腿一步跟一步,出了医院门口一溜狂奔,等看到周灵的时候脸上的惊色还没落下去。 另一边,安子晴没想到项炀走的这么快,诧异失望之余也跟着跑了出来,问安子衍:“哥,刚才那人是……” 安子衍已经看不到项炀的尾灯了,他平复了下气息,转头看了眼自家妹妹,直接道:“他结婚了!” “啊!”安子晴脸颊飞霞,又失望又羞恼,“谁问这个了,我是问他是你朋友吗?” “不是。”安子衍这会儿心头也乱,他道,“你不是要回市里吗?早点回去,别误了车。” 安子晴脑子里却在想着刚才见过的那个青年,长这么大她还没见过长得比她哥还好看的男青年,可惜,竟然结婚了。 又一时羞恼,都结婚了干嘛还盯着她看? 安子衍不认为项炀刚才那个眼神有别的情绪,他在旁边瞧的真切,项炀看到安子晴的反应跟他上午看到那个女同志的反应一样。 他有点肯定,项炀应该也觉得安子晴像他认识的某个人,所以才一时失了神。 只是也不知道那俩人是哪个大队的,除了记住了两人出色的容貌,旁的一概不知。 安子衍心事重重的回了病房,他决定等回家后问问妈妈,当年生子晴的时候,病房里有没有同样生女孩的产妇。 那边,周灵见项炀一脸见鬼的表情回来,心里就咯噔一下,佯装镇定地问:“咋了?” 项炀看着她,气还没喘匀,就低声道:“刚才我看到一个女同志,管跟咱交易的那同志叫哥,你猜怎么着?” 周灵有点心累地想着,他不会遇上安子晴了吧? 安子晴的容貌特别随周爱革,所以——这辈子的轨迹是不是巧的有点太离谱了? “那女同志长得也太像周爱革了,你是没见,特别、特别像。”项炀没等周灵回应就道,“灵灵,你、你俩不会、不会当年被人掉包了吧?” “还有,刚才那同志也跟我打听你今年多大,不过我没说。” 周灵知道在项炀这里瞒不住了,瞒也没有意义了,她点点头道:“是,我偷听过周爱革跟孙淑琴的谈话,我是被孙淑琴偷着调换的。” 项炀心神剧震,被震的云里雾里,失声道:“我猜对了?而且,你、你知道?” “我知道,上午见到那个男同志我也有点怀疑,但我并不想认。”周灵直接摊开说,自嘲地笑道,“你觉得,是有血缘、但从没养过的孩子亲,还是从小一把屎一把尿带在身边养大的孩子亲?我这半路横插进去,多尴尬!” 项炀有点懵,他疑惑道:“可、可周爱革跟孙淑琴对你也不亲啊。” “那是因为他们知道我不是他们的亲闺女啊,另一边未必。”周灵笑道,“你现在想一下,刚才见过的那个女孩是不是神采飞扬,说话落落大方的?” 项炀拧了下眉头,刚才他还真没注意,就是意外在一个女同志脸上看到周爱革那张脸,有点吓住了。 现在回忆一下,他虽然没注意的太仔细,但那个女同志脸上不似灵灵那样瘦,说话声音也不像灵灵之前那样,是有点爽利。 所以,那家人家是疼闺女的,而他媳妇儿被周家磋磨这么多年。 “草,周爱革那狗比玩意儿,早晚得报应。”项炀忍不住骂了句。 “行了,走吧,去百货大楼问问收音机,没有咱就回了。”周灵道。 项炀见周灵仿佛真不在意的样子,他也很快释然,灵灵不想认就不认,没啥大不了的。反正以后有他疼,谁也不能欺负她就是。 两人去了趟百货大楼,运气不错,抱上了一台收音机。 项炀小心翼翼的放进筐子里,还从上头伪装了一下,去回镇上的路边等车。 车上又是人满为患,充斥着各种复杂的气味,车门一开就能把人熏一跟头。 但是没办法,这年头的条件就是这样,能赶上就不错了。 家里,周爱革一家等到十点就沉不住气了。 攒了这么多活呢,这个点还不来,吃午饭前能做得完吗? 打发周护民去看,周护民还懒得去,周爱革没好气地道:“你不去,以后啥念头也甭想。” 周护民也才揣着袖子去了项炀家,结果一看,铁将军把门,险些没气死。 周爱革跟孙淑琴两人也气了个倒仰。 孙淑琴当场坐到院子里开始嚎叫着叫骂,骂完周灵骂项炀。 她快心疼死了,人倒贴钱嫁出去不说,回门的东西也捞不着,关键是那么多钱,要是要不回来,她得活活呕死。 周爱革完全忘了昨天下午孙淑琴发的那通火和指使三妮去传的话,他只觉得项炀跟周灵打了他的脸。 他认为,甭管他们这做爹娘的如何嫌弃,周灵都得有个为人女儿的样,主动低头回来缓和关系。 谁知两人连门都不登,直接锁门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他脸色铁青地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转悠,目眦欲裂地咆哮:“反了天了,个不孝的玩意儿,就当她死了,这辈子都别想再登娘家门!” 周护民还抱着一丝希望,道:“会不会绕去供销社买东西了?” 周爱革一怔,若有所思的看过来。 孙淑琴也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指使周护民:“快,你去供销社看看。” 周护民赶紧跑着去了村里的供销社,还特意问了问,结果压根没见项炀跟周灵。 回去一说,孙淑琴又重新坐到了院子里哭喊着叫骂,周爱革再次倒背着手在屋里来回打转。 旁边的屋里,刘美玉跟躺在炕上的周护国道:“啥意思?你二妹妹今天不回门了?这像啥话啊,哪有嫁出去的闺女不回门的?这传出去咱家还做不做人?” 周护国也觉得周灵在打他们家人的脸,本来家里就够乱了,那死丫头一点面子不给。 刘美玉眼珠转了转,道:“是不是昨天让三妮去说的那番话?估计项炀不乐意给钱,所以今天连回门也不回了。” 她坐到炕沿上,柔声道:“护国,要说得罪他二姑这事的源头其实跟咱不挨着,都是老二引起来的,你后头掺和进去那也是受了爹娘的蛊惑,咱是冤枉的呀。” “看老二那性子,还有爹娘的偏心,往后恐怕还有的闹,咱这名声可不能再让老二连累了,得赶紧把家分开才行。” “分了家,老二乐意丢人就丢人,乐意作死就作死,跟咱就没关系了。要是还合着过,咱就得一起陪他丢人。” 周护国挠挠头,道:“二妮那钱呢?要是分了家,二妮后头再拿回钱来,不就都便宜老二了?” 刘美玉合了合眼皮,遮住眼底的讽刺,心说回门的大日子人家理都不理,直接铁将军把门,就这态度,那钱还能要回来? 也就公婆跟小叔子还做着梦呢。 孙淑琴气冲冲地闹到了大队上,找队长给她主持公道,非说项炀挑唆着不让二妮回门。 谁知钱永生竟然知道她让三妮传的那通话,直接问道:“不是你让小两口不把钱给你们就不让回门的?哪家闺女回门还得掖着钱?人家小两口不过日子了?” 孙淑琴噎在那里。 第30章 ◎喜欢吃果子,下回进城咱再淘换。◎ 孙淑琴心里呕的慌啊, 心疼给出去的钱,又气周灵不给他们脸面,被钱永生这一噎, 多种情绪混杂着一起翻上来,她想闹, 可又不敢在队长面前闹, 一路干嚎着跑到项炀家门口, 坐地上开始哭,又哭又骂。 隔壁的赵翠芳听着动静出来看热闹,可算找着吐槽的点了,在旁边煽风点火:“这也太不像话了,还以为那小土匪结了婚就能像个人了呢,这咋还土匪性子呢?哪有拦着不让新媳妇回门的道理?” 孙淑琴也越发来劲, 她就认定是项炀拦着不让回门的, 丝毫不提她昨天让三妮来传的那番话。 “可说是啊,我家二妮多老实的人啊……” 赵翠芳道:“叫我说你就该去大队上找找, 让钱永生过来管管那小土匪。” 孙淑琴才被撅回来,哪敢再去? 坐地上哭了这会儿冻的直哆嗦, 爬起来擦了把泪, 道:“算了,咱不给大队上添麻烦,我家那赔钱货也是老实的有点傻了,那小土匪拦着她她就听啊?欠打的玩意儿, 回头看我咋收拾她。” 赵翠芳道:“是该教育教育,我闻着他家里昨天炖鸡今天炖鱼的, 离娘家这么近都不说给端碗过去……” “啥?”孙淑琴尖声道, “那死丫头见天吃这个?” 赵翠芳一想起昨天晚上飘到自家院子里的那个味儿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惹的家里孩子闹哄个没完,气道:“可不么,我闻着真真的。” “这个死丫头,这个赔钱货呀,我白养她这么大了……” 孙淑琴骂骂咧咧的回了家,进门黑着一张脸,道:“钱永生那老不死的不管闲事。我刚才去小土匪家看了看,你猜怎么着?项照亮家里的说二妮跟项炀昨天吃鸡今天吃鱼的,都不说给家里端一碗过来,狼心狗肺的东西,吃那么好也不怕撑死!” 周爱革一听就觉得嘴里淡,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道:“好赖是刚结婚,应该是为结婚置办的东西,他们还能天天吃啊?行了,这是次要的,大队上到底咋说?打听着他俩去哪儿了吗?” 孙淑琴把钱永生撅她的话重复了一遍,最后道:“说是去县城了。” 周爱革嘬了下牙花子,项炀年轻气盛,听着这种话可不赌气么?昨天下午应该拦一拦。 本想吓唬吓唬他们,结果就这么赌气去了县城,去县城不得坐车,坐车不得花钱啊?照这个花法,那几个钱能撑多久? 周爱革顿时心疼的不行。 “项炀从小身边没个长辈教育着,不知道过日子,咱家二妮性子又面,啥也听他的,照这样下去我看手里那俩钱攒不住。”周爱革道,“年轻人手松,这一趟又不知道得白活出去多少。” 这么一说,孙淑琴也心疼坏了,她到现在还觉得项炀跟周灵花钱都是花的她的钱,捂着胸口一阵唉哟哟。 周爱革去喊已经回屋窝着的老二,绕着墙头吩咐:“你去项炀家盯着,看见他俩回来就赶紧让他们来家里一趟。” 他回屋叮嘱孙淑琴:“不能这么跟那俩小年轻对着拧,年轻人火气大,拧着来咱拧不起。” 周爱革来回踱着步,嘴里喃喃着:“咱算计错了,啧,一开始就不该听周珊那丫头的。哎呀,错大发了。” 孙淑琴听不懂,一个劲地问:“啥啊?算计错啥了?” 周爱革懊悔的拍了下大腿,道:“我现在才绕过这个弯来,你想啊,项炀没爹没娘,他娶了二妮,又离的这么近,咱要是跟他打好关系,这跟招了个上门女婿有啥差别?” “他家里没长辈,没爹疼没娘疼的,咱一哄他还不得感激的晕头转向?” “家里就他们小两口,吃也吃不多,时常孝敬着咱,咱家日子不比现在好过?” “日头一长,咱再替他们管着钱……” 周爱革遗憾的原地转圈,嘴里‘哎呀’‘哎呀’的,遗憾的肠子都青了。 孙淑琴也怔了过来,道:“对啊,那、那现在咋办呢?” 周爱革还算清醒,没迷了心,他知道项炀啥性子,从小倔到大,跟亲大爷亲叔叔闹掰后这么多年都没和好,所以自己已经把他得罪了,依着他记仇的性子,短时间想哄回来没那么容易,只能把希望放到周灵身上。 “他稀罕二妮,二妮的话他肯定听,这事得放到二妮身上。”周爱革低声叮嘱着,“还是得从二妮身上下手,这事你去做最合适,对二妮好点,那丫头从小就盼着你这当娘的能对她好点,先把二妮哄好,再让她去哄项炀……” 孙淑琴不大乐意,可一想到他俩收捏的那些钱,就咬咬牙道:“行,哄那死丫头还不好哄?等来了我哄哄她。” 另一边,项炀跟周灵两人从车上艰难的挤下来,项炀重新把筐背到背上,道:“走,赶紧回家暖和暖和!” 两人不知道的是,有人在公共汽车的角落里盯着他俩的背影,脸色乍青乍白。 安子晴心口慌乱的不行,她是去车站坐的车,上车时间早,占了个座,车子还没出站人就坐满了,一路走一路上人,很快过道里也变得挤挤攘攘。 但她还是透过窗户第一眼就看到了上车的项炀,本来还想拉开窗户喊一声,目光陡然一顿,就看见了跟在项炀身边周灵。 看清周灵那张脸,安子晴脸色瞬间变了。 周灵的侧脸跟妈妈有点像,正脸特别像她小姨。 她还从人群缝隙中看到周灵仰头对着那个高大的男人笑,某个瞬间又特别像她哥。 安子晴就想到从小到大听的最多的话就是她不像安家人。 一时间她心乱的不行,到下车她都不想去承认脑海里冒出的那个荒诞想法,深一脚浅一脚的回了家里。 家里没人,爸妈这会儿还没下班,安子晴走到相框前头,看着里头的照片,越看脸色越白,越看心里越慌,慌到她妈妈下班回来都没发现…… 这边,项炀跟周灵走到村口看见了等在那里的周护民。 周护民忘性大,他已经把坑害周灵的事忘到脑后了,看见周灵下意识呵斥道:“周二妮你是不是翅膀硬了?今天该回门的日子不回去,死哪儿去了?” 周灵没说话,项炀厉声道:“周护民,你他妈跟谁说话呢?再给老子说一遍!!” 一看见项炀瞪眼,周护民下意识就怂了下,语气不由自主的放软,道:“不是,你们这样不像话啊,让村里人咋看咱爹娘,咋看咱家?” 周灵冷声道:“乐意咋看咋看,卖女儿都不嫌丢人,这点事算啥?还有,昨天不是让三妮来说不带钱就不让回去么?我哪来的钱往回带?这种娘家回不起,不回也罢!” 周护民下意识想骂一句,但忌惮旁边的项炀,那话就硬生生往回吞,心说你没钱,项炀不是有钱么? 这死丫头,刚嫁人胳膊肘就往外拐。 当着项炀的面没法说,回头找她单聊,要是再敢跟自己大小声,看不揍她! “咳,咱爹娘让你俩回去一趟。”周护民揣着手,视线瞟了瞟项炀身后的筐,那筐看着往下坠,也不知道装着啥,他也有心眼子,装模作样地道,“项炀,你也一起,也甭回你们家了,直接跟我回去见见咱爹娘!” 甭管项炀身后背的啥,跟他回了自家那边,还好意思再背出来? 项炀哪会吃他那一套,向来混惯了,道:“你跟谁咱呢?老子的爹娘都死了,咋着?你想见他们?” 周护民气个倒仰,他惊愕地道:“项炀你啥意思?你不是跟二妮结婚了吗?改口喊爹娘不应该吗?还有,我好歹也是你舅哥,你……” “结了婚就非得叫周爱革那狗杂种一声爹?老子敢叫,他担的起吗?”项炀直接上前,一把揪着周护民的领子就提了起来,冷声道,“还舅哥?呸,狗屁不是。以后再敢跟周灵大小声,再敢在老子面前摆架子,老子揍死你这个瘪三,滚泥马的!” 直接把周护民搡了出去。 周护民忌惮项炀,只狠狠的瞪了一眼,连句狠话都不敢撂,连滚带爬的跑着去告状,回家一说,周爱革跟孙淑琴气得眼前发黑,这时候再让孙淑琴去项炀家门口叫骂,她就不敢了,项炀不在她去耍耍威风还行,项炀一回来她可不敢去。 只敢在家里骂,一边骂一边问:“当家的,这事咋弄啊?那死丫头有项炀撑腰,真是胆子大了……” 周爱革还惦记着想把项炀哄回来,压着气道:“先这样吧,过两天等项炀消消气再说。” 一时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等项炀消气。 周护民不想等,他焦急地道:“我结婚的事咋弄啊?” 周爱革一脚蹬过去,骂道:“没出息的玩意儿,你就迷成这样?你就这么迷她?你娘说的没错,你找的那对象也不是啥好东西,就二十块钱彩礼,她乐意就乐意,不乐意就算,你也甭吓唬老子,有种你就打一辈子光棍!” 周护民气冲冲的回了他自己那边。 两三天都没见倩倩了,他心里像烧了一团火,烧的实在躺不住,简单收拾了下,换了身干净衣服,跑了出去。 项炀跟周灵回了家,把门一插,周灵清点今天买的东西和票,项炀去生炉子,忙活晚饭的事。 周灵先把苹果翻出来看,太稀罕了。 这时候的苹果颜色没有后来的苹果那么好看,但果香味特别浓郁,抱着嗅一口,一脸陶醉。 周灵有点舍不得吃。 项炀从外头进来,就看见周灵抱着苹果不撒手,稀罕的跟什么似的,抱他的时候都没那么陶醉,心里又拈酸又好笑,温声道:“喜欢吃果子,下回进城咱再淘换。”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不头疼不头晕了,应该不是感染,但右边耳朵周围的神经疼,一阵一阵的,痛感特别尖锐,每次疼都有点控制不住的想转脖子、想歪头,可烦死我了。 希望宝子们都做好防护,没阳的宝子继续坚持住,争取永远不阳。 不幸感染了的宝子注意休息,藿香正气水塞肚脐、花椒加姜泡脚、少商穴、商阳穴、耳尖放血、推天河水,都能辅助退烧,希望大家早点康复。 作者菌家里人都轮一遍了,就我还硬挺着!!希望坚持住!!感谢在2022-12-21 35:35:45~2022-12-35 35:55: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qbjl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她哄周灵只打算用嘴哄,可没打算伸手帮这死丫头干活◎ 身上还没暖和过来, 苹果这会儿也凉,担心吃了闹肚子,暂时只摆在旁边闻香。 项炀把收音机给她摆弄好, 拧开旋钮,里头出现刺啦刺啦的电流音, 慢慢调了调, 传出一段歌曲《东方红》。 周灵在屋里听着收音机整理今天兑来的票, 项炀把野鸡和那两条鱼提了出去。 他将上回剩的那半只鸡用瓦罐煨上,旁边锅里的水也烧开了,开始处理野鸡,收拾干净,找阴凉地方挂着风干。 把那两条鱼也宰杀了,抹了盐腌咸鱼。 收拾完用猪胰子洗干净手, 去挖了点所剩不多的白面, 又掺了半瓢玉米面,开始和面擀面条。 米饭也蒸上了, 不过周灵说今天晚上不吃,蒸出来放锅里留着明天做蛋炒饭吃。 手擀面煮熟, 舀一勺黄澄澄的鸡汤浇上去, 再摆上炖好的鸡块,鸡汤的鲜香裹着最朴实的粮食香气,勾的人胃口大开。 两口子吃的满头大汗,汤都一滴不剩。 重生后的第一个苹果是坐在被窝里吃的。 周灵披着棉袄靠着床头的柜子坐着, 身子底下是热乎乎的炕,被窝里也暖和, 她摊着课本看书学习, 咬上一口酸酸甜甜的苹果, 说不出的满足。 项炀洗完脚爬上来钻进被窝,周灵把书递给他,让他帮自己检查背诵。 项炀有点惊讶:“刚看几遍你就能记住?” “也不是刚看,以前就看过,听周青背,我也跟着背。” 项炀默了下,道:“这么喜欢学习?” 周灵点点头,又一次央着让他陪自己一起学,道:“就算咱们进不了城当不了工人,可知识学在脑子里,也比旁人更明事理是不是?” 项炀的胳膊被周灵来回晃着,他半晌后才无奈地‘啧’了声,道:“哎呀,行吧行吧行吧,听你的,学!” 随后又想起什么,得意地挑挑眉,道:“这好像也没啥难的,老子当年上学的时候可是年年考第一呢。” 不过他初中没念完,勉强读完初一就退学了。 那时候父亲去世,家里叔叔伯伯对他家的院子虎视眈眈,当时大队里也希望他能跟着其中一家过,项炀不乐意,想办法说通大队允许他自己干活挣工分养活自己,哪怕只拿一半工分也不想跟着叔叔伯伯过。 从那之后就再没想过学习的事,没想到现在娶了媳妇反而又要开始学习了。 为着他答应一起学习,周灵趴过去在他脸上啄了一下,项炀当场就背了两篇课文。 两口子挑灯夜战,前半夜学习文化知识,后半夜实践夫妻生活,一宿倒也不闲着。 第二天等周灵起来吃了饭,项炀腰里别上斧子,背上挂个筐,进山找东西。 周灵则在家里看书学习。 十点多的时候听着门那里有动静,周灵撩开帘子一看,隔壁的赵翠芳牵着她两岁多的小孙子进来了。 周灵赶紧出来。 赵翠芳进门后眼睛正滴溜溜四下里转悠着打量,就看见了从屋里出来周灵,她赶紧虚笑着说话:“唉哟,可算见着新媳妇的面了。”她往前送送自家的宝贝孙子,“快抱抱你侄子,来年生个大胖小子。” 周灵看着站在那里流着鼻涕还在吃手的小男孩,笑笑:“不着急,项炀说我们过几年再要。” 赵翠芳一抿嘴,表情明显有点不高兴。 这周家二妮真是太木了,一点也不灵活,自家宝贝孙子让她抱,她赶紧接着就是了,还扯啥过几年再要,她管啥时候要呢,生不出来才好呢。 周灵说完就诧异地看着她,也不往屋里让,那意思就在等着赵翠芳说来家里有啥事。 赵翠芳是看着项炀离了村子,才起了过来看看的心思。 她琢磨着周家二妮是出了名的面,加上新媳妇子面皮薄,自己带着孩子过来要块糖吃,再顺势去屋里坐坐,也好看看项炀那小土匪结婚都置办了啥,这天天往自家那边飘香味儿,净惹孩子闹腾。 结果这闷葫芦连基本的礼节都不知道,也不说往屋里让,她就笑道:“你看,你们结阵子婚我们也不知道,等知道的时候你们都结完了,要是早知道的话就来抢块糖吃,也跟着热闹热闹。” 说完看着周灵,心说她都说得这么明显了,又是带着孩子过来的,周灵就算再木,还不至于木到这个程度吧? 谁知周灵一挑眉,嘴里恍然般拉长音‘哦’了声,笑道:“唉哟,我当婶子过来有啥事呢,原来婶子是来补随礼的?让你破费了……” 说完眼巴巴的看着赵翠芳,赵翠芳一怔,脸色一下就变了,没好气地道:“补啥随礼?你这丫头咋这么不懂礼节呢?随礼哪有补的?” 周灵诧异地道:“婶子不是来补随礼的?那你来是有啥事啊?” 赵翠芳一噎,索性往前推了下她孙子,硬邦邦地道:“孩子来看看新婶婶,你不赶紧给你侄子抓把糖吃啊?” 周灵笑道:“哟,这可巧了,家里没有糖了。”她指指墙头,“你家我狗蛋兄弟不是趴墙头看过,没跟你说我家里没糖了?” 赵翠芳气愤之余才后知后觉的有点愣怔了下,这是周爱革家那二丫头吗?她不是闷葫芦么,咋这么牙尖嘴利呢? 不过提到她家那傻儿子让她有点不高兴,没好气地道:“他一傻子知道啥?” 说完转身嘟嘟囔囔骂着牵着她小孙子走了。 周灵听了一耳朵,不外乎就是说她小气,没个当婶子的样,巴拉巴拉的。 一块糖确实不值当小气成这样,但得分人。 项炀小时候孤立无援,项照亮跟赵翠芳帮着项图强说项炀,说他不知好歹,当大爷当叔叔的管他吃管他喝,他就得把院子贡献出去。 都以为项炀年纪小好糊弄,打量着先把院子诓过来再说。 但项炀心里明镜似的,凶狠的跟小狼崽一样,凭着一股子不要命的狠劲,才没让本家人得逞。 这样的关系,周灵才不会圣母到背着项炀跟人家亲亲热热的聊闲天。 赵翠芳前脚走,后脚孙淑琴就过来了。 周灵还以为她来兴师问罪,谁知道竟难得端着一张笑脸,一看她这样,周灵心生警惕。 “你来做啥?” 孙淑琴笑道:“瞧你这话说的,我这当娘的还不能来看看闺女了?” 她径直进了门,一进门就先四下里打量,道:“唉哟,女婿家这院子是敞亮,这院子是大啊,能顶咱家一套半。就你们小两口住太空了……” 周灵不接话,孙淑琴直接进了灶屋,眼馋的不行,这灶屋不光宽敞,那边还整整齐齐码了几摞柴,这要是往家匀一半,家里最少十来天不用省着用。 孙淑琴咽了下口水,心说当家的这主意是没错,是得好好哄哄二妮,把二妮哄好了,让她给项炀吹枕头风,好往家贴补东西。 旁边盘的土灶上嵌着一口大铁锅,瞧着也比自家那锅瓷实。 灶台上还有半桶豆油,旁边还有个陶罐子,一般家里都是用来装猪油的,不等周灵阻拦,她就眼疾手快的掀开了,里头大半罐子猪油。 孙淑琴眼睛亮的都快冒光了。 “二妮,项炀攒这么多油呢?”她眼睛直往周灵脸上瞟,想等着周灵开口说给她倒点。 周灵夺过她手里的盖子盖回去,道:“是啊,以前他一个人过,现在两个人过,往后这油就攒不下了。” 旁的话没有。 孙淑琴下意识一拉脸就想骂,但关键时刻又生生忍住了。 来的时候周爱革就千叮咛万嘱咐,她来是跟二妮缓和关系的,可不是来骂人吵架的。 悻悻的扯出一个僵硬的笑,道:“是,是!” 心说还是那块木头,就不知道偏向偏向娘家人。 “你来到底干啥?”周灵拦着不让她继续掀锅揭盖子的,直接冷声问道。 “你这闺女,我这不就是来看看啊。”孙淑琴嗔道,“你出了嫁,项炀又是那个名声,我跟你爹心里都挂念着,你爹挂念的晚上都睡不着觉。” 周灵扯了扯嘴角,是惦记他们手里的钱惦记的睡不着觉吧。 孙淑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瞪着她,嗔道:“你也是死心眼,傻,家里那是你娘家,说你两句就真不回去了?让你二哥来请都请不动,你知道为啥请你跟项炀回去不?” 周灵不吭声,冷漠的看着她。 孙淑琴见这也勾不起她的好奇心,索性兀自说道:“你这傻丫头啊,当然是想叫项炀过去托付托付,老丈人点女婿还能因为啥?给你撑腰啊!” “结果你倒好,自家亲爹亲娘闹的跟仇人一样,我们能害你啊。” 周灵冷笑:“没害过么?” 孙淑琴一噎,悻悻地道:“都过去了,那不是、那不是让你珊姐撺掇的么?” 周灵懒得再跟她废话,道:“你看也看了,也不用跟项炀托付啥,我们两口子很好,没事就回去吧。” 孙淑琴还没进屋看看呢,眼珠一转,笑道:“你这孩子,当娘的看闺女哪有看够啊?你刚嫁过来啥也摸不着边,娘看看有没有需要帮你收拾收拾的……” 说着就想往屋里走,周灵拦住了,笑着指了指那边的大铝盆,道:“有啊,换下来的床单没洗呢,娘你帮我收拾收拾呗。” 孙淑琴顿住了,下意识想黑脸,可又怕坏了来的目的,脸上的肉一阵叽咕,扭曲的不知道要摆个啥表情好,半天才扯出一个僵硬的笑,道:“你这死…你这孩子,一条床单你伸伸手就洗了,还用的着我给你洗?” 她在家里连碗都懒得刷,会跑来给自己最不喜欢的丫头片子洗床单? 周灵笑道:“我就那条床单没收拾,娘你不是要帮我收拾收拾吗?旁的没啥需要收拾的,就剩那条床单了。” 孙淑琴心里那个窝火,咬了好几次牙才没骂出声来。 她哄周灵只打算用嘴哄,可没打算伸手帮这死丫头干活,最终也是懒占了上风,没好气地道:“我手腕疼,我可给你收拾不了那个。” 转身气冲冲的走了。 周灵总算耳根清净了,过去把门一插,回屋看书。 第32章 ◎算计◎ 孙淑琴一路骂到家, 周爱革听着她嘟嘟囔囔的骂声也烦了,没好气地道:“我咋交待你的?你非拧着来是不?” 孙淑琴气道:“你啥意思?还真让我给那个死丫头洗床单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觉得脚底下呱嗒黏, 抬脚一看踩了一滩新鲜的鸡屎,再看看院子的地上密集的鸡屎饼饼, 气不打一处来, 扯着嗓子嚎大儿媳妇的名字:“地上都下不去脚了看不见啊, 那俩窟窿长了是透风的?” 周爱革压着气等她吼完才开始说话,他也才发现二闺女气性那么大,这都三四天了还在别性子,无奈地道:“我估摸着她就想撒出那口气,洗条床单能累死你不?” 孙淑琴觉得心里越发窝憋的难受,当家的啥意思?还真让她给二妮那白眼狼干活?那死丫头配吗? 大儿媳妇没麻溜的出来干活, 倒是小儿子进来了, 张口说道:“娘,我爹说得没错, 二妮就是想口出气,又不是打你骂你, 让你洗条床单你洗就是了。你洗了, 说不定二妮心一软这事就过去了,你想想那好几百块钱。” “咱家三百,我大爷家三百,六百块钱呢……” 孙淑琴刚要骂, 脑子突然顿了一下,是啊, 她这两天光惦记心疼自家那三百, 咋把老大家那三百忘了呢?那俩人, 一个赔钱货一个命硬的孤儿,手里捏了六百块钱! 拿出二百给护民娶媳妇还能剩四百呢,她心里突然间嫉妒的要不行了,干声道,“我找二妮要去……” 他们有六百呢,为啥不能拿出二百给自家? “回来!”周爱革还没昏了头脑,“你也不想想,项炀能让二妮管钱吗?” 那小土匪从小横到大,项图强和项超英两家都没能奈何了那小土匪,这长大了还能突然间缺心眼了? 周爱革当年也多少念了点书,一脸深沉地说了个成语:“徐徐图之!” 孙淑琴可没那文化,诧异道:“徐啥?你说谁?” 周护民在旁边不耐烦地道:“哎呀,就说还让你哄二妮,慢慢把钱要过来。” 不过他在心里撇了撇嘴,他才不要徐徐图之呢,那得等到啥时候? 周护民朝孙淑琴伸手:“给我两块钱。” 孙淑琴立刻顾不上徐徐图之和周灵了,心疼地跳脚:“要啥两块钱?你干啥去?” 她才发现小儿子又换下了那件补满补丁的破袄,把去年给他做的那件棉袄穿上了,不用猜,又是要去找那个勾着护民的狐媚子。 周护民做好了应对准备,振振有词地道:“前头都说好了二百彩礼,结果现在咱拿不起了,我不得好好哄哄?要是哄好了,说不定二十块钱真能成事呢。” 他没跟孙淑琴说实话,他想破脑袋终于琢磨了个计划,打算把周灵一起算计了,要个二百出来。 但这事得让赵倩配合,不把人哄的对他死心塌地,怎么肯配合他? 昨天跑去找赵倩,身上没带着钱不能请赵倩看电影吃瓜子,赵倩不高兴,小手都不让他碰了,那就只能用嘴哄,他把脑子里能想到的哄女孩子开心的话都说了,赵倩的脸色才转阴为晴,两人溜达着压了好久的泥土路,他还畅想了一下美好的婚后生活,把赵倩哄的小脸红扑扑的。 赵倩也问过他提亲的事,他暂时含糊了过去,打算今天请她看电影,趁热打铁,等赵倩最高兴的时候他再说说自己的难处,看赵倩啥反应。 爹娘现在意见太大了,他担心要过来那钱也用不到他身上。毕竟哥嫂还在里头牵扯着,所以他得自己想办法。 这下孙淑琴脸色好看了点儿,但也不舍得给两块,只想给一块,还道:“记好账,要是那小蹄子最后不乐意了,你花在她身上的钱咱可得再要回来。” 周爱革倒是不拦着孙淑琴这么说,花出去的钱他也心疼。 本来最喜欢小儿子,结果为着个女同志一趟趟往外花钱,老大娶媳妇的时候也没这些额外的支出。 现在他对老二也有意见了。 要是他那对象真不成,定要去闹上一场,要钱要东西都成。 现在家里乌烟瘴气,也跟那个还没进门的女同志有关,不能饶了。 周护民不知道听没听着,要到一块也不失望,他本来就没想着能要出来两块,捏着一块钱出了门。 他前脚走,后脚刘美玉从角落里出来,咬了咬唇,回了屋里,道:“你娘又给老二塞钱了,一块。” “多少?”周护国坐起来,问道。 “一块!”刘美玉不高兴地道,“都是儿子,我给家里生了长孙,咱们又是养老的那个,爹娘做啥这么偏心?” 周护国想到上回他跟孙淑琴要钱去丈母娘家,孙淑琴不给,结果老二一要就给,心里的怨恨更大了。 周灵还不知道周爱革拦住了冲动之下想直接来要钱的孙淑琴,她看着天擦黑了,就把门插拉开,探头往外看了看,巷子尽头还没出现项炀的身影。 她中午用鸡蛋、胡萝卜丁和米饭做的简化版蛋炒饭,加了点酱油提味,吃起来还不错,米饭锅里还有,晚饭打算还吃这个,好吃又顶饱。 猪油炒米饭那个香啊,香气蜿蜒着就飘到了隔壁,不多会儿就听到赵翠芳指桑骂槐的叫骂声音。 片刻后墙头上露出一个脑袋,冲周灵嘿嘿傻笑。 周灵装看不见的,倒是项炀正好进门,拈了块土坷垃砸到墙上,狗蛋吓的缩了回去。 隔壁赵翠芳见狗蛋缩回来,喊过来问他:“你看见啥了?” “新娘子。”狗蛋瓮声瓮气地道,这两天家里人常跟他说,爬墙头看新娘子,他记住了新娘子这个说法。 还知道项炀不是新娘子,另一个才是新娘子。 赵翠芳打了他一巴掌,道:“我问你看见她做的啥饭?” 狗蛋蒙头蒙脑地道:“烧火。” 光看见烧火,没看见做的啥。 赵翠芳骂了句‘废物’,连踢带踹的把他撵回了他睡觉的鸡窝旁边的棚子里。 这边项炀进门,先拉过周灵的手检查了一下,道:“不是说好了我回来做?” “没事,我手好多了,也没倒腾凉水。快洗手吃饭,尝尝我的手艺。” 项炀点点头,又问:“今天家里没旁的事吧?” 他担心周家那边过来找周灵麻烦。 周灵笑着把今天的事说了说,道:“放心吧,我不会吃亏,如果真要吃亏,那也是我想吃,吃下这个亏,得从他们身上挖块肉。” “那不行,挖他们的肉行,你不能吃亏!”项炀听到孙淑琴上手翻家里的东西,心里起了担忧,怕孙淑琴对周灵动手。 孙淑琴还是次要的,他更担心周护民那二愣子,他万一来找周灵的麻烦,冷不丁给一下子,周灵可打不过他,所以又叮嘱道:“他们要是来找你茬,想拿东西就拿,别跟他们来硬的,非得要钱你就给,给完我再要回来。” 周灵噗嗤笑道:“我就是打个比喻。” 项炀斩钉截铁地道:“比喻也不能打!”又严肃的看着周灵,道,“你比家里所有的家伙什都重要,比家里的钱也重要,任何时候都不能为了这些零七碎八的东西让自己吃亏。” 周灵哭笑不得地道:“行行行,不打比喻了,快吃饭吧。”然后问起他今天进山的情况,“咋样?” 项炀刚抄了一筷子米饭送进口中,他这还是头一回吃炒米饭,也是昨天周灵一说他才知道,米饭还能炒着吃。 昨晚蒸米饭的时候特意少放了点水,今天冷了一天再用猪油炒了,吃起来又香又有嚼劲,里头还放了碎鸡蛋和胡萝卜,用酱油和盐调味,竟意外的好吃。 闻言指指那边的筐,道:“扎了三只兔子,抓了两只野鸡,还捡了点野栗子,不知道还能不能吃,一会儿我剥开看看。” 周灵又惊又喜又心疼。 这点东西估计跑了不近的距离,刚刚他进屋的时候周灵看到他脚上的靴子都湿透了,还沾了不少泥。 吃完饭不用周灵收拾,项炀去把碗洗干净,烧了一大锅开水处理野鸡和野兔。 往常都收拾了拿去县城处理掉,现在结了婚就得留着过日子了。 等过年队里还能分一次猪肉,虽然不知道能分多少,但年三十一顿猪肉饺子跑不了。 想到这里,项炀觉得还是得往城里跑两趟,弄点白面,再换点粗粮。 还有打算买给周灵的手表,也得买回来。 项炀就跟周灵商量啥时候去市里转转。 两天前周灵还挺心动,但去县里坐了这两回车她有点打消这个念头了。 车上气味难闻,晃悠的也厉害,不晕车的也能晃晕。 去县城时间短还能承受,但去市里得晃悠好几个小时,一想脑袋就炸,她道:“我不去了,坐车晃上几个小时太难受,我手上的冻疮消了不少,打算赶紧把衣服做起来。” “还有准备打的厨子和衣柜的样子也没画。” 而且,项炀打算去找找市里的黑市,他一个人行动也方便。 听说周灵晕车难受,项炀就不再坚持了,只是遗憾她捞不着去市里玩玩。 另一边,周护民玩起了欲擒故纵,两人甜甜蜜蜜的看了电影,又摸又亲的,把赵倩哄的上头。 结果从电影院出来,周护民突然情绪低沉下来,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赵倩吓坏了,赶紧问他咋了,周护民痛苦地道:“倩倩,我恐怕要辜负你的期望了。” 赵倩心里一咯噔:“啥意思?你爹娘不同意?” 周护民别了别头,道:“也不是。” 但就是不把话说透,把赵倩急的不行,一个劲的催,周护民才低声道:“因为彩礼的事…我哥嫂闹了好几天,非得要分家,但这都是次要的,关键…我二妹那彩礼没要过来,她那对象外号叫土匪,就是个混不吝,硬生生把彩礼又要回去了。” 赵倩一脸懵:“那你二妹不嫁他不就行了,你不是说你二妹长得漂亮么?再找个能出高彩礼的不行吗?” 周护民顺着她的话说,半真半假地道:“你说的这个方法试了,可我二妹不同意,本来想直接把她送去那户人家,谁知道她闹的民兵都来了,最后还是嫁给了那小土匪,一分彩礼没得。” 赵倩气得不行:“周护民,你啥意思?你……”她想说摸了摸了,亲了也亲了,现在跟她说要不行了。 不跟他吧,两人嘴也亲了,手也摸了,她心里觉得自己已经是周护民的人了。 跟他呢,她都跟家里人说了二百彩礼,结果又这样…… 周护民痛苦地道:“倩倩,我当然是想娶你,想的我睡不着觉,如果咱俩结了婚,我肯定加倍对你好,可现在…我、我拿不出钱,我也不知道咋办了。” 赵倩懵了,瞪着一双泪眼,大脑一片空白。 周护民打了一棒子,觉得气氛差不多了,又继续给她希望,他一脸决然地道:“倩倩你先别难过,我二妹夫手里有钱,我去求他,哪怕给他磕头也行,只要能娶你,让我死都行。” 这么一来一回,他从赵倩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份死心塌地,又哄了几句,顺势说出了他琢磨出来的那个计划。 赵倩想了想,红着脸答应了。 周护民眼里闪过得意,他才不要等着他爹的徐徐图之呢,这么直白的要,二妮跟那小土匪肯定不给,可要是救命的钱呢? 项炀心肠冷,但自己可是周灵的亲哥,她能眼睁睁不顾亲哥哥的死活?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 第33章 ◎二妮,你可得救救你二哥啊◎ 周灵看着如同哭丧一样冲进来的周爱革跟孙淑琴, 一脸愕然。 “二妮,你可得救救你二哥啊,不然你二哥就得去吃呛子儿了, 人命关天啊……”孙淑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道。 周爱革的脸色也瞧着有点不对色, 看着旁边的项炀, 沉声道:“项炀, 甭管以往咋着,如今你跟二妮也结了婚,咱就是一家人了。真到了大事上,你们不管不行啊……” 周灵眯了眯眼,这两人进来一通嚎,具体啥事不提, 只左一个人命关天, 右一个不管不行。 她冷声问:“出啥事了?周护民人呢?” 这会儿老两口心慌慌的,也顾不上周灵直呼周护民的名字, 孙淑琴带着哭腔道:“你二哥不是跟赵倩那小浪蹄子搞对象么?两人明明就是搞对象,结果赵家那边非说你二哥耍流氓, 要以流氓罪把你二哥抓起来, 这可咋办啊……” 说着又开始哭。 旁边项炀开口,说的话直扎孙淑琴的心:“咋?周护民被押往刑场了?” 孙淑琴连声‘呸呸呸’,道:“啥刑场,咋说这不吉利的话呢!” 项炀挑挑眉, 瞧着哭丧的劲儿,他还以为马上就能听到让周护民嗝屁的木仓声了呢。 周爱革听这话也不高兴, 拉着老脸道:“跑回来了, 在家里藏着呢, 说赵家要报警抓他,吓的在家里不敢出门。” 老两口想到周护民一脸惊慌的跑回来,吓的人都傻了,顿时一阵心疼。 赵家真要弄周护民,还能让跑回来? 周灵垂了垂眼皮,直觉上这事没那么简单。 上辈子和上上辈子,赵倩都是跟了周护民,不过那两回的确都是拿的二百彩礼。 这一世轨迹大改,二百彩礼不可能再从她手里过过去,她也懒得搭理周爱革他们准备怎么交涉,却是没想到会闹出这样的变故。 周灵冷声问道:“他真对人家耍流氓了?” 孙淑琴一噎,不乐意地道:“哪能啊?你咋这样说你二哥呢?” 项炀冷飕飕的眼神瞟过去,不耐烦地道:“到底耍没耍?” 孙淑琴不敢这样撅项炀,悻悻地道:“……没有,你们二哥就不是那样人。” 周灵挑挑眉,道:“所以…赵家提了什么解决方法?” 关键点应该是在这里,周灵猜着,还是跟钱有关。 果然,下一步就听孙淑琴道:“赵家那边要一百块钱赔偿,还提出两百块钱彩礼一分不能少,赶紧娶赵倩进门,不然就去派出所报警抓你二哥,让你二哥吃呛子儿。” 周爱革看着项炀,道:“女婿,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是救命的事啊,你可不能不管……” 周灵赶紧皱着眉为难的看向旁边的项炀,语气带着明显地暗示,道:“三百也太多了,家里也没那么多钱啊。” 项炀本来想直接怼回去,闻言心领神会地的点点头,也一脸为难,附和着说:“是啊,要的太多了!” 孙淑琴急声道:“咋能啊?你们不是有六百吗?” 周灵眯了眯眼,道:“你倒是盯的清楚。” “还债了。”项炀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道,“当初准备提亲那二百是借的,结完婚就还人家了,这两天又去订了一套家具,买了块收音机,还找人订了块手表,剩那四百一点也不经花。” 收音机就在旁边摆着,就算他不说,这俩人一会儿定下神来也能看见,倒不如用来算钱的去处。 周灵之前跟项炀说过家里人打听那二百块钱的事,她说借的,项炀就记心上了,这回正好跟两人掰扯掰扯,也省的成天惦记。 倒是不怕他俩惦记,毕竟也惦记不过去。就担心村里人也知道他俩手里有好几百块钱,没得节外生枝,索性借着两人上门把钱安排了。 “没了?”孙淑琴心疼的顿时一抽,险些没背过气去。 周爱革也嚯的站了起来,吼声道:“花没了?” 项炀不耐烦地一瞪眼,“咋?老子的钱老子还不能花了?你冲谁瞪眼呢?” 周爱革脚步踉跄了下,那二百还真是借的,手里的钱都花没了? 他跟孙淑琴一样,都把项炀跟二妮手里的钱看作自己的了,如今一听花没了,可不急眼。 孙淑琴也觉得天要塌了,要不是周灵坐的位置离她远,这会儿已经一个巴掌抽过去了。 那么多钱,宁愿白活了也不给她二哥娶媳妇。 定啥家具?买啥表?买啥收音机啊? 孙淑琴一屁股从马扎上滑到地上就开始嚎叫着哭。 旁边项炀啪的敲了下茶缸子,厉声道:“再哭去外边哭!” 孙淑琴收声,转身去看周爱革,周爱革瞪着周灵,似乎也不满周灵手这么松。 “我不管,这事你得想办法,把收音机卖了,那手表也不要了,看看手里能划拉多少钱,全给赵倩家,不能让你二哥出事……”孙淑琴不依不饶地说。 周灵见识过孙淑琴的牛皮糖属性,不一次给她收拾明白了,她没完没了的膈应,索性道:“具体前因后果你俩也说不明白,把周护民叫过来问问到底咋回事,他到底有没有对人家做啥!” 周爱革训斥道:“这种事还用的着问你二哥吗?你亲二哥你不信他?” 周灵平静的看着他,项炀也瞪过去,周爱革顿时一阵憋屈窝火,这要是项炀不在,他非打死二妮这白眼狼不可。 撵了孙淑琴去喊老二,孙淑琴不情不愿的回家喊人,片刻后两人一前一后进来,周护民进门往那儿一杵,一脸颓败的样子。 项炀冷声道:“哑巴了,不知道说话?你对人家都做啥了?” 周护民一梗脖子:“啥也没做,我能做啥?” 周灵紧盯着周护民的表情,道:“你要为你说的话负责任,现在是自家人关起门来说话,你得对我们说实话,你有没有对赵倩做什么?” 孙淑琴不满周灵跟问犯人一样问她宝贝儿子,道:“都说了没有……” 项炀一指门外:“要么周护民说话,要么都给老子滚出去!” 周爱革老脸上挂不住,暗暗瞪了周灵一眼,心说还真是个养不熟的赔钱货,一点也不知道帮娘家人,不过想到还得从她手里拿钱,就忍了,转头呵斥周护民:“哑巴了!” 周护民咬了咬牙,老老实实地回答周灵的问题:“真没做啥,我俩就是看电影,嗑瓜子,聊天说话,商量结婚后过日子的事。” “没做啥人家为啥要说你耍流氓?”项炀冷声问道。 那边孙淑琴急的又想帮儿子说话,不过对上项炀的眼神,就把嘴闭上了。 周护民道:“我、我就是送她回去的时候拉了下手,正好被她哥看见,就不依不饶了,旁的真没做啥!” 说完又道:“其实他们家就是气咱说话不算话,之前说好了二百彩礼,结果现在拿不出来了,生气了,就抓着这个事非说我耍流氓,要报公安。” 说这话的时候幽怨的看着周灵,好像他被赵家刁难都是周灵造成的一样。 周灵一副站在自家人这边的态度,语气甚至缓和了不少,道:“两人正大光明谈对象,拉一下手确实算不上耍流氓,可女方家非这么咬,确实是个麻烦。” 周护民表情一松,刚要点头,接着听周灵道:“可他们要的这个数字也太高了点,有点敲诈勒索的意思了。” 她看向项炀,项炀智商嘎嘎在线,一点也不拖媳妇后腿,认同地点点头:“我觉得也是,三百块钱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我觉得真到了公安局,抓谁还不一定呢。” 项炀说完嚯的站起来,一脸气愤地道:“这种亏咱不能吃,不就是报公安吗?老子还怕他?报,老子这就去报!” 孙淑琴跟周爱革吓傻了,尖声拦着:“不能报,不能报公安啊……” 两人气得不行,感情报公安抓的不是你俩吧? 周护民也没想到项炀会来这一套,他佯装气愤地道:“项炀,你啥意思?都啥时候了还这样起哄?” 又去呵斥周灵:“二妮,你就打算眼睁睁看着二哥吃呛子儿是吧?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周灵像是被呵斥住了,她拉住项炀,道:“不能报,咱再想想别的办法。” 看她这态度,周家三口脸色稍霁,心说这还差不多。 周护民趁机道:“二妮,项炀,你们救二哥这一回,二哥一定记在心里,你们手里还有多少钱?把收音机跟手表票卖了,应该能凑起来,赶紧把东西给我,我出去找路子转出去,不然真等赵家那边来了,我就麻烦了。” 说得一副理所当然,不提借,也不提还,所谓的帮就是直接送钱给他,过去了也别算后账。 项炀则下意识瞪眼:“老子凭啥帮你?” 孙淑琴焦急地道:“项炀,这是救你二哥的命啊,周灵,你、你快把钱拿出来,我还得跟你爹去赵家好好说说呢。” 孙淑琴一边说一边使劲挤咕眼,那意思是让她赶紧帮着说两句话。 “可那么多钱不好凑啊!”周灵为难地看项炀,项炀闭着嘴不吭声,周灵跟周爱革他们道,“那啥,要不你们先回去,我好好跟项炀商量商量?” 周爱革他们哪能乐意?都准备拿不到钱不回去了。 周灵索性道:“赵家既然还提彩礼的事,那就还是想结两姓之好,我觉得应该不会那么快过来为难二哥。你们要是愿意,就先回去,我好好劝劝项炀,要是不愿意,这事我就不管了……” 孙淑琴还想说啥,周爱革突然觉得周灵说得也有点道理,他还担心真把项炀逼急了这土匪撂挑子啥也不管了,就沉声道:“行,那我们先回去,你俩赶紧商量。” 又看着周灵,端起当爹的架子,说道:“甭管之前有啥不痛快,到了这种时候一家人就得拧成一股绳,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这是你亲二哥,你不能啥也不管,传出去也让人家笑话,你说是不是?” 周灵歪了歪嘴角没接话,等他们走后才转头跟项炀道:“去找队长,咱队里社员被别的大队污蔑欺负,看能不能让两个大队之间公对公交涉。” 周护民演技太差了,她一点也没从他脸上看到威胁到性命攸关的紧张感。 应该只是想从她这里拿钱使的手段,既然他这么算计,那就让村里热闹热闹。 项炀没想到周灵把周家打发走只来了这么一句,他还以为要去报公安呢,道:“直接报公安多好,赵家不是想抓流氓吗?满足他们!” 周灵冷笑,凭啥? 赵倩上辈子随着爹娘他们找到她打工的地方,可没少磋磨她。 单纯在这边把周护民打发了,她再继续啥事没有的顶着好名声明码标价的找人家? 周护民咬赵家要以流氓罪抓他这事,赵倩家里知不知道都难说,不管那边知不知情,她都得把这事抖开。 第35章 ◎赵家大队◎ 项炀跟周灵气愤的跑到钱永生家要给周护民出头, 钱永生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周灵义愤填膺地道:“队长,我二哥虽然懒了点儿,但他绝对不是那种人。两人光明正大的搞对象, 就送到家门口的时候牵了下手,就被女方家里人敲诈, 趁机勒索, 咱们不能惯着这样的风气。” 项炀也皱着眉道:“这要是让他们勒索成了, 以后人家会不会说咱大队的人傻,觉得咱们好欺负?队长,您看能不能去赵家大队走一趟,让他们队长在里头说和说和,不然这事摆不平,我老丈人跟我丈母娘在我们家不依不饶的。”他一脸不耐烦地道, “周灵怎么说也是他们家闺女, 这嫁给我了,他们家出事我要是不管也不像样, 您说是不是?” 钱永生吧嗒着烟袋,一双老眼在两人脸上来回睃了几遍, 脸皮抽了抽, 压了好几次才把冲到嘴边想骂人的话咽回去。 这俩人替周护民出头?他咋这么不信呢! 周灵也知道糊弄不了钱永生,但这事必须这么办,以替娘家人出头的态度,不是跑来告周家的状, 更不能因为娘家找她要钱救命而闹着让队长主持公道。 意义不一样。 钱永生经了多少事?一撩眼皮就知道这俩小年轻在耍心眼子,他冷哼道:“哦, 那去把周护民还有周爱革两口子叫上。” 项炀面不改色地道:“周护民吓破了胆, 不敢出门, 我老丈人跟我丈母娘哭到快断气了,走不了这么远的路,我跟周灵一起去也一样。” 他就知道!这小兔崽子!! 钱永生嘴角抽了抽,瞪了两日一眼,叼着烟袋,背着手,出了门。 项炀挑挑眉,拽了把周灵,赶紧跟上。 出了村子,钱永生才没好气地道:“以后说人话,少在老子眼前头耍心眼。” 项炀歪了歪嘴角,周灵从旁笑道:“什么也瞒不过您老人家的慧眼。”马屁不停的拍,又道,“这些年也多亏了您照拂项炀,要不然就他这狗脾气性子,能不能活下来先另说,但绝对长不了这么好的身板儿。” 这倒不是假话,当年项图强为了拿到项炀的抚养权,直接闹到了公社里,公社那边曾经当成任务安排到大队这边。 项炀再横,当年如果队里硬把他分配给项图强家或者项超英家,他也没法。 钱永生一力拦下来,选择尊重项炀本人的意愿,重新找了公社领导,还打了包票,项炀这才如愿。 平时在人前看不出来,但私下里没少看顾。 “你倒是比这小兔崽子会说话。”钱永生冷哼道。 家里那边,周爱革一家三口进门,瞥了眼老大那屋,鼻子里也传出一声冷哼。 出了这样的大事,老大两口子旁的看不见,还是气赵家要钱的数目,屁闲事不管。 周爱革咬咬牙,琢磨着等老二这事完,得好好收拾收拾老大。 孙淑琴这会儿则是啥也顾不上,生怕她宝贝儿子被公安抓走,有点后悔回来了,道:“你说二妮那死丫头能同意吗?” 周爱革心里没底,就担心二妮说不动项炀。 不过二妮最后那话倒也在理,他看着周护民道:“二妮有句话倒是说对了,赵家那边既然还能提彩礼,就还想把闺女嫁过来,就是这一家子太贪得无厌,二百不够,还妄想三百。” 周护民在旁边垂着眼皮。 孙淑琴则没好气地道:“早知道他们一提二百的时候咱就不该答应。” 看惹出来的这个麻烦。 周爱革沉声道:“现在说啥也没用了,二妮那边要是松了口气,拿到钱,咱们去赵家好好说说,什么一百赔偿,他们家闺女那手又不是金子做的,摸一下还一百块钱?咱留一百,给二百彩礼。” 周护民就没打算让爹娘去赵家说这事,赵家那边就赵倩跟她三哥知道,没惊动旁人。 他私心想着把钱要过来,圆了赵家那边谈好的彩礼,他手里还能落一百,跟赵倩三哥三七分,他们落七十,回头过自己小日子的时候手里能宽松点。 过会儿赵家三哥会来找事,增加增加紧张感,不然能白拿那三十? 周护民暂时没打算跟他爹娘说,担心他们知道自己没有危险,在周灵面前演不出那种急躁的情绪来。 等钱到手看情况再说。 说曹操,曹操到,三人正忧心忡忡的坐屋里发愁,就听着门口那边有动静,有个膀大腰圆的人走了进来。 “周护民在不在?” 孙淑琴跟周爱革还以为公安来了呢,吓的险些没瘫下去。 周护民及时调整好情绪,紧张地道:“是赵倩她三哥,赵家找来了,咋办?” 赵勇唰的撩开帘子进来,看见周护民,上前一把就揪住了的领口,凶狠地道:“想好咋给我家交待了么?是报公安还是给赔偿?” 这回连周护国也惊动了,趿拉上靴子过来看。 周爱革两口子真着急了,前头刚以为赵家不会逼的那么紧,人家就找上门来了。 孙淑琴说话的声音都劈了,带着哭腔慌不声地吩咐老大:“护国,你快去你二妹妹家把他两口子叫过来,就就就说赵家来人了,让他俩拿上钱、抱上收音机,拿上手表票,反正看啥值钱拿啥,过来救你兄弟呀……” 赵家来真的呀,老天爷呀,她宝贝儿子可不能有事啊。 把周护国弄的也紧张了,转身赶紧往项炀家跑。 心里再气恼,再恨,这会儿也顾不上了,大不了这回就吃上这个亏,等老二一结婚他就分家。 跑到项炀家一看,锁着门,他脸色就变了。 又一路呼哧带喘的跑回去,气都没喘匀,就道:“不在家,锁着门呢……” “啥?” “锁着门?” 周爱革跟孙淑琴两人尖声道。 孙淑琴脸色煞白,说话都变调了:“他俩啥意思?跑了?”说着往地上一坐就拍着大腿哭起来,“哎呀那个天杀的赔钱货呀……” 周爱革脸色也变了,眼里有种狰狞的凶狠,像没头苍蝇一样四下乱转,道:“我、我、我非打死那个赔钱货不可!” 周护国赶紧把人拦住,看向旁边的赵勇的,道:“赵家兄弟,能不能通融通融?你们这是要把人逼死啊!” 赵勇猛一看周爱革那架势也吓住了,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都生怕活活把周爱革气死,他可没想弄出人命啊。 闻言愣怔了下,下意识看向周护民,周护民心下一转,故意哀求道:“三哥,你看能不能回去跟叔叔婶子商量商量,宽我们几天?” 他给赵勇使了眼色,赵勇明白了,先答应,回头再商量,便佯装不乐意地道:“这事我做不了主,得回去问问我爹娘,三…三天,最多三天,咱们要么见钱,要么去见公安。” 孙淑琴捂着胸口,她现在可听不得公安,赶紧说好话,道:“三天,三天一定把彩礼送过去……” 好声好气的把人送走,周爱革一屁股坐到马扎上,心砰砰跳,脸色还没缓和过来。 孙淑琴都哭不出来了,被吓住了,缓了半天才问老大:“那小土匪真锁着门?你没问问隔壁项照亮家,知不知道他们干啥去了?” 旁边周爱革道:“能干啥去?躲了呗,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周护民眼里也闪过一抹怨恨,没想到周灵跟项炀还真不管。 不过,躲的了初一也躲不过十五,俩人除非不回来。 倒是孙淑琴突然想到某种可能,道:“诶,你们说…他俩会不会找人卖收音机去了?” 周爱革眼底又重新燃起希望,咬牙道:“那就再等等,不信他俩不回来。” 另一边,周灵他们仨其实碰上赵勇了。 赵勇不认识他们仨,也没想到碰上的三人是奔自家去的。周灵认识赵勇,但肯定不会戳破,就这么一路去了赵家大队,问着找到队长、也就是赵倩她叔叔赵红军家里。 赵红军正在跟队里的会计统计社员工分,商量分粮食和杀年猪的事,听说北湾的队长来找他,一脸疑惑的迎了出来。 俩人在公社开会的时候遇见过,也不算陌生,就是赵红军不知道钱永生为啥事来。这大冷天的,各队里也没啥事啊! 让进屋里寒暄了两句,赵红军就道:“啥风把你吹来了?这两位后生是……” 实在看不懂这个组合。 钱永生也见过赵家大队的会计,瞧了对方一眼,再看看赵红军,那意思是有外人在不好说。 赵红军倒是也没多想,他跟会计道:“三儿,你去里屋整理,我跟你钱叔说两句话。” 钱永生这才给赵红军介绍项炀跟周灵。 赵红军点点头,称赞道:“郎才女貌,咱这几个队里,可少有长的这么标致的后生,我看比城里来的那些知青长得都顺溜,两位年轻人来是……?” 钱永生不紧不慢的填着烟袋,道:“老赵,你不知道我们大队周家?” 赵红军拧了拧眉头才反应过来,他大哥家那闺女说的人家好像是北湾大队一户姓周的人家,可还是想不明白这俩小年轻来是干啥。 媒人?看着也不像啊。 钱永生给周灵递了个眼神,周灵笑盈盈地开口:“赵队长,是这样,我哥跟你们队上有个叫赵倩的谈对象。” 赵红军点了点头,是北湾那户人家,但还是一头雾水。 听周灵继续说道:“这两人谈对象,也约着看了几场电影了,结婚的事也都提过,我爹娘,包括我二哥对这件事都是认真的。可…可就因为我二哥把他对象送到家门,因为舍不得分开,牵了一下手,结果就被亲家威胁,非要以流氓罪抓我二哥,除非我们能陪一百块钱,再加二百彩礼。赵队长……这结亲是结两姓之好,他不是结仇啊是不是?这、这说句不好听的,有点敲诈了。” “啥?”赵红军脸色就变了。 从旁边西屋里出来个四十多岁的妇人,也满脸惊讶地问道:“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周灵皮笑肉不笑的,毫不掩饰脸上的嘲讽,当然,这嘲讽只针对那所谓的‘亲家’,不是嘲讽队长,毕竟她一点也‘不知道’这两家的关系呢,冷声道:“这么大的事,哪能弄错?要不是我们队长拦着,我男人也打算报公安了,这种威胁,够得上敲诈勒索了。” “只是我们队长担心闹的太僵,坏了咱们两个大队的关系,所以想先来找找您,看能不能私下解决。” 钱永生登场,说赵红军,道:“是啊老赵,要不你把那姑娘爹娘找来咱们私下里说说,谁家能一下拿出三百块钱?这着实有点不像话。” 赵红军气红了脸,他说旁边那妇人,气冲冲地道:“去、去把大哥跟大嫂他们叫过来,这闹的什么事,真不嫌丢人!” 第35章 ◎一进门,项炀就把周护民按地上了,挥着拳头一通暴揍◎ 让人家男方家里找上门, 赵红军都替自家大哥脸红,感觉臊得慌。 可他心里也纳闷,大哥家日子也没那么难过, 按说不至于闹这么丢人的事啊。 可要说没有,男方家都找上门来了, 他们大队的队长还亲自陪同, 所以即便疑惑, 也还是得把人找来问问。 赶紧撵了他媳妇方萍过去喊人,说是喊人,也是提前摸摸情况,如果真有这件事赶紧在路上先劝住,想个招儿,总不能真闹到公安局, 那得多丢人! 方萍去的时候赵长征跟大嫂袁美霞都在, 正好堂屋也没别人,她就先问问, 也没直入话题,旁敲侧击地问:“大哥, 你们家倩倩说那对象咋样了?” 一提这个, 赵长征跟袁美霞脸色就不大好看。 方萍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心说不会人家来说那事是真的吧? 袁美霞倒是没想到别的,她只是不太满意找的那户人家,打听到那家人手脚不勤快, 可好在那小伙子瞧着还算精神,家里又有独门独户的院子, 将来一结婚, 把家一分, 小两口自己勤快点,日子就不难过。 而且那小伙子来的也勤,对自家闺女挺上心,请看电影、买零嘴儿,瞧着挺机灵。 关键倩倩自己也愿意。 不过最近心里不大熨帖,原本答应了二百块钱彩礼,前头还说最近来提亲,结果那小伙子把自家闺女约出去两回,都没再明确说这个事,老两口就有点不满了。 偏偏自家闺女还不想放弃。 这会儿妯娌来问,袁美霞下意识撇了下嘴,不太高兴地说:“谈着呢。” 赵长征似是也不太满意那桩亲事,往旁边拧了下头,嘬着牙花子不说话。 方萍就有数了,心里叹了口气,道:“这要是觉得不合适啊,该断就断,跟人家说清楚。但别、别那样啊,人家家里可找到咱大队里去了,这传出去多不好听。” 赵长征跟袁美霞就齐齐打愣怔:“哪样?谁找队里来了?” 方萍一看两人装傻就有点生气,索性也不帮着抹和脸面了,直接道:“你们不是说那小伙子那、那、那啥,你们要告人家耍流氓,朝男方那边要三百块钱吗?现在男方家的妹妹找到队里,让大队帮着说和呢……” “啥?不是,弟妹,你这说的谁啊?啥耍流氓,跟谁要三百块钱?”赵长征一听就急了,脸红脖子粗的站起来吼。 袁美霞也看向方萍,急急地问:“到底啥事,我咋听不明白呢!” 方萍也愣了:“你们不知道?” 赵长征跟袁美霞都是一头雾水。 “倩倩呢?叫她出来问问。”方萍也搞不明白了,索性喊赵倩来问问,如果赵倩也不知道,那有可能是那家人的问题。 可弄这一出为啥啊? 赵倩去村里供销社买了俩线轱辘,一路上正惦记着跟周护民说好的那事,她哥已经去周家了,不知道会不会闹起来,有点担忧,想着一会儿把线轱辘给她娘放下就去村口等着。 刚进门,就听着她娘喊她,赶紧去了堂屋,进门她婶子也在,就打了个招呼。 方萍看着这个侄女进来,就先问她:“倩,你谈那小伙子咋样了?” 赵倩心里一紧,瞥了眼她爹娘,两人都盯着她,她虚笑道:“还行吧……” 赵长征憋不住,直接道:“男方那边来人了,找到了大队里,说、说咱家诬陷那小伙子耍流氓,朝人家要三百块钱,这事你知道么?” 赵倩脸色唰的白了,脑子一片空白。 周护民怎么办事的?怎么让他家里人找到大队来了呢? 一看她这表情,方萍就觉得有事,赶紧扒拉了她一下,道:“倩,这事你知道?” 袁美霞急声道:“我们咋不知道呢,他咋着你了?” 赵长征脑子轰的一下,就有点想歪了,想去抽赵倩,方萍赶紧拦着,袁美霞也急眼地催问,尖声道:“到底出啥事了?人家男方都找到队里去了,说咱讹诈人家,还要报公安呢,你说说你,丢不丢人啊!” 一边说着,一边急眼的过去拍了赵倩几巴掌。 赵倩这会儿慌的不行,她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还闹的叔叔家和爹娘都知道了,就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事情说了。 赵长征跟袁美霞差点没晕过去。 方萍都气得去戳她脑门,连声道:“哎呀呀,你、你傻啊,你这傻丫头,哎呀……” 这回是赵家生气了,恼火的赶到赵红军家对着周灵跟项炀不依不饶。 袁美霞气冲冲地指着周灵的鼻子骂:“你二哥干的好事,你们还有理了,你们还来找我们,你找的着吗你?” 赵长征也吼声震天,道:“这事没完,这亲我们赵家不结了,没有你们这样办事的。” 周灵跟项炀就像被骂懵了一样,瞧着一脸愣怔。 最后还是赵红军按着,才让人家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说话。 赵红军一看周灵那样,就知道这对小年轻让她亲二哥耍了,他们也不知情,真要知情,能这么理直气壮的跑来找吗? 还把他们队长也叫上了。 周灵也一副胆小的样子,被吓哭了,道:“我不知道,我以为我二哥真被你们欺负了呢……” 赵倩这是头一回见周灵,以前就听周护民说他二妹妹长得漂亮,没想到长的这么漂亮,心里隐隐有点嫉妒,就在旁边没好气地怼了句:“你这时候装啥好人?真心疼你二哥怎么不早帮他?要不是你不给他钱,他能走这一步么?” 越想心里越气,越看着周灵不顺眼,她要是听爹娘话嫁给旁人至于一分钱彩礼得不到么? 就是她这一步坏了事,才逼着护民不得不的用计谋。结果她呢?蠢的跑到他们大队来,害她也跟着丢人。 看了下站在她身边项炀,瞧着模样也英俊,有点拿捏不准这是不是周灵她对象,周护民可说了,他二妹找了他们村有名的小土匪,这咋瞧也不像土匪啊。 赵长征呵斥她:“你闭嘴,这里头有你什么事?” 周灵抬起一双泪眼,颤声道:“二嫂,我刚结婚,哪有能力帮我二哥啊?再说他也没找过我……” “你叫谁二嫂?谁是你二嫂?没影的事儿别乱叫!!”袁美霞气急败坏地紧声拦着。 赵倩倒是脸一红,不知怎的,对周灵这个称呼非但没有反感,心里还有一点点甜丝丝的。 但对她这个办事方式有点生气。 本来是私下里的事,结果不光闹的她爹娘知道,还闹到队里了。 赵红军看向钱永生,那表情很明显:你来替你们社员出头,结果却是你们那头的责任,这事怎么弄吧? 钱永生磕了磕烟袋,训斥周灵跟项炀,道:“你俩啊,真是,没搞明白就催命一样催着我来帮你二哥出头,生怕你二哥吃亏受委屈,结果呢?竟然是那小王八蛋在里头胡鼓捣。” 项炀闷声道:“周灵也是怕她二哥被人欺负了,着急上火。可这事…我们也不知道啊。”他冲赵长征一家鞠了个躬,连声道,“实在对不住,我们年轻,莽撞了,回去就让周护民过来给二老和队长道歉。” 周灵也低头搓着褂子角,一副犯了错的样子。 赵长征跟袁美霞还想不依不饶,非扯着嗓子让他们给个交待,钱永生老神在在地道:“这事虽然是周护民那小子胡闹,可你们妮子也在里头掺和了,都不是好后生!” 赵长征两口子脸色一下涨红。 袁美霞扯过赵倩就开始打,咬牙切齿地骂了好几声。 赵红军道:“行了,两边各打一板子。”他看向钱永生,沉着脸道,“不过还是你们队里那后生歪心思多,让他、还有他爹娘来道歉!” 袁美霞则道:“不用他道歉了……”她看着周灵,“你回去跟你爹娘说,两家的事本来也没定住,这事就算了。管好你二哥,以后别来找我们倩倩了。” “娘——”赵倩不依地拦着喊了声,让她爹呵斥了句,不敢吭声了,但眼底还透着一抹倔强。 最后周灵跟项炀臊眉耷眼的跟着钱永生出来,出了村子把头一抬,哪儿还有半死不活的样子? 钱永生斜睨着两人,冷哼道:“老子为了你俩,可是把这张老脸豁出去了,这辈子都没让人这么臊过。” 项炀在旁边理所当然地道:“我们也是受害者啊,谁能想到是周护民胡来呢?” “你受害个……”钱永生瞥了眼那边俏生生的周灵,把冲到嘴边的那个‘屁’字咽了回去。 项炀嬉皮笑脸往钱永生身边凑,义愤填膺地道:“是周护民太不像话了,必须得让他在全队社员面前检讨。还有我老丈人和我丈母娘,您放心,我们保证不拦着,保证大义灭亲。” 钱永生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不过,他从一开始应下这事就说明了会站在项炀跟周灵这一边。 周爱革那两口子,连周护民一起说着,都是队里的落后分子,可周灵跟项炀是俩好后生,勤快上进,还有个共同点,命苦。 这俩孩子如今奔出来了,他当然愿意拉拔一把。 旁的忙帮不上,这种事上他就像俩孩子的家长,自然得护着。 回来的路上又碰上了赵勇,两边还是擦身而过。 但赵勇一进家门,一直棉靴子就朝他飞了过来,让他爹按住一顿抽。 旁边赵倩脸上印着几个清晰的五指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赵勇才知道事情败露了。 钱永生三人回到村里,就阴沉着脸去了周爱革家。 一进门,项炀就把周护民按地上了,挥着拳头一通暴揍,揍的那叫一个光明正大。 旁边周爱革跟孙淑琴尖声叫着要上来拦,让钱永生一胳膊呼啦到了旁边,呵斥道:“打,狠狠地打,小小年纪不学好,帮着外人算计自己家里,老子这张老脸都让他丢尽了!” 周护国还想过去拉项炀,周灵在旁边幽幽地道:“你俩也打不过项炀一个,不想挨揍就别管这闲事。” 孙淑琴骂道:“你这死丫头,怎么说你哥呢?快让那小土匪住手,要出人命啦……” 项炀打痛快了也就自觉的住了手,但也在一旁虎视眈眈。 周护民躺在地上哀嚎。 周爱革吼道:“你做啥打人?” 钱永生替项炀回答,声音比他还大:“不该打吗?个小兔崽子还学会撒谎了,不打记不住教训。” 两口子都愣了:“撒啥谎?” 周灵在旁边冷声道:“我们去赵家大队替我二哥出头,本想找那边队长帮忙在里头周旋说和,把这事压下,两边结个好。哼,谁知道竟弄了我们一个没脸。” 周爱革跟孙淑琴这俩看周灵不顺眼的,都第一时间觉得她这个办法合理,对啊,早就应该想到的。 但周护民脸色变了,顾不上疼,失声道:“你们找到赵家去了?” 钱永生踹了他一脚:“个小兔崽子,你跟赵家那丫头联合起来骗你爹娘,骗你二妹。二妮跟项炀急赤白脸的找到我那里,非说咽不下这口气,嚷嚷不能让人欺负到你们头上,扯着我去赵家大队替你出头,让我豁上这张老脸找赵红军当中间人给你们调节,结果闹来闹去,竟然还是你跟赵家那丫头搞的计策,你呀你呀,你可真不是个东西!” 周爱革跟孙淑琴傻了,俩人都没想到会是这样! 项炀在旁边冷声道:“周护民联合那赵倩把你们骗的团团转,还试图骗我卖家当给他救命。也不知道若是骗成功了,这钱最后会落谁手里!” 他看向周护国:“周护国,瞧你急的这样,周护民答应了最后给你分钱么?” 周护国一张脸黑了下去。 第35章 ◎处罚◎ 周护国黑着脸一转身回了屋, 对上刘美玉,三言两语就说了,一点也不替亲兄弟遮掩。 刘美玉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惊讶, 但更多的还是愤怒,冷笑道:“周护国, 在分家这件事上你要是还想继续拖拉, 我就带明明回娘家了, 咱俩这日子也不过了。” 她朝主屋那边扯着嗓子嚷:“一回回不够跟着老二丢人的,周护国,你想丢人你自己丢,别连累我,别连累我儿子。” 刘美玉这话是说给公婆还有小叔子听的,周护国也看出来了, 没拦着。 主屋里, 孙淑琴确实生气,气得她想伸手朝儿子怕两巴掌, 结果看着他鼻青眼肿的脸,又不知道从哪儿下手了, 又心疼又气, 现在听着老大媳妇在那儿嚎,顿时抻着脖子朝老大那屋骂了两句。 事情揭开,周爱革跟孙淑琴两人虽然生气小儿子胡作非为,但更生气周灵的处理方式。觉得她不应该让她二哥没脸, 有这想法该先回来跟家里商量商量的。 如果二妮回来说,周护民知道自己瞒不下去估计也就认错了, 私下里把这事一解决, 外头人也不知道, 省的自家人掉面子。 所以孙淑琴就恨恨地瞪了周灵一眼,张嘴骂道:“你这死妮子,嘴咋那样快呢?” 嘴快,腿也快,还闹到钱永生这老东西面前,不知道这老不死的本来就看自家不顺眼啊。 周灵瞪起眼,一脸无辜的委屈:“我也不知道二哥会跟外人骗自己家里人啊,我这不是想去替二哥出头么?” 那边周护民见爹娘向着自己,心头松了半口气的同时也觉得是周灵的不对,死丫头该帮的时候不帮,不该帮乱帮,不够给他添堵的,没好气地怼回去:“别在那假惺惺的装好人了,我走到这一步也是让你逼的,你要是早听爹娘的话,我至于……” 项炀一脚就把他踹了出去。 “天杀的呀,你这小土匪咋这么心狠手辣呢?怪不得能克死你爹娘……”孙淑琴尖叫着往上扑着要打项炀,刚才小儿子挨打她就心疼坏了,现在又让这小土匪踹一跟头,这是要她的命啊。 钱永生呵斥道:“住手吧你!”他抬手点点周护民,厉声道:“就这么个熊玩意儿,打死都不多。” 周灵在旁边一字一顿,语气森冷:“队长,我觉得我二哥的行为严重给咱们大队抹黑了,这样的人放到农场改造都不为过……” “周二妮!!!”周爱革厉声呵斥,目眦欲裂,那眼神恨不能吃了周灵。 孙淑琴也尖声骂着:“你说什么呀你这没良心的小蹄子……” 她恨不能撕了周灵那张嘴,这种话是能乱说的吗? “这事我跟项炀一定追究到底。”周灵不理会二人的怒火,盯着孙淑琴,半真半假地冷声道,“本来是没打算计较的,不过你刚才骂项炀什么?不为别的,就为你刚才那句话,我也得把周护民扒层皮下来。” 凌厉的眼神让孙淑琴心头一抖,色厉内荏地道:“我、我难道说错了吗……” 周爱革脸皮直抖,猛地抬手一巴掌呼到孙淑琴脸上,呵斥道:“住口吧你!”还嫌不够乱啊! 周灵看着钱永生,小脸倔强地道:“队长,今天这事让您看笑话了,但我跟项炀不能白让人耍一回,您要是不给我们主持公道,不惩罚周护民这样的坏分子,若是传了出去,以后还咋管队里的社员?” 项炀看了周灵一眼,才点点头冷声道:“孙淑琴这老不死的骂老子,老子就弄她儿子,这事没完!” 钱永生深深地看了这小两口两眼,心里叹了口气。 本来他就没打算放过周护民,下放到农场倒不至于,但过完年最脏最累的活得给周护民安排上。 做这个决定也做好了让周爱革跟孙淑琴恨上的准备,但周灵这样把话一转,成了她跟项炀不依不饶,倒是把他摘出来了。 这俩孩子…… 孙淑琴见项炀眉眼带厉,这才害怕了,看向周灵,焦急地道:“二妮,那是你二哥,你亲二哥呀,你咋舍得啊!你跟你二哥亲还是跟项炀亲?” 这死丫头,养了她十几年,结果嫁给项炀才几天的工夫胳膊肘就外拐的这么厉害! 周爱革身子晃了晃,咬了几次牙才让脸色缓和下来,沉声道:“二妮,你跟你二哥才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再说,刚才你娘就是话赶话赶出来了,让她给项炀赔个不是,这事就算了吧。” 他有点接受不了周灵为了项炀这么一个外人,如此狠辣的收拾在一个锅里吃了十几年饭的二哥。 虽然…但是周灵不知道那件事的真相啊! 她怎么下得去手?况且她嫁给项炀才几天,会觉得项炀比自己二哥还亲么? 周护民没有这个危机感,他觉得自己这点事犯不上受惩罚,毕竟那事也没成不是吗? 而且,他脑子里还是拧不过来如今的周灵的性子,总下意识还把她当成以前的受气包,眼带威胁,咬牙切齿地道:“周二妮,几天没挨老子的打皮痒了是不是?我他妈是不是给你脸了?” 周灵拦住想上前的项炀,看着钱永生,道:“队长,这事您处不处理?如果您不处理,我们就走趟公安局。” 钱永生暗暗地瞪了周灵一眼,这丫头,真是…… 但他面上不显,看向周爱革跟孙淑琴,道:“这事就算二妮不提,咱也得表个态,不为别的,总得给赵家大队一个交待。” 孙淑琴下意识道:“交待啥啊交待,那边队长不是赵倩她叔叔么?让赵倩说一声就没啥事了……” 钱永生没好气地道:“你想得美,你儿子撺掇人家姑娘在里头编这种瞎话,人家爹妈、人家亲叔叔都恨不能要过来打死你们家二小子了,你觉得在这件事上还能原谅你们?” 孙淑琴抿着嘴不吭声,心说赵倩要是成了她小儿媳妇,那就是一家人了,两家人还计较这些? 钱永生不由分说下达了处罚指令,年底分粮的时候让他在全队社员面前做检讨。同时,年前如果再下雪,就让周护民跟着队里铲雪,不计工分,等过完年去挑粪,挑仨月,不计工分,同时还要接受全队社员的考察,惩罚期满后由全队社员投票表决,如果反对票超过一半,惩罚继续。 孙淑琴一听就不乐意,他们家工分本来就不够吃的,再让小儿子白干活,那哪成? 况且,还要接受所有社员的监督呢。 要知道这些年因为他们一家子干活不积极的问题,都不知道有多少人不满了,到时候他们要公报私仇拿她宝贝儿子泄愤,她找谁哭去啊? 这真是要把她的心肝肉扒一层皮啊。 当即就要闹。 周护民也目眦欲裂地大吼:“我不接受,那事又没成凭啥罚我?” 让他连着干仨月脏活重活,还不敢偷懒,这让一个偷懒惯了的人咋受得了?还不如再打他一顿痛快点完事呢。 钱永生早就烦透周爱革这两口子了,往常干活自己偷懒耍滑也就罢了,撺掇着俩儿子也偷懒,成天跟队里盯着干活的人打游击,有一回他气急了都是拿着锣在他们腚后头咣咣敲着催着他们干,那回之后好了几天,又固态萌发。 引得村里好几户人家都偷着学,没少让他生气操心。 这回直接指着孙淑琴的鼻子骂道:“你闹试试,你要是敢闹,老子现在就把这小畜生送到革委会去你信不信?闹,你闹!” 又瞪了周护民一眼,吼骂道:“你得庆幸没成,真要成了你就成诈骗犯了,得抓去吃花生米,还没成凭啥罚你…没成你还觉得光荣啊!” 周护民脑袋一缩,屁都不敢再放了。 周爱革赶紧拉住了孙淑琴,咬着牙,闷声道:“我们听从队长的安排。” 孙淑琴也被吓住不敢闹了,只用怨恨的目光盯着周灵跟项炀,那架势恨不能吃了她。 周灵不以为意,表情平静的跟在钱永生后头出来。 走出巷子,钱永生才看着周灵,抬手点了点,无奈地道:“你这妮子啊,这么死心眼做啥……” 周灵知道钱永生看出来了,由衷地低声感谢:“您已经帮我们很多了,尽量少给您添点麻烦吧。” 她这话说得也心虚,等关东那边的信一到,少不了又得让老头儿出面,弄不好还得连累队里明年评先进。 钱永生沉默半晌才道:“我是队长,队长不就是给社员处理问题的?你倒好,你可知道你这么一弄,回头村里人咋说你?” 周灵笑道:“我这不是先礼才后兵的嘛。” 她是要帮娘家的,谁知道娘家哥哥不争气,连他们一起耍着,目的是诓他们的钱,她一气之下才翻的脸。 钱永生叹了口气,道:“丫头,甭管咋说,那是你亲爹亲娘亲二哥,就算你先替周护民出头,村里人也不这么想,还是会说你绝情。” 亲闺女一出嫁倒头就给娘家一刀子,这名声咋着也好听不了。 不过一想到周爱革两口子在村里的名声,估计也就跟那俩人同性情的人才会这么嘀咕吧,但这也够被戳脊梁骨的了。 回到家,项炀把之前闷上的炉子投开,屋里不一会儿就暖了起来。 项炀抓抓脑袋,道:“其实还不如直接报公安。” 他知道周灵为着两人的名声才弄了个先礼后兵。 但他觉得这样收拾周护民不解恨。 直接把他送到公安局关几天,那个软蛋能把胆子吓破,以后就不敢再来欺负周灵了。 干三个月的活…不被惩罚也得下地干活啊,只是没工分而已,他感觉罚的太轻了。 “有咱们麻烦公安同志的时候,对付周护民用不上。” 周灵有点担心赵倩那边,出了这么一个意外,不知道两人这辈子还能不能凑成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25 35:35:57~2022-12-30 22:41: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杨阳 5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周芳都听愣了,她就两三个月没回娘家,家里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周灵也是白操心了。 赵倩爹娘是不打算叫自家闺女再跟周护民的, 在周护民又去家里的时候被赵倩爹娘撵了出来,还拦着不让赵倩见他。 周护民回来一说,孙淑琴不乐意了, 她家是儿子,这点事闹开丢不了太大的人, 但女方名声可就不好听了。 况且赵倩还花了她儿子那么多钱, 这说不跟就跟了呀? 孙淑琴自己叭叭着把前两天那件事抖了出去, 还跑到赵倩家撒泼打滚,满大队吆喝。 赵长征两口子险些没气死。 更让他俩生气的是,俩人这边绞尽脑汁的应付孙淑琴,打算找队里帮着跟周家协商,他们闺女自己偷拿了户口本偷着跟周护民把证领了。 到了这份上,赵家只能捏着鼻子坐下来跟周家商量婚事。 孙淑琴耀武扬威的表示, 人都跟她儿子打证了, 彩礼啥的也就甭提了。 想白得一儿媳妇。 赵长征本来就窝火憋屈,一听这话直接气红了眼, 拿着菜刀架到了周护民脖子上,目眦欲裂的要跟周护民同归于尽, 孙淑琴这才害了怕, 赶紧回来凑了二十块钱彩礼送过去,答应了规规矩矩走流程,给俩孩子全和脸面,不至于闹得太难看。 周青再次来给周灵送书的时候就给她说了这事, 一脸疲惫。 上回那件事,是她放学回到家后从爹娘和二哥的骂声中知道的。 还知道二姐、二姐夫跟家里彻底撕破脸了, 队里给二哥下了惩罚, 过几天还要在全队社员面前做检讨。 接着就是二哥顶着肿胀的脸天天往外跑, 跑了没几趟,自家跟赵家就闹了起来。 二哥哄着他那个对象偷着跟自己领了证,彩礼也从最初的二百降到二十,还定下了办酒的日子。 但家里还没闹完,大哥大嫂想分家的念头不但没下去,还日渐激烈,天天吵,天天闹,她爹心也累了,答应等二哥结了婚就分家。 “现在我放学回去,不是听咱娘在那骂就是听大嫂在那摔摔打打,说话也阴阳怪气的,孙琴这两天都不去家里做作业了,糟心死了。”周青吃着刚从炉坑里掏出来的烤红薯,咕哝着道。 她来了好几趟,现在看见项炀虽然下意识打怵,但没那么怕了,能待一会儿,跟她二姐说两句话。 周灵剥了块小点的吃,家里囤的红薯是白心的,闻着香,吃着特别噎人,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烤到流油、绵软甜蜜的黄心红薯。 抻着脖子咽下去,道:“挺好,他俩挺配,正好不用各自分开再去祸祸别人。” 周青发现,她二姐自从经过那个劫难后,整个性情是彻底变了,尤其提到爹娘兄弟,说话跟刺一样扎人,但是吧…有些话她竟然觉得,很对! “二哥结婚爹娘准备办两桌酒席,招待咱这边去接亲和女方家来送嫁的人,到时候你回去吗?”周青听着爹娘的意思是希望二姐和二姐夫去。 当时二哥还呵斥了一句:“请那个白眼狼干啥?不请她!” 结果她娘没好气地道:“她来能不随礼吗?到时候家里做酒席不用干活吗?” 周青内心深处还是不希望二姐跟家里闹的这么僵,既然爹娘那边默许了,如果二姐也有这个想法,她倒是可以透露下,也省的二姐患得患失。 显然,周青想多了。 周灵笑着问道:“爹娘让你问我的?” 周青摇摇头,实诚地道:“那倒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 爹娘确实没把话递到她跟前,她这不是想暗中知会声,省的她二姐想回去,却又担心摸不透爹娘的态度,而不敢回去么。 毕竟是二哥结婚这样的大事呀。 周灵听她这么一说,就没回应啥了,笑道:“不聊这个话题了,明天早上来拿窝头。” 周青有点点失望,余光还瞥了眼那边的项炀,心里琢磨着,兴许她二姐也得跟二姐夫商量商量吧,就没再追问。 晚上上了炕,周灵把手表摘下来放到旁边,摸了课本过来摊开。 项炀这两天抽空去了趟市里,给她买到了女士手表。 他在市里住了一晚上才回来。 从那边黑市上淘了点布票、棉线票、工业券,还买到了五斤大米、三斤小米、六斤面粉。 弄了三斤猪肉、一只鸡,还买了块大棒骨。 昨天的时候周灵让他把大骨头洗净,敲开后用来炖土豆,特别好吃。 还单留了点烫了一碗白菜叶子,又鲜又香。 这会儿想起来还有点回味,觉得大骨头弄少了。 项炀见周灵捧着书咽口水,觉得稀罕,笑着爬上来,道:“看啥还看馋了?” “我想你买的大骨头呢,下回遇上了多买点,再熬点汤喝。” “成,碰上了就买,那玩意儿还不要票。” 但一点也不便宜,就这样也得抢呢。 想到刚才周青跟周灵说得话,项炀问道:“周护民结婚你回去么?” 周灵给他递了书过去,道:“看他们来不来请了。” 项炀挑了挑眉。 这种事,住一个村的很少有单独上门请的,除非打算安排人帮忙干活,会上门说声。 但像周灵这种做闺女的,听到自家兄弟结婚,到日子都主动回去帮忙,周爱革跟孙淑琴肯定不来请,应该直接默认周灵会回去。 所以媳妇儿这么说,答案就是不回去! 项炀无有不依地,道:“行,那天我带你去山上逮兔子去。” 周爱革跟孙淑琴确实没来请,俩人都没有这样的意识,周护民结婚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她觉得周灵就算再不懂事,这种大事上也得回来帮忙。 就只给大女儿那边捎了信过去。 正日子这天,周芳一大早就带着她男人赵铁牛和三岁的儿子回来了。 一家三口早上六点从家走,到这儿七点多。 离得远,周芳还不知道周灵已经结婚的事,倒是一进门就熟门熟路的抄起扫帚扫院子,给爹娘打扫屋里。 赵铁牛坐在那里吃饭,厚厚的大玉米饼子就着咸菜吃了四个,又喝了两碗玉米面粥,把孙淑琴心疼的眼都绿了。 这还不算完,吃完一推碗,笑着喊孙淑琴:“娘,给你外孙煮俩鸡蛋吧,孩子吃玉米饼噎的慌。” 孙淑琴脸上挂不住,没好气地道:“哪那么多鸡蛋?明明都不够吃的。”又道,“噎得慌给孩子喝点粥。” 这一家子,来一趟就随了一块钱,三张嘴打算吃她两顿不说,还打算绕俩鸡蛋进去,甭想! 眼角的余光看着大闺女进了灶屋,她忙跟进来低声不满地道:“大妮,你们从家来没吃饭啊?” 周芳脸一红,本来想吃饭,但婆婆不让,觉得他们带着随礼来,光吃中午那一顿有点亏,就撵着他们来娘家再吃饭。 一看她这样,孙淑琴就有数了,咬牙骂了大闺女两句:“没出息的玩意儿,你都给他家生了儿子了腰板还这样软?不知道替娘家省点粮食啊!” 周芳的肚子适时的发出一声咕噜叫,早上空着肚子走一个多小时,她也饿得肚子直拧了,但这不就是想着替娘家省粮食,才没敢朝那干粮伸手么? 她男人赵铁牛也不是疼人的那种男人,只埋头往自己嘴里塞,半点都不会想着她。 孙淑琴心里再气,也心疼大闺女,给她拿了个玉米饼子吃,道:“吃,吃完把那堆碗刷了。” 周芳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一口气吃了半个玉米饼子,胃里多少好受了点儿。 到这会儿,才觉得家里少点啥,她往西屋瞧了眼,道:“二妮呢?出去捡柴了?” 一提二妮,孙淑琴脸呱嗒一下掉了下来,接下来就是开始连骂带说,把二妮嫁人的前后经过讲了一遍。 周芳都听愣了,她就两三个月没回娘家,家里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二妮嫁给了村里的小土匪,还是倒贴钱,一下贴出去一百,一想她都替她爹娘心疼的窒息。 二妮也真是,就真要啊?即便当时要了,过后不知道哄哄项炀再把钱要回来么? 还有大爷家周珊,那丫头平时看着还行啊,她从里头掺和这一出干啥呢? 结果把自己掺和进去了,嫁去了红星公社…… 周珊只是堂妹,这不重要,重要的还是二妮,二妮居然会跟家里闹顶了。 那可是二妮啊! 二妮那性子,就算拿刀逼着她,她都说不出跟娘家人翻脸的话,咋还突然一下子变得心狠手辣,让队里罚周护民呢? “那项炀是啥人啊?咋能嫁给他呢?他来说的时候就不该应。”周芳焦急地道,“还有大爷家周珊,好好的她跟里头掺和啥?” 这弄的一个鸡飞狗跳。 周芳想不通:“她不是找了个知青么?她跟我大爷大娘都挺满意,这咋…犯啥邪病呢?” 孙淑琴现在也恨周珊,这几天跟当家的顺前因后果,也总把周珊提出来骂一顿,这会儿咬牙切齿地道:“这谁知道,浪着在咱家上蹿下跳,跟那知青对象也散了,她自己嫁给那个老男人了。” 周芳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周珊为啥要这么做,更理解不了她娘口中的周灵的变化,实在难以想象。 “等会二妮过来我好好说说她,这太不像话了。”周芳气道,“不说让她嫁人后帮着贴补娘家,但也不能帮着项炀坑亲爹亲娘啊!” 还闹脾气,跟自家爹娘、亲哥哥有啥隔夜仇啊?还闹成这样! 孙淑琴想着,还得是亲生的啊,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就是不行,大闺女这番话,她听着都要掉眼泪儿了,道:“也行,你们姊妹关系不错,往常她也挺听你的话,你好好跟她说说,最好让她去找钱永生,把你哥那个处罚收回来。” 周芳点点头,道:“二妮也是傻,那项炀是啥好人么?她跟家里闹成这样,以后若受了欺负谁给她撑腰?” 糊涂! 孙淑琴见说的差不多了,道:“把碗刷完去护民那边给他打扫打扫,屋里新被褥啥的还都没换,屋里也没打扫呢……” “诶,我这就去,一会儿要是二妮过来了,你让她去隔壁找我。” 以前在家里也是做惯了的,而且男人哪有扫院子弄卫生的?这不都是女人的活么! 周芳半点也没觉得她娘这样安排不合适,刷完碗,就去了周护民那边开始打扫、擦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30 22:41:47~2022-12-31 35:35: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喜天天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你那二闺女跟那小土匪领证了么?◎ 周灵一觉睡到自然醒, 起来吃过早饭,背上个小点的筐,准备再去捡些野栗子。 上回项炀捡的那点栗子虽然有点过于干巴了, 但放到粥里煮透了口感还行。 这年头没那么多零嘴儿,粮食又紧缺, 有不要钱的东西, 能划拉一点是一点。 项炀见她煞有介事的样子, 忍不住好笑,道:“我背一个就够,你不用带筐。” 周灵笑道:“万一咱们今天收获很大呢。” 总要抱着个美好的想法不是么? 项炀好笑地摇摇头:“得,依你吧。” 大不了他到时候多提个筐就是了。 准备出门前周灵从屋里提出块巴掌大的肉,挂到了院中间的绳子上,跟项炀一起出门上锁, 朝村外走去。 项炀道:“那办法行么?” 周灵歪了歪嘴角:“试试吧, 那肉看一天不馋,看两天不馋, 看三天说不定就馋了。” 这段时间狗蛋隔三差五扒一回墙头,是威胁不到他们啥, 但也膈应, 有时候出来冷不丁看见墙上露个脑袋,还容易吓一跳。 所以周灵打算放点饵试试,不上当再说。 周灵道:“这段时间要是路上碰见碎玻璃、碎瓷片就捡点攒着,等咱找合适的机会闹上一回后再正大光明的往墙头上弄玻璃碴子。” “行, 我留意着点儿。” 两人快出村的时候意外碰上了刘爱娟,就是项炀他大伯娘。 刘爱娟身边还跟着个婶子, 两人一道走一道说话, 看见项炀跟周灵, 都顿了下。 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碰见项炀,刘爱娟都爱‘表现’,用慈爱的语气笑着跟项炀打招呼。 项炀没她那么多弯弯肠子,该不搭理还是不搭理,惯常都是目不斜视的走过去。 次数一多,时间一久,项炀在其他人眼里越来越不懂事,刘爱娟得到的同情和义愤填膺的帮腔也就越来越多。 “你那么跟他打招呼,他理都不理,你们就是惯着那小土匪,要我说,以后也甭搭理他,啥玩意儿啊!” “有娘生没娘教的货,甭跟他生那个气……” “你们都这样低头了他还不愿意软和呢?叫我说就别搭理他了,这辈子就当没这门亲戚。” “从小熊到大的玩意儿,你搭理他干啥?” 诸如此类的话数不胜数。 这是后来项炀在外头生意做大,两人衣锦还乡时那些围在他身边的人说的,互相拆台,张三说李四当年说了项炀什么坏话。 王五说赵六当年在背后跟刘爱娟咋嘀咕项炀的…… 这会儿的项炀不清楚,但周灵知道,因此,当刘爱娟扬起笑脸语气亲昵的问:“你俩这是要出去啊?” 周灵不动声色的抬手轻拽了下项炀的衣服,脸上同时回敬一个礼貌微笑:“是啊大娘,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项炀还以为周灵不清楚他跟项家其他人关系僵到什么程度,一低头,发现周灵那笑意是不达眼底的,还透着淡淡的冷与嘲讽,顿时嘴角一勾,虽然没开口,但也没直接走过去,停了脚步目光平静的望过去,似乎在等刘爱娟回应。 刘爱娟没想到周灵会回她,项炀也不似往常那样冷着脸过去,竟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表情僵在那里。 周灵笑道:“看来大娘其实不太乐意搭理我们,既然不乐意,那您刚才搭什么茬儿啊?” 说完拽着项炀离开。 等刘爱娟反应过来的时候俩人都走远了。 “这小浪蹄子……”刘爱娟气得没法,表情狰狞的咬牙低骂,“嫁了个小土匪她嘚瑟啥啊?早晚让那小土匪打死!” 咬牙切齿的骂完,才发现旁边钱春生家的一脸愕然的看着她。 “额,嗐,你听听周家二妮刚才说那话,我就打个顿的工夫,她就这么噎我,周爱革跟孙淑琴咋教出这么个闺女?”她赶紧找补,着急忙慌的样子充满了心虚地遮掩。 钱春生家的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人家虚笑两声就把话题扯过去了,换回之前在聊着的,道:“那说好了,我帮你家玉莲去问问那知青,人家要有那想法就安排个时间见见,要是没想法就……” 刘爱娟嘴角一抿,不高兴地道:“他之前不还跟周爱钢家那丫头谈对象么?我家玉莲不比周家那丫头长得俊?他都能应那边,现在为啥不能应我闺女?” 好似连假设的‘不行’都不允许,她只要张口提,人家必须得巴巴地点头。 要不是她闺女瞧上那知青的模样,央着提了好几回,又听说那知青能拿出一百块钱的彩礼,她才不想让自家闺女找个知青呢。 钱春生家的也不高兴的抿了抿嘴,但捏了捏口袋里的五毛钱,心说就去问问吧。 两人路口分开。 刘爱娟快走到自家门口的时候才猛地一拍巴掌:“周爱革家小儿子今天不结婚吗?周二妮不回娘家帮忙,这是要浪着去哪儿啊?” 按说接亲也不是她去接啊! 而且俩人还都背着筐呢。 脚下一转,没进门,抬脚就去了周爱革那边,随了一毛钱,就让孙淑琴高兴的不得了,挽着她的胳膊往里请。 上回刘爱娟来搅合二妮跟项炀的婚事,当时她还不高兴,给人家使了个脸色,现在都恨不能把脸递过去让人家抽两巴掌。 “嫂子,没想到你能来,中午可一定得过来吃饭……” “你小儿子结婚,天大的喜事,我能不来么?” 刘爱娟跟孙淑琴寒暄了两句才装模作样地笑问:“你二闺女跟你二女婿那是干啥去了?我看还背着筐,你这是准备给你小儿媳妇买啥好东西啊?” 孙淑琴一愣,尖声道:“你在哪儿看见的他俩?还背着筐?” “诶,不是你安排的呀?”刘爱娟惊讶道,“就…村口那儿瞧着俩人背着筐出村了。你家二妮不知道她二哥今天结婚么?” 孙淑琴气得胸口起伏。 正好周芳打扫完了隔壁的卫生,提着扫帚从外头进来,抹着额头上的汗也问:“娘,二妮来了吗?” 这都几点了?护民都穿戴整齐,准备带人去接亲了,咋一直没听着二妮回来的动静呢。 “二妮死……”孙淑琴想到今天是小儿子大喜的日子,不好说不吉利的话,生生住口,指使大闺女,“你去项炀那边看看她俩在不在家,把俩人给我叫过来。” 周大妮一听,这是还没来呢,嘟囔了句‘不像话’,就赶紧放下扫帚出了门。 这边刘爱娟心里就有数了,低声劝着:“算了,我们家那小畜生打小就不属人,满村谁不知道?叫我说当初你们就不该应……” 孙淑琴一脸晦气地道:“现在说啥也晚了。” 刘爱娟眼珠子直转,抬手捅咕捅咕她,道:“诶,你那二闺女跟那小土匪领证了么?要是没领证,你们想办法把人哄回来,再重新给她找个好人家。” 还能得份彩礼。 孙淑琴遗憾地叹气:“领证了。”而且,他们哪敢啊?真那样做,项炀还不得活拆了他们家。 刘爱娟一噎,她以为俩人就光弄了个典礼呢,没想到还扯证了。 现下也没旁的主意,只好道:“领证就没法了,让俩人好好过吧。好在离得近,你也能经常叫回来说两句,可千万别让那小土匪把你好好的闺女教坏了。” 一提这个,孙淑琴更气,还说人家呢,上回她去缓和关系都让那小白眼狼一顿撅。 那小白眼狼现在翅膀硬了,要上天了,谁还敢说她呀。 不过当家的说了,先搁着吧,搁着看一看,等她两口子闹矛盾的时候挨了项炀的打,自然也就想起娘家人来了,到时候看怎么臊她。 项炀带着周灵不会在山里溜溜待一天,也没往深处走,一则不安全,二则担心再冻着周灵。 因此,下午一点半左右就回来了。 周灵捡了不少干巴栗子,项炀收获一点也不颇丰,只弄了一只兔子,旁的啥也没弄着。 进门后项炀去弄午饭,周灵回屋换了双干爽的棉靴,把让积雪打湿了帮子的棉靴换下来,放在炉子旁边烤着。 听着门口那儿有动静,探头一看,一张陌生中透着熟悉的面孔走了进来。 周芳往院子里一站,带着不悦的声音喊道:“二妮!” 作者有话说: 元旦快乐~感谢在2022-12-31 35:35:25~2035-01-01 35:08: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打滚的芒果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一个字:滚◎ 周芳喊周灵是冲着灶屋的方向喊。 她进来就听着灶屋里有动静, 下意识认为周灵在里头忙活着,就喊了声。 灶屋门口人影一晃,出来个大高个, 瞧了她一眼,又面无表情的转身低头, 钻了回去。 周芳惊讶了下。 刚才那个穿着洗到褪色的蓝布袄、理着寸头、干净利落, 长得剑眉星目的男人是小土匪项炀? 以前怎么没注意到项炀长得那么好看? 不过再好看有啥用?人见人厌。 只是刚刚匆匆一瞥, 他手上好像沾着玉米面…… 这时前头正屋门口的棉帘子一掀,许久没见的二妹妹走了出来。 “二、二妮?” 同样是打着补丁的衣服,也还是记忆里那张脸,但在看到二妮的第一时间,周芳就觉着她的精神面貌不一样了。 “大姐?什么时候回来的?”周灵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眼底适时的惊讶让周芳有一瞬间的卡壳。 “你不知道我今天会回来?” 周灵当然知道, 也知道周芳兴师问罪来了。 这个大姐绝对是周爱革跟孙淑琴最好的洗脑作品。 为闺女时任劳任怨的干活, 伺候家里的爷们觉得是理所应当,上敬父亲兄长, 下疼弟弟。 临出嫁前也被孙淑琴耳提面命了一番,传达的旨意是让她到了婆家也要伺候好婆家的爷们, 哄好婆家人, 才能给娘家贴补。 周芳刚结婚这头几年没怎么贴补娘家,接下来来了个三年抱俩,又给赵铁牛生了俩儿子。 三个儿子让她腰杆一下硬了起来,在婆家站稳了脚跟, 开始三五不时的往娘家背东西。 那几年孙淑琴也捧着她,周芳也觉得有成就感, 每次回来哥嫂、弟媳都围着她打转, 好话不要钱的往外掏。 把周芳哄的高兴到晕了头。 等到后来她丈夫生了病, 家里一下捉襟见肘,她回来娘家借钱,往常备着用来给她撑腰的娘家兄弟没一个理会的,还被孙淑琴骂了出去。 那之后,这榆木寒了心,开了窍,一路哭着回了家,跟娘家彻底断了关系。 但这会儿的周芳,是有颗奉献的心,还没有那奉献的腰杆。 “我哪儿知道大姐今天会回来?”周灵装傻,边撩开帘子,“屋里坐。” 周芳的视线在她脸上打了个转儿,还是不阴不阳的说了句:“娘说你嫁人后就伶牙俐齿了,变化确实大。” 周灵笑道:“这话一听就不是娘说的,肯定是大姐你把自己编排的我话说出来了。”她笑吟吟的拿了个马扎过来让周芳坐,嘴里接着道,“咱娘会说牙尖嘴利,可不会用‘伶牙俐齿’这个成语。” “……”周芳气结的瞪着她,好半晌才问,“今天为什么不回家?” 周灵瞪大眼睛:“为什么要回家?” “今天护民结婚,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周芳气道。 周灵更惊讶:“也没人告诉我啊。”又反问回去,“他那对象成了?” 周芳打量着周灵的神色,确实不一样了,敢抬头见人,还敢一句跟一句的顶着来。 虽说以前生气的时候说话也溜,可跟现在还是不一样。 “行,我不跟你掰扯这个,那我问你,你为啥跟家里闹别扭?爹娘养咱这么大不容易,做啥要惹他们生气?” 周灵眯了眯眼,轻笑道:“大姐,爹娘有没有告诉你他们差点把我卖了?” 周芳听孙淑琴提过,说给二妮看了个人家,她不乐意,最后没成,但到了二妮嘴里,怎么成了‘卖’她了? “说得这么难听,啥叫把你卖了?哪家闺女大了嫁人不要彩礼?人家彩礼出高点就是卖你了?” 周灵挑挑眉:“把我拿绳子捆了装进麻袋里扛着往外送,这不叫卖叫啥?你不觉得他们事做的难看,倒嫌我说得难听了。” 周芳皱眉:“你这说的啥话?爹娘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看来让你来兴师问罪,还没告诉你实话?”周灵冷笑,“不信你就去问问大爷大娘,去问问队长,或者去民兵连问问那天晚上执勤的民兵。” 这件事孙淑琴在跟她讲经过的时候确实掠过了,周芳不知道,此时见周灵不似作伪的样子也信了一半,她抿了抿嘴,半晌后来了句总结:“爹娘兴许是一时糊涂。” 话锋一转,接着道:“可甭管怎么说,终归也是把我们养大的爹娘,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咱们做儿女的不能跟自己爹娘计较那么多。” 她抓过周灵的手,重重握着,语重心长地道:“二妮,听大姐的,回去跟爹娘认个错。这样一直跟家里别扭着,村里人不笑话咱?” “况且今天护民结婚,你也得去见见新二嫂不是?” 她这还没问责二妮找队长处罚护民的事呢。 这桩桩件件,也够二妮出口气了吧?再这样别扭下去,不像话! 周灵把手抽回来,刚要开口,帘子掀开,露出项炀那张满是厉色的脸,就一个字:“滚!” 周芳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大姨子头一回来家里,项炀刚才没打招呼也就罢了,一开口就撵她滚? 她去看周灵,周灵也一脸冷意,半点也没有要帮她说话的样子。 周芳眼圈一红,抬手指了指周灵,说了句:“你是厉害了!”气冲冲地甩开棉帘冲了出去。 这边项炀还在训周灵:“听着话不着头不赶紧让她滚留着过年啊?就那种冥顽不灵的榆木,用来烧火我都嫌她脑子里水太多,犯潮。” 周灵晃着她的胳膊冲他嘻嘻笑着娇嗔道:“你和完面了?” 项炀冷着脸点点头:“和完了,我去炖菜,顺便贴饼子,一定给你烙的焦黄酥脆。” 转身继续回去做饭。 这边周芳一路哭着回的家,她回家先问爹娘把周灵装麻袋里捆起来的事。 孙淑琴表情讪讪,道:“这不是让你大爷家周珊给糊弄了么……” 周芳都没问具体经过,就认定爹娘是上了周珊的当,心里想着二妮也真是,有气朝周珊撒去,跟娘家人闹啥别扭? 那边赵铁牛已经不耐烦了,催着走,周芳背上儿子跟爹娘哥嫂告别,从家里出来。 还没出巷子,赵铁牛就埋怨起来了:“中午剩那些菜,你爹娘都不说给咱带上点。” 周芳放低态度哄着:“我娘家日子也不好过,都多长时间不吃后晌饭了,你生这个气做啥?再说,咱随一块钱,三口人来吃了两顿,就这我娘还埋怨我呢。” 赵铁牛没再吭声,自己埋着头往前走,完全不管妻儿。 另一边,周护民终于娶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头一天还没咋着,因着结婚当日办酒席,剩了点菜和饭,晚上一家人罕见的坐在一起吃了顿晚饭。 第二天早上不到六点孙淑琴就绕着墙头喊人:“赵倩,赵倩——” 新婚头一天,周护民刚尝到当新郎官的甜头,还会护着媳妇儿,自己趿拉着鞋出来,扬声道:“娘,这才几点你就嚷嚷,还让不让人睡觉啊?” 孙淑琴绕着墙头道:“让你媳妇过来,我教她做早晨饭。” “让三妮做,别再吆喝了,一会儿过去吃饭。” 屋里,赵倩本来被吵醒,噘高了嘴不高兴,但见周护民这么护着她,心里还甜丝丝的。 等他回去,赵倩抱着他的胳膊撒娇,哼嘤道:“身上疼……” 周护民脸上露出个猥琐的笑:“我给你揉揉?” 赵倩娇嗔着捶了他一拳,周护民嘿嘿笑道:“没事没事,有我呢,睡觉,一会儿到点过去吃饭。” 躺下后,他眼珠转了转,道:“倩,我护着你,有时候你也得给我留点面子,别让我太难做了。你要是总不干活,不光我爹娘不乐意,我大嫂也不乐意,到时候成天吵吵嚷嚷的,影响咱过日子的心情,是不是?” 赵倩甜蜜的依偎着他的胳膊,点点头,娇声道:“我知道,女人家哪有不干活的?可我这不是新娘子么?而且昨晚你那么能折腾,我都没力气了……” “嘿嘿,我媳妇就是明理。” 等两人起来过去吃完了早饭,孙淑琴让她刷碗的时候,赵倩也没说啥,还自以为表现挺好的去干活,等她去兑热水的时候没看见孙淑琴一下黑下来的脸。 刘美玉在旁边阴阳怪气地道:“弟妹真是矫情,刷个碗还得用热水,烧水不废柴啊?柴烧完了你去捡啊?” 周护民没好气地道:“大嫂,这柴是你捡的么?用你在这儿说话!” 刘美玉冷哼一声,转身回了屋。 孙淑琴也不高兴,她的不高兴不在大儿媳妇插话,而是发现小儿子太护自己媳妇了。 赵倩还没觉出啥不对劲,还抽着旁人看不见的时候踮脚在周护民脸上亲了一口,甜蜜地觉得自己嫁对人了。 但到了晚上,她问周护民几点过去吃饭的时候,听到回应傻眼了。 “咳,倩,咱家晚上不吃饭,粮不够!” 第40章 ◎分家◎ 赵倩就懵了! 一个家里省去晚饭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之前想着周家有独立的院子, 又见周护民出手大方,就是在二百变二十的彩礼上出了变故,但赵倩也觉得家里条件可能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好, 但没想到会差成这样。 当下就不依的想要闹。 周护民满嘴撒谎:“以前不这样,这不是二妮结婚, 把她自己的粮食弄走了, 家里算了算, 不勒紧裤腰带不够吃的。” 赵倩气道:“她凭啥拿走粮食?今年她没在家里吃饭吗?” “好了好了,不生气,你不知道她那个对象,外号叫小土匪……” 赵倩又饿又气,道:“你们大队是入冬前把粮分完,还是年底再分一次?” “年底还分一次呢。”说着话的时候周护民有点心虚。 家里就周灵一个满工分, 但她的满工分只是在她的年龄和性别条件范围内的满工分, 算下来也不多。 入冬前他们就已经把粮食都领走了,好像还倒欠了大队里的, 过两天分粮,他们弄不好还得往回倒补钱。 不过那时候再说, 先哄住赵倩。 赵倩不知道, 她又抱了希望:“哦,那还好。”但她还是烦躁,不依不饶地发脾气,“可我饿啊, 我长这么大在娘家就没饿过肚子,怎么跟了你才两天就饿肚子了呢。” “我不管, 我要吃饭, 不然晚上你别想碰我。” 周护民刚尝到当新郎官就让他忌口, 哪儿能同意,道:“我过去找我娘要个窝头。” 起来去了隔壁。 磨着孙淑琴要粮食,孙淑琴不想给,道:“粮食哪有多着的?你结婚请客这就超了,再不勒紧裤腰带,别说后晌饭,以后早饭也得减一减了。” “先给我个窝头,倩倩刚嫁到咱家就让人家饿肚子,等明天回门我咋面对我老丈人?” 孙淑琴倒是眼睛一亮:“让你媳妇跟她爹娘要点粮。” 周护民不想做这种丢人的举动,但架不住他拿这个做筏子,道:“那你给我俩窝头,让倩倩吃饱了我才能说这事呢。” 孙淑琴就踮脚出来,偷摸着去灶屋开了柜子,拿了俩窝头,塞给了周护民。 周护民揣怀里回了他那边,就这赵倩还不高兴呢,以前在娘家虽然也吃窝头,可有菜有粥,结果现在就让她干啃,就这俩还是她要闹了一场才要来的,一想到往后每天都要过这种生活,顿时觉得人生一片黑暗,她后悔了。 一边吃一边哭。 晚上也没让周护民碰,周护民把手交叠着枕在脑后,琢磨往后的日子。 分家? 周护民也想分了家过,都在一个锅里搅合着,都不乐意出力,生怕自己多干了吃少了,觉得亏。 要是分了家,他们就两张嘴,也不用出大力,多少干点就够吃了。 周护民刚把这个主意打定,突然想到他惩罚的事,身上的冷汗顿时下来了。 他明年得白干仨月呢,到期还得考核,这要是社员们愿意饶了他还行,要真碰上心眼坏的就拦着,他得小半年没有工分啊。 如果分了家,光指望赵倩的工分么? 还有,赵倩还不知道他被惩罚的事呢。 黑夜里,周护民腾的坐了起来:不能分家,最起码明年上半年不能分家! 周家老大也在谈这个事。 刚才孙淑琴自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但都被刘美玉看到了,她回屋冷笑:“你娘果然偏心小儿子,咱都饿的头晕眼花,她倒好,偷着给了老二俩窝头,一定是给小儿媳妇吃了。” “凭啥咱们挣的工分赚的粮食,要喂刚进门的那张嘴?” “你现在自己说说,分家的事你咋想的?” 周护国坐起来,面色阴沉:“分,明天早上凑到一起的时候就提这事,不分这日子没发过了。” 可不没发过么,那头爹娘偏心,这头媳妇闹,他夹在中间两头受气。 而且爹之前也说了,老二结完婚就分家。 第二天早上吃饭的时候,周护国三两口吃完自己碗里的,就丢下一句话:“老二也结完婚了,爹,咱们把家分了吧。” 周爱革之前是被闹的点了头,可见大儿子这样不依不饶,就有点不高兴了,阴沉着脸没说话。 孙淑琴不乐意地道:“咋还提呢?你兄弟这不也没用二百块彩礼娶媳妇啊!” 周护民哐当把碗一放,先说了句:“我不同意!”又看向周护国,故意找茬,冷声道,“大哥你啥意思?我大喜的日子,今天我回门的日子,你一大早就来这一出,就非得给我添堵是吧?” 赵倩倒是心头活动了下,在桌子底下轻轻拽了拽他的衣服,心说这傻子,分家不好吗? 之前娘家那边就叮嘱过她,如果跟周护民成了,结婚后想办法吧家分了。 只有分了家才能自己当家做主。 周护民这傻瓜,拦啥拦? 刘美玉也哐当把碗一放,瞪着小叔子道:“为啥分家你心里不清楚吗?娘私下给你贴补了多少?给过我们吗?还有,现在家里粮食捉襟见肘了,昨天晚上娘还偷着塞给你俩窝头,凭啥?你自己一年挣几个工分没数吗?都饿着肚子,凭啥得多给你俩窝头?” 周护国也道:“就是,老二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自己吃饱了,我们还饿着肚子呢。” 刘美玉又接着吵吵道:“周护民,你打的啥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不就是怕明年……” “行了,没完了是吧!”周护民一下涨红了脸,猛地大喝一声,拦住了刘美玉接下来的话,气冲冲的站起来拉着脸色乍红乍白的赵倩走了出去。 他还不想让赵倩知道他被处罚的事,琢磨着编出苦情剧骗点同情再坦白,刚刚大嫂差点给抖搂出来。 不多时又回来找孙淑琴要钱,回门得买礼啊。 俩人一走,家里吵成一锅粥。 赵倩回到娘家看见爹娘也哭成了泪人儿,她没想到周家多吃俩窝头都计较的这么厉害。 赵家爹娘也心疼闺女,恨不能拿眼神把周护民剜成筛子。 可婚都结了,能咋着? 赵长征两口子想私下贴补,贴补是贴补小两口,可不是贴补那一家子,直接把臊眉耷眼的周护民叫过来,传达一个指令:分家! 周灵听到消息也有些惊讶。 上辈子她不知道啥时候分的家,只知道后来周爱革跟孙淑琴是跟了小儿子的,还趴她身上吸血,把她活活累死在工地上。 但上上辈子…是在她上大学后才分的家,周家二老跟着大儿子,因为私下里总贴补老二,后来被刘美玉撵了出去。 老二也不想接手,为这还闹到了大队里,大队里出面调节,改成了他俩人单过,俩儿子一家一个月给两块钱。 再后来怎么着,周灵就没再多关注。 那边分家,也不知道怎么想到,让人来喊她跟项炀一起回去见证。 要是家里别人来喊她,周灵肯定就拒了,但周爱革打发了堂侄媳妇,也就是周爱钢家的大儿媳妇王翠娥过来叫她,周灵不好意思让人家没面子,就应了。 周爱革开口托付的时候王翠娥其实不想搭理,可分家自古以来都是大事,遇到了这种大事,前几天的矛盾恩怨都得放一放,就抿着嘴角来了。 看见周灵她就想到家里赔出来的钱,脸色其实也不大好看。 可心里也清楚,不管周灵的事,是她小姑子作死,连累了家里人。 把话带到,王翠娥就走了,周灵看向项炀,项炀无所谓地道:“过去瞧瞧吧。” 当瞧个热闹了。 两口子刚走到家门口附近,就听见里头各种尖声的叫骂争吵,夹杂着周爱革的咆哮。 不知道谁喝止了一句,安静了。 两人进门。 周爱钢、许秀丽、钱永生都在。 周爱革一脸颓败,孙淑琴在那儿抹泪,眼角的余光看见周灵进来,忍不住骂道:“你还知道回来啊?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孝顺的丫头,你爹娘都快让人欺负死了都不知道回来看看。” 项炀周身一寒,周灵握了握他的手,表情平静地道:“快让谁欺负死了?你儿子儿媳吗?如果是,那也是他们不孝顺,与我有什么关系?” 刘美玉不高兴地道:“娘你说啥呢?我们才是让人欺负的那个,你自己偏心都偏到胳肢窝了还不允许我们说了?” 她决定拉拢周灵,跟她说道:“二妹,你不知道,娘一次次私下贴补周护民,他谈个对象花了家里多少钱?光我撞上的就有两三块了,还有我们没看见的呢。除了贴钱还贴粮,家里粮食都不够吃了,还偷着给他塞窝窝头,那也是你的粮食吧?” 周灵挑挑眉,看向刘美玉,恍然道:“我说咋叫我回来呢,原来分家也要把我那份粮食分给我啊。” 她皮笑肉不笑地道:“我一年的工分跟比二哥多一点,跟大哥平齐,但我一年才吃多少?我自己算着好像是有点剩余……” 这边男同志满工分一天10分,遇到劳动强度特别大的活另算。 女同志满工分8分,但她之前没成年,满工分只有5分,就这样也是天天干满。 而周家这几个男人,10分的满工分,全年下来愣是跟她不相上下。 他们但凡勤快点,也不至于为了俩窝窝头让刘美玉臊的他们没脸。 不过刘美玉想拉她入伙,还是算了吧。 刘美玉噎了噎,她是想让周灵也觉得不平,跟她一起谴责老二或者公婆,但没想让周灵分粮。 只是没想到周灵结婚后脑子反应这么快了。 孙淑琴脸色也不好看,还想说啥,让周爱革呵斥住了:“行了,让二妮跟二女婿回来是做见证的,别把二妮牵扯进来。” 周灵歪了歪嘴角,是担心牵扯她进去得出血吧? 刚准备听听他们怎么分,旁边一直没做声的赵倩开口了,盯着周灵道:“你嫁人不是把你那份粮拿走了吗?这个账怎么算呢?” 第41章 ◎牛棚◎ 周灵看向她, 表情惊讶。 屋里其他人的视线也都落到了赵倩身上。 周护民表情一窘,他没想到赵倩嘴这么快,会在这时候把他用来糊弄的话秃噜出来, 赶紧拽了拽她,刚想找补着解释, 就听周灵问:“我什么时候拿走了粮?” “没、没没, 你听错了……”周护民赶紧替赵倩解释。 就连孙淑琴也诧异地问了句:“护民媳妇, 你说啥啊?” 赵倩一看周护民冲她挤咕眼,再看看其他人一脸惊讶的样子,瞬间明白了什么,她抬手拍了周护民一巴掌,气得冲他大喊大叫:“周护民,你在糊弄我是不是?不是你说你们家不吃晚饭是因为你二妹结婚后把她的粮食拿走了吗?” 一听这话, 周爱革跟孙淑琴也明白了啥, 一定是小儿子为了抹和面子撒的慌,俩人脸上都有点挂不住, 但孙淑琴心疼小儿子,就想帮着全乎了这个脸面, 赶紧冲周灵打了几个眼色, 嘴里虚笑着道:“是、额是啊……”她赶紧上前,路过周灵身边的时候还轻轻戳了她一下,使劲挤咕眼,那意思是让她先帮着糊弄过去, 回头再说。 “那个…就是你二妹妹拿、拿走了,是吧二妮?” 周护民也悄悄看向周灵, 眼带祈求, 夸张地虚声道:“是啊二妮, 你拿走了粮家里才开始不吃晚饭的……” 旁边项炀冷冷地开口:“放你娘的屁!” 一骂骂俩人。 周灵也道:“这个账我可不敢虚认,回头再咬我一口。” 刘美玉也冷笑:“他二叔,你以前跟你媳妇吹了多大的牛啊?咱家不是常年吃不上后晌饭吗,这有啥不好意思说的?” 那边周爱钢都替自家兄弟丢人。 钱永生也闭了闭眼,队里怎么会有这么个玩意儿? 赵倩哭着跑了出去,周护民想追,让项炀拽着领子揪回来,冷声道:“分家呢,往哪跑?赶紧的,老子等你们分完好带上我媳妇那份粮回家蒸馒头吃。” “她哪有粮?这一年她喝的西北风啊!”孙淑琴咬牙切齿地瞪了周灵一眼,没好气地道。 心说这死妮子跟了小土匪她也成土匪性子了,心肠咋这么硬呢。 那边钱永生也实在看不下去了,道:“行了,先谈分家的事。” 周护民不乐意分,老大两口子一口咬定,必须分。 周爱革是打算指望老大养老,所以也不敢得罪大儿子,最后点了头。 周爱革跟孙淑琴现在还有劳动能力,暂时单过,毕竟还得养周青。 不过住还是跟这边住着,以后这吃食和钱上,各管各的。 至于院子,早就分好了,现在就分家里的锅碗瓢盆、粮食和钱。 别看这点东西,分的时候各人心里算计的精着呢,之前能为了俩窝头吵架,现在也能为了一个碗一双筷子吵。 从头到尾,这叫骂声吵嚷声就没停过。 至于粮食更不用说了,按人头、按一天两顿的量,算计着分口粮都有点撑不到年。 钱也没多少了,弄来弄去最后一家分了四块钱,这就算分完了。 钱永生看着蹲在那里的周爱革,冷哼道:“干活的时候觉得多出一分力都亏死了,你倒是亏不死,我看你能饿死不!” 转身气冲冲的走了。 他对社员的工分大致都有数,周爱革家今年的工分不够,年底算账的时候还得给队里交钱,可看如今这样,钱要回来要不回来先不说,队里弄不好得再借给他粮。 虽然恨他不死,可也真不能出现饿死人的情况。 周灵两口子跟着要走,孙淑琴过来拉住了她,低声问道:“你二哥结次婚,你不给你二嫂随点礼啊?你大姐给家里随了两块钱呢。” 暗示的意思不能更明显。 周灵有时候都特别佩服孙淑琴的脸皮,厚的子~弹都打不透,也不知道她咋修炼出来的,冷声的说了句:“我结婚的时候家里有给我随礼的吗?” 就拽着项炀撵上了前头的钱永生。 周灵没提家里的事,而是找了个话题问着:“队长,艳红嫂子明儿有空没?我跟项炀明天想进山捡柴,艳红嫂子有空的话问她去不去?” 钱永生纳罕地瞧了她一眼,道:“我们家都是你二哥三哥他们去捡,你嫂子一个人能背多少?” 他又看了项炀一眼:“这臭小子攒的家底不够你们烧的?” “够烧是够烧,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捡点粗壮的棍子板子啥的。”周灵装模作样的看了下天,“您看这天色,好像又要下雪的样子,要是再窝场大雪,我们西北院墙旁边的棚子不知道能不能撑住,得加加固。” 项炀疑惑的瞧了她一眼,心说家里棚子结实着呢,哪儿就一场雪就能压坏了? 但他没吭声。 钱永生仰头瞧了眼,嘴里‘哟’了声,道:“看上去是要下雪啊。” “阴的这么厉害,雪估计小不了。”周灵拉家常似的聊道,“我记得去…前年吧,有场雪就不小,压坏不少鸡窝、牛棚、还有经年失修的老胚房。不过万幸,队长您当时见天阴的厉害,担心会下大雪,提前挨家挨户通知了的,虽然确实塌了一部分,但好在没伤着人,家畜就是砸死几只鸡,旁的倒也没啥损失。” 提起前年那场大暴雪,钱永生还心有余悸,若有所思地顿了下,又仰头看了看天,阴的实在厉害,雾蒙蒙阴沉沉,让人心里都跟着一沉。 摸出烟袋叼在嘴里,点点头:“丫头你提醒的及时,是得去村里转转,挨门挨户地说上声。” 这么一想,越发觉得这件事严重,不光本村社员的房子,还有知青点、关押着下放到这边改造的坏分子的牛棚,一想到这里,心底多了层后怕。 知青点还好,那些住着人的牛棚可没有胚房那么结实,真要是再像前年那样来场大暴雪那还了得? “那这工作量可不小。”周灵把项炀往前一推,笑道:“我家这个壮小伙子您随便指使,让他给您跑跑腿,修修补补他也行,不要工分!” 项炀:嗯?? 钱永生看了看周灵,点点头,脸上竟带了一丝欣慰,然后看向项炀,笑骂道:“臭小子运气不错,娶了个好媳妇。” 是个知道替项炀打算的。 项炀以前不爱出头,也不爱现,以至于那些不好的名声一直在他脑袋上摞着,他自己也不‘摘’,成天就一副‘爱咋咋’的臭脸。 可这是个人情社会,他成天一副谁都欠他钱的模样,钱永生想在队里给他安排个活都不好安排,没人缘儿啊,有事真安排给他,社员们不得闹翻了天。 嗯,免费干活这种事行,看谁不乐意,谁不乐意谁来干。 “得,回去换身干活的衣裳,穿双厚点的棉靴到队里来找我。” 钱永生倒背着手走了,周灵拽着项炀回了家,进门后项炀才问:“做啥让我白干活?” 周灵瞪了他一眼,但又想到他从小没个长辈在跟前,没人给他讲这些人情世故,也怨不得他。 但她没讲那些大道理,非常直接的给项炀下了个任务:“你想办法争取到通知和修理牛棚那边,看能不能跟那俩年龄最大的说上话,真把活争取过来了,也别干的太快,给我个送饭的机会。” 项炀挑挑眉,他明白了,媳妇是看上那俩臭老九了。但明着不好接触,所以就把自己男人扔出去了。 “啧!”他还一脸不情愿地样子,“用这么麻烦吗?我找机会晚上给你找人就是了。” “你可别这样,老人经不起吓,他们现在一点风吹草动都怕的不行,你大喇喇过去找人,再给人家吓出个好歹。” “行吧行吧,我去换衣服。” 等到了队里,队里的会计、记分员等人看见他来,还有点惊讶,下意识认为项炀是不是来找事的。 还是钱永生给大家介绍了下,其他人才一脸见鬼的表情跟项炀打招呼,心说奇了怪了,这家伙还有这样热心的一面呢? 钱永生怕项炀不理解周灵的一番心意,做通知工作时再跟谁吵吵起来,适得其反,单独叫过去耳提面命的教育了一番,最后道:“好好干,别给你媳妇丢人。” 项炀表情愣怔,心底涌起酸酸胀胀的情绪,原来灵灵不光是为了臭老九,也是为了他啊,在帮他铺路呢! “放心吧老头儿,我要做不好就罚我去修牛棚。”项炀佯装随意地说道。 牛棚那边是禁区,村里人都不愿意靠近,好像生怕‘坏分子’会传染,走近了会跟着倒霉一样。 钱永生还真定定的看了他一番。 他知道大家都忌讳牛棚那边,刚才分配工作他都没把那边划进去,打算最后的时候叫上村里的干部一起过去转转。 对啊! 别人都不愿意接的差事,交给项炀,他如果还能干好,往后再有好活啥的安排给项炀,不就能名正言顺了? “七组那边你别去了,你负责知青点和牛棚吧,尤其牛棚那边,多转转,瞧着不结实的地方该报告就如实回来报告,不准藏着掖着。那里头住的坏分子虽然需要改造,可还没到让他们把命搭上的程度。” 项炀重重点头:“放心,我还能顺便监督他们,给他们训话,敢不好好改造我吓不死他们。” 钱永生:……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感谢在2035-01-03 22:40:05~2035-01-04 35:25: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暮冬烤雪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周珊有了依仗,抓住机会大闹特闹,一把撕掉了史家的遮羞布。◎ 周爱钢在周爱革家略坐了会儿才走, 到家后一个劲的摇着头感叹,跟于秀丽叨叨分家的经过:“丢人,太丢人了, 你没见闹成了什么样……简直丢人丢大发了。这个老二,自小就让爹娘惯坏了, 如今正值壮年的汉子连口粮都挣不出来, 一家人恨不能数着米粒分家, 算来算去,勒紧裤腰带不吃晚饭都撑不到年。” 于秀丽记恨之前闹的矛盾,没稀得过去,闻言撇了撇嘴,先骂了句‘活该’,才问道:“不是喊了二妮两口子去了, 他俩不管?” 不过就项炀那土匪, 周灵想管她也得有那个胆子。 周爱钢冷哼:“二妮现在翅膀硬了,她仗着项炀混不吝, 说句话跟锥子似的扎人,心肠也硬着呢, 啥闲事不沾。” 多年的妯娌, 于秀丽太了解孙淑琴,她笑道:“哟,那可不好说。也不知道二妮找到本庄里是好还是不好,她不知道她娘就是那属狗皮膏药的, 那小两口绑起来也黏不过一个孙淑琴,往后你就看着吧, 老二家一点鸡毛蒜皮的事他们也会去烦周灵, 一回两回没事, 时间久了,项炀能没意见?项炀要是有了意见,两口子感情出了裂缝,孙淑琴就找着空子钻了。” “他叔他婶子干活不勤快,钻营这种事精着呢。” 对这种评价,周爱钢半句替自己弟弟辩解的话都没有。 他心里还暗搓搓盼着老二两口子能收拾周灵跟项炀一顿,一想起来给出去的三百块钱,他就烧心挠肺的睡不着。 就冷眼看着吧,看周灵跟项炀将来能过成什么样! 按下老二分家的话题,周爱钢提起另一桩事,跟于秀丽说着:“既然打算走动,咱也别拖太久了,我看着天不大好,怕这几天会下雪,咱干脆明日一早赶紧去红星公社走一趟,看看那边啥情况。” 于秀丽本能的抿了下嘴,表情沉了沉,咬着牙点了下头:“行,去看看那个死妮子还活着没。” 两口子都过去了恨不能打死周珊的那个劲头,但这段时间村里一些风言风语传的不好听,他们本来商量好了不理会,等着村里再出点啥新鲜事,大家有了新话题,也就忘了。 可有相熟的邻居来串门,劝两口子还是得跟周珊那边走动起来,越遮掩大家私下越叨咕,就敞敞亮亮的有来有往,甭管背后有没有事,都一律当没事。光这么缩着,像显得真见不得人一样。 而且这马上就过年了,若到了年初二他们家周珊还不带着女婿回来,村里人不得又叨咕一回?往后一到各种年节,只要见不到人,大家私下里就会一遍遍重提,这事啥时候也过不去。 还不如恢复来往,跟大家一般无二,自然些,反而没那么显眼了。 周爱钢觉得这话在理,本想打发俩儿子去那边走一趟,但俩儿子心里有意见,一个个都拧着脑子不肯听。 最后商量来商量去,他们老两口走一趟算了。 第二天两口子就问着去了,到了那里敲门,开门的是个小男孩,鼻子底下挂着两条黄鼻涕,脸上也脏兮兮的,仰头问他们:“喂,你们是谁呀?” 周爱钢忙问:“这是史峰家吗?” “找我爹干啥?”小男孩眼睛滴溜溜的转,看到了他们手里提的油纸包,跟供销社里卖的桃酥点心一样,顿时咽了咽口水。 原来是史峰前头那个留下的儿子,许秀丽忍着嫌弃,笑容亲和地道:“好孩子,我是你新妈妈的娘,按辈分你得叫我姥娘……” 史铁牛嘴里‘哇’的一声,指着她大声道:“原来你是那个小浪蹄子的娘?她是小浪蹄子,你就是老浪蹄子,哈哈哈……” 许秀丽脸顿时黑了,周爱钢脸上的肉也抽搐了两下。 这时候里头又出来个老太太,警惕地盯着他俩,道:“你俩干啥的?” 许秀丽也没发装笑脸了,冷声道:“我闺女周珊嫁到了你们家,我是周珊她娘,今天过来看看我闺女。” 那老太太神色顿时有点不自然,楞了下才恍然地拍了下手,夸张地道:“原来是亲家啊,亲家快来。” 然后一把掐住史铁牛的后脖颈往前推,道:“铁牛,叫姥娘,叫姥爷。” 史铁牛冷哼:“我不叫,我有姥爷有姥娘……” 史老太太笑眯眯地哄他:“乖,你叫了姥娘姥爷,姥娘跟姥爷会给你见面红包的。”她笑眯眯地抬头问许秀丽,“是吧亲家?” 跟孩子头一回见面,哪有不掏红包的? 许秀丽这会儿已经气得头重脚轻了,没想到闺女竟然把自己作进了这样一户人家,可又想到接下来周珊还得在人家手底下讨生活,咬着牙挤出一个生硬地笑,道:“当然!” 不过她低头归低头,但也是有脾气地,虚笑道:“亲家,就让我们站在这里说话?” 史老太太笑道:“哪能啊?快屋里请。” 史峰听着动静从屋里迎出来。 许秀丽没见过史峰,虽然听周爱钢描述过,可她也实在想象不出来史峰到底啥模样,一眼瞧过去觉着跟旁边的亲家婆年龄差不多大,就主动笑眯眯地打招呼:“这是亲家公吧……” 周爱钢脸皮一抖,赶紧道:“这是二女婿。” “……”许秀丽险些一口气憋过去。 旁边史老太太不高兴地道:“你这是啥眼神?我儿子有那么老吗?” 史峰倒是一脸老实相,像是不介意地样子,过来喊了声爹,又喊了声娘。 周爱钢鼻子里哼一声算答应了,许秀丽只觉得有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涨红了脸那声答应的‘哎’也没从嘴里冲出来。 倒是从正屋东边的拐角处冲出来一个面容憔悴的女同志,猛地定在那里,不可置信地喊了声:“爹?娘?爹娘你们可算来了……” 周珊抑制不住的想嚎啕大哭,老天开眼了,她终于见到亲人了啊! 许秀丽冷不丁瞧见几日没见的二丫头,一眼都没认出来。 虽然往常在家里脸上也没挂多少肉,可也不至于憔悴成这副模样啊? 十八九的大闺女,才几天工夫就看着跟二十五六一样了呢。 “我的儿啊……”许秀丽再不稀罕这个闺女,那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陡然看见闺女成了这副模样,也一下兜不住了。 周爱钢的火气也蹭蹭上蹿,他转头瞪着史峰:“女婿,我闺女是嫁给你当老婆,不是你们家的奴隶,这才几天就被你们折磨成了这个样子,今天你必须给我个交待。” 史峰脸上闪过一抹焦急。 史老太太眼神也闪了闪,心里有点恼恨当初说亲的媒人。 媒人来说的时候可是交待了一点,就是女方很不得爹娘待见,只要进了他们家门,甭管自己这边咋磋磨,那边保证没二话。 相当于把闺女卖给他们家,银货两讫。 这咋连言语都没有就直接找上门来了呢? 史老太太自以为当初是谈妥了的,据说还是女方的爹亲口答应的,这说翻脸就翻脸,真当她好欺负的? 史老太太脸一沉,瞪着周爱钢冷声道:“亲家,你这话就有些不地道了。先不说之前你们跟媒人那里的保证,就算当那些话是放屁,可你们闺女也是嫁到了我们家,既然嫁了过来,那就是我们史家的儿媳妇,怎么着?我这做婆婆的还不能管教儿媳妇了?再说了,哪个当媳妇的不是这么过来的?” “什么媒……”周爱钢下意识就想反驳回去,许秀丽抬手拨了他一下才冷不丁想起来当初的闹剧,猛地住了口,语气软和下来,“可你们也不能把人折磨成这样?” 他指着周珊,道:“看看我闺女,被你们磋磨成啥样了?” 面容憔悴,眼眶下头挂着青影,头发枯的跟柴火一样,嘴唇上全是裂开的口子,本来就没多少肉的脸整个都凹了下去,生生老了好几岁。 另一边,周珊看到了希望,她噗通跪下来,哭道:“爹,娘,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们救救我呀,我真快被他们折磨死了……” “史峰媳妇,你这是啥话,我们家也没饿死你是不是?”史老太太嘴角一沉,在旁边不高兴地道,“我就是说你两句,让你干点活,咋就要折磨死你了?” 那边史峰呐呐地道:“珊,别闹了,地上凉,你先起来,先让爹娘进屋……” “我呸,你别在这里假惺惺的装好人。” 周珊不是真正的这个时代的人,受的屈辱会羞于启齿,她猛地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触目惊心的青紫,一块接一块,都看不见块好皮:“还要咋折磨?这还不算折磨?” 许秀丽被吓住了,她尖声道:“天杀的呀,这是谁打的?” 那边史峰脸色一变,赶紧上前一步扣住周珊的胳膊给她把棉袄放了下来,眼底带着威胁的怒意,道:“珊珊,都多大人了,磕磕碰碰的小伤怎么还让爹娘操心呢?” “滚开你这个死变态!”周珊猛地一把推开他,站起来大骂道,“你不能人道就天天晚上掐我拧我,真以为我不懂是吧?你也不想想,我出嫁前我娘能不跟我交待闺阁里的事吗?” 许秀丽真没交待过,但她肯定不会承认,她怎么着都得站在自家闺女这边。 况且,那天晚上闹开的时候周珊就失口提过,虽然不知道她是咋知道,可这种时候,她还是得顾虑周珊的名声。 史峰脸色一片阴沉,眼底一片通红。 那边史老太太脸色也沉了下来,媒人当时不是这么说的啊! 周珊忍了这么多天,这下可算让她逮住了。 为了能自由出入,她选择主动跟史家示好,就是想让史家人看出她是一心想跟史峰过日子的人,好放松警惕,能松口放她出门,她好赶紧去找一下项炀完成任务,后面慢慢再接几个容易完成的任务,试试能不能把剧情拉回正规,重新掌控。 为了讨好史峰,晚上甚至还忍着恶心,在史峰拧她的时候主动发出奇怪的闷哼,满足他变态的恶趣味。 白天早早的主动起来给一大家子做饭,打扫卫生,承受继子继女的刁难,接受婆婆无端的谩骂…结果呢,一家子喂不熟的白眼狼。 她就趁着史峰心情好的时候提了一次想回娘家看看,第二天婆婆就折磨了她一天,说她才在家里待了几天就想出去浪巴拉巴拉的。 看见爹娘,周珊有了依仗,抓住机会大闹特闹,一把撕掉了史家的遮羞布。 今天,是她离开史家的唯一希望。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35-01-04 35:25:13~2035-01-07 22:55: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印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许秀丽看着二女儿狰狞的面色,心头也吓了一跳,觉得闺女快被逼疯了◎ 一过来就闹了这么一出, 周爱钢也觉得丢人,可即使再丢人,现在也得帮着闺女出头, 他盯着史峰母子俩,沉声道:“这件事, 总得给我们一个交待。” 许秀丽说话更没顾忌, 气道:“就是, 你儿子不能人道就拿我闺女出气,你们咋这么不要脸呢!” 周珊见爹娘两人说半天也说不到点子上,赶紧补充道:“爹、娘,他们这算是骗婚。” 她说这话是想让周爱钢跟许秀丽意识到这种行为的严重性,但她高估了周爱钢两口子的认知。 这年头骗婚这个说法还算新鲜,但确实有不少骗婚行为, 结婚前相看的时候好好的, 入洞房后才发现新郎或者新娘身体有缺陷。 还有男方自己本人拿不出手,相看的时候找家里亲戚帮着顶上, 女方嫁过来才知道受骗。 但大部分人都是闹过一场后选择息事宁人。 在很多人眼里,比起所谓的骗婚行为, 他们反而认为女儿刚出嫁就离婚更丢人, 都会选择捏着鼻子认了,还会转头劝自己女儿想开点。 所以周珊说完,周爱钢跟许秀丽脸上并没有露出同仇敌忾的愤怒,反而一脸茫然。 等两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后也没有出声, 真要说骗婚,他们其实也骗了史家, 到现在史家还不知道周珊在里头作弄的那一出呢。 史老太太现在也镇定下来, 嘴里‘呸’了一声, 拧着歪理狡辩:“我儿子儿女双全,怎么会不能人道,我看是你这小浪蹄子不会伺候男人吧。” “你怎么说话呢?你才浪蹄子,你这个老不死的浪蹄子,就你会伺候男人,你一辈子伺候了几个男人啊……”许秀丽也是战斗力爆表的人,她一听史老太太骂自己闺女,张口就骂了回去。 “你是浪蹄子,你是浪蹄子,你凭啥骂我奶奶!”史铁牛一看许秀丽骂他奶奶,跳出来帮史老太太出头,还要低头去撞许秀丽。 周珊一把扯住他的领子,挥手摔了出去,史铁牛坐在地上扯着嗓子哭,周珊听着心里别提有多畅快了。 旁边的史峰急了眼,但他的人设是从来不在人前对周珊动手,每次都是回屋把门一关,他才会如同苏醒的魔鬼一样发疯,这会儿只憋屈地用发红的眼睛瞪着周珊,气道:“你干啥打孩子?” “这小兔崽子欠揍,平时你娘打我,你女儿打我,你儿子也时不时拿脚踢我,我刚才没摔死他算便宜他了。”周珊咬牙切齿地道。 那边史老太太见宝贝孙子被周珊推到地上,急了眼的要上来抓她,许秀丽伸手就在她那张老脸上挠了一把,两人撕着对方的头发滚到了地上。 周珊过去帮她娘打史老太太,趁机狠狠的连拧加掐,疼的史老太太嗷嗷叫。 史峰上前拉架,被腾出手的许秀丽狠狠的拧了好几下,一年拧一边骂:“你这个畜生,掐你你疼不疼?拧你你疼不疼……” 周爱钢又上去拉史峰,趁机捣了他好几拳头。 片刻后,几人在屋里落座,个个散着头发,脸上或者嘴角带着血印子,恶狠狠地瞪着对方。 史峰低着头坐在那里,他脸上也被抓了好几道,有许秀丽抓的,也有周珊抓的。 周珊心头总算畅快了一把,她微昂着下巴,冷冷地吐出两个字:“离婚!” 史家这个火坑,她势必要逃离。 屋里几人表情俱是一怔。 许秀丽跟周爱钢对视了一眼,两人抿了抿嘴没说话。 对史家人他们打归打、骂归骂,但都没打算让周珊离婚。 先不说离婚后名声不好,就前几天那场闹剧,家里儿子儿媳意见很大,肯定也不同意周珊离婚回去。 史峰母子俩也不乐意了,史老太太跳脚道:“你想都别都想,还离婚,甭管我儿子能不能人道,你也让我儿子睡了,你敢离婚我就敢闹到你们大队,让你们全村人看看你这小破鞋,我看你们大队丢不丢得起这个人。” 周珊也尖声骂回去:“你才破鞋,你这老破鞋生了史峰这个人渣,人渣生了你旁边这个小畜生,还有你女儿你孙女,一家子破鞋。” “周珊!!”听周珊骂他儿女,史峰怒吼,“有你这样当娘的吗?” “我呸,他们拿我当长辈了吗?你闺女你儿子平时对我什么嘴脸你看不见么?你眼瞎啊!”周珊一脸狰狞地叫嚣,“这婚必须离,不离我也跟你们大队里闹,反正我也不嫌丢人了,谁怕谁?” 史峰跟史老太太眼里闪过一抹忌惮。 真让周珊闹到大队里,他们一家也抬不起头来。 史老太太心里窝火的不行,之前那媒人再三保证,说女方就是块木头,叫她往东她绝对不敢往西的那种,也不爱说话,跟锯嘴葫芦一样,结果…这是娶回来个什么东西! “想离婚也行,把彩礼退回来,二百块钱彩礼一分也不能少。”史老太太叫嚣道。 周爱钢跟许秀丽脖子不自觉就软了。 周珊一看爹娘的神色,心里一咯噔,赶紧扑过去哭求,就是诉苦,闹着非得要把婚离了。 史老太太人老成精,一看周爱钢两人那样,就知道他俩的态度了,眼珠子一转,冷笑道:“我说亲家,你们也有儿子有儿媳吧?那这事可得考虑清楚了,别把人领回去你儿子儿媳再跟你们闹意见,弄的家宅不和。” “咱两家这桩亲事呢,我觉得既然做了,那就长长久久的把这儿女亲家做下去,往后我一定多管着点我大儿子,让他们两口子好好过日子。再说,我儿子身体以前可没毛病,是为大队里受伤才那啥的。而且大夫说了,好好养养还能恢复,说不定养个一年半载就好了。” 史峰也赶紧低头,道:“爹,娘,往后我一定好好对周珊。也好好听大夫的话,把身体早点养回来,争取早点跟周珊生个孩子。” 周珊眼神哀求的看着她爹娘。 许秀丽跟周爱钢对视一眼,她转头冲周珊笑道:“二丫头,娘单独跟你说两句话。” 周珊浑身发毛,她连连摇头:“娘你要说啥?我不想听,我想离婚,这史家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那边史老太太沉了脸,暂时忍着。 许秀丽半拖半拽的把周珊带去院里的灶屋里,低声劝着她:“离啥婚?咱们让史峰做个保证,以后爹娘也常来看你,真离了婚这名声多难听啊,咱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周珊疯狂的解着扣子,把大半胸脯都露了出来,上头青一块紫一块,触目惊心。 “你看看,娘你看看呀,我是不是你亲生的?史峰就是个变态的畜生,你非得让我死他手里是不是?” “你这孩子,你干啥啊?赶紧穿上。”许秀丽看着也心疼,手忙脚乱的把薄到几乎摸不到棉花的棉袄给她穿回去,低声道,“你光想着离婚,二百块钱上哪弄去?上回为着那一百,你俩嫂子天天给我甩脸子,你以为我这几天好过?” 周珊信誓旦旦地道:“娘,钱就当我借的,我来还行不行?我早晚能挣大钱,将来我十倍,不,百倍的还给你们行不行?” 许秀丽哪会信她这鬼话,没好气地道:“那你这将来能挣大钱的告诉我,我现在上哪给你变二百块钱去?” 周珊猛地抓住许秀丽的手,像是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目露疯狂地怂恿她:“找周灵借,周灵当时弄了六百,她手里有钱…对了,我跟你们回去,让我跟你们回去,钱的事我自己想办法。” 许秀丽犹豫。 她担心周珊回去就不愿意回来了,到时候史家真闹到他们大队上,他们一家人的脸往哪儿搁? 况且儿子儿媳恼恨她拿走的那一百块钱,这段时间家务活都不做了,叫谁谁甩脸子。如果再把周珊带回去,家里肯定得鸡飞狗跳。 周珊在心里暗骂,心说早晚有你们求我的时候,但现在她能指望的也就只有许秀丽了,苦苦哀求道:“娘,让我回去住几天,就几天,如果借不到钱,我一定乖乖回来,行不行?” 为了能爬出火坑,她豁出去了,无论如何也得从周灵那里借到钱。 许秀丽道:“我跟你爹商量商量。”又道,“怕你婆婆和你男人不愿意。” 周珊恶狠狠地道:“如果不愿意就威胁他们要闹到大队里,我是周家嫁过来的闺女,又不是卖给他们的长工,凭啥不让回娘家?再不行就举报到革委会,说他们搞压迫,搞地主长工那一套……” 许秀丽看着二女儿狰狞的面色,心头也吓了一跳,觉得闺女快被逼疯了,担心自己再不松口,她会连家里人一起咬着。 应下来回屋跟史家一说,史家人肯定不同意,周爱钢也皱了皱眉头,他不赞同。 过来看看,把事情揭开,再跟亲家好好谈谈,他们肯定也有所忌惮,往后二丫头定不会再受以前的折磨就是。 做啥回家? 但许秀丽铁了心,跟史家老太太吵吵,威胁他们不同意就去举报,最后史峰拦住他娘,低头呐呐地道:“爹,娘,让珊珊跟你们回去住两天,后天我去接她。” 本来他想说跟着去,但又怕去了再被周家人收拾一顿,就歇了这个念头,后天叫上几个史家人一起去,甭管是钱还是人,总得带回来一样。 就这样,周珊如愿以偿的跟着周爱钢两口子回了北湾大队。 路上许秀丽才把周珊的主意跟周爱钢说,周爱钢当即道:“胡闹,离啥婚?我不同意。” 不够丢人的。 周珊咬了咬唇,一句话说到他们的心坎里,道:“爹,借的钱我自己还,如果我再嫁人,彩礼全留给你们。” 许秀丽眼睛一下亮了。 周爱钢也沉默了。 第44章 ◎‘吵架’◎ 项炀去知青点下通知。 冬天活少, 大部分人都在屋里窝着,见项炀过来,屋里的知青都互相对了下眼, 有点疑惑项炀怎么来知青点了。 郑少兵小声嘀咕:“他来干啥?”还扫了眼其他人,那意思是你们有谁惹这个阎王了? 刘建设也小声道:“谁知道, 出去问问不就知道了么。” 这可是北湾大队出名的刺头, 他一来, 准没好事。 郑少兵撩起帘子出去,笑道:“项炀同志,你怎么有空到我们知青点来?” 项炀像模像样地点点头,四下环顾一圈,道:“队长看着天色不好,担心这两天会有场大雪, 让我来通知你们一声, 像是这棚子啥的,最好加加固, 别让雪压塌了。” 他指指旁边知青们用来做饭的棚子,棚子简陋, 就四根木头撑着个顶子, 特别不经造。 这边他只负责通知,不负责微修,下个通知,让知青们自己弄。 郑少兵一听是这个事儿, 心里松了口气,笑道:“行, 谢谢项炀同志, 我们自己检查检查, 如果需要加固,再跟队里申请木头。” 通知到了,项炀就告辞往外走,郑少兵却撵了出来,跟项炀肩并肩,他道:“项炀同志,多嘴跟你打听个事儿。” 项炀:“啥事?” 郑少兵一摸口袋,正好装着烟和火柴,就给项炀递了一根,道:“那个…就是,你也知道,周珊以前是跟何援朝谈对象的,都准备结婚了结果冷不丁弄那一出,何援朝可能觉得脸上过不去,没面子,现在人都废了。” “我就是想帮着问问,那个周珊同志到底是咋回事?” 他们的知青点在村外,但也从女知青那里知道不少消息,听说村里议论周珊嫁人那一出说的特别难听。 说何援朝脑袋上早就顶了绿帽子,还传出来说周珊肚子里都揣上了。 这种话哪个男人脸上能挂得住? 何援朝就在屋里,自从周家闹那一场后沉默了许多,整个人看上去沧桑了不少,刚才听着动静他连窝都没挪。 其他知青们也觉得窝囊,觉得村里人欺负他们身边没大人撑腰。本来想去找队长讨个说法,但何援朝说不想闹开后丢第二次人,况且,真找了队长,人家肯定也向着本村里的人,不会向着他们。 但这段时间村里风言风语实在太多了,大家也想弄个明白。 而项炀娶了周珊的堂妹周灵,据说那天晚上就是在周灵家闹开的,项炀准知道原委。 项炀歪了歪嘴,挑眉笑道:“想给你哥们出气?” 郑少兵笑了笑没说话。 这意思就是默认了。 他们不是本地人,跟本地人对上吃不了好,可这桩事弄的他们也窝囊。如果何援朝家在村里,你看这事能不声不响的就过去么? 听说项炀跟他媳妇也是受害者,人家还弄到了赔偿,没理由他们知青就得吃这口窝囊气。 也是那周爱钢家太过分,除了退了彩礼,旁的连句抱歉的话都没说,更别说补偿了。 是想出气,但也得先弄明白咋回事,之后再跟其他人商量商量,看看大伙儿意见。 项炀歪了歪头,笑道:“想知道真正的事情经过…也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 知青点这边不需要修,但住着人的那两处牛棚都有需要修补的地方。 这两处牛棚都在村外头,是农忙的时候让牛歇息的地方,离田地近,牵进牵出也方便。后来上头安排了人过来改造,社员们不让他们进村,队里干部商量来商量去,就把这边的棚子改了改,让下放过来改造的人住。 两处牛棚住着两对不同的夫妻,远远地瞧见有人过来,两对夫妻都有点紧张兮兮,也不敢出来,只敢透过不怎么隔风的破帆布窗户往外看。 项炀走到这附近,先扬声打招呼:“队长让我过来检查检查棚子结不结实,你们自己熟悉情况,直接找我汇报也行。” 两户人家都没动静。 项炀为难地挠了挠头,又喊了声:“你们不自己汇报,那我就上去检查了,一会儿少不了还得进屋检查,你们自己准备准备。” 他绕着棚子检查了一圈,还借着棚子旁边的槐树爬上去看棚子顶。 临时搭的牛棚本来就不结实,后来给坏分子住也只是简单的加固了下,经过这一年半载的风吹雨打,感觉年前不下雪,过完年开春的风也能给吹散。 项炀瞧着还真出了身冷汗。 幸亏来看了看,不然哪天真哗啦倒了,非把人埋里头不可。 从树上下来,项炀道:“屋里的人应一声啊,我得进屋看看……” 离他最近那个棚子,有个老头儿探头出来,声音沙哑,听着有气无力,道:“同、同志,我们配合你的工作。” 项炀撩帘子进去,屋里屋外的温度并没有差很多。 队里也怕他们冻死,给他们分了炭,但量并不多,只有个小炭盆,里头烧着几块炭,不敢烧得太旺,担心撑不到年。 他一进屋,屋里一位年过花甲的老太太就紧张的站了起来,神色惶恐的望着他。 项炀瞧着也心有不忍,但没说话,只仰头看了看屋顶,又检查了下四周,心里大致有数了。 另一个棚子里的两口子略年轻一些,说话客气而有礼貌,都带着点小心翼翼。 项炀没怎么跟他们交流,检查完说了下明天来修,就回大队汇报情况了。 钱永生一听那棚子一场风就能刮散,也有点担心,忙道:“行,你看着修吧,队里给你批点木板、瓦片什么的…要省着点用。” 还得捡破木板和破瓦片,太好的不能用。 项炀道:“再给点破草衫子吧,我从屋顶上给他们铺上一层,最好窗户也挡一挡,这眼看着快过年了,别再给人冻死喽!” 大年节的,真要死上个人也不吉利,钱永生一听忙点头:“行,你扛几个破草衫子过去,回头给铺上。” 项炀先把草衫子扛了过去,先去了那两位教授的棚子,在外头喊了声,直接进屋,把草衫子往地上一扔,语气硬邦邦地道:“这捆大的是明天来给你们铺屋顶的,这捆小的,你们自己收拾收拾把窗户挡一挡。” 杜、张两位教授眼里有点诧异,但心头是高兴的。 别看是破破烂烂的草衫子,如果能在窗户上挡一层,屋里也能更暖和一点。 项炀待出门前又转头凶巴巴地叮嘱一句:“看着点火,别把草衫子点着了,这可是公家的东西。” “诶诶,不会的,我们一定看好。”杜教授连声保证。 项炀又给隔壁送了过去。 提前一晚用上,能提前暖和暖和。 回到家跟媳妇儿汇报工作,两口子就商量好了明天去送饭的事。 第二天早上,项炀吃过早饭就从大队里拿了东西过去修理。 那棚子顶也不敢踩,他得找东西借力,踩着边缘的位置一点点的修。 到十点多的时候,周灵挎着个小篮子出了门。 篮子里放着铝制饭盒,里头装着粥,还拿了五六个二合面饼子,冷着一张小脸去了牛棚那里。 项炀正在给那两位教授修棚顶,他小心翼翼的挪动着板子,杜教授在屋里帮他看位置。 周灵过来,仰头喊他:“项炀,下来吃饭。” 项炀冷哼一声:“不吃,老子早上说了,宁愿饿死也不吃你做的饭。” 周灵气哄哄地道:“你还长脾气了是吧?” 屋里,杜教授跟张教授才知道外头来了人,张教授小心翼翼的掀开一点帘子,就瞧着一位俊生生的姑娘鼓着小脸在跟棚子顶上的男人吵架。 两人也不敢搭声。 虽然项炀跟杜教授因为修棚子有了交流,可外头那位女同志未必愿意跟他们说话。 项炀一边摆弄着木板,一边道:“你管的着吗?” 周灵越发生气:“你下不下来?” “不下!” “你再说一遍。” “再说十遍老子也不下去。” 屋里,杜教授有点紧张,最终还是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劝项炀:“同志,要不你下来喝点水?” “老子才不下去,老子要是吃了她的东西就输了,以后还怎么振夫纲?”项炀冷哼道。 周灵撩开帘子进了屋,张教授站在那里,本能的露出紧张的神情。 隔了一辈子再次看到两位和蔼可亲的恩师,周灵眼眶木涨涨的,她一眼扫过,就看到张教授长了冻疮的耳朵和手背,更刺痛她心的是两位老人眼底的恐慌的和紧张。 周灵收回视线,轻咳了一声,道:“抱歉啊,打扰了。” “不不不不会,小同志,你你你坐。”张教授小心翼翼地道。 周灵压着心头的酸涩没理会,继续仰头去跟项炀‘吵架’:“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这饭你吃不吃?” “不吃,老子要是吃你带来的饭老子就是王八!”项炀斩钉截铁地道。 周灵努力压着嘴角,差点没忍住。 她看到两位教授用的锅放在一旁,锅里是空的,干净的,过去打开铝制饭盒,赌气一般把粥倒了进去,再把二合面饼子往里一扔,站起来气呼呼的指着项炀道:“好,有本事你就别吃。” 不等两位教授反应过来,就摔帘子走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35-01-08 21:25:15~2035-01-10 35:25: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5047722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二姐,你不知道珊姐现在的样子,看着跟老了十岁一样◎ “诶, 那位同志……” 棚子里,张教授本能喊了声,走到门口撩开帘子一瞧, 那姑娘已经走远了,她也不敢追, 又无措的回来, 看着老伴儿。 杜教授也有点紧张, 他仰头看着项炀,鼓足勇气招呼他:“那个…小同志,你、你,要不你下来吃了吧?” 把饭倒在他们锅里,这可怎么弄? 社员们避他们如蛇蝎,他们一时也担忧项炀会嫌弃他们, 担心他再不依不饶或者怎么着的, 紧张的心发慌。 项炀眉头一扬:“你想让我当王八?” “唉哟,不、不是, 那位女同志走了,你吃了, 我们不说, 那位女同志也不知道是不是?”杜教授小心翼翼地解释,“这锅子是干净的,早上刷过了……” 项炀不耐烦地啧一声,道:“说了不吃就是不吃, 你们要是嫌弃就倒了吧。” 老两口一愣,这么好的粮食, 瞧着那粥还是用白面熬的, 里头加了碎菜叶子和碎姜, 单闻着姜汤的味道就觉得身上暖烘烘的,咋能倒了呢? 张教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又担心项炀看见,赶紧低下头遮掩。 杜教授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好,再劝项炀,担心把人惹烦了,小心翼翼的把锅盖好端起来放在旁边,想着一会儿人下来看他脸色如何再劝劝。 项炀也没多说,专心忙着手上的活计,忙到中午才下来。 “还没修完,下午我再过来修。”项炀指指棚子顶,“上头的木头都不大行了,板子都得翻一遍,调剂着重新铺一铺,再用破瓦片填上,回头弄好铺完草衫子,再给你们抹层黄泥,这样不光结实,还暖和。” 张教授赶紧给杜教授使了个眼色,杜教授先道:“谢谢你小同志,你辛苦了。那个…锅里那粥,要不我给你热热,你好歹吃点?” 项炀不耐烦的摆摆手:“说了不吃就不吃,你们如果实在不想吃就倒了。” 说完撩帘子走了。 老两口面面相觑,倒肯定不能倒了啊;吃吧,还是不太敢。 杜教授走过去掀开盖子瞧了瞧,转头喊老伴儿,那神情像是有什么重大发现似得,道:“诶,这粥是炝锅熬的,有油花子呢,闻着太香了。” 张教授先走到门口那边掀开帘子往外瞧了瞧,半个人影都没有,她这才过去看了看,小声道:“多好的东西啊!” 杜教授端起来放到旁边的炉子上,准备热一热,张教授拦了下,道:“真吃啊,万一……” 万一那女同志再找回来呢? 那明显就是小两口,人家闹别扭呢,就怕气头一过再后悔了想起来心疼,转身来找他们的麻烦。 杜教授咽了咽口水,道:“那、那要不留到下午看看?” 刚才那个小同志虽然看着很楞,好像不好惹的样子,但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语气和神情,并不像爱找事的那种人。 不过那个女同志他们接触时间短暂,也没啥交流,光记得模样俊俏,性子看不出来。 老两口中午还是吃的开水泡窝窝头。 下午项炀又过来干活,对上午的事只字不提,杜教授好几次想开口,又担心项炀再不耐烦。 倒是项炀傍晚收工的时候瞧见了锅子里的东西,诧异道:“怎么没吃呢?我媳妇做饭还行,不难吃。” “不不不是,这都是好东西,就是、就是寻思着……”张教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不管好话孬话,都怕得罪项炀。 项炀‘啧’一声,挠了挠头,问道:“大娘,你会不会做棉手套?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回头我寻点破布和棉絮来,你帮我对象做副棉手套吧。” 张教授忙不迭应一声,有种受宠若惊地紧张,连声道:“诶,我倒是会做,小同志,就是怕让旁人看见,再、再连累你……” 他们被打成了坏分子,跟坏分子走得近容易被有心人构陷,没得惹来别的事端。 虽然才短短一天,两人都能看出项炀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不想连累他。 “你们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项炀撩了帘子出去,去了另一家,仔细查验棚子的损坏情况,他好琢磨琢磨咋补最省劲,还最结实。 杜、张两位教授这边,项炀离开后,杜教授道:“吃吧,我看那小同志是诚心实意的。” 老两口之前把锅里的饼子捡了出来,也早就知道那是二合面的,比窝头喧软,这会儿没舍得吃那饼子,掰了几个窝头进去就着用粥煮了煮,倒了满满两碗,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入口咸香,还有浓郁的姜味儿,张教授一口咽下去,眼睛亮了亮,道:“炝锅做的,还加了盐,姜末放的也多,辣乎乎的,喝一口就觉得舒坦。” 杜教授吸溜着喝,连连点头,老两口吃到一半额头上就冒了汗,浑身说不出的舒坦。 项炀回到家的时候周灵刚把来送书的周青送走,看见他回来,忙问道:“咋样?” “你还真说中了,戒备心太强。”项炀有点狐疑地看着周灵,“媳妇儿,我咋觉得你好像很了解他们呢?” 周灵面不改色地道:“之前大队□□他们的时候我去看过,到现在都记得他们眼神中的惶恐,戒备心肯定强。” 项炀点了点头,小心叮嘱道:“同情归同情,但接触的时候也要注意态度,别太亲近了。这些年我得罪的人太多,我怕真被别有用心的人撞见,回头再去队里嚼舌根。” 周灵点点头:“放心吧,我知道!” 提到得罪人,周灵皱了皱眉,道:“周珊回来了。” 刚才周青过来送书,顺便给她打的小报告,如今周爱钢家里就正闹着呢。 周青告诉周灵:“二姐,你不知道珊姐现在的样子,看着跟老了十岁一样,蓬头垢面,瘦得皮包骨,可吓人了。她进门后都把她侄子侄女吓哭了。” 周灵当时掐着手心才能维持微笑。 她当然知道史家磋磨人的方式,周珊短短几日就变成这样一点也不奇怪。 一个非原装的‘厉害’人物,上辈子把她的人生搅了个天翻地覆,她还以为周珊能把史家也收拾了呢,看来也没多大本事。 项炀挑挑眉:“回门的时候都没回来,咋这时候回来了?” “听说是她爹娘过去把她接回来的。” 周灵心里闷闷作痛。 以前的周珊在家里也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可真有事的时候她爹娘还是会顾及血脉之情去帮她出头。 上辈子她嫁人后就见过周青,但那时候她的心已经麻木了,周青也帮她出不了头。 至于周爱革跟孙淑琴,俩人把她卖了点完钱之后就忘了还有她这个人存在。 但凡,上辈子能有个替她出头的,她也不至于在史家被磋磨那么多年。 项炀见她脸色不好,以为又想起了周珊当初的算计,伸手揉揉她的脑瓜,道:“甭生气,这口气我替你出了。” 周灵打一激灵就回了神,道:“你准备做啥?”她拽住项炀的袖子,“你可别冲动,别让周珊抓住你啥把柄。” 周珊还是有点古怪在身上,她不知道现在占着‘周珊’躯体的那个灵魂来自何处,但上辈子自己没得罪她就让她害的凄惨,这辈子两人都得罪了她,谁知道她会发什么疯。 又叮嘱道:“这段时间别去县里的黑市了,如果真想去倒点东西,就去市里。” 项炀皱了皱眉头,他觉得周灵有点过于怕那个周珊了,不过还是点点头,道:“行,我听你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35-01-10 35:25:38~2035-01-11 22:41: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打滚的芒果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借钱◎ 第二天周灵就见到了周珊。 “你跟我借钱?”周灵觉得周珊的脑子是不是被雷劈过, 她上一辈子把自己害的这么惨,这一世还想重蹈上辈子的覆辙,如今自食其果, 还转过头来找自己借钱,她没病吧? 周珊目视着面前的周灵, 女主还是跟男主凑一块儿了。 才短短几天, 她被史峰那一家折磨地形容枯槁, 人不人鬼不鬼。周灵呢?整个人精气神大变样,脸颊上带了肉,面色透出微微的红润,能看出她这段时间的日子由里到外的足。 也是,精神上有了依靠,项炀又不疼她吃, 这会儿就估摸着不知道在哪里给周灵寻摸东西补身子呢。 一想到这个, 周珊心底说不出的嫉妒。 但再转念一想,周灵再好, 到底也只是个纸片人,虽然这回两个纸片人正式重合, 剧情有点难搞, 可自己到底也把握着大方向,搞定一个纸片人不在话下。 对于前几天的事,周珊不想把责任全揽自己头上,反正周珊结婚后有项炀提点着, 跟娘家关系会越来越糟,所以也不多她这一挑拨, 就道:“我知道你记恨前段时间的事, 可二叔二婶能点头配合我, 那也是他们早就存了那个心思的。” “也就是说,在项炀去你们家提亲之前,你爹就已经跟史家联系上了。” 周珊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她还是从原主的记忆里扒拉出来的,道:“我当时针对的不是你,是项炀。当年他打过我大哥,还骂过我。” 好像原主拿走了项炀放在地头上的柴,项炀看见后把柴夺回去,倒是没对原主动手,骂了她一句。 周灵气笑:“你针对项炀,就把我往火坑里推?” 周珊僵硬地解释:“项炀喜欢你,你进了火坑,难受的是他。” “你倒是实诚。” 周珊抿了抿嘴,道:“如今我也自食恶果了,那件事我再跟你道个歉,你这回帮我一把,我告诉你一件你爹的秘密,如果他们以后来骚扰你,你可以用这件事来拿捏他。” 周灵挑挑眉,下意识就想到周爱革跟朱晓青的事。 周珊上辈子都能准确的找到项炀跟人交易的地方,现在知道周爱革跟朱晓青的事也不奇怪。 “不必了,我不感兴趣,漫说现在家里没钱,即便有我也不会借给你。” 周珊下意识出声:“你家怎么会没钱?当初那六百块钱呢?” 周灵冷笑:“怎么一个个都惦记着当初那六百块钱?这钱到底是我家的还是你们大家的?谁都能来提一嘴!” 周珊被噎住,心里暗咬牙。 就说不能让女主跟男主汇合,两人凑一块儿,整个人气势都不一样了。 按说被周灵这样羞辱,搁在往常,周珊肯定就调头走了,但她不能,史家那个火坑,她多一分钟都不肯待,咬咬牙愣是又开了口:“你能不能多少帮我凑两个?” 周灵深吸了一口气:“我没有义务帮你,也不想帮一个试图害我的人,现在,请你,出去!” “周灵,你就当投资了行不行?我给你写借条,你借我一百,回头我还你二百;你如果能借我二百,回头我还你五百,行不行?” 周灵知道她有这个本事,但如果一直在史家,她这本事大抵是使不出来的,否则也不会向她低头来借钱。 但周珊这个本事,只让她觉得恐惧,声音越发寒凛:“出去!” 周珊最终面子上挂不住,脸色铁青地从周灵家出来,目光阴沉。 得不到就毁掉的那种疯狂涌动又在心底开始弥漫,她牙齿打着颤,眼神凶的跟要吃人一样。 吸了两口冷气平复了下心情才回了家里,一进门,不用爹娘指使,主动的去烧水做饭,吃完饭刷了碗,又面带讨好的去两个哥嫂屋里转了一圈,收拾了他们需要洗的衣服,拿出来浆洗。 手浸在冷水盆子里的时候,咬牙发誓,等将来她发达了,今天在家里受的这些屈辱,她要百倍千倍的讨回来。 还有周灵那里,拿捏周爱革的法宝居然不好使…… 冰凉刺骨的水,周珊撩起来往脑门上拍了一下,她当时也慌张,周灵大概想不到自己要提的事有多么惊世骇俗,当时她应该多少漏一口风的。 这么想着,匆匆忙忙把衣服洗完晾上,又抄着袖子出去了,到胡同口的时候刚好看见项炀从家里出来,转个弯朝相反的方向去了。 周珊心里一顿,她完成任务的机会来了。 经过这么多天的苦思冥想,她也终于想起来任务相关的剧情——项炀他大伯贪了项炀外祖父家寄来的东西,一贪贪了好几年。 后来项炀跟项图强家算了账,该赔偿赔偿,该判刑判刑,收拾的那叫一个畅快。 好像要过几年才能揭开,她如果能提前告知,项炀可以早点拿回损失,她也能完成任务。 这么一琢磨,就没去找周灵,轻手轻脚的追着项炀去了。 她以为项炀出了村会进山,反正总不能这个时间段跑去县城混黑市,应该要去山里打野味,回头攒着好去黑市出手,没想到他朝关着坏分子的牛棚去了。 周珊心口猛地一阵噗通,赶紧找了个角落藏身平复着心情。 “不愧是被人叫着小土匪狼崽子长大的,他胆子也太大了!” “这时候就开始钻牛棚了吗?” 周珊可是记着周灵想读书,项炀钻牛棚跟那俩教授套近乎,让他们教周灵的事。 这本来也是她预备拿捏周灵的把柄之一,还想着后期会不会被系统收进任务里,如果能转成任务,那完成可谓是手到擒来那么简单了。 再往前走就没有遮挡的东西,周珊没跟上去,她担心暴露自己,就地转身回去了。 没再去找周灵,她心口还噗通噗通跳着,得回去好好合计合计,如何利用这些把柄最有利。 如果要挟周灵跟项炀不成功,她豁出去任务再次失败,也得去要挟一下项图强,从项图强那里‘借’钱。 想到这一点,周珊眼睛亮了亮:“对啊,我也是糊涂,这次任务失败可以再等下一个,但如果出不了史家那个火坑,有多少个任务都白搭。” 想通这个关节,周珊心底轻松不少。 许秀丽见她回来,赶紧招她进屋,低声道:“你去问的咋样?” 周珊不好说周灵拒绝的干脆,她也压低了声音道:“二妮跟我有过节,总得多磨几次。”她又斩钉截铁地道,“娘你放心,我一定能弄到离婚的钱。” 许秀丽沉了沉嘴角,叹口气道:“反正家里是没钱帮你,这事只能你自己想办法,你上头还有哥哥嫂嫂,上回那事到现在……那脸色你也看着了,我也没办法。” 周珊心里暗恨,但嘴上懂事地道:“娘我知道,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钱弄不来,但她央求她娘去说服周爱钢,如果史峰来接她的时候她还没弄到钱,就让家里人帮着跟史峰谈谈,再让她多住几日。 “二百块钱不是个小数目,二妮那边还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消气,总得多磨几回,两三天肯定不够。” 许秀丽一脸为难。 回来住这几天,先不说儿子儿媳他们不乐意,村里人估摸着又得在背后说些不好听的。 一看许秀丽的面色周珊就明白了,周珊也着急,她咬牙发了发狠,重新起身去找周灵,她决定再给周灵最后一次机会,如果那死妮子还不识抬举,就让他们过不好这个年。 第47章 (大修,章节后半段彻底重写) ◎项炀被举报◎ 这回周灵连门都没让她进就把她打发了, 哪怕周珊隔着门板压低声音说了句‘你知不知道二叔跟村里寡妇……’ 她说到这里刻意顿住,想着周灵应该能急一急,或者着急忙慌的开门拉她进去, 但她只从门缝里看到周灵回屋的背影。 “马勒戈壁的,有啥了不起的!”周珊气急, 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垂眸想了下项图强家大门朝哪开, 转身走了。 项图强没想到他这辈子还有被人要挟的时候,他眯了眯眼,周爱钢家这个二丫头进门就提出找他有事,是关于项炀的,本来他以为一个丫头片子能有啥事,结果她从嘴里蹦出两个字, 险些让他从马扎上滑下去。 “邮局!” 项图强努力绷住面色, 佯装不懂地笑问:“珊丫头,你说什么呐?啥子邮局?” 周珊冷笑:“包裹!” 项图强脸色变了变, 浑浊的老眼带着寒光看过去,周珊目光平静, 直视着他。 片刻后项图强合了合眼皮, 道:“丫头,你想要点啥?” 摆出这样的架势,总不能是来聊闲天的,总得图点啥。 周珊笑了笑, 道:“大爷,我也是迫不得已, 现在急着用钱, 您看能不能借我三百块钱?” 借是好听的, 项图强知道这钱只会有去无回。 但这个数字还是震了他一下,项图强瞪起老眼:“多少?” “三百!”周珊笑道,“您看方便么?” 项图强嘶了口冷气,心窝一阵抽抽,三百,这妮子还真敢开这个口。 但也不能叫她一个丫头片子牵着鼻子走,项图强压压住火气,佯装镇定的摸过烟袋,往里头填着烟丝,嘴上淡然地道:“你去告诉项炀好了,这账我跟我侄子算。” 那意思是嫌高了,给她三百,还不如直接跟项炀撕破脸。 威胁他,不就仗着这事是背着项炀截的胡么? 他摆出豁出去的姿态,看这丫头怎么说。 周珊也不是真正的小姑娘,哪儿能看不出项图强在玩心里战术,笑道:“三百,我只来要这一回,您若同意了,这件事绝对烂在我肚子里,我如果往外吐一个字,天打五雷轰。” “项大爷,你们往后还能继续年年捞好处呢。” 关东寄来的物品,单一年的合起来就不止三百,这老东西不可能舍得跟项炀撕破脸。 而且…… 周珊笑道:“依项炀的脾气,如果他知道了,你们家往后的日子还好过的了么?以前是项炀一个人,除了动拳头就不会动脑子,现在他身边有了周灵,那天晚上人家可是动不动就怂恿项炀去报公安的人……” 项图强动作一顿,心口没来由的慌了慌,但他嘴上不输阵,冷哼:“我是他亲大爷,报公安能咋着我?能弄死我?” 但他发虚的语气出卖了他内心的慌张,周珊微微一笑,稳占上风,她没再逼迫,反而气定神闲的看项图强划火柴,那火柴划的不稳,点烟的手也轻轻抖着。 项图强吸了几口烟,心神才稳下来,沉声道:“容我考虑考虑。” “那我明天早上九点过来。”周珊知道,这事八九不离十成了,最多会跟她讨价还价,不过她本来就留了余地,笑道,“您好好考虑考虑。” 项图强没吭声,周珊起身告辞。 刘爱娟后脚进来,赶紧追问:“爱纲家那二丫头过来找咱啥事?” 还把她支出去,只单独跟当家的说。 项图强吧嗒吧嗒抽着烟袋,道:“去叫老大过来,只老大一个人。” 省的说二遍。 这事一直都是老大经的手,他得先问问啥时候漏出去的。 项宝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啥时候碰见过周爱钢家那二丫头。 刘爱娟则捂着胸口恨不能吐口血,咬牙切齿地骂:“那个小蹄子,她还真敢要啊她。” 要不是那件事得死命捂着不能让人听了去,她非去找许秀丽撕吧一场不可。 项宝根这里说不上有用的信息,只能猜测被无意中撞见,如今人家拿这个把柄来要挟他们。 “弄不好她是碰巧在邮局碰上的你,不然怎么最关键的信息都知道了?”项图强抹了把脸,“三百,那妮子还真敢开口。” 项宝根眼底闪过一抹阴狠,这股阴狠的情绪直拱脑门,昏昏涨涨地飘出一句话:“玛德,不行就弄到山后做了她。” 项图强吓一跳,刘爱娟都猛地一哆嗦,赶紧小声道:“别胡说八道,吓死个人了。” 项图强也生怕大儿子做出荒唐事,道:“这回就当破财消灾了,拿钱堵住她的嘴,如果下回她还用这事讹咱们…再想个办法治治她。” 项宝根渐渐冷静下来,自己也被刚刚突然跳出的念头吓了一跳,沉声道:“放心吧,我知道轻重。可如今周珊这个情况,就像悬在我们脑袋上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落下来砍我们一下,总得想个办法解决了。比如,让她也落个把柄在咱们手里。” 这回就便宜她了。 “宝根说得对,可她有啥把柄呢?找不着她的,找找她爹娘的也行,反正不能白便宜了她。”刘爱娟一想到要给周珊钱,就心疼的直抽抽,道,“不能她要多少就给多少,明天跟她谈谈,一百块,多了没有。” 项图强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可以还还价,但一百她够呛应,弄不好再把人得罪了。” 刘爱娟嘀嘀咕咕骂了会儿,突然道:“对了,她找那婆家到底啥情况?前段时间村里传的那么难听,说啥的都有,看看从她婆家那边能不能找出点啥来……” 项宝根忙道:“我明天去打听打听。” 项图强来了精神,赶紧道:“别明天,那丫头明天上午就过来,你现在就去打听打听。” 项宝根起身出去。 项图强跟刘爱娟商量明天怎么跟周珊谈,还价多少合适。 刘爱娟一分也不舍得给,她好几次按捺不住想去周爱钢家走一趟,看看周爱钢跟许秀丽这会儿啥脸色。 让项图强按住了,道:“别坏了事。” 天快擦黑的时候项宝根从外头进来,张口说的不是周珊婆家的情况,而是项炀。 项宝根神色复杂地道:“项炀让人举报了!” 项图强嚯的站了起来:“举报他啥?谁举报的?” “说他亲近坏分子。”项宝根眼里透着幸灾乐祸,嘴角微勾,道,“不知道是谁,直接举报到革委会,还抓了个现行。我猜应该是周珊。” 刘爱娟眼里也闪起兴奋的光芒:“举报的好,那个小土匪,让他也去住牛棚才好呢。”又道,“那小土匪胆子真大啊,是不是真觉得他在村里无法无天了?还敢去亲近坏分子。” 项宝根眼底含笑,道:“谁知道呢,可能是觉得天老大他老二,有些烧得慌了吧。” 刘爱娟抬脚就要走:“我去看看热闹!” “站住!”项图强还算冷静,瞪了他们娘俩一眼,沉声呵斥道,“有没有点脑子?如果真是周珊那丫头,她这是在给咱们下马威呢!” 刘爱娟脑子转的慢,下意识道:“她举报项炀给咱啥下马威?那小土匪死了我都不带掉一滴眼泪的,她吓唬得着咱们吗?” 项图强目光沉沉的看着自己婆娘,气道:“她能举报项炀,就能举报咱们,你傻啊!” 刘爱娟脸色一变,总算有点明白了,闭了嘴。 项宝根也不说话了。 项图强问他:“你问着她婆家那边啥情况了吗?” 项宝根摇了摇头:“没有,光知道是红星公社,她婆家姓史,没打听到具体哪个大队,家里啥情况没问着。” 红星公社可大了,上哪儿查去? 刘爱娟被她男人泼了瓢冷水,这会儿也不兴奋了,有点担忧,也心疼即将给出去的钱。 项图强又开始吧嗒吧嗒抽旱烟,沉吟良久:“明儿跟那丫头商量商量价钱,只要差不离就给了吧,先稳住她,过后再琢磨对策。” 项宝根狠戾地道:“找机会弄她一顿,弄不了她就弄她家人,玛德!” 项图强这回没拦着,任谁吃这么个大亏也不高兴,不做点啥咽不下这口气。但现在他更想想去看那个侄子的笑话,站起来道:“走,去村里看看。” 项炀被举报的事传的飞快,没多会儿大半个村子的人就知道了。 项图强一家出门后就碰上不少邻居正呼啦啦往大队方向走着,看见项图强还道:“老项,你侄子亲近坏分子,让人抓住了,他为啥要去牛棚那里啊?” 在外头,甭管大家多清楚他们叔侄矛盾,项图强也不会把落井下石的话说到明面上,只摇头叹道:“这哪儿知道?小炀有事也不爱同我说。” 刘爱娟脚步迈的飞快,嘴上说着:“赶紧去看看,看能不能让队长给求求情,那孩子年轻,可别挨了斗。” 心说真挨斗才好呢,把他也关进牛棚更好,要是能发配去农场干苦力,那简直是老天开眼了。 周爱革家也有热心邻居上门告知,孙淑琴脚步倒的飞快,她不往村委跑,她先去找周灵,她的心思就是:项炀可能要被打成坏成分了,让周灵赶紧先把家里的钱、吃的用的,值钱的东西先给她,免得让革委会的人抄了去。 再一则,她得劝周灵赶紧立马立的跟项炀划清界限。 结果到那儿一看锁着大门,孙淑琴一拍大腿:“这死丫头一定是去村委了,这个蠢货木头哟,出这种事不赶紧躲着,巴巴的跑过去不是去送死吗?” 周护民被他爹撵着跑过来查看情况,呼哧带喘地问:“娘,人呢?” “锁着门呢,二妮那傻货,真是急死个人。”孙淑琴指使他,“你跑得快,你赶紧往村委看看,要是她没牵扯进去,就把她拽出来,让她回来收拾收拾东西回娘家,别让人抄了家一个子儿也落不下。” 孙淑琴有种难以言说的兴奋,项炀出事,二妮没了依仗,又能被她捏在手里了。到时候重新给她找个人家嫁出去。 不过虽然是二嫁,彩礼也不能少了。 周护民一听赶紧往村委跑,他连说辞都想好了,他得臊臊二妮:看,真有事的时候还得娘家人给你出头吧? 不知道能不能借这个机会从她手里捞几个钱花。 作者有话说: 十分抱歉,之前那个版本有段情节设计不恰当,我重新修了下(大修,章节后半段彻底重写,顺带后续剧情也会改动),可能要麻烦小可爱们重新看一下,不然剧情联系不上。 第48章 ◎周灵撒泼◎ 项炀这会儿没在村委, 他被带去了革委会。 项炀被抓的时候正在棚子里仰着头检查自己的维修成果,正看着,革委会的人呼啦进来了。 说有人举报他跟坏分子走的近, 目的不明,要他配合调查。 项炀反应也快, 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从史家回来的周珊。 还有一则, 就是周灵对周珊多次表现出的提防和忌惮, 让项炀不得不多想。 急于争辩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儿咽回去,项炀先在革委会的人看不见的角度一摆手,制止了那对夫妻想要帮他澄清的举动,只看着来抓他的人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你们误会了,我就是、来修棚子的。” 他故意打了下磕巴,革委会的人下意识怀疑他在狡辩, 不由分说就把他带走了。 到了革委会, 有人来找他问话,项炀一脸无辜地道:“我真的就是去修个棚子, 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 “别狡辩, 实事求是的讲。”问话的人直接将他打断, 冷声问道,“你跟杜名津和张月是什么关系?什么时候认识的?” 项炀从姓氏上判断,对方问的应该是那对老教授,可他是在另一间棚子里被带走的。所以, 抓他的人都不知道那两对夫妻的具体情况。 项炀压住想翘起的嘴角,现在他就是装傻:“谁?你们说的谁?” “你自己往那儿跑了好几趟, 你不知道他们是谁?”问话的人有点严厉, 甚至还耍心眼, 冷笑道,“别嘴硬了,杜名津和张月已经交待了,现在就看你的态度,你要是老老实实配合调查,我们也会考虑到你的实际困难,酌情处理。要是不老实…哼!” 这方法屡试不爽,一般的人诈两下就全秃噜了。 但项炀知道自己是冤枉的,他不急不慌,一脸无奈:“我真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你们说的这俩人到底是谁啊?” 却不具体替自己辩解。 对方一拍桌子,厉声道:“跟我们装傻是吧?” 本来也没必要动这样大的阵仗,可那女同志来举报的时候正碰巧上级领导来视察工作,跟在领导旁边的一位青年听到杜、张两人的名字后还跟声着重问了一遍,等视察的领导结束工作准备返回时,那位青年过来严肃地表示,杜张二人当时交待问题够细致,怀疑有所包庇,让他们调查清楚刻意亲近杜、张两位坏分子的人是他俩什么人。 如此一来,这边的人自然不敢怠慢,直接越过大队来拿人,还留了人在北湾大队审问改造的那对夫妻。 这一审就闹了笑话,留下来的人不认识杜、张两位教授,是另一对从三百公里以外的旺川市下放到这里的,男的姓孟,女的姓黄。 两人一开始不明就里,接受问话,问跟项炀是什么关系,两人都声称他是来修棚子的。 问话的人之前听项炀这样辩解过,猜测他们故意串供,不认这个说辞,最后问来问去,孟、黄两人越听越不对劲,小心翼翼地纠正了他们的问题。 “同志,我姓孟,叫孟成刚,这是我妻子,叫黄青梅,我们不姓杜,也不姓张。”孟成刚道。 留下来的两个小青年愣了,稍微年轻点的那个有点抓毛,另一位看起来老成点的反应极快,马上改口:“那你知道被带走的那位跟另一对夫妻什么关系?什么时候开始接触的。” 孟成刚有啥说啥:“他来修顶棚之前从来没在这边出现过,也没见杜同志跟此人有接触。” 这时钱永生带着村干部赶了过来,替项炀解释:“同志,他跟谁都没有关系,项炀同志是我们安排过来帮着加固棚顶的,这天看着像要下雪,之前这棚子造的不牢固,我们担心下雪把棚子压塌,大年底下再出啥状况给上头领导们添麻烦,这两天村里就安排……” 村里通知和维修工作也不是只有项炀一个,除了几个村干部,后来担心进度太慢,还召了各小队队长过来帮着展开工作,大家都可以作证,村民也可以作证。 革委会的两个年轻同志心道坏了,这要是人家说的那样,这不闹笑话了吗?况且他们这边连审问对象都审错了。 其中一个试图挽救:“你们村搞这样的活动,其他社员不知道吗?如果全体社员都清楚,也不可能出现这种误会啊。” “广播通知过,可不妨碍有人恰好不在村里漏了消息,这才产生了误会。”钱永生半眯着老眼冷不丁问了句:“举报的那位同志咋说?” “那同志说回来走娘家正碰……” 年轻的那个嘴快,秃噜到一半,他同伴捣了他一下,赶紧住口,义正辞严地道:“我们不方便透露举报人信息。” 可也与钱永生的话对上了,举报的人回来走娘家,不知道村里正在大规模检查容易坍塌的棚子、旧宅,闹出这样的误会也正常。 周灵就在钱永生几人身后,她一听就猜出是周珊的手笔。抬手在自己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眼眶一酸,抹着眼泪站了出来,气冲冲地道:“这不是害人吗?我男人积极响应大队干部的号召,这两天顶着寒风义务替村里又是跑腿又是爬屋顶,每天累的拖着腿进门,不叫苦不叫屈,就是为了配合村里保护老百姓的财产,结果却被那不长好心眼的坏东西恶意举报,这件事我们跟你们没完……” 革委会的人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赶紧看向钱永生,钱永生拧着眉头道:“这是项炀同志的爱人,周灵。” 他脸色难看地道:“两位同志,项炀同志与其他参与这次通知维修工作的同志一样,都是不要工分免费帮队里干活,结果大年下的却让人家受这样的冤屈。这么一弄,往后我们这工作还怎么展开?” 革委会的人一听这事要麻烦,赶紧辩解道:“也不能这么说,群众有举报权力,我们也是接到举报才展开的工作……” 周灵大声嚷嚷:“这算举报吗?举报意在互相督促、互相进步,可这明显就是陷害,是故意破坏团结、损坏我们大队名声。” “如果你们认同这样的行为,那我现在也去公社举报你们,举报你们不分青红皂白抓人。” “以后我天天去举报,一天给你们换一顶帽子,反正上下嘴唇一碰就能执行群众的举报权力,不用白不用。” “这位同志,我们接到举报肯定要展开工作,现在不就是在调查么?”那位年龄较大点的青年有些不耐烦地道,“如果调查没有问题,我们肯定马上就把人送回来的。” “那你们接到举报为什么不先找我们村干部了解情况?可知道你们这样呼啦来呼啦去,给我们造成多大的惊吓?可知道现在村里人怎么议论我们?一句送回来就完了?”周灵不依不饶地道,“好,就算你们是为了工作,我勉强能理解,那我不找你们。你告诉我谁举报的,我让她给我们道歉,赔偿我们的名誉损失。” 革委会的人皱眉:“举报人信息我们不能透露。” “那我就去公安局报案说有人诬陷我们,大年下的不让我们老百姓好过,那咱们谁也别想好过!”周灵一副撒泼的架势,“你们是只要接到举报就展开工作么?那以后你们可要天天展开工作了。” “不是,我说你这位同志……” “这件事的确是我们社员受了委屈,我也不能让我们社员遭这种罪,我会汇报到公社,征求一下领导的意见。”钱永生沉声道,“现在先去把我们的人接回来。” 队里藏着个动不动就搞举报的,这让钱永生很恼火。 而革委会的人越过他直接来村里抓人,也让钱永生觉得他们有点不把他这个队长放在眼里,这事他非去公社告上一状不可。 革委会的人见周灵不依不饶,钱永生也黑了脸,就知道这事不好解决,得让他们领导来处理。 周护民跑到村委没看见人,听说去了牛棚那边,着急忙慌的追了过来,到的时候钱永生他们正准备去革委会。 周灵正低头思量着等去了革委会怎么交涉,就觉得胳膊一紧,被人拽了出去。 “你干啥?”周灵一看是周护民,冷声问道。 周护民压低声音:“娘让你回家。” “现在没空,我得去革委会……”周灵想赶紧跟上,又被周护民拽住了。 “你傻啊,项炀出事了,你巴巴凑过去干啥?”周护民来的晚,没听到刚才的争执,担心周灵非拧着去捞项炀,压低声音快速的给他分析利弊,“娘说让你赶紧回家把东西和钱收拾收拾回娘家,要不然等革委会的人抄家,你人财两空。” 周灵没好气地道:“你脑子没病吧?项炀是被冤枉的……” “再骂我信不信我抽你?”周护民气道,“他要是被冤枉能被革委会的人带走?赶紧回去收拾东西,跟项炀划清界限,回头让爹娘再给你找个好的。” “松开!”周灵现在没空跟他算账,拽了下没拽开,冷声道。 “艹,真以为我不敢捶你是吧?”周护民也恼火,这个死丫头,一点也不为娘家人考虑,趁着这时候赶紧把钱和东西带回去,娘家人能沾点光,她也不受前肋,多好。 周灵眯了眯眼,心头一转,猛地开始剧烈挣扎,一边挣扎着往地上坐,一边撕心裂肺地高声喊冤:“你说谁要抄我们的家?项炀是被冤枉的,革委会的人凭啥要抄家。老天爷啊,这日子还咋过啊,还有没有天理了……”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事太多,更新没法固定,年后初二、初三左右恢复更新。 第49章 ◎赔偿◎ 周灵这一吵嚷就惊动了前头的人。 周护民从来没见过周灵使这种招数, 一下给他整懵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钱永生他们已经过来了。 那俩革委会的人气道:“抄啥家?谁抄你家了?” 周护民就是个窝里横,刚才气焰嚣张, 现在一看见革委会的人秒怂,赔着笑脸道:“误会误会, 没有抄家, 您听错了。” 一边说一边使劲攥了攥周灵的胳膊, 暗示周灵闭好嘴巴。 周灵哪儿吃他这一套,夸张地尖声哀嚎:“你捏疼我了。”她挣脱开爬起来气愤地道,“不是你说革委会的人要抄我家,让我赶紧回去把值钱的东西收起来么,你总不能是空穴来风胡咧咧吧?” 周护民瞬间满脑袋汗,他还真是胡咧咧, 这不是猜着么…… 那两位革委会的同志脸黑成锅底, 其中一个面色严肃地道:“这位同志,你听谁说地这种谣言?无缘无故的, 革委会为什么要抄老百姓的家?” 周护民应不上人家的问话,吓的冷汗顺着脊梁沟往下淌, 心里把周灵骂死了。 钱永生气急, 上前踹了周护民一脚,骂道:“个小兔崽子,自己的屁股还没擦干净又跳出来裹乱,明年的惩罚延长到五个月。” “别啊队长——”周护民双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见他要张口抗议, 周灵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立刻朝革委会的人哭诉:“你们瞧瞧, 这就是现成的例子。因为那黑心肝的恶意陷害, 我们得背着黑锅过日子……” 革委会的那两位同志本来就心里惴惴, 见周灵这样不依不饶,咬死了想弄出举报人信息,只觉事情更难办了。 这两人有气没地儿出,把周护民骂了个狗血喷头,周护民哪敢对着革委会的人使厉害,呐呐的只点头哈腰赔笑脸。 等周灵一行离开,他双腿一软就瘫了。 来找周灵想把她弄回去再讨一份便宜,结果便宜没捞着,白搭俩月苦力。 孙淑琴后脚找过来,问明原由就开始拍着大腿哭嚎,一边哭一边骂周灵:“那个死丫头,咱们是为了她好,她倒好,一点也不向着娘家,还坑害你。等她回来,非叫你爹打断她的腿不可。” 还理所当然地道:“反正爹娘打闺女天经地义。” 周护民倒是后怕不已,一把抓住他娘的胳膊,声音发虚地道:“娘,你说咱们找周灵让跟项炀分开的事,她不会跟项炀说吧?那小土匪知道了还不得来咱家闹啊!” 孙淑琴一听也有些怵头了,嗫嚅两下说了句:“ta敢!” 也不知道是说周灵还是说项炀。 闹不闹的先两说,周护民回到家就被赵倩撵出去拾柴禾,以前拾柴这种事都是周灵做,他潜意识把这项劳动归类为‘都是家里的女人干’,但他不敢这样指使赵倩,如今分了家,老丈人那边私下给他们贴补了点粮食,他早饭能吃上二合面饼子,还是赵倩家给的呢,现在被赵倩指使着干活,他再不情愿也把绳子往肩膀上一套,出了门。 结果出村没多久就被人套了麻袋,两三个人按着他一顿揍,等他从麻袋里挣脱出来四下里找,哪儿还有人影儿? 踉跄着回到家,家里就炸锅了。 周爱革拧着眉头也想不出来自家到底得罪了啥人。 孙淑琴坐天井里连哭带骂,跑去大队想找队长让他查查谁在背后下黑手,结果队里就一个会计在,其他人去革委会处理项炀被带走的事了。 孙淑琴坐地上开始叫骂,不由分说就把锅往项炀头上扣:“一定是项炀那个小兔崽子……” 会计愣怔着问:“项炀如今还关在革委会呢,人家咋打你儿子?” 头一次觉得项炀那混不吝有点过于冤了,咋啥帽子也往那孩子头上戴呢! “我不管,肯定是项炀那个小土匪……” 会计气不过,喊了个人过来去叫了周爱革把孙淑琴领回去了。 且不管孙淑琴这边怎么无理取闹,另一边,周灵一行到了革委会,把事情一说,革委会的领导也头大了,好声好气地给项炀道歉,希望这件事就这么揭过。 项炀哪儿会拖媳妇儿后腿? 两口子集体咬死了举报的人属于恶意举报,非要讨一个公道。 连钱永生都沉着脸表示,如果不拿个章程出来,往后谁都能用这个法子来捣乱,大家日子还过不过了。 革委会的人知道这是瞒着村干部直接去拿人,把钱永生惹恼了,一时更是头大如斗。 可他们也没办法,当时上头领导身边的人发了话,他们光想着赶紧把人拿回来审问,还想着年前能立个功呢,结果闹了个乌龙。 扯来扯去的僵持到天黑也没弄出个章程,周灵懒得再跟他们磨叽,直接去报了案。 其实有公安介入,革委会的人反倒是松一口气,公安介入是案子,他们得配合公安调查啊,举报的那个同志也说不出啥来。 周爱钢一家吃晚饭的时候也在议论项炀被举报的事。 周爱钢大儿子周敬明道:“项炀是在那儿修顶棚让人举报的吧?修棚子不是村里下的任务么?这举报应该不成立吧!” 周爱钢家知道村里下通知的事让检查棚子、破屋子的事,他家里没有要修补的地方,没人做这个劳作,也就没在家里讨论这事。 加上周珊被带回来后家里气氛诡异,儿子儿媳都板着脸。 许秀丽面对儿子儿媳多少有点心虚,更不吭气,自然不会没话找话聊。 但村里人被举报,被革委会的人抓走也是大新闻,今晚这饭桌上就格外热闹。 老二周敬宝道:“也不知道谁这么闲得慌去惹那个瘟神!” 周爱钢道:“这谁知道?那小土匪得罪的人多了。” 心里还遗憾这事不是真的,不然也能出口恶气。 他还气那三百块钱呢。 还有周灵那妮子,傍上项炀多少有点无法无天了,说话刺儿刺儿的,连最起码的尊敬长辈都忘了。 周珊握着筷子的动作一顿,抬头问道:“大哥二哥,项炀去牛棚那边是修棚子?” 周敬明再气周珊之前那事,这两天见她忙进忙出低头卖力的干活,心也软了大半,但说话还是硬邦邦的,道:“是啊,他分到的负责区域是知青点和牛棚。” 周珊脸色微变,赶紧低下头去喝了口稀粥,心里直抓挠:怎么会呢?书里描述项炀去牛棚那边,只是为了巴结那两位教授,不记得还有旁的描述啊! 如果真是正当理由,那这次举报可能不痛不痒了。 周珊也觉得挺遗憾,她抽冷子来这么一手,除了给周灵一个教训,还有震慑项图强的意思。 只是心底多少有点担忧,生怕项炀找她算后账,那可是个浑的。 但又一琢磨,她举报的时候问过革委会的人,那边也说了会保护举报者信息,项炀应该不会知道是谁举报他。 可还是想不明白,项炀去那边怎么是去修棚子呢? 耳边听于秀丽愤愤地说:“这要是真的就好了,看那小土匪往后还敢嘚瑟不。” 的确遗憾,周珊低下头,不过不成就不成吧,虽然没给成周灵和项炀教训,但也能震慑到项图强,他要是个聪明的,明天给钱应该会给的爽快。 拿到钱,跟史家划清界限,她还去找上辈子那个丈夫,离开周家这一窝白眼狼。 她心里这般计划着,恨不能立即拿到钱摔到史峰脸上,多少有点后悔把时间定在明天,只觉得时间过的格外慢。 晚上七点多,有人来敲他们家们。 于秀丽正在院子里检查鸡窝关没关好,听着敲门过去一开看见俩大盖帽,魂差点吓飞了。 “同、同志,你们找、找谁?” “你好,请问周珊是不是住这儿?” 大冷天,于秀丽瞬间出了层冷汗,这都第二回 了,上回是民兵,这回是公安,那死丫头又干啥事了? 她结结巴巴地道:“是,我二闺女叫周珊,她、她咋了?” “有人报案,说她钻政策漏洞,搞恶意举报,我们来调查一下情况。” 那边周珊刚躺下,侧耳一听外头的动静,汗毛都立起来了,革委会的人竟然出卖她的信息! 家里人全被惊动,周爱钢又气又怒。 别看之前说的时候一个个恨不能项炀被举报那事成真,饶是假的也都幸灾乐祸看他吃瘪,可落到自家头上不行。 要是让村里人知道他家里有个搞举报的,往后邻居们还不得从他们家门前绕着走?甭管有个啥事也会把他们家排挤在外。 影响家里人的名声。 “你、你活腻歪了去惹那个土匪,上回的亏没吃够啊!我、我打死你这个逆女。”周爱钢气得面红脖子粗,伸手要去摸铁锹,被公安喝止住了。 周珊生气革委会的人不讲信用,可生气归生气,冷静下来后并没有多紧张,她咬死了自己是冤枉的,并不知道村里这两天的活动,举报坏分子人人有责,看见有人接近坏分子,她当然要尽一份群众的责任。 大不了给项炀道个歉就是了。 在周爱钢跟于秀丽气恼的骂声中随着公安人员雄赳赳气昂昂的去了革委会。 周爱钢老两口,还有周敬明、周敬宝哥俩一起铁青着脸跟了过来。 心里虽然恼周珊,可遇上这种事也不能不管。 只是恼她恼的不行,周敬明打定了主意,周珊离婚这事想都别想了,明天就把周珊送回她婆家去,眼不见心不烦。 周珊到了革委会也是那套说辞,咬死不承认,项炀跟周灵也拿她没办法。 公安人员也从中调节,表示他们提的恶意举报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劝周灵跟项炀接受周珊的道歉,让周珊补给他们一定的赔偿。 周灵闹到报警,无非就是想光明正大的把周珊揪出来,将这件事摊开,周珊想暗搓搓躲在后头痛快,想都别想。 恶意举报这种事,周珊死不承认,他们确实没办法,但补偿肯定不能少了。 周灵冷声道:“这件事给我们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今天那二位同志也看到了村里人对我们的猜测,我要求周珊通过村里广播公开检讨、道歉,并给予我们二百块钱的赔偿。” 周珊脸色唰的变了。 那边周爱钢也跳脚,呵斥道:“二妮,你以为谁家的钱从天上往下掉呢,张口就要二百。” 于秀丽也觉得窒息,这个二妮,也太狠了,她上前拉着周灵的手套近乎,笑道:“二妮啊,咱们好歹也是一家人……” “一家人就这么坑害我们?”周灵甩开手,冷声道。 于秀丽脸色微青,转身啪的摔了周珊一巴掌,咬牙切齿地道:“你这个赔钱货,还真是赔钱货,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 周敬明、周敬宝两人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两人第一时间盯紧了爹娘,周敬明直接把话说明:“二丫已经嫁出去了,她惹的祸让她婆家那边来处理,如果你们再给她出一个子儿,咱们就把家分了,以后你们养老就指着二丫好了。” 周敬宝没说话,但通过他的表情能看出来他是站在自家大哥那边。 周珊心里发寒,牙齿咯咯作响,声音气到发抖:“二百,你、你们这是讹诈。” 周灵冷笑,道:“好,那我更改条件,你回村里挨家挨户上门解释,消除对我们的影响。如果有那不信的,你必须解释到他们完全相信为止,往后甭管谁再拿这件事往项炀头上泼脏水,你就回来亲自去澄清一次,这个条件你如果能接受,我可以不要赔偿款!” 第50章 ◎都有算计◎ 甭管哪个方法, 都丢人。 周珊既不想赔钱,也不想公开道歉,她最多眼下跟项炀说声对不起。 她咬咬唇, 开始示弱:“我拿不出来那么多钱。” “那就挨门挨户的澄清,这个不用花钱, 我想大伯跟大伯娘还有两位堂哥也愿意。”周灵笑道。 周爱钢拧了拧眉, 其实刚才说用大喇叭道歉, 他就不同意,嚷嚷的全村人都知道,以后他们家还做不做人了? 他沉声道:“二妮,得饶人处且饶人,你看这样行不行,让你珊姐在这儿给你跟项炀赔个不是, 大伯自己再赔你五十块钱。” 周灵还没说话, 周敬明哥俩就不乐意了:“爹——” 周爱钢知道他们的想法,可眼下必须解决, 不然还真让一家子陪着这个死丫头丢人,他怒声呵斥道:“闭嘴, 真不想要名声了么?你们就想以后让人戳脊梁骨是不是?先给, 给了以后让二丫还。” 周敬明哥俩一拧头,还是不乐意。 周灵等他们吵完了才开口,道:“大伯,您不用为难, 也不用对我进行道德绑架,我没有要为难你们的意思, 这是我跟周珊之间的账。” “我珊姐是个有本事的, 你们不知道, 她前几天找我借钱,说借一百,就能还我二百,如果我借给她二百,她能还我五百。” “我没借,所以她才记恨在心搞了这一手。” 这事周爱钢他们都不知道,周爱钢一听就是不靠谱的话,转身朝周珊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于秀丽也惊声着问:“你咋吹这样的牛呢?” 这也太离谱了,还借一百还二百,借二百还五百,钱来的咋这样容易? 听到周珊还能说出这样的大话,周敬明已经气到失语,只觉得丢人。 周敬宝则直接问周珊:“有这能耐,你先把家里那一百还了吧,我咋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能耐?” 对上一家人想要吃了她的眼神,周珊只觉得浑身发冷,她没想到周灵会突然把她借钱的事抖搂出来,这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周灵知道她有这个能耐,可在眼下来说,谁听了都觉得是天方夜谭。而且,也能让她当成刀子再出一招。 她冷笑道:“能信誓旦旦地说出这种话,想来也不一定是空穴来风。可能周珊真有什么门路也说不定……” “周二妮!”周敬明厉声喝止,虽然生气周珊的作为,可他更恼周灵这幅不饶人的架势,大吼到,“都是一家人,非得把人往死路上逼吗?” 说出这样的话,是想让公安和革委会的人调查他们么? 周灵不吃他这一套,清冷地反问回去:“周珊举报项炀可以轻轻揭过,我提出质疑就是要逼你们上死路?” 她厉声质问:“那她举报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可能会把我跟项炀推上死路!” 周敬明哑火,使劲捏了捏拳头,咬咬牙,道:“我去趟史家。”让史家来处理这烂摊子,再把周珊带回去,往后她是死是活都跟他们没关系了。 “哥——”周珊一把拦住周敬明,凄厉地求饶,“我当时就是想哄周灵把钱借给我,我承认我说了谎话,可举报我是真以为他有事,我是在尽群众的责任。” 周灵冷笑,周珊脑子还不算愚钝,这时候都没失口给自己翻一下供。 最终,公安还有革委会的人介入重新调节,赔一百块钱,就在这里给项炀和周灵道歉。 至于周珊说大话的事,能用来吓唬吓唬周爱钢他们,公安他们扫过周珊那张面黄肌瘦的脸,就猜着她只是吹了个牛,没真当回事。 周灵可以不给周珊他们面子,但她不会犯傻到把革委会和公安得罪狠了,也就应了。 但这钱周爱钢他们不拿,让周珊自己想办法。 当着公安的面给周灵打了张欠条,三天以内把钱还上。 周珊惴惴不安的回到家,进门就被周爱钢一脚踹到了墙上,用皮带抽着打。 周珊第二天顶着青肿的脸,一瘸一拐地去了项图强家。本来她的心里价位是两百,这回她索性摊开说,三百,一分不少。 项图强知道她要赔项炀一百,心头一时呕的不行。可看着周珊眼里时不时闪过的狠戾,生怕她抽冷子给自家来一下子,顿时头皮发麻,有点拿钱消灾的意思,给了三百块钱,刘爱娟还讨好的给她塞了俩煮熟的鸡蛋,也是怕她发疯。 周珊去还钱的时候,没进门,在大门口完成的交易,把钱给周灵,接过她写的借条当场撕了,冷笑道:“周灵,别以为你赢了,吃了我的,我会想办法让你再吐出来。” 周灵淡淡的哦了声,就关门转身回屋了,这让周珊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装什么装,真当老娘的钱好拿呢!”周珊咬牙骂了几句,转身去了周爱革家。 进门后听着孙淑琴在那儿哭,才知道周护民让人打了,套麻袋打的,周珊眼睛顿时一阵放光,失声道:“一定是项炀!” 之前书里就记录过,项炀套过周护民和周护国的麻袋,就是为了给周灵出气。 “报警啊,你们报警啊!”周珊兴奋的声音都劈了,“把项炀那小土匪抓进去,再让周灵出钱给二哥看病,不要个五百块钱出来都对不起二哥受的这份罪。” 她来本来是打算找周爱革的,想用敲诈项图强的手段再敲诈一下周爱革,能抠出多少就抠多少,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孙淑琴听她这番鼓劲,都忘了哭了,愣愣地问:“你咋知道是项炀?”然后又看向周爱革还有老大家两口子,“看,我就说吧,我也觉得是那小土匪,你们还不信。” 如今已经分了家了,刘美玉一点也不想管小叔子的事,从昨天晚上婆婆就扯着嗓子嚎,刚才又逼着老大去找项炀要说法,她都烦死了。 那项炀是能惹的吗?上午孙淑琴不是没去过,项炀半开着门都没听她说完,就冷声说了个‘滚’字,然后孙淑琴就真滚回来了,她不敢去惹项炀,又要逼着护国去,烦不胜烦。 好不容易劝的她打消了让护国去找项炀的念头,结果周珊又跑来鼓劲,刘美玉没好气地道:“项炀昨天被抓去革委会,用队里会计的话说,他都没有作案时间,难不成项炀还能分~身啊!周珊,你能不能别在这里瞎挑唆?上回要不是你胡乱挑唆,我们家能破那个财吗?你说你这么大人了,成天不学那好的,学着嚼老婆舌头……” 周珊一愣:“不是今天上午打的?” 孙淑琴道:“昨天傍晚,也没看见是谁,这个亏吃的可太屈了。” 竟然是昨天傍晚,那会是谁呢? 周珊有点失望不是项炀干的,她脑子里飞快的算计,项炀跟村里哪些小青年关系好能听他调度,琢磨一圈也没想起来。 倒是现在乱哄哄的,又刚出了周护民的事,不是跟周爱革谈判的好时机,所以等孙淑琴回过神来,问她来干嘛的时候,她随口扯了个谎就回去了。 还有大半天时间,先去史家把婚事退了,以后长留在村里,有的是机会,如果能抓周爱革跟那寡妇的一个现行,更好谈判。 回到家,本来是想让大哥二哥陪自己一起去退亲,结果家里人听说她借到了钱,周爱钢立时让她交待找谁借的。 周珊道:“你们别管,反正我把钱凑起来了,这账我慢慢还,我不给家里添拖累。” 周敬明冷笑:“你给家里的拖累还少吗?” 大嫂王翠娥一听周珊手里有钱了,赶紧给妯娌使了个眼色,她先道:“他二姑,上回因为你的事赔了周灵三百块钱,有二百是原本的彩礼,这账就不说了。单说那一百,咱们可还没分家呢,那一百块钱有我跟你大哥还有你二哥二嫂的,你说你借钱这么轻松,咋不多借点把家里的亏空补上呢。” 周敬宝媳妇刘桂蓉也道:“说的是啊,那个账也该是你还的。而且,家里这段时间因着你的事我们出门头都抬不起来,小叔子在学校里也光让人笑话。珊珊,你说你前头闹了那场才不久,刚嫁出去又接着离婚回来,咱家以后还做不做人?要我说啊,你就跟史峰好好过日子得了,这接二连三的,等过年的时候我们还有脸出去拜年吗?” 周珊浑身发冷:“你们啥意思?那史家就是个火坑,我就活该在火坑里烧死吗?” 旁边周爱钢也吧嗒吧嗒抽烟,许秀丽不说话,这是默认其他人的态度了。 看,这就是她的家里人,光盯着钱,丝毫也不考虑她的人身安危。 周珊有种莫名的恐惧,担心这两百块钱会让他们要走,她退不成婚。 到了此时,她恍然觉得时空交错,她像是前世的周灵,曾经挣扎在逃离火坑的边缘,但都被她抬手按了回去。 当时的周灵,也是这样看见希望后又重新被绝望笼罩吧! 周珊冷的牙齿打颤,不,她不是周灵,她还能操控自己的人生,豁出去大闹一场也得离开史家。 恍恍惚惚间,听周敬宝指责她:“你回来也是光惹事,我们丢不起那个人,把钱还人家,回史家好好过日子吧。” 刘桂蓉跟王翠娥道:“凭啥还回去?得把钱留下,爹娘养她这么大,出阵门子都给家里挣一个子儿的彩礼,我们还倒贴一百呢……” “我不!!”周珊目眦欲裂地道,“我死也不回去,那个史峰就是个变态,我必须要跟他离婚。” 她嚯的冲进厨房,拿了把菜刀出来架在自己脖子上,红着眼睛撕心裂肺地吼:“要不我死这里,让你们谁都过不好这个年,要不让我把婚退了……” 这一手还真把家里人吓住了,周珊用完菜刀威胁,又开始哭求说软话,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最后做了一番保证,仍旧是拿她再次出嫁还能得笔彩礼说事,周家人勉勉强强同意了。 项炀中午回去吃饭,周灵道:“杜教授他们还好吧?” “担惊受怕,我说话都不敢接声了。”项炀叹道。 两口子昨晚回来就商量好了,对两位教授那边的计划暂时先放放。 周灵恢复了记忆,对当年高考的大致印象都有,她知道从哪儿能搞到更准确的资料。 复习初中课本,只是想把基础再拢一遍,之后全力冲刺复习高考会涉及到的知识。 跟两位教授搭上线,她主要是想借助请教的机会暗中给予照顾。 可如今周珊这么一搞,周灵担心再继续先前的计划容易让周珊抓住把柄,她还好,两位教授年纪大了,实在经不起半点意外了。 所以打算先暂缓。 只让项炀把手头工作弄完,旁的就不再牵扯了。 没错,牛棚那边没做完的工作还是项炀负责。 出了举报这种事,也让社员们再次意识到那是块禁区,哪怕听说是误会,也不会有人敢往那边去了,生怕受牵连。 倒是项炀坦坦荡荡的去队里找队长,那边没弄完的工作还是交给他。 几个村干部正商量他们过去把没弄完的那点修完,项炀就来主动请缨了,还道:“昨天的事也让叔叔伯伯们替我操心了,我总不能白让你们帮我澄清,该我的活还是我收尾,而且那棚子也不结实,你们爬上爬下我也不放心啊。” 看着他懂事负责的样子,这一下,真有点把他多年的土匪名声抹平的力度。 村支书跟记分员赞赏的点点头,朝钱永生投了一瞥,钱永生不动声色的合了合眼皮,挥手让项炀去干活,让他弄完手头的工作再来队里找他报道,有事找他谈。 所以这会儿项炀跟周灵:“媳妇儿,你说村里是不是要给我分派个正经活儿啊?” 第51章 ◎项炀知道他媳妇儿在给他谋划,心里暖烘烘的◎ 村里, 上午项炀离开后,村支书高振兴就感叹道:“老话都说结了婚才算成人,还是老话在理, 你看项炀,以前多横、多愣的人, 现在说话办事像模像样的了。” 记分员高明海笑道:“是啊, 成了家就是大人了, 有点爷们的担当。”说完他顿了顿,似是才想起来项炀平时的表现,又补充道,“不过项炀平时横归横,他还真不会主动找事,干活也卖力, 都能拿满工分。” 也不怪他才意识到项炀之前的表现, 平时项炀总冷着个脸,又有‘凶’名在外, 尤其他看人时的那种眼神,冷冷地瞥过来, 真跟让狼盯上一样, 跟他说话心理压力都大。基本上没事不跟他搭茬,但有事吩咐他,别看他只冷哼一声,最后都做的特别漂亮。 像今天这样这么会说话, 高明海还是头一回听着。 钱永生想起前两天周灵给他出主意的事,眼里含笑, 道:“那臭小子是个受媳妇管的。” 今天来这里的表现, 他猜着应该是让周灵撵来的, 话也是现教的。不然就那臭小子,连自己脑袋上的污糟名声都懒得辩解,能说出这么漂亮的话? 队里还真要挑俩壮小伙子安排个活干。 年后公社那边会退下来一辆旧拖拉机,预备分给下头的几个大队,方便春种秋收的时候使用。 可给谁不给谁,咋安排都不公平,最后就用了个科学手段——抓阄。 秋天的时候公社下头各大队队长就去抓过阄了,钱永生运气好,那辆旧拖拉机落到了他们北湾大队。 这段时间一直没动静,还以为公社那边反悔了呢,没想到又突然接到通知,让他挑几个人送去公社考核,考核后看成绩留下一个学开拖拉机、考证。 除了开车,还要学维修,不然车子坏在半道上耽误事。 所以得选认字、干活利索、并且脑子灵光的人。 结合项炀修牛棚的表现,还有记分员恍然记起的他这些年的勤劳,大家都觉得项炀是个不错的人选。 至于另外几个,也会尽量避开村干部这几支姓氏,从其他不相干的人里挑,当然,如果后生确实优秀,选出来大家都心服口服,那另说。 北湾村这边的干部层,记分员跟村支书是一家;会计杨生虽然是知青,但他是杨艳红的堂弟,算是走的钱家的路子。 钱永生的几个儿子里,还有当小队长的,高家也有本家当小队长的。 干部们不能光挑自家人,得给其他社员机会,所以这次安排人去公社学习,人员讨论了好几圈,目前定下三个,完全可以再把项炀加上,后头能不能留下就看他自己了。 人家公社那边说留一个学习的,钱永生存了私心,觉得有这种让村里后生学本事的机会,咋能只安排一个?他跟公社领导磨了又磨,最后还表示:双抢的时候,他们也会照顾照顾周边邻居,到时候就一个会开拖拉机的,再把人累出个好歹,多一个学的,还能有个替换。 当然,钱永生的私心可不止这一点,但在领导前头不能啥也往秃噜。 最后公社领导被他这份仗义言辞说服,答应给俩名额,但如果他选的人不行,考核通过不了,最后只留一个,他也不能说别的。 如今添上项炀的名字,再选出一两个不错的,一起安排去考试。 虽然只录取两位,但钱永生觉得让其他人跟着去长长见识,也算是一种激励吧。 项炀把那边的活弄完,去了趟村里,回家后就喜滋滋地道:“还真给我安排正经任务了。” 如果能通过考核,学习期间给算工分,将来他就是村里的拖拉机手,活儿轻松,工分还不少挣。 周灵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真的,让你去学开拖拉机?” 周灵恍然记起前前辈子是有个学拖拉机的情节,但那时候作者没把这件事安排在他俩头上,她那会儿还没从被娘家人磋磨的自卑怯懦中走出来,没有后来的凌厉,所以这事跟他们没啥关系。 不过拖拉机有后续,那时候就跟项炀有关了,没想到这辈子自己改变,连同剧情也改变了。 只是,项炀如果把名额占了,会不会抢了别人的机会?周灵回忆了下,村里后来的拖拉机司机好像是周强,他们周家非常远非常远的一个本家,平日里没啥来往的那种。 周强会在后来开夜车给哪儿送货的时候遇上拦路的,项炀救了他。 “你们几个人去?都有谁?” “我还没问,钱老头儿只说我这回表现不错才让其他干部注意到我,还叮嘱让我去了公社也活泛一些,别摆死人脸。” 就是不知道钱老头儿为啥会猜到他自告奋勇那一出是周灵安排的。 那事还真是他媳妇儿撵他去的,当时他是想撂挑子不干的,但周灵不同意,让他有始有终,还告诉他去村里申请的时候不但不能甩脸子,话也得说的漂亮点,顺便表达一下革委会这件事上的感谢。 项炀不懂太复杂的弯弯绕绕,但他听话,迈着两条大长腿就去了。 没想到转而就迎来这样的机遇。 周灵倒是没想到机遇来的这样快,从她推项炀出去免费帮村里干活时,只是想慢慢把项炀的名声正过来,把他推到人前。 因为她知道项炀不是大家口中的‘土匪’和坏人,项炀的好要逐渐展示出来,等跟他本家撕破脸的时候,村里的谣言才不会传的太难听。 虽然项炀不在乎,可她心疼她男人。 如果能捞个轻松点的事,可以挣跟下地一样的工分,为什么不选择前者? 至于旁的担忧么,都到这份上了,总不能头一步就放弃,那以后村里有事也不会找项炀了,所以这一步不能退。 如果这回项炀真拿走了周强的拖拉机手的机会,后面她再想办法拉周强一把。 毕竟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周珊,她可不想给对手送帮手。 项炀知道他媳妇儿在给他谋划,心里暖烘烘的,晚上贴贴完忍不住撒娇:“媳妇,钱老头儿撅我!” 周灵嫌热,从她怀里抽出来,侧头问他:“为啥?” 为啥?他一听村里给他安排这个事,还以为自己受了委屈村里特意给他发的‘补贴’呢,又单独找钱永生商量,能不能他不要,给周灵换个轻省活计,免得年后她下地劳作。 结果让钱永生骂了一顿。 就一个北湾村,能有多少职位安排? 不过现在周灵拎得清,又在钱永生那里留了好印象,年后分工肯定会照顾一二。 周灵听完闷声笑:“队长其实挺疼你的,拿你当子侄一样。” “训的跟孙子似的……”项炀闷哼。 周灵揉揉他的大脑袋。 项炀自小身边没有长辈时时耳提面命的指点,很多人情世故上思维略钝些,但好在聪明,一点就透。 周灵这会儿细细地叮嘱他:“你们考试应该会考简单的机械类的知识,明天你多去村里转转,帮着干点活,问问有没有啥能用的资料可以看看。或者…知青点你有没有熟人?问问他们有没有懂这个的。” 项炀神色一顿,他还有个‘账’没给人家结算,道:“明天我去知青点问问。” 学拖拉机这种事,钱永生一个知青都没选,就不在他的人选名单上。 主要是这几年陆续有知青找着回城的门路,拍拍屁股走人,他担心选了知青,结果人家突然机遇来了直接撂挑子走人,他上哪哭去? 尤其这还是技术类的东西,他必须先偏心本村的后生。 后头不用周灵再叮嘱啥了,项炀有些事不懂是不懂,但一点就透的不行,问那几个知青也是旁敲侧击的问,不会大喇喇把消息透出去。 周护民那顿打是白挨了,他自己说不出个所以然,想往项炀头上赖也没法赖,人家当时没在村里啊。 而因为这点,项炀觉得如果是郑少兵他们临时抓住机会决定的行动,特意把他摘出去,那还算挺会办事。 第二天一开门,院子里的雪就到了小腿肚,项炀嗅着冰冷的空气,只觉得浑身通透。 他要去知青点找人套话,还要去村里献殷勤,老天爷这不就赶着送机会来了。 第52章 ◎周护民身上还背着处分呢,现在马上让他出来接受考察。◎ 周灵今天醒的也早, 一瞧外头的光亮度跟平时不太一样,下炕走到窗边往外瞧了一眼:“下雪了!” 项炀正在清理院子里的雪,听着动静道:“是啊, 阴了这几天,总算下下来了, 你再睡会儿。” 这不是周灵平时起床的点, 早着呢。 “不睡了, 今天早点吃饭,估计一会儿村里得召集扫雪。”周灵一瞧那雪还没停,大片的雪花飘飘摇摇落着,村里今天肯定有集体行动。 当然,主要也是各家的男同志参与。 她赶紧穿好衣服出去。 项炀扫雪,她洗了把手脸去做饭。 熬的咸口的姜汤, 热了几个饼子, 拿油炒了个咸菜丝。 吃饭的时候周灵叮嘱项炀:“扫完雪你再去修过棚子的地方转一圈,去牛棚那边的时候报备一下。” 项炀道:“嗯, 之前还想让张教授给你做副棉手套呢,我还来得及给人家布和棉花……” 周灵有点遗憾地叹道:“这事先放放吧, 来年开了春再说。” 不知道是不是雪还没停的原因, 他们吃完饭村里还没动静。 项炀这回倒是不用点拨了,戴好棉帽子,把棉袄裹紧,准备拿着铁锹走。 临出门前顿了顿, 往怀里揣了几个饼子,扛上铁锹出了门。 媳妇儿已经帮他把头开好了, 接下来他也得主动表现, 直接去找钱永生跟他汇报自己的工作安排。 “我先去看看修的那几处棚子, 知青点那边也转一转,还有村里那些伸到各家屋顶、院墙、巷子里的树枝,能够着啥我先清理啥吧。路是一方面,有些老树树枝不结实,我怕一会儿再压断砸了人……” 钱永生正计划着召集村干部开会,商量扫雪的安排,一时还没注意到项炀提的这几件事上。 现在听项炀提起,他欣慰地点点头:“你提醒了我,一会儿我用大喇叭喊一喊,再让各小队去修过棚子的几家查验一下,看有没有压坏的东西。” 又道:“你去吧,这雪下的不小,也不知道啥时候停,那些老树枝子是得多注意注意。” 等项炀离开,他也赶紧通知召集各小队队长去村委开会,分派任务。 不多会儿村里就集体忙碌起来了。 但扫雪用不了那么多人,只安排各家壮劳力。 这一招呼扫雪不要紧,像周护民这种背着处分的一下就瞒不住了。 他本来就不是勤快人,何况他往后干活还都是白干,就想借着挨打的事窝屋里装死。指使赵倩让她去隔壁找孙淑琴,让孙淑琴给他找队里请假。 赵倩有点生气周护民这两天借着挨打的事赖着不做家务活,明明就是些皮肉伤,却让他找到成天窝在炕上的理由了,吃饭刷碗扫地都成了她的事。 今天一大早冷冷哈哈的把早饭做出来,听周护民吆喝给他送里屋一份,她心里就开始窜火,这会儿又听周护民指使她过去找婆婆帮忙请假,心里更烦,也没把周护民的安排当回事。 这又不是冬天里的第一场雪,哪个村里都有扫雪安排,很多家里都抢着去,毕竟扫雪比起种地可轻松多了,还有工分挣。 就算不乐意去,只要家里有一个参与的,村里就不会说啥。 所以她就慢吞吞的在那儿吃饭,一直磨蹭到小队长来拍门,才起来迎出去。 赵倩往外走的时候还有点不高兴,这个村子怎么回事啊?他们村也没说挨家挨户上门喊的,都抢着干,人多到各小队长都往回撵人。 谁乐意上、乐意挣这个工分谁上呗,干啥啪啪砸门! 所以打开门她说话就有点冲:“大早上的干啥呢?护民不是挨了顿打么,这回的工分我们就不挣了,让我公爹还有我大伯子多出点力就行了。” 这边的小队长姓高,他皱眉道:“什么工分?周护民身上还背着处分呢,现在马上让他出来接受考察。” 赵倩懵了,惊声道:“啥处分?” 屋里周护民一下就精神了,头皮发麻。 不多会儿,周家起了尖锐的吵闹声。 “也就是说,明年整整半年都没有工分是吗?没有工分我跟着你吃啥喝啥,喝西北风啊?”赵倩气的推了周护民一把,大声质问。 孙淑琴听着动静过来了,她心疼儿子,护着:“你推他干啥?还不是为了娶你进门想了些左主意闹的。要不是你把我儿子迷的五迷三道,成天魂不守舍,他能走这一招么?” 赵倩一听周护民都是为了她才闹出事,心里生气之余竟有点甜滋滋的,语气不自觉软了下来,道:“我们那边都不介意了。” 孙淑琴没好气地道:“怨我,怨我不会生,生了二妮那个没良心的,一找了男人就把娘家人当仇人对待,就是他两口子不依不饶的……” 还闹的人尽皆知,害她宝贝儿子受了处分。 赵倩心情有点复杂,生气之余又夹杂着甜蜜,可这甜蜜也不能当饭吃啊,一想到明年周护民半年没工分,他们又分了家,她得付多少苦力才能挣出两个人的口粮啊! 一想到这里,就觉得日子一片黑暗,一拧身子跑进屋里扑到炕上哭去了。 周护民想借着装病的由头窝屋里躲懒也不成了,认命地扛着铁锹出去铲雪,而他又是重点关注对象,稍一偷懒,旁边就传来一声咳嗽,周护民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铲。 从入冬后他就没再下过啥苦力。 当然,春种秋收的时候也没真正下过苦力,成天就研究怎么躲懒,怎么跟队长谁的打游击,干活也是能出三分力绝不出五分。 这回不一样,专人盯着他,才干了没多会儿就觉得胳膊酸的挥不动铁锹了,吭哧吭哧喘着粗气。 旁边跟他离得不远的周爱钢见他这样,摇了摇头,心说正值一膀子力气的年纪,干点活喘的跟风箱似的。 老二这一家啊,呵,且看他们明年的日子吧。 等他们小队把负责的区域铲完,周护民觉得胳膊发软,腰也酸。 他抬起袄袖子抹了把脑门上滴滴答答的汗珠子,心说总算结束了。 感觉他得回去躺三天才能歇过来。 刚准备回去,就被点名分配了别的工作:跟着队伍清理村外上山的路。 这种事反抗不得,周护民也没那个胆子撂挑子,否则钱永生那个老不死还得延长他明年的惩罚时间。 认命地拖着两条腿往前走。 全村集体行动,也没耗费太长时间,村里加上村外的路清理完毕,也就干了两个多小时。 周护民往回走的时候感觉腿都拖不动了,偏偏回家还有赵倩的质问和闹。 他本来就累成了孙子,小队长还安排他下午再出去扫雪——这会儿雪还没停呢。 烦躁的想骂娘,可又没那个底气,毕竟明年上半年都得指望赵倩给家里挣粮食呢。 况且他一直瞒着赵倩也理亏,等过两天他做检讨的时候,赵倩肯定觉得丢人,弄不好又得闹,周护民忍着烦躁耐心哄着,最后给赵倩画饼:“你放心,爹娘那边肯定私下贴补咱。实在不行,我去找二妮,好好求求她……” 赵倩已经听了孙淑琴对周灵的控诉,她现在认为是周灵抓着不放,不然村里也没想着给这样大的处罚,心里已经记恨上了,冷声道:“不用求她,你当初要是真从她手里拿着钱了,她生你的气,想出出气,这还能理解,你又没拿她一分钱,她这么没完没了的就是她的错,你求她做啥?” 当然,就算真生气,也不能把亲哥哥往这种路上逼啊。 周护民松了口气,也顺着赵倩的话说:“我也没想到二妮心肠那么狠毒,让我背上这么个处分,又是要做检讨,又是让我白干活……” “啥检讨?”赵倩腾的坐直了,瞪着红肿的眼睛问,“还要做检讨?” 周护民一脸隐忍的委屈,没说话,而是往地上一蹲,埋头抽泣了两下,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凭着一张巧嘴终于把赵倩哄好了,周护民嘴里说着:“甭管咋说,所有的事都赖我。倩,你放心,等明年我的处分结束,后半年我拼命挣工分养活你,往后一辈子,我都会努力挣工分,绝不叫你跟我受了委屈。” “你歇着,我喝口水去做饭……” 他当着赵倩的面端茶缸子,那手抖的跟筛糠一样。 赵倩惊了:“你手怎么了?” “没事,刚才给我安排的活重了点,旁边又有人盯着,一口气不敢歇,用力用的太猛了,这会儿胳膊没劲了。”周护民苦笑道,“不过不影响做饭,你歇着,我去做饭。” 说完,装模作样的要起身。 赵倩嗔着拽了他一把,心疼道:“你歇着,我去做!” 起身进了灶屋。 周护民长出了一口气,躺了下去。 这场雪一直下到晚上八点多才停,钱永生的眉头紧了一整天,终于能缓一口气了。 他回身跟其他几个村干部道:“可算停了。” 高振兴道:“是啊,再不停,我今晚上都睡不着觉了。” 他说完又道:“不过这回村里早就做了准备,雪再大,也不会造成社员们的财产损失。” 钱永生狠狠抽了一大口烟袋:“这回项炀跟他媳妇出力不少,那小子,平时也没瞧出来那么有眼力劲。” 高振兴已经听说了项炀一大早就来找队长,提出去检查修的棚子、检查探出来的大树枝子,去晃树上的雪,防止树枝断裂伤到屋顶院墙或者村民,他也点点头,笑道:“不错,越来越像样了。” 几位干部松了口气,这雪只要夜里不再下,基本问题不大。 “我回了,队长你也早点歇着,明天还得看看道上结冰的情况呢……”高振兴刚要起身,听着外头有动静。 何援朝带着几个知青进来了。 第53章 ◎找上门◎ 来的是何援朝、郑少兵和刘建设。 “钱叔, 高叔……”郑少兵性子比较外向,他进门笑着打了一圈招呼,一人递上一支烟。 “你们几个怎么过来了?”钱永生老眼扫过去, 目光在何援朝脸上顿了顿。 几日没见,瞧着这后生怎么还萎缩了呢?耷拉着脑袋, 脸也凹了进去。 郑少兵转头看了何援朝一眼, 见他没吭声, 他笑着道:“几位领导,我也不多啰嗦,这次过来是为着援朝跟周珊那桩事……” 钱永生抽烟的动作一顿,脑子里先闪过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周爱钢家那闺女跟红星大队那家散伙了,昨儿去办的这个事,昨天傍晚的时候周爱钢还来了一趟, 跟村里打了招呼。 何援朝这小子这是听着风声了打算回头? 高振兴跟会计杨生也都下意识这么想, 互相对了一眼。 但好在郑少兵话跟的快,没让他们真这么问出来, 他苦笑道:“叔,您看看援朝现在这状态。咱都铮铮铁骨的汉子, 谈对象的时候也拿出了十分的真诚, 可结果呢,让人给戴了绿帽子,换成哪个大小伙子能忍受的了?援朝这脊梁骨都快被这件事压弯了,这消息要是传回城里, 人家爹娘能不心疼么?” “再说句不好听的,出了那事之后, 爱纲叔家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提, 这是瞧不起我们知青, 还是打量我们家大人离得远,跟前没有撑腰的,欺负我们呢。” 钱永生后来没再问周爱钢家这事咋处理的,他是考虑着各家乱哄哄的,他再去追问,这不是往人家心口上戳刀子么? 但没想到周爱钢这么不懂人事,光把人彩礼退回去,竟然连句人说都没说。 这几个城里来的娃子,估摸着心里也是承受不住了,才找到这里来。 高振兴也皱了皱眉,道:“这个周爱钢,家里孩子不懂事,他也不懂事!”又问郑少兵,“你们过来,心底应该也是有了打算,先说说你们的想法。” 郑少兵几个来之前就讨论过,他们就是来村干部这里打个招呼,之后由他们自己去周家讨说法,如果周家死皮赖脸,他们再让村里出面。 能少给村里添麻烦就少添点,他不想考验村干部的公平态度,不然闹的太僵,他们也讨不了好。 郑少兵道:“我们想去周家问问,看看对方打算怎么解决吧。总之,这个委屈我们不能白受了。” 钱永生就明白他们的意思了,再瞧一眼满脸颓废,耷拉着脑袋的何援朝,道:“是该去问问,你们先去跟周家谈,如果需要村里出面,到时候让人去喊我一声。” “得嘞叔,有您这句话我们就踏实多了,趁着晚上没啥人我们先过去问问,也免得白天让人看见,双方都不体面。” 钱永生点了点头,心说不愧是城里来的文化人,说话就是文明。 几人离开,杨生这才道:“前几天有人去知青点找何援朝,想给他说说项图强家的闺女。” 钱永生道:“这事儿我知道,何援朝没同意,看刚才那模样,估计是让前头那事打击到了。” ** 从重生回来,周珊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轻松过。 昨天好说歹说让爹娘陪着去史家闹了一场,跟史峰的婚事作废,如今觉得从头到脚的痛快。 她跟家里人说的是,让她在家里好好养养,身上、脸上的伤估计过完年就能恢复如常,到时候相看个好点的人家。 周爱钢跟于秀丽都同意了。 但周珊自己已经做好了打算,等过几天脸上能看了,她就先去趟下河村,找找那个老实人,想办法偶遇一下,做个铺垫。 明年再想办法跟那边搭上线。 人虽然没啥本事,但一家子好脾气,待人温和,婆婆也不是那种有主意的,她进门就能当家做主。 总之,成功脱离火坑,她心头松泛的不行,甚至不自觉哼起了歌儿,还翻了翻她便宜妹妹的课本。 于秀丽站院子里喊:“三丫要是写完作业了你们就早点睡,别浪费煤油。” 周珊拉开门应声:“知道了娘,我们这就吹灯上炕了。” 周娟也合上课本,挠了挠痒到不行的手,两手替换着使劲搓了搓,拉开被子准备躺下。 主屋里,周爱钢刚刚烫完脚,脚上的热乎劲让他也舒坦的叹了口气。 于秀丽进屋笑道:“二丫还哼歌儿呢。”退了那桩婚事,其实她心里也觉得轻松。 毕竟史峰那样的女婿实在不长脸。 虽然这事闹的不好看,可只要二丫头重新找个好人家,过上几年,大家就忘了这回的污糟事。 周爱钢提起这个二女儿还是生气,冷哼一声:“过完年,赶紧找个差不多的人家嫁出去,省得闹的家里不安生。” 于秀丽抿了抿嘴,有点犹豫给二丫头找个啥样的。 虽然结了次婚,可毕竟没圆房,还是黄花大闺女呐,可偏又闹得名声不好,条件好的大小伙子人家肯定不愿意。 能乐意娶她,又能出起高彩礼的,闹不好还是得找个离了婚或者死老婆的男人,少不了还是得给人家当后娘。 但绝对不能找个史峰那样的,比他们小不了几岁,连门都带不出去。 “不行把她嫁远点……” 于秀丽刚说了这句,听着家里大门响,她心头一跳,本能地打了个哆嗦,声音都有些发飘了:“谁啊大晚上的,这又是啥事啊……” 这段时间实在让二丫头惹的这一出出的事弄怕了,周爱钢头皮都发麻,赶紧趿拉上靴子,披上棉袄往外走。 周珊也听着有人拍门了,她都下意识紧张的心口砰砰跳,赶紧拉开门往外看。 那边于秀丽已经把门打开了,看见是何援朝几个,顿时瞪大了眼睛:“那、那个,是你们啊?这大晚上的,啥事啊?” 瞧着何援朝,她心头还绕了个弯,心说这小何不会是还惦记着她二丫吧,听说离了婚,这就马上追过来了。 如此想着,心头还略略一喜,这要是真的,那还是一桩好事,毕竟何援朝可是能拿出一百彩礼的人。 许秀丽脸上的笑容也热情了许多,赶紧道:“进来进来,快进来。” 后到的周爱钢瞧见几人也楞了下,他跟于秀丽对了一眼,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脸上也绽开一个笑,心说没想到这小何还挺长情,闹了那么一场,兜兜转转还是求上门来了,这可不就是老天爷说的缘分么? 那边出来的周珊眯着眼认出了何援朝几人,也楞了下。 于秀丽瞧见她,赶紧道:“二丫,过来给几位同志倒点水喝。” “诶!”周珊嘴里应着,心底却快速盘算。 她不能嫁给何援朝,真跟何援朝成了,等他缓过来,还不知道怎么挤兑她、瞧不起她呢。 还有书里记录的,何援朝他妈非常不好相处,真要是当她的婆婆,家里的日子非一地鸡毛不可。 不过,倒是没想到何援朝还是个痴情的种子。 可见男人的贱性,当初原主好声好气哄着的时候,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如今自己这么摔打他,谁能想到她前脚退婚,后脚就追过来了。 周珊对他们的来意揣测,与周爱钢两口子不谋而合。 但她摆明了不打算跟何援朝复合的,宁可再挨一顿打,也不能跟何援朝复合。 所以进门就先摆起脸子,眼神冷冷的看着何援朝,语气挺冲地道:“你来做什么?” 必须得先截住他们的话题,不然要是何援朝提出一百块钱彩礼,她爹娘非逼着她点头不可。 “甭管你啥想法,咱俩分就是分了,不可能再复合。”周珊铁骨铮铮地看向周爱钢两口子,“爹、娘,我是不会答应的!” 周爱钢脸色一青,要不是眼下还有外人在,他都想一脚踹过去。 于秀丽也一个劲的给她使眼色,心说这死丫头,你都离过一回婚了,人家小何不嫌弃你,你还不赶紧服个软,说两句好话…… ‘嗤’,刘建设发出一声嗤笑。 进来门刚刚落座,他们还没说明来意,这个周珊倒是先把架子端起来了。 她还真想当然,名声都臭大街了还以为何援朝想继续巴着她呢。 何援朝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眼底闪过意思厌恶。 他甚至不明白,以前对他小心奉承讨好的女孩子,怎么突然一下变化这么大。 郑少兵也气得不行,这要不是还在人家的地盘上,他非得说两句难听的话臊臊他们。 但他们过来是替何援朝出头,帮他要赔偿的,就抬手摆了摆,语气和煦地道:“周珊同志,你想的未免也太多了。” 屋里人一静。 于秀丽心头一紧,看了周爱钢一眼。 周爱钢这才看出来几人脸色并不像是来求和的。 郑少兵皮笑肉不笑地道:“叔,上回何援朝同志可是在你们家人手里吃了个闷亏啊。你瞧瞧,顶着那些流言蜚语,我们好好的一个大小伙子都废了。而且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一直也没等到你们家一个道歉,没办法了,我们哥几个才打算来问问……”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伙伴们一路以来的支持与陪伴,这本书节奏没把握好,太慢了些,成绩也有点惨淡,一直拖到现在才勉强够入V资格,跟编辑沟通过后预备2月1日上架,倒V到29章,看过的小伙伴就别重复阅读了。 【明天可能会忙疯,不确定能不能更新,硬着头皮暂定请假】 入V当天(2.1日)更新的新章节(可能是54或者55章)会有小红包掉落,再次感谢大家支持~感谢在2035-01-29 22:52:35~2035-01-30 22:40: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暮冬烤雪 10瓶;4247325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谁家养的狗没拴绳子,跑我家门口瞎汪汪啥呢?◎ 郑少兵这话落下, 周爱钢差点一口气翻过去,脸都憋红了。 啥意思?都过去这些日子了,咋又跑来算后账呢? 除了生气, 他也觉得丢人,丢人丢大发了。 于秀丽也愣了半晌, 反应过来后尖声问道:“你们啥意思?” 周珊脸色煞白, 手脚开始泛凉。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个的都不放过她? 她连史家那火坑都逃出来了, 眼看着就能好好筹谋计划一番,往后她的日子一定顺风顺水的,都不用多耗心神,只需要按部就班的沿着上辈子的轨迹走下去,她依然能当上本地首富。 为什么重活一回要给她设这么坎? 周爱钢缓过劲来已经没心气说什么了,只闷声问了句:“你们想怎么着吧?” “何援朝!”周珊跟周爱钢同时开口, 她上前一步, 浑身哆嗦着气道,“彩礼我们退了, 你买来的东西也折算成钱还你了,你到底还想怎么着?” 这个垃圾知不知道他来这一趟会让她在家里的日子更加难过? 何援朝抬起头, 声音嘶哑, 但说出的每一个字裹着寒风,吹的周珊几乎要站不住:“我要一个正式的道歉,还要你们对我造成的精神损伤进行一定赔偿!” “你、你讲不讲道理?我们就是正常谈对象,谈了段时间我觉得咱俩不合适就跟你提出了分手, 我有没有跟你提分手?是你自己不同意非要继续赖着我们家,现在又返回头来说我们的不是……” 郑少兵跟刘建设愣了下, 两人心头打了个突, 朝何援朝那边看了一眼。 许秀丽也反应过来周珊之前找何援朝提过分手的事, 这会儿能掰扯赶紧掰扯,完全忘了当时她跟周爱钢拦着的事了,道:“就是啊小何,谈对象有成有不成的,我们二丫之前明明白白跟你讲过不想跟你结婚了。” 何援朝这段时间一直处在颓废状态里,他倒不是多在乎周珊,而是觉得没面子。 从前追着他跑的女同志,突然要分手,他低声下气求和结果给了他一记耳光,闹的满村风雨。 但他没有跟同屋的知青们讲过,上回那一出他只说两人闹了点矛盾,没说周珊跟他提分手,觉得说了脸上无光。 倒是这段时间舆论压力,大家伙都特让着他、劝着他,替他打抱不平,听的多了,恍然觉得自己就是受害者,应该来要个道歉、要点赔偿。 何援朝让母女俩说的脸色发窘,他看了郑少兵跟刘建设一眼,两人这段时间挺照顾他,也挺护着他,不光是找到队长那里还是来周家,一直都是郑少兵冲在前头替他抱不平,但这会儿郑少兵皱着眉头,不说话了。 何援朝心底有点发慌,但他还没乱了阵脚,硬着头皮辩解:“周珊同志是提过分手,可我以为是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你说的赌气的话,当时叔叔不也派家里大哥去问我,还喊我来家里吃饭,替我俩说和么……” 周爱钢呼呼喘着气,闭了闭眼。 当时是为子女好,想着好好的对象咋说不谈就不谈了呢?可谁他娘的能想到周珊会闹出跟史家那一出啊!! 及时现在回想一下,他也不觉得当时继续撮合小两口有啥错,错的还是家里这个赔钱货。 作,让她作,作的一家人脸都丢光了不说,还有没完没了的麻烦! 周珊顾不上看她爹的脸色,自己也气得不行,这是个什么绝世大渣男,明摆着就是想来踩她一脚:“何援朝,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够了!”周爱钢厉声喝止,周敬明跟周敬宝听着动静前后脚进来,“咋了…何援朝?” 郑少兵起来跟周敬明两人打招呼,散了两只烟,淡淡的说明了来意,但比起在队长那里的义愤填膺,语气淡了不少,也没提赔偿,只提了道歉的事。 周敬明跟周敬宝脸色都有些难看,都想着各自媳妇说的没错,周珊就是个搅家精。有她在,家里不得安宁。 周爱钢知道自己家再不能闹出啥不好听的了,也着实经不起啥折腾了。 周家这俩儿子再看周珊,也跟看仇人一样,眼睛都泛红。 这事,算来算去,终归都是周珊做的不地道,他们也听了不少村里的传闻,说周珊给何援朝戴绿帽子啥的,哪个男人听了心里也无法痛快。 最后商量一番,给何援朝郑重道了歉,赔了他三十块钱。 当然,这钱在何援朝他们走后让周珊写了欠条,早晚都得还给娘家。 倒是周珊战战兢兢等待的暴风雨没落下来,家里人心里恨得咬牙切齿,行动上都有点疲累了,连多看她一眼都懒得撩眼皮子。 何援朝一行从周爱钢家出来,郑少兵跟刘建设两人闷声不语,何援朝一扫之前的颓废,撵上两人,语气爽朗地道:“少兵、援朝,这回多谢你们哥俩,也多谢咱们知青点其他同志对我的帮助,明天我找老乡换只鸡,再弄点细粮,请大家好好吃一顿。” 他那二十斤大米还没拿出来呢,倒是借这个由头改善改善伙食,不过知青点人多,最少得舍一半出去,想想还有点心疼。 郑少兵没吭声,他心里憋屈,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仗义一番,到头来人家都没跟他们摊牌讲,弄的他跟傻子一样。 他冷笑一声,道:“呵,不用……” “行啊援朝,那这回我们就不客气了。”刘建设一勾郑少兵的脖子,打断他的话,嘻嘻哈哈的看向何援朝,道。 等回了知青点,趁着何援朝跟屋里其他人讲事情经过的时候,刘建设勾着郑少兵出去抽烟,他道:“为啥不吃?不但得吃,还得狠宰一顿。” 郑少兵也骂了一句:“艹,丫的不实诚。” 有点寒心了。 “算了,不光是为了那家伙,也算是给咱们知青们争口气。” 郑少兵没再说啥。 周灵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正在家里做衣服,还是两桩事一起听的。 周青这段时间偷溜过来的次数多,也不怎么怕二姐夫了,她也很好的完成了面对二姐和面对爹娘时的心理路程转变。 不知道为什么,立起来的二姐总能给她一些让人耳目一新的观点,感觉比爹娘教她的东西有用。 最近总找机会往这边跑,来找二姐说话,或者说一些她从外头听来的消息。 “听说是晚上悄悄去的,让咱大爷赔了钱,又道了歉。敬明嫂子还去我们家说了一通,对着咱爹娘哭诉,说家里日子让小姑子祸祸的没法过了……”周青帮周灵按着尺子让她画线,嘴里八卦着,“那个何援朝,前头找咱大爷要走赔偿,后脚就跟人相亲去了,要给人当上门女婿。” 周灵惊讶:“给谁家当上门女婿?”她结婚后不串门,也没去巷子头上凑堆聊天,信息有点滞后。 “跟你们家还有关系呢,是项玉莲。”周青说道,“项图强他闺女。” 周灵有点意外。 这辈子她努力板正了自己的人生轨迹,没想到间接影响了不少人,大家的路线都发生了改变。 周灵惊讶:“项图强有儿子,怎么还要招上门女婿呢?” 周青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外头都这么说的。” 不过等项炀从外头回来,周灵就听了更详细的一版。 “不完全算上门女婿,最起码生了孩子还是随何援朝姓,不然他家那边也不同意。”项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摇摇头道,“但以后挣得工分要充公,挣的钱也得交给丈母娘管着……” 郑少兵找到他,说了他们替何援朝出头的过程,直觉得自己让人当傻逼耍了。 事已至此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结结实实宰了何援朝一顿。 说何援朝从老乡手里弄了一只鸡,还弄了不少大米。那大米一部分拿来请了客,一部分还送到了项图强家。 但心里还是不舒坦,跟何援朝的关系就疏远了。 刘建设则是表面上依然跟何援朝嘻嘻哈哈,但有看出端倪的知青来打听,他一点也不瞒着,这就导致何援朝遭到了大家的疏离。 他在知青点有点待不下去,加上也存着私心,重新考虑了一下前几天那个婶子来说媒的事,去项家谈了谈,答应了跟项玉莲结婚,下周一就办酒。 周灵‘啧啧’两声,一时不知道从哪儿吐槽。 恢复了记忆,她对何援朝的印象也不咋地,说白了也是个不作为的渣男,得了便宜还卖乖,稍微一得点势,说话就处处贬低周珊原主。 当然了,那个堂姐也没有多好。 项炀拿了个旧军绿色书包出来,郑重其事的放了支钢笔和本子进去,去公社参加考核。 一起去公社参加考核的人里果然有周强。 周灵看着这个名字莫名有些心虚,又转念想着,项炀还不知道能不能录取呢她就在这儿想这想那的,太分神,衣服上的针脚都缝歪了。 但很快她就顾不上周强了,有人在她家门口骂街。 “这年头了不得了啊,连小土匪都能去学开拖拉机了。别的大队有这种好事都挑村里的先进分子,就咱大队个色,啥人也扒拉上去,不怕那小土匪去公社惹祸给咱大队丢脸啊……” 这道叫骂声格外尖锐,周灵隐隐约约还听着有说话,但声音低,倒是听不真是附和骂人的这位还是帮着她家说话。 当然了,估计帮着她家说话这种情况比较少见,附和着骂项炀的更多一些。 周灵起身出去,在院子里听了听,听出来是隔壁的赵翠芳。 听她那意思是她小儿子本来应该去,结果因为选了项炀就把她小儿子项宝财踢出来了,心里不忿,所以来她家门口骂街。 周灵知道这回挑人的资格,项宝财只念了个小学一年级,字都认不全,村里能选他才怪。 就算选了他,进了公社也是一轮游,干项炀啥事? 赵翠芳在门口骂着泄愤,好像真就是项炀夺走了她儿子的资格一样。 周灵在院子里找了一圈,泔水桶冻住了,倒是饭屋里早上洗菜淘米的水还留着,结了薄薄一层冰。 她端着往外走,把门打开,看准人后扬手泼了半盆出去,骂道:“谁家养的狗没拴绳子,跑我家门口瞎汪汪啥呢?” 赵翠芳正骂的起劲,听着大门有动静就第一时间看了过去,还以为能看到周灵被自己骂哭的样子,结果一看她端着盆,就觉得不好,尖叫一声左右跳脚的躲。 躲开了大半,还有零零星星的溅到了她衣服上。 “啊——周二妮,你这个小浪蹄子敢泼我!” 门口还围着几个看热闹的,大家跟现在的周灵接触不多,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她唯唯诺诺,说话蚊子哼哼的阶段,都没想到她能出来泼赵翠芳。 至于赵翠芳刚才提的那件事,大家都心知肚明,项宝财也就会写他的名字,内容稍微一多,很多字就得画圈圈代替。 听说村里挑人也是有标准的,文化水平最低要求小学毕业,会写字,听说还得去公社考试,就跟学校里给学生考试一样,得做卷子。 让项宝财去干啥?画圈圈? 要说项宝财比项炀哪点强,就是项宝财的名声比项炀好点儿。 赵翠芳就是知道没选她儿子,却选了项炀,她嫉妒,故意来挑事。 “哟,原来是婶子呀,刚才我听着我家门口有狗叫,叫的撕心裂肺的,还以为谁家狗疯了呢,没想到你在这儿了,那你看见刚才那只疯狗了吗?”周灵笑眯眯地道。 “你才是狗,你才是疯狗,你这个小贱蹄子,我得去问问周爱革跟孙淑琴,怎么教出来的闺女这么没有教养,啊——” 周灵又朝她泼水,盆里水不多了,她追着赵翠芳泼,吓得赵翠芳一路尖叫着跑回自家院子,哐当把门关上了。 旁边那几个邻居大娘婶子看的目瞪口呆。 这是周爱革家那二丫头吗?咋跟换了个人似的。 周灵转身笑眯眯地喊人,跟大家打招呼,最扬声道:“婶子大娘们,天冷,都快回家暖和暖和吧,家门口闹疯狗,让大家见笑了。” 作者有话说: 本章评论都有小红包,白天抽空发感谢在2035-01-30 22:40:35~2035-01-31 22:32: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喜天天 3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考核通过◎ 赵翠芳吃了瘪, 回家里骂骂咧咧的,她男人项照亮道:“行了,你去他们家门口骂啥?” 项照亮自己清楚, 村里选人去当拖拉机手,选没选他儿子跟项炀没啥关系, 村里是嫌他儿子识字不多, 就算去了也通不过考核。 只是乍一听到项炀入选, 他心底也挺拧巴。 他的想法跟赵翠芳差不多,项炀在村里名声这么差,居然能被选去参加拖拉机手考核,心里觉得不公平。 赵翠芳恶狠狠地道:“我就是气不过,咱村小伙子又不是死绝了,为啥挑那个小土匪?” “气不过你找村里说去……”项照亮说完又怕她真的去, 立马自己掐住话头, “别去找事了,咱也问不着村里, 要是咱家有符合条件的人没被挑上去那还能去说说,可咱家一个够条件的都没有, 问了也是挨批评。” 赵翠芳当然不敢去村里问, 也不敢骂村里,但心里把钱永生他们祖宗十八代都问候完了。 觉得去学个拖拉机,为啥非得要认字?师傅怎么教徒弟怎么学就是了,干啥还得挑那认字多的。 心里憋了火, 加上又打量着项炀不在家,觉得周灵面皮子薄, 应该不敢吱声, 趁机骂两句心里痛快痛快。 没想到那小浪蹄子还敢拿水泼她。 项照亮最后总结:“不是说去了好几个人?项炀能不能选上还两说呢。” “也是, 估摸着选了他另外几家也不乐意。” 项照亮点点头:“别说咱们觉得不公平,我估摸着不少社员心里都酸着呢,弄不好还有闹到村里的……” 项照亮这话倒是说准了,还真有闹到村里的,觉得不应该选项炀,向村里提出抗议。 钱永生老神在在的抽着烟袋锅子,来一个怼一个。 你说项炀是小土匪,他抢你家啥了?还是你听说他抢谁家东西了? 没有! 你说项炀就是个狼崽子,他咬你了?还是咬别人了? 没有! 钱永生让来找的人自己数,数项炀干了啥伤天害理的事,不是嫌他名声不好么?让来找的人自己总结一下项炀为啥名声不好,根由在哪里。 结果来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数来算去,除了项炀小时候跟他本家大爷叔叔闹的挺轰动的那几件事,旁的啥坏事也没干啊。 再掰扯细一点,就是他说话横,人看上去也横,仿佛下一秒就要抡斧子似的。 钱永生心里嘀咕,那小子要是不表现的横一点,早被人吞的骨头渣都不剩了。 来找的人钱永生也不叫走,说完站旁边听别人接着数,最后挤了一屋子,大家面面相觑,突然发现项炀除了跟本家闹得凶悍、见了血以外,他还真没有别的啥罪过。 “那、那他跟自家亲叔叔亲大爷动刀子、抡斧子、扔石头,这也不像话啊!”有人跳出来咕哝一句。 还给他亲叔叔砸断脚指头,下手那么狠,这不就跟土匪一样一样的么。 但这事钱永生知道,是项超英嫌项炀不听话,怎么说都不肯让出家里的院子,以教训侄子的名义掐着项炀的脖子把他提起来扔了出去。 项炀这才发了狠,捞了块石头砸过去,砸中了项超英的脚面。 钱永生斜他一眼,敲敲烟袋锅子:“那时候他多大?半大个孩子的事你记到现在?钱大彪,你八岁还是九岁上,偷看人家小媳妇洗澡这事你忘了?人家没给你揍个半死?按你这么算,是不是现在也能提出来论一论,给你扣个流氓罪?” 被点名的钱大彪脸色一下涨红,他今年都四十出头了,突然提起七八岁时候的事臊得他老脸滚烫。 屋里其他人也纷纷笑着调侃。 “二哥,那都是小时候的事……”钱大彪说到一半自己就愣住了,到他这儿是小时候的时候,项炀那会儿也没多大啊。 钱永生看着其他人,挨着点名,谁小时候偷了谁家地瓜、谁十来岁的时候给人家打破头……都能提溜出来论一论。 一屋子的人让他说的臊眉耷眼。 往常没人这么掰扯过项炀的名声问题,这回一细掰扯,大家又重新讨论起来,越讨论越觉得——不是啥大事了! 况且钱永生提溜完大家的精彩事迹,又特意点名了项炀最近帮村里办的这几件事,最后提到革委会时语气透了点莫名的神秘,含含糊糊地道:“革委会那边都明确表示了,这件事是咱们大队社员受委屈了,给项炀同志造成了不好的影响,叮嘱说让村里多照顾一二……” 大家恍然,猜着是不是因为革委会特意点出,所以才给了项炀这个机会,算补偿? 这么一想,不少人心底那点不甘就烟消云散了,人家革委会特意点名的,他们酸的着么? 外头,刘爱娟一直在村委附近徘徊,她知道不少人来村里抗议项炀的事,打算等瞧着有人出来的时候她紧走两步来个偶遇,听听大家咋说。 坏不了项炀的事,听大家说说项炀的不好心里也能痛快痛快。 想到这里,心里又骂了自家妯娌两句。 过来之前她先去了趟项超英家,想拽着妯娌赵海霞一起过来,看能不能撺掇着大伙儿把项炀的事闹黄。 项炀那样的坏蛋都能被选去公社考核,还有没有天理了? 而且,不能让项炀起来,那小土匪一旦得势还了得! 但赵海霞不来,还笑说:“都过去多少年了,咱们做长辈的不能计较的这么真。” 刘爱娟撇撇嘴就出来了,她觉得赵海霞太能装样。 来回不知道溜达了多少趟,也是奇怪了,光见人往里进,不见往外出,等了好一会儿,她穿的棉靴都快湿透了,终于见村委门口那里呼啦出来一堆人,刘爱娟紧走一步,挑了个眼熟的喊着人家打招呼。 大家回头一瞧,这不是项炀他大娘吗? 瞧着刘爱娟,再看看她来的地方和这个时间点,所有人表情都有点古怪,含含糊糊的跟她打声招呼,转头就走,提都没项炀那茬。 刘爱娟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她知道这些人是来村里抗议项炀的事的,这节骨眼上见了她都不用等她问,自有那主动开口提的,可这回居然没人吭声提这茬。 刘爱娟赶紧跟上他们,笑着主动开口:“他叔,你们来村里这是干啥?” 她问的人正好是钱大彪,钱大彪眼神不自在的瞟了瞟,道:“过来问问啥时候杀猪。” 刘爱娟:…… 不是来问项炀的事吗?问啥杀猪啊?猪年年都杀,到了时间队里就招呼,哪用得着社员们成群结队来催着问? 大家一听钱大彪的话,就着杀猪的话头聊起来,从杀猪聊到各人今年挣了多少工分,估摸各家能分多少猪肉,年底还能分多少粮食,就是没人提项炀的事。 刘爱娟跟着走到散伙各自回家,也没找着合适的话头问,揣着满肚子的疑惑回了家里。 跟自家男人嘀咕:“邪了门了,那小土匪一结了婚就跟转运了一样,举报的事能弄成乌龙,还让周珊赔了一百块钱,这紧接着又入钱永生那老家伙的眼了,村里挑选学拖拉机的也拉上他,他这是要上天啊。” 项图强看了刘爱娟一眼,两口子一怔,心头一阵闷堵。 这哪儿是周珊赔了项炀一百块钱,是他们赔了项炀一百块钱吧。 傍晚的时候,去公社参加考核的几个人回来了。 有人一脸颓败,微微耷拉着脑袋,也有人自我感觉不错,神色轻松。 到了村口,互相打声招呼各自回了家。 到家后家里人肯定会抓着询问一番。 都盼着自家人能进公社跟着师傅学习开拖拉机,有人想法长远,觉得开拖拉机还是其次,觉得去公社能接触的人不一样,混好了能多条门路啊。 就算混不上别的门路,学会开拖拉机那在自家大队,甚至周边大队来说也是独一份,工分不少挣,说出去脸上也有光。 都盼着自家人能通过考试。 不过问下来,有好几户人家就觉得悬了。 项炀一进门周灵也迎上来问:“回来了,考的咋样?” 项炀耳朵一动,朝旁边项照亮家墙边看了一眼,大声道:“还不知道能考多少分呢,等通知吧!” 拽着周灵进了屋,小声道:“还成,幸亏你让我去找知青打听问机械方面的东西,只有两道题还真涉及到了机械类的东西,不过是基础知识,我都答上来了。” 其他的就是考验文化知识。 除了笔试,还有几个老师傅进来面试,现场指挥他们修理东西,看手灵活不灵活,脑子活泛不活泛。 周灵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考核,道:“学个拖拉机这么复杂啊?” “要单是开拖拉机没必要这么复杂,主要这回带着学修拖拉机,而且要速成,不会拖拉着教很长时间,这就得看你脑子好不好用,记的够不够多。如果不会修,将来拖拉机坏半道上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到时候咋弄?” 周灵没跟他说项照亮家今天在门口骂街的事,通知没下来之前,她不想节外生枝。 过了两天,公社那边的通知下来了:考核通过了两个人,项炀跟周强。 作者有话说: 本章今天评论依然有小红包掉落 第55章 ◎三妮本来就不爱念书,还不如让她早点下来挣工分。◎ 一起参加考核的人家里肯定有不忿的, 可再不忿也白搭,自家孩子也说了,好几道题没写上。而且他们一起分析着, 最关键的还是那几个老师傅的考核。 安排他们拆卸东西的时候,总觉得手里的工具别别扭扭不听使唤, 要不就是因为太紧张分不清左右。 他们手上一乱, 身边的老师傅脸色就发沉, 越这样越紧张,越紧张越出错,大冷天的一脑袋汗,最终也没能鼓捣明白。 但周强就不一样,师傅指哪儿打哪儿,总能按标准完成指令, 还做的特别漂亮。 项炀更厉害, 他不但脑子好使手脚灵活,还能举一反三, 问出几个他们听都没听过的问题,现场考核的几个老师傅都忍不住往他身边凑, 有意识的给他增加了几个考核步骤, 项炀都完成的特别好。 听完自家孩子讲述过程,各家家长心头再不甘也只是私下嘀咕两句,倒是没去村里闹。 可也不明白,项炀一个孤儿, 从小身边连个长辈都没有,他学那些东西咋能学的那么快? “老子就是聪明, 天赋好!”项炀面带得意地瞥着自家媳妇儿, “我觉得那些东西不难, 一看就会。我不明白马豪杰他们几个怎么会笨成那样,连个螺丝都拧不好,师傅都说了往右拧、往右拧,他非得别扭着往左转,我眼角的余光看见那个老师傅手都下意识抬起来了,想拍他。后来不知道咋想的,没拍下去,叹了口气。” 马豪杰是另外几个落选的人。 周灵好笑地道:“是是是,你聪明,你天赋好,那我们把学习进度再提一提,早点学完初中的内容,赶紧开始学高中课程。” “……”项炀开始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周灵,哼声道,“我去拿条风干鱼炖了,再在锅沿上贴几个饼子,熬点南瓜小米粥。” 钻进灶屋后才哼了声:“家里哪儿有高中课本?” 周灵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拜原书作者所赐,她智商不低,学习很轻松。 况且她还多了两辈子的记忆,初中内容对她来说不算难,过一遍,把该记的内容再加深一下印象,基本上就差不多了。 只是小学初中的课本好淘换,但这年头上高中的人可不多,尤其是本村里,掰着指头也数不出几个,人家的课本都不知道还有没有留着。 而且她也不想太招摇。 她想起来大上一世有些资料来自杜、张两位教授的口传心授,还有项炀钻营着从外头给她淘回来的,一部分来自旧品收购站,还有一部分是他托外头的朋友给她弄来的。 那一世没有现在这个周珊,她的性子转变的慢,根本不敢阻止项炀往外跑,所以那一世项炀在外头结交的路子很广。 想到这里,周灵开始反思这辈子这么限制他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思来想去她还是不敢赌,现在的这个周珊就是个疯子,还是个古怪的疯子,不能赌,成本太大,她输不起。 项炀偏离了大上一世的经历,却在村里谋了个正经活,还学到了技术,等高考一恢复,她会带着项炀参加考高,这辈子走一条不一样的路。 所以,有得有失吧! 项炀端着饭菜进来,周灵的思绪还没停,巴掌大的小脸表情严肃,项炀莫名一阵心虚,把饭菜轻轻放下,小声道:“刚才逗你呢,我会努力学习的!” 周灵回神,努力压着嘴角,道:“这是你说的?要说话算话!” 项炀咧咧嘴:“当然,老子啥时候诓过你?” 晚上两人腻歪了一阵子,项炀意犹未尽地道:“又得去买大气球了。” 周灵拧了他一把。 两口子窝在被子里说话,周灵道:“你们明天几点走?” 通知一下来,明天就开始去公社跟着老师傅学习,时间很紧巴,学到正月月底,能掌握多少就看各人本领了。 “六点就从家走。” “咋那么早?” 提起这个,项炀就忍不住想翘尾巴,他咧嘴笑道:“考核的时候我多长了个心眼,给那边门卫上塞了一包烟,人家就给我多讲了两句。提醒我每天早点过去,主动帮着打扫打扫卫生,给师傅泡上茶,反正勤快着点,眼里有活,师傅会教的格外用心。” “我们毕竟不是正式拜师的师傅,学的时间又短,师傅们教多教少都不影响人家拿工资,还是得靠自己多上点心思。” 是这个理没错,但周灵忍不住好笑:“那时候你就笃定自己能入选?” 项炀笑道:“我觉得考我的老师傅对我很满意。” 多打听打听总没错,就算不入选,也能在门卫那里混个脸熟,万一哪天就用上了呢。 项炀一开始还会喊着周强早走,去了帮着那边的人干点活啥的,几天之后周强就不乐意了。 教他们的师傅七点半、八点才到,每天早起冷不说,还得苦哈哈的干活,而且那些活也不在他们学习的范围之内,就不乐意早走了。 项炀有自己的私心,他只带周强,到了那里帮着干活、给师傅们泡茶也不藏着掖着,但没有直接明言。 这是他花了一包烟的代价,用行动带他已经很不错了,周强自己悟不出来,言语间还有小抱怨,项炀就不喊他了。 毕竟两人之间也没有多深的交情。 项炀还是按天早起,过去帮着干活,哪怕不教他的人,他能搭把手的也会搭把手,帮着灌灌热水啥的。 所以短短几天就在公社混了个好人缘。 代价是他的爪子开始长冻疮了。 晚上回到家泡完手,就开始抹冻疮膏。 周灵心疼的不行,检查他的棉手套,才几天工夫,里头的棉花都硬透了。 “我给你重新做副新的,做副分指的。” “不用,有的地方没法戴厚手套,最多戴副棉线手套,等学完好好养养,只要明年不再犯就没事了。”项炀搓搓手,又抓过周灵的手搓了搓,检查了一下,媳妇的手已经完全消肿了,裂开的地方也愈合的差不多了,就是印子比较明显,这个得慢慢养。 两口子对着搓手。 “对了,刚才村里广播上通知,明天分粮,后天杀猪。我算了我这边,我们家的工分已经透支了,粮食我肯定分不到,猪肉应该能分一点。”周灵道,“你那边能分多少,我明后天去领。” 要是按个人挣的工分和消耗的对应的粮食,她肯定有结余,但之前跟周爱革他们在一个锅里搅饭,这账没法单算。 计较到分毫,也容易影响她跟项炀在村里的名声。 但肉能分一点,具体还得看村里养的猪咋样,如果跟往年一样,她能分七八两,连一斤都不到。 项炀能分不少,他估摸了一下,担心周灵往回背得背两趟,道:“我明天一大早过去跟师傅说声,回来分完粮食我下午再过去。” 分粮的时候周爱革揣着袖口缩在家里没出门。 一年多少工分他心里门清,早就透支了,算算账他得给村里钱。 当然,村里也不单他一家这样,钱肯定不会往外交,等着从明年的工分里扣,如此一来,明年的工分还是不够吃。 周爱革闷声一算,明年少了个周灵,他家损失大了。 周护民那边还背了处分,得白干半年。 好在已经分了家,小儿子私下提过,他老丈人家会贴补他们,应该短不了吃喝。 大儿子那边,哼,想到老大两口撺掇分家,他心里还存着气,明年如果让孙淑琴帮着带孩子,一定得匀他们一点工分。 当然,也不敢跟老大家闹的太僵,将来养老还指望老大呢。 周爱革叫住想去村里看热闹的孙淑琴:“往外跑啥?出去不嫌丢人啊!来咱商量个事。” 孙淑琴也知道出去听不着好话,每年一到分粮的时候他家都是典型,但就想出去凑个热闹,看看谁家分的粮食多。 主要想看看项炀那小土匪能分多少粮食。 “我寻思着,明年让三妮把学退了吧。”周爱革算计着道,“三妮本来就不爱念书,不是那块料,还不如让她早点下来挣工分。” 以前是打量着让三妮糊弄个初中毕业,将来说个好婆家。 周青是俩人最小的孩子,虽然也是个丫头,心里也难免偏颇一点,真心实意的替她打算,所以就算周青自己闹了好几次不想上学的情绪,也被周爱革拿着皮带镇压了下去。 如今仔细算一算,家里明年有揭不开锅的苗头,非得让周青拿个初中文凭的念头就没以前那么强烈了。 孙淑琴一听就同意了,比起所谓的深谋远虑,明年的工分更重要。 晚上周青回来就听到了让她退学的消息。 她有点错愕:“为啥不让我念了?” “你不那块料,甭念了,早点下来多挣点工分。”周爱钢道。 要是以前周青闹着想退学的时候他们这样说,她得一蹦三尺高。 但这段时间老往二姐那边跑,加上二姐学习的劲头也有点感染到她,还给她讲了些学习方法、跟她讲多学点知识能多明些事理,人从书里乖。 她这段时间对学习感那么一点点兴趣了,而且也觉得学起来没以前那么吃力了,最头疼的数学作业她自己都能做对一大半。 结果冷不丁的,家里却不让她念了。 周青心里倒是有点难受了。 “咋着?你还不乐意啊?”孙淑琴一看她脸色就道,“比起你大姐二姐,你念的够多了,别不知足。” 周青考虑到如今家里的处境,明白爹娘为啥让她退学了,心里虽然有点酸涩,但还是点了点头,道:“那我念完这个学期,参加完考试,明年就不去学校了。” 这会儿回来也挣不着工分,周爱革两口子倒是没拦着。 周灵没想到她还会影响到周青的轨迹,不管大上辈子还是上辈子,周青都是按部就班的读完初中、嫁人,日子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平淡幸福。 这回影响到她读书的事,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她另一半。 “你自己的意思呢?”周灵问她。 “我考虑了一下,虽然这段时间有一点点进步,但到毕业我也就能冲到中游,中游的毕业证跟上游的毕业证不都一样的么?” 她还振振有词! 周灵愕然,没想到周青这样理解。 “其实你不能这样惯着他们。”周灵知道这会儿再跟她说多学点知识总没错话她听不进去,索性换种说法。 “啊?”周青一脸傻气,根本没听懂。 “你开始挣工分了,爹娘就又有偷懒的理由了。”周灵道,“你觉得他们背这个名声背一辈子好听么?你走在村里,听着他们说咱家一窝懒汉,脸上有光么?” “我的建议是,你回去跟他们闹,继续争取,就说你想读完初中,左右也就一两年,他们连一两年都懒得撑吗?你现在才多大就准备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个子都能累的不长了。” “你这个年龄他们养你天经地义,不用有心理负担。” 周青愣住,只觉得有种无形的力量在冲击着她的天灵盖,长这么大,她还没听过这样的道理。 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懂了些别的东西,可真要让她说,她又说不上来。 “二姐,我去闹爹娘能同意么?你小时候也闹过,他们不是没同意么?” “回去试试,给自己争取一把,哪怕不成功将来想起来也不遗憾。” 周灵觉得周青反抗成功的几率很大。 第一,她是亲生的;第二,她是家里年龄最小的,周爱革两口子还算疼她。 作者有话说: 4号的更新会在晚上十一点左右感谢在2035-02-01 22:20:11~2035-02-02 22:35: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暮冬烤雪 24瓶;程子 2瓶;4247325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猪大肠◎ 村里热闹了两天。 项炀回来分完粮食, 把粮食弄回家安置妥当,又返回去学习。 杀猪的时候他请了半天假,倒不是信不过周灵, 他是担心周灵被周家或者项家其他人欺负,而且还想钻营着看能不能从别人手里再买点。 猪肉周灵分了七两半, 项炀分了二斤三两。 猪下水不分, 有乐意要的跟村里商量着拿钱换。 项炀本来没打算要猪下水, 他觉得不好吃,有那钱还不如抢点骨头回去砸开熬汤喝。 用骨头汤炖白菜,再搁点粉条豆腐,那滋味不比用肉炖出来的差。 周灵拽了拽他,让他买两副猪大肠,看能不能再买点猪脚。 今年村里杀了两头猪, 多了也没有。 “那玩意儿不好吃, 又臭又骚。”项炀以为周灵觉得家里的肉不够吃,“一会儿我打听打听看能不能再买点肉。” 而且那猪蹄子有啥好啃的?都不如五花肉。 “不是, 肉是肉,猪大肠是猪大肠, 猪大肠做好了不比肉差, 猪蹄子也好吃。你听我的,能买就都买过来。” 最后项炀从村里找了几家乐意拿肉换钱的,多买了二斤,大棒骨也买了两根, 猪蹄子买了一副,还满脸嫌弃的提了两副猪大肠, 回家交差。 这玩意儿大家还真不乐意要, 猪肝、猪心、猪肺这些倒是被别人买走了。 “留一斤肉放屋里, 晚上我回来炖了,其他也别风干了,直接埋雪里冻起来。”项炀看看那猪大肠,一想里头包着的东西就忍不住干哕了两口,虽然嫌弃,还是挣扎着说,“这肠子你放着别动,等晚上我回来处理。” “我给你写几味调料,你看看那边供销社有没有,有的话帮我买点回来。” 周灵没打算等项炀回来弄,等项炀离开后她就烧了一大锅开水,揪了两团棉花堵住鼻子,坐灶屋里处理猪大肠。 她正处理着,孙淑琴过来了:“二妮!” 周灵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你来干啥?” 孙淑琴气道:“你这死丫头气性咋这么大呢?这都多长时间了说话还这么硬邦邦的,我好歹是你娘。” “你是来吵架的?”周灵不为所动,冷声道。 当然不是来吵架的。 孙淑琴听人说项炀分了不少粮食,心思一直活络着。 今天又听说他跟周灵两人一共分了小三斤肉,项炀还又拿钱跟其他人家换了点儿。 这么多肉,就他们小两口,能吃得了吗? 不过她眼睛瞧见盆里的大肠,愣了下,道:“不是说你们找人买的肉吗?咋成了下水呢?下水也行,你一会儿给我拿点,让你爹下酒。” 下水可不好吃,尤其这肠子,又臭有骚气,但要是没肉的前提下,勉强能补点油水。 孙淑琴勉为其难地默认了。 琢磨着再想办法让周灵再给自己一块肉,半斤八两的也行。 周灵没吭声,见孙淑琴眼睛四下里扫,直勾勾盯着她身后的油桶还有放东西的厨子。 只是她这个位置正好能堵住门口,孙淑琴过不去,就转身想去他们屋里看。 周灵这才开口,问道:“我大哥、二哥他们也往回拿肠子了?” 孙淑琴眼睛往堂屋那边瞄着,嘴里下意识回呛道:“你大哥二哥给我肠子干啥?” 啪! 周灵把手里处理的肠子扔回水里,道:“他们不给,凭啥我得给?” “你这死丫头,算计这么真干啥?你大哥二哥自己还不够吃的哪有多出来的肉,你们家日子好过,趁着项炀不在你孝顺孝顺你爹娘能死啊!” “我们家的也不够吃的,你想要,等项炀回来你问他愿不愿意。” “你……”孙淑琴咬牙切齿地上前想去戳周灵的脑门,低声道,“你不会少给我点,别跟那小土匪说。” 周灵一偏头躲开,笑道:“现在是我跟项炀俩人过日子,我撒这个谎干啥?反正你今天要是敢拿,晚上你们就甭想安稳。你是知道项炀的脾气的,他不乐意的事,你吃他一口他得抠三口出来,你们要是赔得起你就试试!” 孙淑琴气得牙痒痒,扬了扬手想打周灵,可对上周灵清凌凌的眼神,那手就不自觉的缩回去了,骂道:“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白养你这么大了。” 周灵也不跟她吵,心平气和地笑道:“甭拿这话说我,我吃的都是我自己挣出来的,这些年我给家里干了多少活你们心里有数,真要算起来,你们还得倒找我呢。” 孙淑琴骂骂咧咧走了。 周灵上前把门哐当一插,回去继续处理猪大肠。 里里外外洗了好几遍,瓮里的水见了底,才终于把大肠洗干净,现在就等项炀把调料买回来,晚上卤出来,再闷一宿,让卤汁的滋味浸进去,明天吃味道正好。 猪蹄子也用火烧了烧,把烧焦的那层刮掉,跟猪大肠一起焯好水,又用清水洗了两遍,就等着项炀买了调料回来熬卤汁了。 晚上项炀回来把买的料递给她,看了眼旁边处理干净的大肠,道:“不是说等我回来弄?” “都一样,你爪子也冻了,先好好养养吧。” 她舍得用热水,出去的时候也会把手擦干,回屋就抹嘎啦油,倒是没什么影响。 项炀现在跟着师傅学技术,手冻了不灵活影响他发挥。 两口子吃完晚饭周灵到了八点左右才开始卤大肠。 “今晚上做?” 周灵眯眼笑道:“趁着大家睡觉,闻不着味儿。” 项炀点点头:“倒也不用那么客气,正好臭臭他们。” 周灵拍了他一下,嗔道:“什么呀,我是怕他们闻着香,回头又盯着咱家院子。” 项炀想嗤笑,洗净的大肠虽然没那么臭了,但凑近了闻一下还是想干哕,这玩意儿咋做都不能香了。 但看着周灵气鼓鼓的瞪着他,他赶紧点头,好笑地道:“好好好,不臭,香的香的香的。” 周灵看他这样,又好气又好笑,道:“等我做出来你别吃。” “老子吃肉,谁吃这玩意儿?” 周灵开始熬卤汁,她还有点遗憾没抢着猪头,东西还是太少了。 调料也不全,但手边这些也足够用了。 等卤汁的香味飘起来的时候项炀明白周灵为啥要晚上八点以后再做了。 “这锅汤这么香啊?”他耸耸鼻子,凑近了看。 周灵白他一眼:“你不是说臭吗?” 项炀指着锅子,道:“这锅汤不臭啊,就这汤我觉得煮臭袜子都好吃,煮大肠当然也能把大肠的骚臭味压下去了。” 周灵气得打了他一下:“烧火!” 项炀嘿嘿笑着老老实实去烧火。 除了大肠和猪蹄儿,周灵还切了块肉放进去一起卤,一指厚的五花肉片子,卤到软烂,明天用来拌米饭吃。 烧着火煮了个把小时,把火停了,盖好盖子闷着。 回屋洗漱的时候周灵道:“明天切一点你带着去孝敬孝敬教你的师傅,礼多人不怪嘛!” 项炀嗓子眼咕咚一下,点点头,这回不再说猪大肠骚臭不能吃了。 上了炕,项炀跟周灵嘀咕:“我听说有些城里人还吃宵夜呢。” 周灵闷声笑:“你就别想宵夜的事了,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呢。” 项炀又咽了咽口水,嘀嘀咕咕的钻进被窝。 第二天早上周灵起来就看见他嘴角的油花了。 项炀也咧嘴一笑:“媳妇,我尝了尝,那大肠太好吃了,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猪肠子。” “还嫌我让你买肠子不?” “不嫌不嫌,一开始也没嫌。”项炀嘿嘿笑着不承认一开始的态度。 早上起来忍不住切了一点尝了尝,整个人就惊讶住了。 他没想到装那玩意儿的东西居然还能越嚼越香,越吃越想吃。 没忍住还啃了块猪蹄儿,猪蹄儿炖的软烂,入口即化,一点也不比五花肉差。嗯,应该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口感。 不过还是遗憾猪蹄儿骨头太多,可怎么又觉得越啃越带劲呢? 周灵好笑地道:“那卤汁能反复使用,你抽空去公社那边的屠宰场问问人家有没有对外卖的下水,可以买点回来。” 项炀眼睛一亮,他脑子又多动了动。 等去学习的时候抽空献宝一般偷着给了教他的钱师傅半铝盒卤味。 钱师傅很喜欢这个非正式的徒弟,聪明、勤快、学东西快、眼里有活,人也活络,对他尊敬有加却不会格外钻营着巴结,他的正式弟子里都没有这样的好苗子。 有点可惜他是农村户口,师徒间缘分浅。 见他递了个铝盒过来,钱师傅道:“啥东西?” “我媳妇儿做的卤肉,让我拿来给师傅尝尝。” 忙了一上午,又喝了一缸子茶,钱师傅正觉得肚子里欠的慌,一听是肉,肚子马上开始抗议,唱了两句空城计。 项炀只当没听见的。 钱师傅掀开盖子,眼睛就亮了。 半盒卤味,一半是猪大肠,两小块猪蹄儿,两片五花肉。 人开始犯饿的时候,根本顾不上去研究东西能不能做好、做出来好不好吃,况且一闻这香味儿就知道是好吃的。 钱师傅都没去找筷子,直接捏了一块大肠扔进嘴里,嚼了嚼,挑着眉头连连点头:“嗯,好吃,嘿,还真不赖!”他由衷地道,“项炀,你媳妇儿手艺不错啊,这大肠可不好做,做不好能把人吃吐喽,但你媳妇做的这个,不腥不臭,反而越嚼越香,不赖,真不赖。” 项炀当然知道好吃,早上就尝过了,还有那五花肉,炖的软烂,单独起锅少加点卤汁热了热,用刚出锅的二合面馒头掰开一夹,肉就碎了,咬一口满嘴油,混着浓郁的肉香,别提多好吃了。 他咽了咽口水,笑道:“可惜就是太少了,我们村今年就杀了两头猪,两幅肠子做完再多少分一分,我俩也就能塞塞牙缝儿。我媳妇儿说那卤汤能反复使,可就是淘换不着猪肠子。” 钱师傅又吃了两块,有点舍不得吃了,准备等中午带回家让老伴儿也尝尝,他还能就两口酒。 闻言道:“这有啥难的?你们想要去屠宰场找人买,这玩意儿不好卖,便宜还不要票,屠宰场那边有时候剩下都用来喂狗,狗都不吃……” 钱师傅嘴快,秃噜到最后才沉默了下,道:“当然,要是做成这样喂狗可就太浪费了。” 项炀:…… 下午,钱师傅从家里回来,带着项炀和周强检修一辆刚拉完货开回来的拖拉机,一边操作一边给两人讲解,之后丢下扳手让项炀跟周强轮着上手操作。 又考核了几个问题,项炀对答如流,张口就来,周强则是稍微思考一下才能答上来。 钱师傅点点头,周强的资质就算不错了。当然,比项炀略差点儿。 之后喊了个徒弟过来,让他带着周强先去练车,项炀排队等着。 也不是干等,钱师傅偷偷摸摸给他塞了一张工业券。 项炀惊呆了。 自古都是徒弟孝敬师傅,哪有师傅给徒弟塞东西的? “咳,拿着,我有事找你帮忙。”钱师傅有些不自在地道,“一会儿练完车你去屠宰场找一个叫钱远征的,那是我本家侄子,想买啥找他。再给我捎三副大肠、一副猪蹄儿,我这份不用掏钱,我跟我侄子单算,回头让你媳妇辛苦辛苦帮我卤出来。” 项炀忙不迭应着,他昨晚看见周灵怎么做了,晚上他就能做出来,不用劳烦他媳妇儿。 “给您卤就是了,我孝敬您是应该的,干啥还这样客气?” “一码归一码,上午你那不是孝敬了吗?”钱师傅会接受徒弟的孝敬,但他不会多贪,道,“用你家的卤汤和柴火,再搭上工夫,我就不额外给钱了。” 项炀也就没再多客气。 练了练车,又跟着几个师兄弟检修了一辆拖拉机,项炀跟周强就能‘放学’了。 两人早上不一起来,但下午会一起走,路上交流交流学习心得,也帮助记忆。 这次项炀说要去屠宰场,问周强去不去。 周强身上没带着钱,他觉得买肉这种事情,不光有钱、有票,还得自家爹娘同意才行,家里的花费都是他娘做主,他挠挠头,道:“家里也没肉票了,我就不去了。” “不是买肉,听说屠宰场会处理猪下水,不要票的。”项炀只说自己想去屠宰场买点下水,没提钱师傅那边的事,他担心周强想些有的没的。 “那个就更不会买了,下水不好吃,白花钱,浪费。” 两人路口分开,项炀腿着快步去了屠宰场,打听着问钱远征的时候才知道,人家还是个科长。 “你是项炀同志吧?我就等着你,你再不来我都要下班了。” 要不是他叔早就打好了招呼,钱远征都准备走了。 项炀给他散了一根烟,笑道:“让你久等了。” 钱远征摆摆手:“平常没事,今天晚上要去我老丈人家吃饭,打算早点走。” 如此,项炀倒是不好跟人家拉关系了,速战速决,连他加钱师傅的,一共要了六副大肠,三副猪蹄儿,还不用票买了半个猪头,又趁着这个关系买了三斤肥肉。 还给他搭了一个猪心,两根筒骨。 项炀觉得今天赚大了。 旁的不说,就那三斤肥肉搁平常就不好买。 村里杀猪的时候支书跟大队长得不错眼珠的在旁边盯着,维持秩序。 家家户户都想要肥猪肉回去炼油,可这个多要了,那个就少了,都想要肥肉,谁家的猪只长肥肉不长瘦肉啊,都得平均分。 这三斤大肥肉,平时哪怕拿着票来买,没有关系人家也不给你,这可真是沾了钱师傅的光了。 项炀没带着筐,钱远征给他找了一个,明天还回来就行。 钱远征也正好要下班,推着自行车跟项炀肩并肩往外走,有点好奇地笑道:“猪大肠这东西不大好做,今天我叔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满口的夸你们家做的猪大肠好吃。看你跟我叔要了这么多,我倒是有点好奇了,明天晚上非得去我叔家尝尝。” 项炀心头动了又动,笑道:“不用等明天晚上,明天早上我来还筐给你带点你尝尝。” 钱远征想了想,倒是没拒绝。 中午他叔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嘴吧嗒吧嗒的,边说边咽口水,那意犹未尽的样子,搞得他也馋了。 守着一个屠宰场,啥好肉吃不上?竟然让他叔一通电话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钱远征笑了笑,道:“明天再让他们给你留块肥肉。” “钱科长,那我也就不跟您客气。” 钱远征骑上车子离开,项炀背着大肠猪蹄儿往回走,重量不轻,到家后累一脑袋汗。 周灵上午在家做衣服,下午看书做题,天色变暗才出来烧水准备做晚饭。 正忙活着,看见项炀背着个直往后坠的筐子进来了。 “你这是弄到啥?” 看着还挺沉,累的脑袋上都冒热气了。 项炀看了眼西墙,招呼周灵进灶房说话,喘着粗气把筐子摘下来,往地上一蹲,掀开上头铺盖的干玉米皮,笑道:“咋样?你爷们儿可以吧?” 周灵眼睛亮的都快放光了,低声惊呼:“你去屠宰场了?不限量么,能买这么多?” “不光咱家的,还有钱师傅的。”项炀抹着头上的汗,“你把瓮里的水刮点出来,我再去挑上两担,今天晚上你指挥,我来弄,明天给钱师傅带过去,还有屠宰场的钱科长,他是钱师傅的侄子,我答应了明天给他送点大肠去尝尝。” 周灵一下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这年头,攀上点关系可不容易。 两口子吃完晚饭开始在灶屋里忙活。 清理的时候两人鼻子里都塞了棉絮,项炀没收拾过这个步骤的猪大肠,干哕的不行,周灵闷声笑。 今天晚上卤的时候时间更晚,晚上九点多才开始煮。 项炀让周灵看着火,他把昨天卤好的大肠、五花肉用铝盒装了一盒子,趁着夜色出门,大约半小时后才轻手轻脚的回来。 周灵知道他干啥去了。 前两天项炀也偷偷去送过干粮,后来才跟周灵说。 周灵没继续跟杜、张两位教授那边来往,主要是考虑两位老人的安全,项炀说:“我抽冷子去一趟,只要别让人抓住规律就没事。” 项炀见周灵学习学的带劲,总觉得等周灵学到高年级内容的时候还是得找个厉害的老师指点指点。 两位教授抛开别的不说,人家绝对是有真才实学的。 说不定哪天就需要向人家请教了,总不能需要的时候现去攀关系,用完再将人冷在一边搁着。 他觉得,为了周珊那么个东西就怕东怕西停下脚步,不值当。 第58章 ◎包裹◎ 第二天早上项炀比平时又早了半个小时, 背着筐出门,直接去钱师傅家里。 他到的时候钱师傅一家正吃饭,看见项炀过来也有点惊讶。 “你小子咋知道我住这儿的?” 项炀笑道:“你们不都住这栋楼吗?再问问门卫就知道您住哪户了。” “谁啊?”有个妇人从里头出来。 钱师傅介绍道:“这就是我说的那个小徒弟, 项炀。” 拍拍项炀的肩膀:“这是你师娘。” 项炀乐颠颠的喊了。 他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钱师傅好像拿他当正经徒弟对待了。 毕竟几日前跟他和周强提起家里的, 还是‘你婶子’, 遇上从外头回来的司机问他们, 钱师傅都说是下头来的学徒,自己临时带一带。 如今直接让他叫师娘,说自己是他小徒弟,项炀心里有点暖烘烘的。 这年头,师父可不容易拜,拜了那关系可就不一样了。 “小项, 吃了没?没吃来吃点儿。” 项炀把东西背进去, 笑道:“师娘,我从家里吃了, 过来给师父把东西送下,我怕带到单位再传些有的没的, 影响我师父的名声。” 虽然他只是帮忙加工, 但是看在别人眼里可不一定,他总不能每个人都去解释一遍。 项炀表现周到,钱师傅也觉得脸上有光,想招呼项炀坐, 项炀道:“师父,您跟师娘赶紧吃饭吧, 我还得去趟屠宰场还筐, 昨天钱科长好奇我家做肥肠的手法, 我给他带了半铝盒。主要也是感谢人家给我提供了方便,昨天托人家的福买了块大肥肉,我总得表示表示。” 这种事最好说明,他担心钱师傅会介意自己瞒着他去攀关系。而且人家是一家子,这种小事瞒不住,如果让钱科长把话说了,而钱师傅如果小心眼,可能就有异样的想法了。 项炀一边说一边看着钱师傅的脸色,见他没什么反对的表情,心底微微松了口气。 应该也是他想多了,人是钱师傅从中帮他牵的线,可能钱师傅从一开始就想帮他拉条关系。 钱师傅笑道:“哈哈,行行行,你送了,我就不怕他来我家打牙祭了,那我就不留你了,一来一回还挺耽误时间,早送去早点回单位。” 钱师傅的爱人王秀芬拿了个装菜的搪瓷盘出来,项炀也是用家里的盆子装的,仗着天冷上了冻,不用担心撒汤漏水的,这会儿直接倒扣进去,那卤汁已经成了冻,颤巍巍的。 王秀芬一瞧盆里的东西,就喜道:“诶哟,一看就好吃。” 钱师傅乐颠颠地:“昨儿不是尝了么,吃到嘴里更好吃。” 项炀把东西搁下就走了。 钱师傅一看那肠子没切,笑道:“这小子,他就真留下一点儿我还能不同意?” 一整条,可见项炀是一口的便宜都没占。 还有那猪蹄儿,一劈为二,都是整装的。 王秀芬笑道:“一看那个孩子就不错,模样长得也好,可惜结婚了,不然还能给晴晴说说。” 钱师傅说她:“你可拉倒吧,你外甥女那个模样可配不上小项。” 王秀芬不乐意了,道:“我外甥女咋了?人家正经花纸厂的工人,说不定晴晴还看不上小项的农村户口呢。” 钱师傅好笑:“好好好,你外甥女好,一家好竹就她一颗歹笋,看长那样吧…赶紧吃饭,人家项炀有媳妇,咱说啥都白搭。” 王秀芬没好气地拍了他一巴掌,两人继续吃饭。 钱师傅挑了一块猪蹄儿,入口软烂,滋味儿也足,还切了块肥肠尝了两口,赞道:“真不赖,项炀他媳妇这一手比国营饭店的大厨做的都好吃,一会儿给我爹娘那边送点儿。” 王秀芬心头动了下,倒过筷子戳了戳钱师傅,道:“诶,你说咱再找项炀他媳妇帮着做点,过年招待招待客人,还能给领导送点,行不行?给加工费,不能让小项他媳妇白忙活。” 钱师傅犹豫了下:“大过年的给领导送猪下水?” 王秀芬‘啧’一声:“就这么好吃的东西,你还觉得拿不出手啊?” “不是,东西当然是好东西,真要送我还不舍得呢,但是说出去终归不好听。”钱师傅想起昨天项炀让他尝的那块肉,“对了,不一定非得猪下水啊,猪头、五花肉都能卤。” 王秀芬横他一眼:“大过年的,给你们领导送猪头啊?” 钱师傅呵呵笑,等会儿见了项炀问问。 另一边,钱远征尝着项炀送来的东西,连连点头:“怪不得我叔特意打电话跟我炫耀,就是好吃,这太好吃了,这手艺,真是没想到。” 他还大方的给办公室里的同事每人分了一口,都满口称赞。 送项炀往外走的时候,他也提出想让项炀帮自己做点卤味,项炀一口答应下来。 屠宰场的关系,当然得拉好,往后媳妇儿吃肉就不用愁了。 “下午我在屠宰场等你,你过来拿,我再让人给你留块肥肉,你还有没有别的想要的,我让人留出来,不要票。” 这点权力钱远征还是有的。 项炀也不客气,道:“给我留一扇肋排吧。” 回去往雪地里一埋冻起来,吃到年不是问题。 从屠宰场去运输队,耽搁了点时间。当然,也没迟到,只是比他平常到的点晚了会儿。 抽空钱师傅拉着项炀说话,提出了想再做一批卤味的想法,说给辛苦费。 项炀摆摆手,道:“卤汤能反复使用,就是费点柴,旁的没啥,等到年跟前我再给您做一批就是。” 辛苦费什么的项炀不打算要,能混下这层关系,往后这边也算有自家人了。 钱师傅见项炀坚决不要,咂摸了两下,道:“行吧,哪天有空带你媳妇来家里玩玩,跟你师娘说说话。” “得嘞师父,我去干活了。” 项炀也把钱远征让自己代加工的事说了,钱师傅摇头笑道:“辛苦你们两口子了,不过你媳妇儿这手艺真没得说,你师娘也一个劲的夸呢。” 今天学着看拖拉机的内部构造图,图纸是队里的老师傅画的。钱师傅一个零件一个零件的给两人讲解。 项炀拿了个笔头一边听一边记,周强在旁边认真听着。 等学完后周强私下跟项炀说:“能不能借我抄一下。” “等我给你抄一下。”项炀道,“一会儿让师傅帮着问问邱师傅,能不能让我们把图纸描一份,到时候一起整理。” 这一点周强倒是没想到,他眼睛亮了下,语气里透出一丝羡慕:“怪不得钱师傅这么喜欢你,老私下找你说话,你想的就是周到。” 他也看出来了,项炀脑子比他活泛多了,很多东西钱师傅说一,项炀马上就能想到后头的二和三,自己光听一还得仔细琢磨半晌。 师傅们都喜欢聪明的学徒,包括上回考核他的张师傅也比较爱跟项炀说话。 他就应付不来,面对老师傅们他就下意识的紧张,脸绷的特别紧,不像项炀,还能跟他们说说笑笑。 周强叹了口气。 晚上项炀又背了一筐东西,擦着黑进的门。 周灵今天在家里把那块肥肉练成了油,猪油渣刚出锅的时候她抓了两小把出来,一份撒了点盐,一份撒了点白糖,空口吃,别提多香了。 但吃多了也会腻,晚上她就用剩下的猪油渣炒了个白菜,将白菜心单独留出来,切成丝,做了个凉拌了个白菜心,清清口。 见项炀又背了一筐回来,惊讶道:“还是钱师傅的?” “不是,是钱师傅他侄子的,就是我昨天跟你说的屠宰场的那个科长。”项炀还是把东西直接提进灶屋,掀开后又拿出一块肥肉,拿出几块切好的肋排,笑道,“这是我买的,还是没要票。” 周灵眼睛都亮了:“留一点明天红烧了,剩下的我做成腊排骨,慢慢吃。” 项炀笑道:“你乐意咋吃就咋吃,年前我再找钱科长弄点儿。” 媳妇儿养了这段时日,脸上总算有肉了,他觉得再胖点更好看。 今天晚上项炀不让周灵上手了,道:“你指挥,我自己全程操作一遍。” 他跟周灵提了师父那边的事,最后思量着道:“我猜着要拿我当正经徒弟了。” 周灵眉眼弯弯:“这是好事儿啊。” “嗯,师父说让你有空去家里玩,跟师娘说说话。” 周灵一算日子,道:“小年的时候吧,借这个由头去拜访一下,我还想去公社的收购站一趟,看能不能淘换到高中的书。” 项炀心头一动,道:“回头关系再拉近点儿我帮你问问。” 毕竟刚熟起来,一下提出太多需要帮忙的事不合适。 小年拜访的计划是挺好,但这个计划没能成形。 小年前两天,两口子烫完脚,刚准备窝到炕上看书,就听着有人拍家里大门。 项炀起身出去,不多会儿回来,肩膀上扛着个包裹,身后跟着周红心。 “嫂子!” 周灵打过招呼,目光落在那个包裹上,“关东那边的来信?” 周红心点点头:“收到信我去领的包裹。” 项炀的表情绷着,周灵一眼就看出了他紧张和激动情绪,还夹杂着对项图强一家的恨意。 周灵去切了点姜,挖上一大勺红糖,进来拿滚烫的热水冲了,递给周红心,道:“后晌饭吃过了吗?” “嫂子我吃了,你甭忙活。” 周红心接过碗,心里还感慨。 家里有个女人就是不一样,他哥这屋里有人气儿了。 而且以往来的时候,喝碗水都得自己倒,弄不好都连口热水喝不上,哪像有了嫂子,给冲红糖水,还放了姜驱寒。 项炀坐在马扎上,看着那个包裹,鼻腔里的酸涩汹涌。 周红心道:“哥,你准备咋办?不行就套他麻袋,先废他一天腿,保证老老实实交待。” “报警,交给公安。”周灵开口。 项炀抬起头来,看着她,周灵冲他点了点头。 项炀深吸了一口气,跟周红心道:“听你嫂子的。” 周红心在这之前没想到报公安,这会儿一听也琢磨过来,道:“对啊,让他吃花生米可比打断他一条腿痛快多了。” 周灵道:“枪毙有点难,但能坐几年牢。” 这年头,家里出了个坐牢的,其他家里人都跟着在村里受排挤,况且,这种事是他们一家联合做的,如果能让他们去农场改造,可比打一顿出气解恨。 周红心也看出了他哥情绪不对,说了几句话就起身准备,周灵给他拿了两条风干鱼。 家里前几天做的卤肥肠已经吃完了,不然也能让周红心尝尝。 跟着去把大门插好,周灵回来,项炀还捏着那封信发呆。 信还没有打开,此刻的项炀有种近乡情怯的紧张感。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35-02-05 35:33:03~2035-02-08 35:03: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暮冬烤雪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报警◎ 周灵没说话, 有些事情,语言的安慰是苍白的。 她把屋门关好,将炉子投了投, 放了点炭,撩帘子进了里屋, 把外头的空间留给项炀。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左右, 项炀掀开帘子进来了, 眼眶发红,把信递给周灵,闷声道:“姥姥姥爷他们在信上说每个月五号的上午十点,在他们县城邮局等我电话,我看了看月份牌,得年后了。” 信是项炀的大舅舅写的, 他说这段时间他们也觉得不对劲, 曾经商量了好几次想过来看看,可因为项炀的小舅情况有点特殊, 担心过来认亲会连累项炀,就一直狠着心没过来。 项炀这是头一次知道小舅的情况有点特殊, 以前在信里都没提过。但具体怎么特殊, 这次信里也没提。 也是,他回信也是报喜不报忧。 信上对项炀结婚表达了祝福,还送了结婚贺礼,又写了两页纸骂项炀的大伯一家, 其中分别有姥姥的口述脏话、姥爷的口述脏话以及舅妈的口述脏话等等。 好几页信纸满满的都是思念,最后附了一张清单, 还合计了一下大致的金额, 因为要追回损失, 所以连邮寄的费用也算上了。 周灵看着清单,惊声道:“大舅还寄过钱?” 项炀面色阴沉的点点头:“两次五十,全被截走了。”又道,“这次也寄钱了,给咱寄了一百块钱的份子钱。” 还给周灵扯了块布、买了双关东那边的棉靴,都在包裹里,项炀还没拆呢。 周灵看信,项炀出去拆包裹。 除了那头的损失,还有这头的损失。 项炀这边给出去的东西价值都不高,每次的物品值个一二十块,邮寄费用差不多也是这个数。 如果不寄包裹自然不会这么贵,可寄包裹就得另算了。 关东那边去年年底那次寄的东西多,邮费就四十多块,还不算东西呢。 两边一合计,周灵吸了口冷气,下炕撩帘子出去:“六百多啊。” 单论东西自然到不了这个数,两头的运费也算上了,还有那一百块现钱。 这些东西都还是次要的,舅舅说还有姥姥亲手给他做的衣服,有春秋单衣,又冬季棉衣、棉靴,都落到了项图强那个狗东西手里。 周灵冷笑:“报警,让他们过个好年!” 项炀道:“要经过村里。” 周灵点头,钱永生对他们不薄,直接绕过他不好。 虽然,可能,会被其他村干部劝解说和赔偿,会开启一场拉锯战,但只要她跟项炀坚持,项图强一家必定会付出应有的代价。 “信件主要内容和清淡抄一份,原件留在家里。”周灵道。 项炀点点头去抄写,周灵整理包裹。 信里说了,寄了腌好的鹿肉、狍子肉、猪肉、风干鸡、风干大鹅,还有三棵人参、两棵灵芝,一大包晒干的木耳、干菌类、一大包松子之类的干果、姥姥又连夜给项炀做了双棉靴,给周灵也做了一双。 还给周灵扯了身衣服,信里表示,项炀身边没个长辈提点着,不知道结婚的时候有没有给周灵买新衣服,不管买不买,他们作为长辈也补上一身。 除了布,还有一条床单、一条围巾,围巾是大舅妈织的。 看完这些东西,周灵眼眶也有点发潮,真恨不能项图强一家今天晚上就被抓起来。 太可恶了! 另一边,项炀也抄完了,去了钱永生家。 钱永生都睡了,披着棉袄起来开门,一看项炀大晚上过来,就惊觉事情不简单,但没想到事情这么大。 两人在南屋说话,钱永生老脸都抖了几抖:“项图强胆子也太大了。”又问他,“你打算怎么处理?” 他心里隐约猜了个可能。 如果项炀想直接动手揍项图强,就不会来找他了。 “这件事还牵扯到了邮局工作人员。”项炀冷声道,“国家公职人员,利用职务之便公然违法,私下不知道截获多少不该属于他的财产,这样的蛀虫如果让他继续待在那个工作岗位上,不知道普通老百姓要蒙受多少损失!” “所以我们决定,报警!” 钱永生吧嗒吧嗒抽着烟袋,沉默良久,道:“能进邮局,身后可能有关系。” 项炀冷笑:“真敢伸手,革委会不是很闲吗?公社的革委会如果不管事,那就去县里,县里不管事那就去市里,他那关系能通天不成?” 如果让钱永生选择,他肯定是不乐意报警。 这两年他还想给大队挣点荣誉呢,村里出了这样的人和事,明年他们连参与资格都没有。 可是…项炀受了这样天大的委屈,难道就让他白白受了? 那些东西、钱财搁一边先不提,他一个孤儿,好不容易跟亲姥姥那边联系上,心底也有个慰藉,结果项图强竟然横砍一刀,给人家把关系断了。 如果让项炀把这委屈吞下,大家把面子一抹和,再装的和和美美,他心里也过不去,将来死后,都没脸见项炀他爹,更没脸见项炀他爷爷。 到时候项炀他爷爷问他:“你把我孙子照顾的咋样啊?” 他咋回?说我让你孙子顾全大局? 项叔不得抽他大耳刮子? “明天一早去吧,不用来队里,直接去跟公安说清楚,看看怎么拿人。”钱永生最终还是站到项炀这边。 项图强一大早就觉得眼皮直跳。 项宝根从外头进来,嘶嘶哈哈的搓着手,进门后摇了摇头,道:“还是没有!” 刘爱娟道:“咋还是没有?往年这个时候早来了,这都到年跟前了,那边不可能不寄年货啊。” 项宝根伸手在炉子上烤着火,道:“真没有啊,我还能诓你们?” 项图强沉声道:“会不会发现不对劲,不给寄了?” 他就说,应该让项炀的信往那边去两封,全拦下来,人家肯定怀疑。 刘爱娟低声道:“可别是你那大姨子自己偷偷昧下了!” 项宝根没吭声,这个保证他可不敢打,但又觉得不可能,李月梅胆子应该没那么大,而且看她表情也能看出一二,就是包裹和信件没再寄过来。 刘爱娟不信,她怀疑是让大儿媳妇那个堂姐昧下了,低声道:“让你媳妇儿回娘家一趟,找你丈母娘探探口风,咱又不是去找谁算账,就是打听打听……” 项宝根不同意,这种事他们真表示出这样的怀疑,以后这关系估计也断了。 项图强也拦着,道:“瞎出主意,许是人家真不给寄了。” 刘爱娟心疼地道:“咋好好的不寄了呢?不寄了咱咋弄?咱白给那个浪蹄子三百块钱呢!” 她还想着收点东西心里多少安慰安慰呢。 那小土匪的外祖家也不知道是干啥的,每回寄都那么舍得,尤其到了冬季,那熏好的肉大块大块的在袋子里包着。 鹿肉、狍子肉,都是在这边吃不到见不着的东西。 还有晒干的木耳、还有他们以前没见过的蘑菇、松子。 还有灵芝呢,那么大的灵芝,这边见都不见不着。 去年那根人参,她还用红布包着供了好长时间,之后小心的收进了柜子里,全是好东西啊…… 这么一想,越发抓心挠肝的。 她叮嘱项宝根:“这两天你见天去邮局走一趟,兴许已经在路上了呢。” 项宝根点点头,那么多好东西,他也惦记。 回了他那屋,李月红迎上来,也问:“咋样?” “还没到呢。”项宝根过去逗儿子。 “咋还没到呢?往年的年货早就到了啊。”李月红也惦记着,每年东西到了,婆婆都会让她拿上一些回娘家。 给自家那边留点,再给堂姐家送过去。 每次回娘家送东西,都是她最风光的时候,爹娘还有哥嫂谁的别提多热情了。 她娘也说,每年拿上这些东西,能过个好年。 可不么,那么稀罕的东西,旁人吃都吃不上的鹿肉、狍子肉,有些人都没听说过袍子这种东西。 今年这都到年底了东西还没来,她还心心念念着回娘家呢。 项图强有点烦躁地道:“这种事儿我哪知道?” 项图强不知道,他从邮局离开后不久,公安就到了,李月梅马上被控制起来开始调查。 这边主屋里,刘爱娟还在小声嘀咕,她还拿钥匙开锁,把那颗人参从柜子里拿出来欣赏,等过些年出去找明白人问问,这是多少年份的。 项图强也倒背着手过去看,嘴里乐呵呵的,道:“瞧这大人参,比其他那几颗都大,我说是百年的你非不信,今年高低给我揪跟须子泡酒喝。” 打去年他就想从这颗人参上揪一根须子泡酒,刘爱娟死活不舍得,这回也是:“那颗小人参不够你喝的?等过些年找人看好年份着,你揪根须子,万一人家看不出来了呢。” 项图强知道刘爱娟不舍得,他就逗一句,笑着走到旁边点烟去了。 眼袋锅子刚点着,大门那里传来了动静。 屋门上挂着厚帘子,看不到外头的情形,项图强也没多想,还以为家里谁出去了呢。 不等他站起来看,就听着院子外头传来的动静不对:“项炀?你、你、你们来干啥?” 项图强脸色猛地一变,上前唰的撩开帘子,刚好跟一位穿着公安制服的人看了个脸对脸。 作者有话说: 昨晚聚会回来晚了……o(╯□╰)o 一会儿忙完发小红包 等等还有一更,补昨天的更新,可能有点晚,大家明天起来看。 第50章 ◎第二更◎ 项图强脑袋里一片空白, 耳朵嗡鸣,啥声音也听不见了。 院子外头,项宝根被扭着胳膊按到了地上, 李月红听着动静出来,惊慌的尖叫一声, 腿一软就倒在了旁边的雪堆上。 刘爱娟直到公安冲进屋才反应过来, 尖声道:“你们干啥?你们凭啥抓人啊?” 一个公安眼尖的看到了她手里的人参, 上前直接将她控制住,将人参拿了过来,冷声问她:“这人参哪来的?” 刘爱娟刹那间明白了什么,脑子也开始轰轰,眼神都发直了。 这时,她看到了进来的项炀, 猛地一个激灵, 尖声道:“项炀,这人参是你孝敬你大爷的对不对?项炀你说话啊, 项炀,那是你滴亲大爷, 我是你亲大娘啊……” 语气里充满哀求的暗示。 她慌了, 害怕了,有种从内而外的恐惧。 项炀,惹到他头上,他是真把人往死里弄啊! 项炀冷声道:“不, 是你们偷的,抢的, 利用邮局亲戚职务之便私下截取的。” 项图强也回了神, 脸红脖子粗地质问:“项炀, 我是你亲大爷,你敢报警抓我,你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羞辱,这是一种羞辱;丢人,太丢人了,早知道当年应该下死手把这小土匪弄死! 他以为,就算项炀知道了也只会打上门来。哪成想,咬人的狗不叫,竟然抽冷子来了这么一手。 项家其他人被惊动了,项宝生两口子,还有刚结了婚的项玉莲和何援朝,都跑了出来,一看这架势,都吓坏了。 项宝生多少知道点啥,看见项炀,再看见其中一个公安手里拿的人参,脸一下白了。 项玉莲完全不知道。 炖的肉没少吃,吃着也觉得好吃,问就是项宝根偷着出去找人换的,叮嘱她别往外吱声,项玉莲倒是不嚷嚷,但她一直不知道她吃的是什么肉。 也没见过家里的灵芝人参。 所以这会儿她看见项炀在,冲项炀吼道:“项炀你干啥呢?我哥他们咋惹你了你非得报公安?” 何援朝脸色也变了,他摸了下口袋,口袋里还装着他爸妈前两天从城里寄来的香烟,赶紧掏出来上前让烟,道:“兄弟,有话好好说,出啥事了?” 他自认为跟项炀还算有点交情,可也知道这人在村里名声很横,算是不好惹的,所以即便觉得有点交情,还是陪着笑脸。 项炀讥讽一笑,公安都来拿人了,还特么有话好好说,能好好说他用得着闹这么大动静么? “他们犯法了。”项炀没接何援朝手里的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连带不了你。” 何援朝心底松了口气,他才跟项玉莲结婚,结果出了这样的事,也是担心受牵连。 项玉莲见项炀不搭理她,跑过去质问公安,巧了,公安也正好想找她调查情况,就被带到旁边问话了。 一听说自家爹娘联合邮局里的工作人员盗取项炀的信件、包裹,神情一下慌了,惊声道:“不可能,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她转头去看项炀,按照年龄,她得管项炀叫哥,不过打小就没喊过,都是背地里小土匪,当面翻白眼。 “项炀,哥,我们是一家人啊,我求求你,你让公安放了我哥,放了我爹娘好不好?他们拿你多少东西,我们赔给你就是了……” 项炀直接无视。 门外,左邻右舍都聚集了过来。 项炀领着公安进村的时候就有人看见了,有的直接跟了过来,有的回家递消息,然后一家人跟了过来。 项图强家出事,自有那好事的跑着去通知了项超英。 项超英两口子还以为听岔了,项超英纳闷道:“项炀为啥要抓我大哥?” 来通知的邻居道:“这谁知道,我没顾上看呢就跑来喊你,赶紧去看看有没有能说和的余地,亲大爷亲侄子,闹成这样像话吗?” 项超英心里打了个突。 因为他实在想不通自家大哥有啥值得惊动公安的地方。 难不成当年挣项炀家院子的事还有他不知道的情况? 其实这些年项超英跟项图强哥俩关系也不咋好了,当年挣院子两人是一心的,一心为自家。 后来失败,项图强觉得他不该掺和一脚,他是家里老大,那院子合该就他继承。 项超英觉得,都分家了,啥合该不合该的,谁挣来算谁的,结果到最后,谁也没把院子挣过来。 这些年兄弟里逢年过节虽然也走动,但没那么亲密。 项超英不知道项图强干的事,项图强自然也不会将把柄往项超英面前递。 直到现在,项超英走进他大哥的院子,才从邻居口中得知项图强被抓的真相,整个人震惊了。 有邻居说他:“都是一家人,就当做侄子的孝敬亲大爷了,结果项炀还为了那点东西带公安来抓人,这手段也太狠了!超英,你赶紧去劝劝,这事闹成这样不像话。” 大冷天的,项超英额头上生生出了一层汗。 他的目光落到项炀身上,感觉也就一晃眼的功夫,当年那个咬牙发狠的小兔崽子居然长这么高了? 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项炀回头,还是如狼一样的眼神,冷冰冰不带一点温度,项超英本能就把视线移开了。 劝,怎么劝? 项超英的老婆赵海霞也后脚跟了过来,一看院子里站着好几个公安就莫名吓得腿软,扶着脑袋就地转身走了,生怕被牵扯上啥。 得了消息的还有周爱革一家。 好事的人到哪儿都不缺。 听说项炀带着好几个公安去抓他亲大爷,周爱革手里的卷烟都掉到了地上。 孙淑琴惊声道:“啥?他大爷犯啥事了啊还得找公安来抓人?”又道,“诶哟,还真是个土匪啊,一般人干不出这样的事来啊。” 然后小跑着去看热闹。 项图强家门口围满了人。 钱永生带着其他几个村干部也过来了,人群自动让开的同时还有人道:“队长、支书,你们赶紧劝劝,差不多就行了,当侄子的带公安来抓他大爷,说出去得叫人家笑话。” “是啊,不就一点东西吗?让项图强折成钱赔给项炀就行了。” “为了点东西闹成这样,脸上不嫌难看?” “叫我说,就不该让项炀去学拖拉机……” 跟学拖拉机有啥关系? 硬扯! 周灵正好过来,她笑眯眯地道:“五婶子,项图强家昧下的东西我们合计了下有六百多块钱的,比起送去坐牢,我其实也愿意他们赔钱,能过个肥年呢,那我一会儿进去说说,就按五婶子的意思,要是他家凑不起来,就让他们去你家借。” 说话的那人不高兴了,道:“上我家借啥?我没钱,我还想找人借两个钱花呢。” 旁边的人惊讶:“六百多块钱的?这么多啊?” 也有人道:“周二妮,你说话这么尖利干啥?六百多块钱的东西让他大爷慢慢还就是了,这大年下的,干啥还抓人家去坐牢。” “是啊,不抓人,留着邮局那个蛀虫,那祝你们以后往外邮寄东西都有人昧下。真是,风凉话谁不会说?”周灵笑着看了众人一眼,扬声道,“外头有亲戚朋友给你们寄东西的,还有那些在外地当兵往回邮寄津贴的,与其在这里说风凉话,还不如赶紧去查查你们的东西有没有被人昧下吧。” 她这话一出,好几个看热闹的脸色都变了。 人群里有圣母情节的人也闭嘴了。 多动动脑子,把事情代入到自家身上,看还能不能这么大度。 院子里,项图强、项宝根几个本来还不想认,公安分别带到不同的屋里分开审查,说李月梅都招了,他们是从邮局过来的。 提到李月梅的名字,刘爱娟脸色就变了,她本来就吓的脑子不大转悠,公安再一吓唬,自然什么都说了。 项图强也开始发慌,说的话开始前言不搭后语,公安再稍微用点审问技巧,就把话套出来了。 剩下个项宝根倒是有脑子,还想硬把帽子往项炀头上扣,说是受项炀委托代领,只是两人起了龃龉,所以项炀倒打一耙,这是泄私愤吓唬他呢。 可让他拿证据他又拿不出来,人证也找不出来。 接着,审问项图强和刘爱娟的公安进来,说了几个关键信息,项宝根就编不下去了。 几人被押着带走。 来看热闹的孙淑琴在人群后头吓的脸都白了,那个项炀心真狠啊。 她看见了在人群里的周灵,都没敢去扯她。 周爱革脸色也发紧,没等围观的人看见他,倒背着手回去了。 村里的干部把围观的人哄散,回队里商量对策。 高振兴道:“哼,前头才说项炀这小子成家后稳当多了,结果转头就捅娄子。” 杨生无奈地道:“也不能说他捅娄子,谁能想到项图强那么大胆,心也太黑了。” 高振兴也知道,他话出口之后也觉得不合适了,六百多块钱的东西啊。别说六百了,就是六十块钱的东西报公安也不为过,可总归好说不好听。 这要是让别的大队知道了,人家讲咕起来不会去关注细节,只会说XX大队有个亲侄子找公安抓了自己亲大爷。 但…为啥就不能私下解决呢? 钱永生道:“这事不报公安不行,还牵扯了邮局的人。你们想想,邮局那么重要的地方,有个私自拦截老百姓信件、包裹的人,以后你们敢去寄信?村里有两个在外头当兵的后生,人家往回寄津贴还安全吗?” 高振兴也不说话了。 但这事还没完,项玉莲哭着来村里,想让他们帮忙出面跟项炀求情,让项炀去派出所说是误会,他们私下里解决。 钱永生道:“娃子,这件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周爱钢家里,周珊看着任务失败的提醒,脸色发白。 接着,就听着外头有人嚷嚷,说村里来公安了,项炀带着公安来抓他大爷了。 周珊脸色又白了几分,牙齿咯咯作响。 项炀是怎么知道的?项图强会不会把她咬出来?还是说,项图强那边,会不会以为是她找项炀泄露的? 周珊只觉得浑身发毛,从骨子里往外冒寒气。 她都没敢去看热闹,周爱钢倒是去了,看了个结尾,意犹未尽的回来,进门后就道:“以后离项炀那个小土匪远一点。” 太狠、太无情,连他亲大爷都抓! 作者有话说: 这章也有小红包,明天抽空发~ 第51章 ◎躲清净◎ 周珊的声音发飘, 无意识地问她爹:“都抓了谁?” “项图强两口子,项宝根两口子,还有项宝生, 都带走了。”周爱钢吧嗒了一口烟袋,“大年下的, 这个项炀, 一点情面不顾。” 周珊努力控制住打颤的牙关, 道:“项炀跟周灵也跟着去公安局了吗?” 周爱钢愣了下,他没注意。 光看着项图强一家被抓走一多半,啧啧,那阵势,估计就算放回来,在村里也没法抬头了。 周珊腿脚发软的出了门, 站在巷子里使劲吸了几口冷气让自己平复下来, 抬脚往前走了几步,又顿住。 她想去找周灵, 想办法让周灵劝项炀私了。 但走了两步之后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项图强真认定是自己泄的密,那改不改私了, 都没用了。 项图强一定恨死了自己。 “为什么?剧情走向怎么会变的这么离谱了呢?”周珊有点绝望, 事情发展的变化有点太大了,有种要彻底失去掌控的感觉。 她想不明白。 剧情无非就两种走向,一是上辈子的走向。 当时计划失败,回归书中情节, 她觉得,就算有点变化, 应该也是大差不离, 可没想到路线竟然变的如此诡异。 周珊见巷子那头有几个邻居走过来, 边走边讨论的热闹,不用问也知道应该是关于项图强一家被抓走的事。 年前,这个话题大概是无法消停了。 周珊不想跟这些纸片人打交道,转身回了家里。 她还是赶紧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吧。 嫁人的事得提前了,她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既然这一截剧情脱离了她的掌控,那么接下来的节奏得赶紧找回来。 嫁人,嫁过去就好了。 周灵跟项炀两人傍晚才回的家。 项图强他们还没回来,得留在派出所继续接受调查,等待最后的处理结果。 两人走到门口看见了等在那里的项玉莲,一见两人回来,哭着扑上去就跪到了地上:“哥,嫂子,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我爹娘他们吧……” 项炀表情动都没动,拉着周灵的手绕过去,开门进去,转身哐当把门插上了。 外头,项玉莲使劲拍门,大声哭喊,还把左邻右舍都惊动了,出来说着劝着,但是没人敢对院子里的项炀指责什么。 亲大爷他都能送进去,自家这关系远的要是得罪了他,还不得直接把人往死里弄? 周灵不知道,西户墙头后那凳子都撤了,不再让家里的傻儿子趴他们墙头,倒是正好省事。 项玉莲最后哭哭啼啼走了。 屋子里,项炀烦躁地道:“估计接下来几日都不得闲,不然明天你去师父家找师娘说说话吧。” 说话间眉头都没展开。 他今天托周强帮他请了假,师父今天或许不知道原由,但明天肯定就知道了,不清楚他对这件事的看法。 如果跟村里部分人一样,也觉得他心狠手辣,并劝他放手,恐怕这师徒情谊就直接到头了。 周灵看出了他的担忧,道:“你要学会替自己解释啊,该说话的时候别嫌浪费口水,也别再以前一样,啥都无所谓。” 不明真相的人肯定会下意识觉得项炀手段太狠。 可如果了解真相的人还这么看待项炀,那他们只能敬而远之。 “如果能延续这段师徒缘分最好,实在缘分浅,咱也别强求。” 项炀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带着周灵走了。 他决定赶在周强把这件事秃噜出去之前,先跟师父透个底。 还有个原因,项炀知道村里不少人找到队里说这件事,也有干部觉得他不该做的这么绝,他担心有人找到钱师傅这里,让钱师傅给他施压,到时候弄的场面不好看。 索性直接说了,表明自己的态度,也摸摸钱师傅的态度。 周灵从关东寄来的东西里挑了支人参,还拿了点干木耳、干大枣和松子,跟着项炀去了运输队宿舍区。 到的时候钱师傅家刚准备吃早饭,冷不丁看见项炀过来还有点惊讶:“诶,是你小子啊,家里的事忙完了?” 怎么一大早的跑他家里来了? 钱师傅说话的时候目光瞥了下站在他旁边的周灵一眼,视线腾的顿住,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使劲眨了眨眼。 项炀赶紧介绍:“这是我媳妇儿,周灵。” 周灵瞧着钱师傅的表情也有点惊讶。 她倒不是误会人家有别的意思,就是诧异钱师傅眼底那见鬼的样子,她笑眯眯地跟着项炀称呼:“师父好!” 钱师傅却没应,而是猛地转头朝屋里喊:“老王老王,你快出来。” 王秀芬用围裙擦着手走出来,道:“小项来……”她表情也瞬间凝住,已然是看到了项炀旁边的周灵,惊声道,“诶,你、你、你是……” 项炀此时才看出了不对劲,道:“师娘,这是我媳妇儿周灵。” “进来进来进来,先进屋。”钱师傅招呼着,转头看向王秀芬,没头没尾地问了句,“是不是很像你表妹?” 王秀芬还懵着,一面点着头,眼睛一面在周灵脸上来回扫,笑着招呼:“别拘束,跟在自己家里一样,坐,坐!” 她说话眼睛也看着周灵,周灵渐渐觉出了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的情绪,又激活出一点点非常久远,并且压在角落里的记忆。 一阵电光火石,她想起来了…她亲妈那边有个亲戚的家里人好像在运输队上班。 是了,当时安母是这样提的:“你有个表姨……” 不会这么巧吧?项炀的师娘是她亲表姨? 周灵心底翻江倒海,表情一片镇定。 王秀芬跟她说话的语气都不自觉柔和了三分,笑着问道:“你吃饭了吗?” 周灵笑道:“师娘,我吃了。” 她赶紧递上手里的包袱,道:“头一次来家里叨扰,也没什么好拿的,给您拿了点项炀外祖家寄来的干货,您别嫌弃。” 王秀芬这才意识到她一个劲的盯着周灵看有点不合适,笑着推辞道:“来就来,带啥东西?咱可不兴这个,一会儿走的时候拿回去你们小两口慢慢吃。” 钱师傅也尽量把视线从周灵脸上撕下来,去看旁边的徒弟,笑道:“你这一大早过来,就是为了把你媳妇送过来?这么不放心啊!” 项炀也看出了不对劲,可两人没提旁的,他也就当做不知道,而是说起来的目的,道:“说实话,我是把灵灵送过来躲清净的。” 钱师傅惊讶道:“怎么了?家里出了什么事?你说一下,看看我跟你师娘能不能帮上。” 王秀芬也道:“是啊小项,家里咋了?听你师父说昨天都没去学习。” 项炀组织了一下语言,简要的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最后道:“因为这件事牵扯到了邮局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之便联合外人冒领他人信件、包裹的事,所以不得不选择了报警处理。” 钱师傅怒声道:“胡闹!” 项炀一愣。 钱师傅忙解释道:“我不是说你,我说你大爷他们,这不是胡闹吗?哪有亲大爷这样坑自家侄子的?” 王秀芬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道:“咋还有这样的事呢?” 周灵在旁边笑着补充:“项炀自幼父母双亡,他十几岁的时候,家里的大伯、叔叔,就想以收养他的名义堂占据项炀父亲留下来的院子。项炀不同意,拼死护住了自家的财产。也就跟他大爷、叔叔结了仇,这么多年都不来往。” “项炀身边没有长辈呵护疼爱,好不容易跟外祖家联系上,多少也是份慰藉,可没想到他亲大爷强占院子不成,又把主意打到这上头。” “项炀图是外祖家那点东西吗?不,他图的是那份温暖。” 王秀芬不知道项炀身世这么惨,一时忍不住抹起了泪,恨声道:“太过分了,该抓,这样的人就该去吃花生米,真是太恨人了。” 钱师傅怜惜的看了眼小徒弟,也点点头,道:“这种事是得报警处理,尤其邮局那边,如果这回放过了他们,难免会把胃口撑大,背地里不知道还私拦了多少老百姓的财产呢。” 项炀确定了师父的态度,心里松了口气,他道:“所以今天我把灵灵带过来,就是怕村里有人不支持这种做法,找人上门劝说我们妥协,索性让她来师娘这里躲个清净。” 周灵拧眉道:“如果单是村里其实还好,咱们不愿意,他们也不会强迫我们。我更担心邮局那个背后有关系,如果他们插手,把压力给到村里,到时候事情就难办了。” “哼!”钱师傅冷哼,“敢!” 周灵这话,其实就是说给钱师傅听,让钱师傅心里有个数。 那边如果真把压力给到村里,也会把压力给到他这边,希望他尊重项炀对这件事的态度,别私下跟人家承诺什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35-02-10 35:04:51~2035-02-11 22:55: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喜天天 20瓶;4247325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快要瞒不住了◎ 项炀去上班, 但是没跟钱师傅一道走,他先走,钱师傅还是按他上班的那个点。 破天荒的, 今天周强来的倒是比平时早,看见项炀, 表情有点复杂。 周强昨天晚上才知道项炀请假的原因, 听着他弄出这么大的事, 心底泛起惊涛骇浪。 他婶子还跑来给他出主意,让他在钱师傅面前给项炀上一下眼药,看能不能把项炀开回来,让他堂弟顶上。 他爹娘不同意,说项炀那么心狠手辣的一个人,上赶着得罪他干啥? 早上走之前他娘还悄声叮嘱他:“别听你婶子的, 他倒是会算计, 咱得罪人,她儿子捞好处。” 即便他爹娘不拦着, 周强也不打算这么做,钱师傅那么喜欢项炀, 怎么会听他撺掇把项炀开了? 除非村里出面。 可这个理由也站不住脚啊, 那件事项炀手段是硬了些,但他是受害者啊,但为什么让村里人一说,项炀倒成了那个十恶不赦的了呢? 周强神色如常的跟项炀打招呼, 半个字都没提昨天的事。 项炀也是白担心了,他昨天那一手, ‘凶’名立马又上了好几个等级, 周强根本不会平白给自己惹这种麻烦, 不会当着运输队的人八卦项炀的事。 周灵今天来钱师傅家叨扰,也不可能真的只跟王秀芬干聊天,之前不是说好了年前要帮着钱师傅做一批卤味么,她想着干脆今天过来带着王秀芬做。 可王秀芬今天根本没啥心情考虑卤味的事了,满脑子都是周灵那张脸。 一个人怎么可能跟另一个长的那么像? 又担心冒然说些有的没的引起周灵的反感,只好暂时把心底翻滚的情绪压下,努力跟周灵闲扯,等扯熟悉了,看能不能想办法打听点啥情况。 所以等周灵提议出去买肉的时候,王秀芬没多想,心不在焉的点了头,带着她去屠宰场买了些猪大肠、猪头、猪蹄儿和五花肉,途中又去供销社买了大料和需要的调味品。 周灵见王秀芬没直接上来就提出质疑,心底也松了口气。 命运这种东西,真是谁也解释不透,这辈子她打算避开,除非遇上万不得已,可现实是,上回在县城直接遇见亲哥,这回又遇见了表姨。 不过他们不提,自己是不会往那个话题上引的,所以直接说到做卤味上。 王秀芬脑子里装着事,全程虽然在附和周灵,可心神到底不在位。 这会儿她都想冲出去给她表妹打个电话,问问这是怎么回事了。 所以,等他们回到家,周灵要准备上手操作的时候王秀芬才惊讶一声,道:“小周啊,你、你在这里做了?” “是啊师娘,刚才不是跟您说了,您也说行。”周灵笑道。 “不是,诶哟,我……”王秀芬难为情的拍了下大腿,焦急地解释道,“我刚才脑子里装着事,一时没反应过来。我没想要你的配方,哎呀,这事闹得。” 周灵还以为王秀芬觉得猪下水味道大,后悔了呢,一听是这个原因,她好笑地道:“啥配方不配方的,这东西也没那么复杂。” 王秀芬见周灵笑容爽朗,好似真的不在乎的样子,她心底微微松了口气。就怕周灵误以为她摆师娘的架子,让她不得不当着自己的面做她好偷着学。 谁家有个啥秘方子不都得捂严严实实的?她是真没别的想法,就是走神走大发了,从看到周灵的那一刻,心思就飘出去了,这会儿倒是一个激灵,心神彻底归位,赶紧在一旁帮着打下手。 今天拿的这几幅肠子在屠宰场做了简单的清理,这会儿只需要再反复揉搓几遍,把里头多余的油脂摘掉一部分就行。 虽然周灵不在意,可王秀芬在看到周灵要搭配料包的时候,赶紧转身出去,跟左邻右舍聊天去了。 过会儿回来,还装模作样地解释:“我跟旁边你那个婶子家借点柴和煤球。” 周灵哭笑不得的。 东西焯完水开始熬卤汤,那香味儿就飘出去了。 不少邻居纷纷探头看,凑过来问这问那,还有人直接盯着周灵问咋做。 王秀芬该回的回,不该回的都挡回去了,替徒弟媳妇儿把方子护好。 这手艺,她敢说不比国营饭店那大厨手艺差,哪能别人问就说呢? 周灵无所谓,见师娘护的紧,她也不多嘴。 等其他人散去,王秀芬过来小声跟周灵道:“刚才借给咱煤球的那个婶子,我跟她关系好,等弄完我给她碗卤汤。” 周灵笑道:“行,用卤汤直接煮,出来的味道差不多。” 说曹操曹操到,旁边那个婶子也过来瞧,看清楚周灵的长相,面带思索地随口问王秀芬道:“秀芬,这是你那外甥女吧?” 她见过王秀芬的表妹,知道她表妹有个女儿,现在朝周灵一眼搭过去,马上就想到了王秀芬她表妹那张脸。 王秀芬她那个表妹长得太俊了,记忆深刻。 王秀芬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去看周灵,周灵佯装不知地样子笑笑,道:“婶子,我对象是钱师傅的徒弟,我算是师父师娘的徒弟媳妇儿。” 王秀芬连声道:“对对对,这是我徒弟媳妇儿。”在周灵看不见的角度,朝邻居疯狂挤眼。 邻居还纳闷,难不成是她记错了?王秀芬她表妹不长这样? 王秀芬在家里憋了一天,钱师傅可没憋住,上班后找着机会就跟项炀打听周灵的事。 下班回来,等项炀把周灵接走后他道:“你问小周了吗?啥情况。” 王秀芬这才发现自己绷了一天的神经,松了口气道:“我没敢问……” 钱师傅啧一声:“咋不问呢?” 王秀芬道:“我咋问?小静家的菲菲跟他们两口子长得也像啊,总不能她当年生的双胞…也不对,年龄对不起来啊。要说龙凤胎一不对,跟家峰年龄也搓着呢,菲菲今年十五,家峰今年二十一了。” 钱师傅脱口而出:“是奇怪,要说跟你姨家表姐妹不像的那也是肖蕊家的晴晴……” 钱师傅猛地顿住。 王秀芬也惊呼一声:“对啊,晴晴今年刚十八。可小周怎么跟小静长得那么像呢?” 钱师傅脑子转得快,道:“肖静跟肖蕊姐俩,一个长得像你姨,一个长得像你姨夫。会不会隔代传?你看,菲菲就长得随她姥爷,她跟肖蕊站在一块儿比跟她亲妈站在一块儿更像母女俩。” “唯独晴晴不像,不随老安家的人,也不随肖家的人。” 钱师傅做出判断:“当年不会是抱错了吧?小周不是肖静的孩子,弄不好是肖蕊的。” 王秀芬有点坐不住了。 这会儿仔细一回忆才发现,周灵有些细微的表情跟安长荣居然一模一样。 “哎呀,那这事、这可怎么弄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王秀芬急的眼眶都红了。 钱师傅慢条斯理地说出他打听的情况:“周灵,北湾大队本村人,当年她娘也是在县医院生的娃,长得不像周家人。村里人都说老周家歹竹出好笋,现在看来,这根本就是挖了人家的笋,哼!” “还有,她跟晴晴同一天生日。” 到了这里,都不用再说了,王秀芬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这咋弄啊?咋跟肖蕊说?这事、这事谁受得了啊?” 这边,路上项炀就招了:“师父今天跟我打听了一天你的事,他们不会认识那谁吧?” 周灵叹了口气,道:“可能是我亲爸妈那边的亲戚,师娘今天总盯着我出神。” 应该是瞒不住了。 越不想去触碰的,反而越提前接触了。 “那你的意思?” 周灵想到上辈子安家父母因为安子晴轻易就原谅了周爱革两口子,心底还是微微有些难受,笑道:“我无所谓,最终还是看他们的意思吧!” 项炀看了周灵一眼。 莫名,他觉得周灵对亲生父母那边有点…情绪! 不过他更无所谓,灵灵认,他就认,灵灵不认,他就当那家子是路人好了。 两口子回到家,进门没多久,周爱革罕见的过来了,一看周灵就问道:“今天你去哪儿了?人家找家里来,等了你一天。” 这么快? 项炀眯了眯眼。 “谁找家里来了?”周灵冷声问道。 “李月梅她男人。”周爱革披着棉袄,倒背着手,看着项炀,一副说教的语气,道,“叫我说,亲叔侄没必要闹到那个程度,吓唬吓唬他们就行了,传出去没得叫人笑话。” 项炀冷笑:“是该好好笑话笑话我大爷他们,连侄子的东西都偷,项家人的脸都让他丢尽了。” 周爱革还以为他没听懂,重新解释一遍:“我是说人家会笑话你,项图强好歹是你长辈,按说你爹没了,项图强就等于是跟你父亲一样,子告父,这放在老辈子就是大逆不道。” 项炀有种想把周爱革一脚踹出去的冲动。 周灵及时地握了握他的手,冲周爱革微笑道:“李家给咱许了啥好处?” 周爱革以为周灵愿意谈条件,点点头道:“他说咱家一个临时工的位子,到时候看看是让你大哥接还是让你二哥接。” “能许一个临时工的位置,还真大方啊。”周灵讥讽地道,“他们给出这个条件,是不是还得让项炀去公安局翻案,说单纯的只是项炀跟他亲大爷家的私人矛盾,项炀想吓唬项图强一家,其实根本没有冒领,而是项炀委托的?” 周爱革惊讶道:“你咋知道?你们回来碰上李家人了?” 周灵冷笑:“龌龊的人思路都一样,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他们的思路。那我现在也明白告诉你,这件事我跟项炀态度一致,绝对不接受和解,你回去吧。” “你这死丫头,这时候不帮着劝劝拱啥火?真当我不敢抽你了是吧?” 项炀冷声道:“你动手试试。” 周爱革表情一僵,又开始说软话:“项炀,你是个爷们儿,别那么听娘们儿的话……” 项炀冷声:“滚!” 周爱革气结,可他又忌惮项炀。 如果不是李家那边许的条件太丰厚,这时候他还真不想来触项炀的霉头。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35-02-11 22:55:01~2035-02-12 22:45: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47325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要是真成了我正经徒弟,我能让我徒弟受这样的委屈?◎ 晚上吃过饭, 项炀趁黑去了钱永生家。 李家都找到周爱革那里了,恐怕村里也会去垫话,请村干部从中说和, 他想看看钱永生的态度。 周爱革家,一大家子自分家后又团结的坐到一起, 商量如何通过周灵说服项炀接受李月梅家里的条件。 周护国跟周护民哥俩都想争那个临时工的位子, 等工作递到跟前时, 哥俩绝对能争的头破血流。 可眼下,周灵不点头,项炀不妥协,一切都白搭。 所以他们还得暂时团结起来。 “我就没见过二妮这样的白眼狼,一出嫁就翻脸不认娘家人。”周护民烦躁地道,“操!” 搁二妮在家时, 她敢瞪一下眼自己就一脚踹过去了, 现在傍上项炀那个土匪,这还碰不得说不得了。 周护国也一直想不透这个问题, 二妮在家时多老实,让她干啥干啥, 呵斥她一句立马缩脖子, 这一嫁人就跟彻底变了个人一样,他也闷声道:“弄不好以前的老实都是装的。” “再装也不能这么狼心狗肺啊,咱娘白生她,白养她了?”周护民骂骂咧咧。 旁边赵倩道:“就是,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不是亲生的呢。” 她这两天虽然被周护民安慰了下来,可一想到周护民开春后就要接受处分, 心里就气不过。 气周灵手段太狠, 连亲哥哥都对付。 赵倩没注意到她抱怨出那句话后公婆复杂的神色, 又不满地补充道:“他俩还真登对啊,一个对自己亲哥下死手,一个对自己亲大爷下死手。” 这么一盘算,还真是,屋里人陷入沉默。 周爱革觉得,那个飘在眼前的临时工要飞了。 孙淑琴道:“那咋弄?不行趁着那天项炀不在家过去把那死妮子捆起来好好抽一顿?” 赵倩不赞成这个提议,道:“等项炀回来再报警抓人?” 是啊,项炀连亲大爷都抓,要是打了周灵,他能绕过? 大家又一次沉默。 可又不甘心,怎么说呢,肥肉递到嘴边儿,都闻着肉香儿了,感觉一张口就能咬住,结果肥肉又飘走了,这感觉实在难受,搅的人心里上下翻腾。 这个无效会议最后以沉默结束,各回了各家。 周爱革也烦躁,急需一个特殊出口发泄,倒背着手站起来,道:“我去串个门。” 孙淑琴随口道:“去他大爷家?” 周爱革鼻子里‘嗯’了声,就直接出去了。 另一边,钱永生这回没有单独跟项炀聊这个事,他带着项炀去了高振兴那里,路上提一句:“别总把支书落下。” 项炀表示受教。 以前他可以不在乎,现在周灵跟钱永生处处替他考虑,他也有意丢弃以前的那些做法。 其实本来他骨子里也没有暴虐情绪,都是被形式逼的。 正经建议,即便他面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暗地里也会默默揣摩。 高振兴从一开始心里那杆秤就偏着,后来短暂正了下,今天有人来说和,他又动摇了,还是觉得项炀应该为了大队名声退一步。 正在家里打腹稿,计划明天说动钱永生跟他一起劝项炀,结果钱永生带着项炀找上门来了。 钱永生又一番分析,再看看项炀,愿意主动矮下身来认真找他讨论主意,而不是一味的梗着脖子硬顶他的建议,所以说到最后,高振兴又开始动摇。 毕竟项炀实在是不容易,尤其项炀红着眼睛说的那句话:“他们昧下我的东西,撕毁了我姥姥姥爷还有我大舅对我的关心。叔儿,你们有爹娘疼或许不在乎,我打十几岁身边就没人疼了,而我大爷跟我堂哥,撕毁了我为数不多的那点亲情……” 旁边高家的老太太忍不住悄悄擦了擦眼睛,高振兴也有片刻沉默。 临末了,项炀来了个以退为进:“我也不让各位领导过于为难,如果他们身后的背景给你们施压,你们就说来劝过了,是我不听。必要的时候,撤掉我学拖拉机的资格也行,毕竟要给来施压的人一个交代。” 高振兴又震惊了,他震惊的是项炀宁可放弃这不可多得的机会,也不愿意妥协,这种坚定让他有点动容。 钱永生也撩眼皮子瞥了一眼,这小子,还玩起手段来了。 从高振兴家出来,钱永生忍不住踹了他一脚:“少给老子来这套。” 项炀轻声笑:“什么都瞒不过您。” 如果村里真以这个撤掉他的资格,公社那边即便不调查,肯定也会问一嘴。哪怕临时能找个别的借口搪塞过去,可等将来事情摊开,会让周围大队的人觉得他们的干部脖子软,那就不是成为笑柄的事了,而是觉得谁都能来踩一脚。 而且,项炀也是有依仗了,真到了这一步,估计钱师傅会不高兴,他不高兴,说不定就要去找领导反应点啥。 到巷子口要准备分开的时候,项炀低声道:“带我的师傅对外说我是他小徒弟了。” 钱永生猛地一震,失声道:“真的?” 项炀点点头:“师娘也很和蔼。” 钱永生心口鼓胀。 刚才项炀用身世打感情牌,他只是喉头微微哽了下,这会儿倒是老眼湿润了,拍拍他的肩膀,由衷地道:“好,好,好好干!” 这小子,他媳妇还真旺他,真是一结婚就时来运转了。 回去的路上,钱永生脚步轻快。 项炀也心头轻松,只要高振兴能改变态度,他接下来会少些阻力,坚持到事情正式拍板钉钉就好了。 借着月光往家走,他耳朵好使,寂静的夜色中听着点细微的嘀嘀咕咕的说话声。 他觉得那语气有点奇怪,就下意识地往旁边一站,藏到了墙根的阴影下。 刚才脑子里想着事,没注意走到了哪里,这会儿一辨认才发现正走到村里那个寡妇朱晓青家门口附近。 门开了,朱晓青先探头出来看了看左右,才转头轻声道:“没人,快回吧!” 有道身影钻出来,似乎还带点依依不舍,压低声音道:“外头冷,快回去吧,明天晚上我再来看你。” 朱晓青轻声嗔笑:“死相,悠着点吧你。” “嘿嘿!”男人低笑一声,体贴的把门关好,浑身轻松的朝家走去。 项炀听着朱晓青从里头落了锁,才重新出来,他走路脚步轻,几乎没什么动静,很快就撵上了前头的周爱革,故意用脚搓了下地面。 周爱革猛地听到身后有动静,一阵发毛,转头过来,借着月光认出那张脸,他心口莫名一阵噔噔跳,语气倒是格外和软,笑道:“女婿,大半夜的你这是干啥去了?” 想隐晦的探探口风,看看项炀刚才有没有注意到自己从哪儿出来的。 项炀面无表情的擦身而过,冷声道:“我去找人打听‘死相’是谁!” 说完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周爱革一身冷汗,站在原地待了半天都没动。 另一边,项炀回到家没提周爱革的事,他不想让这种污糟事染了周灵的耳朵,只说了跟钱永生和高振兴的交谈情况。 “看支书那意思,应该不想强按头让我退一步了。” 周灵没那么乐观,道:“今天来的只是李月梅婆家那边,他们背后真正的关系应该还没出面。” 现在她只希望这辈子事情揭开的时间点与那一世错开的太长,李月梅婆家那边背后的关系不会伸手掺和,或许他们的交情还没到那一步。 当然,这只是希望,她这么说也是提醒项炀,先别放松警惕。 项炀愣了下,点头认可周灵的推测,道:“我今天跟大队长说钱师傅对外介绍我是他小徒弟的事了。” 周灵表情亮了下,也是,虽然不一定帮上忙,但外人看着项炀背后多一层关系,再衡量事情的时候也会多考虑一层。 现在就看钱师傅那边能不能顶住了,如果李月梅婆家那边也把主意打到钱师傅头上的话。 还真有人把话垫到了钱师傅面前。 项炀正在师父的指导下摆弄零件,钱师傅就被人叫走了。 很快有别的师兄弟凑过来,语气里带着惊讶,小声道:“小项,刚才来找师父的那个人竟然是冲你来的,好家伙,你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啊?” 让公安抓了自己的亲大爷一家,这个项炀,平时对谁都一副笑脸(误解),干活麻利,人也爽快,没想到竟然还能干出那样的事。 这人叫王伟,刚才他进去倒水听了一耳朵,被震惊的无以复加。 不过看师父的意思好像是不打算掺和这件事。 也是了,项炀又不是师父的正式徒弟,他只是下头村里安排过来的短期学徒,师父蹚这浑水干啥? 办公室里,来的人显然不这样认为,笑道:“钱师傅虽然不是正式师父,可说话也是有分量的,您传他手艺,他能不听您的?” 如果不听,就冷落他,或者把他打发回去,让项炀也清醒清醒。 钱师傅拧着眉,诧异地咕哝一句:“我说小项早上来跟我说学完今天就不打算学了……” 而后才摇摇头道:“你们想让我用这个拿捏他,够呛,那小子我虽然才认识他时间不长,但软硬不吃,他大概已经预料到了,所以今天早上一来就主动请辞,所以你们找到我这里没用。” 来当说客的人表情僵在那里,没想到项炀会先一步自断后路,这小子还真不是一般的狠。 这人不知道这话根本不是项炀提的,而是钱师傅猜到他们接下来会提的筹码,直接替徒弟把他们的嘴堵上了。 那人愣了片刻后往前凑了凑,低声道:“钱师傅,你说要是跟他说,你想正式收他当徒弟,他……” 这些人还真能钻营,以为拐着弯的攀了层关系,自己就得掏心掏肺的帮他们? 钱师傅似笑非笑地道:“要是真成了我正经徒弟,我能让我徒弟受这样的委屈?” 他又一点头:“别说,你这提议还真不错,那小子脑瓜好使着呢,我还真挺喜欢他,多个徒弟是不错。” 然后站起来直接走了。 本来钱师傅这段时间就越看项炀越喜欢,心里有了点意动,只是还没过明路,这回倒正好是个契机。 再者说,抛开徒弟不徒弟的先不提,就单看周灵那边,他也得把这个雷抗住啊。 第54章 ◎肖蕊◎ 周灵今天没去钱师傅家。 她觉得王秀芬应该有事要处理…… 自己这边, 只要村里不来找她施压,旁人甭管谁来她都能应付过去。 本来以为今天周家那边会继续来找她麻烦,结果反而清净的不得了。 她不知道的是, 周爱革在家里惴惴不安了一天,生怕项炀给他桶出去什么, 还压住周家其他人, 亲手掐断李家那边来提的事, 压着不让他们去惹项炀。 周护国哥俩还以为他们爹昨晚出去又打听了项炀其他的狠辣手段,被吓住了呢。 这事如果爹娘不出头,他们自然也办不到,周护民在自己小家里嚷嚷着耍威风,说什么要收拾周灵一顿、她就是欠揍巴拉巴拉的。 但赵倩还真信了,觉得她爷们有男人气概, 但她觉得不划算, 她是这么算计的:“那工作又不一定能落你手里你去出这个头干啥?别你忙活半天,回头你大哥把便宜占去了。” 周护民也就顺势下坡, 还放狠话:“早晚收拾那死丫头一顿,无法无天了。” 王秀芬一宿没睡好, 早上拍板决定, 买车票去了市里。 她直接渠道搪瓷厂,到门卫那儿一说,门卫就安排人去把肖蕊喊了出来。 “秀芬姐,你咋来了?”肖蕊看见王秀芬高兴的不行, “你等着我去请个假……” “别别别,那个……” 真到了跟前, 王秀芬又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她应该找借口把肖蕊约到自家那边, 再找个理由把周灵喊过去, 让两人见上一面。 肖蕊见她踌躇,以为出了什么事,诧异道:“咋了?” “额,那个……” 肖蕊拉着她往旁边走了走,小声道:“家里遇上什么难处了?” “不是,就是……”王秀芬支支吾吾半天,索性一咬牙,“蕊,当年你生晴晴的时候,你那病房里几个生孩子的?生的闺女还是儿子?” 肖蕊没想到王秀芬吭哧半天竟然是问这个,笑道:“你打听这个干嘛?”不过还是思索着说道,“当时加我一共三个产妇,三个,我生的晴晴,我旁边下头村里的一个也是个闺女,对面那张床上生了个儿子。咋了?” 下头村里,那应该就是周灵生活的那个村子了。 “是北湾村么?” 肖蕊愣了下,扒拉着久远的记忆,道:“北湾村?北…反正我就记得跟你们一个公社。” 她猛地顿了下,道:“好像是北湾村。我倒是没详细打听人家,是我迷迷糊糊睡觉的时候听我对面那张床上的产妇跟她闲聊天,好像提了这么一嘴。” 说完她看着王秀芬,道:“咋了?” 王秀芬嗫嚅两下,拽着肖蕊又旁边走了几步,低声道:“是这样,我家老钱新收了个小徒弟,昨儿他带着他媳妇周灵去我家。我跟老钱在看见那个小徒弟媳妇时都愣了,当时看着特别像肖静,也像你,还跟你们家长荣有点像。当时我跟老钱嘀咕,说肖静家几个孩子跟周灵年龄也不相仿啊,算了算去,一下想到了你们家晴晴。周灵跟晴晴同岁,同一天生日,也是县医院出生的。像肖静多,我们猜着应该是隔代传的缘故,周灵太像我姨了。” “肖静家的菲菲,就像你,像她姥爷,也是隔代传……” 王秀芬口中的姨,是肖蕊的亲妈。 肖蕊脸已经白了,耳朵里嗡嗡一片,不知过了多久才反应过来,脑子里一片乱。 王秀芬知道任谁听到这样的消息,也一时接受不了。 她低声道:“肖静之前不是去过我家么?我邻居见过肖静。昨天周灵过去,我邻居看了一眼就问我:说这是你外甥女吧?跟她妈妈长得可太像了。” “肖蕊,这种事我不敢开玩笑的。可对上的消息太多了,同年,同一天生日,又是在县城医院出生。而且……” 而且晴晴还长得那么不像安家和肖家人。 王秀芬离开后,肖蕊自己在外头站了会儿,她已经没心思工作了,回厂里请假回了家里,结果到家发现儿子回来了,正在收拾东西。 看见肖蕊进来,安子衍还愣了下,道:“妈,你咋这个点回来了?”又看着她脸色不对,道,“你不舒服啊?” 那件事太大,她没弄明白之前不知道怎么跟儿子开口,肖蕊勉强笑笑,道:“昨晚没睡好,一会儿我睡一觉就好了。” 她看着儿子收拾东西,也愣了下:“你回县城?” 自从婆婆生病住院康复之后,儿子回县城的次数未免也太多了,只要一调班,哪怕只有半天空,他也得回去一趟。 可前两天跟婆婆通电话,婆婆还说子衍一回去就往外跑,也不嫌冷。 肖蕊心头动了下,低声问道:“子衍,你是不是找对象了?” 安子衍哭笑不得地道:“妈,你想什么呢?我回去看奶奶。” 肖蕊道:“你奶奶都跟我说了,你一回去就往外跑,一跑就不见人,你那是回去看你奶奶?” 又道:“你这孩子,找对象是好事儿啊,这还用着瞒着我们吗?” 安子衍叹了口气,他要怎么跟他妈说他在县城看见一个疑似是他亲妹妹的姑娘?可自己又往那边跑了好几趟,不光没碰上那个姑娘,连那大高个都没碰上。 “不是,真不是对象,我找朋友玩呢。”安子衍笑嘻嘻地道,“妈,我要是找媳妇儿了,肯定不会瞒着你跟爸的。” 肖蕊见儿子闭口不提,她这会儿也没心情追问,索性由她去了。 等安子衍离开,肖蕊望向家里的照片,儿子闺女从小到大的照片都有。她看着晴晴的照片,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脸上好像真没有他们家人的影子。 晚上安长荣回来,肖蕊张了好几次口,最后还是没提,但她又请了假,打算明天去趟王秀芬家。 安长荣知道她今天突然请了假,还问了一句,肖蕊道:“我有点不舒服,老安,明天我再请一天假……” 安长荣担心地道:“要不去医院检查检查?” 肖蕊笑笑:“我自己去吧。” 一晚上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整宿都没怎么睡着。 第二天起来,等安长荣去上班后,她也出了门,直接去了怀阳公社。 第85章 ◎偷人与偷人◎ 李月红娘家那边的人过来了, 找周灵闹,一个穿着蓝袄的妇人满地打滚,哭得声嘶力竭, 还说如果她女婿回不来,她就在这儿一头撞死。 威胁谁呢? 附近听着动静的邻居纷纷来看热闹。 帮着劝的少, 幸灾乐祸的多。 跟老太太来的是个三十五六的女同志, 使劲扯着老太太连劝带说, 见劝不动,一脸为难的过来找周灵,道:“妹子,我是月红她娘家嫂子,我们知道这事给你添麻烦了,你算算多少钱让宝根他们两口子赔你, 可不能让宝根坐牢啊。” 周灵站在屋门口, 抄着袖子暖手看那老太太撒泼打滚,不为所动。 听李月红娘家嫂子说话, 她眼皮才撩了撩,先笑了声, 眼睛的余光瞥见那边老太太的哭闹声低了不少, 周灵冷声道:“项宝根偷来的东西,你们没少吃吧?没少帮着分赃吧?那时候怎么没有人撒泼打滚劝她女婿改邪归正呢?现在事情揭开了,跑来耍这种赖,你们可真会算计。” “还有, 项宝根坐牢,坐几年, 决定权在你们手里, 与其在这里哭闹, 还不如回去点点这几年李月红送回娘家的东西,吃了喝了的,折算成钱交上去,还没用的原封不动的送回来,你们多赔一点,项宝根量刑就轻一点。” 李月红娘家嫂子一听还要他们赔钱,立马道:“我们哪有钱?” 那边老太太也扑棱坐起来,瞪着眼睛道:“有账也是他们两口子慢慢还,我们赔啥钱?” 周灵笑道:“这得看项宝根交待什么,如果他交待东西的去向指明有你们家,那你们还得赔。不信?刚才我打发我娘家妹子去找公安了,要不一会儿公安来了你们详细问问?顺便问问私闯民宅闹事是罚款还是拘留?” 婆媳俩今天来的时候家里是有个小姑娘,他们闹开后,就见周灵跟那小姑娘轻声说了句什么,那小姑娘就走了,竟然是去找公安了? 那老太太变了脸色,李月红娘家嫂子也紧张道:“你这孩子,好好的你找啥公安,我们是来找商量事的……” 周灵冷笑:“你家找人商量事都是连哭带喊加表演打滚?接着滚,滚仔细点,我家还省的打扫院子呢。” 那老太太一骨碌爬起来带着儿媳妇挤开人群走了,边走边嘟嘟囔囔地骂,反正就是‘心狠手辣’‘伤天害理’‘早晚有报应’这样的话。 进来看热闹的人还以为能看到周灵战战兢兢、被老太太吓哭的样子,结果就见她揣着袖子也一副看热闹的样子,等看够了,三言两语就把那对婆媳打发了。 有邻居笑道:“二妮真是不一样了。” 有人冷哼:“跟啥人学啥人,嫁了小土匪,也跟着学瞎包了。” 大家三三两两的往外走,边走边议论,说啥的都有。 听到消息的孙淑琴赶过来的时候都散场了,但不妨碍她秃噜秃噜地往外说话:“你看,你不能啥都指望项炀吧?今天项炀不在家,有人上门闹,你指望谁?要是跟娘家打好关系谁敢来欺负你?早就跟你说让你对你俩哥哥好点儿,结果你是生怕娘家人占你半点便宜……” 周灵面无表情地看着孙淑琴,琢磨,这个接二连三的麻烦是不是也得准备结束了? 即便她这边不结束,用不了许久,也会有人来结束,索性早结束早清净,等孙淑琴巴拉巴拉说完,周灵问道:“你在说啥呢?” 孙淑琴一愣,接着高声道:“说啥?你耳朵聋啊,我说项炀不在家有人上门来找你麻烦……” 周灵问:“麻烦在哪儿呢?” 孙淑琴这才反应过来,她转头看了一眼,道:“来闹事的人呢?” 周灵轻笑:“你看,不用跟娘家打好关系我也解决了。周护国跟周护民欺负我那么多年,我为啥要对他俩好?我闲的么?” “不是,你、你这死丫头,咋能那样说你哥?”孙淑琴气道。 孙淑琴没注意到周灵的情绪不对劲,她见项炀不在家,那个沉下去的念头又开始疯狂涌动,趁机劝道:“二妮,叫我说,那事你就劝劝项炀,算了吧,项炀这样狠毒,满村的人都在说他,弄的你在村里也抬不起头来。” 家里他爹也不知道咋了,突然拦着不让他们过来劝周灵了,可孙淑琴一想到李家学的条件还是心头火热,很难死心。 “这你就甭操心了,我头抬的比谁都高。”周灵看着孙淑琴,眼神冷冰冰的,语气寒飕飕地,“我觉得这样挺好,做了坏事的人就得有报应,就得去坐牢,除了偷东西的,还有那偷人的,偷人的更可恨,光坐牢还不够,最好千刀万剐,剐到最后留一口气再吃颗花生米,这样才解恨。娘——你说呢?” 孙淑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个‘娘’让周灵叫的毛骨悚然,再看看她的眼神,心头忍不住连着咯噔两下,感觉骨缝里嗖嗖往外冒凉气,面带慌张地虚笑道:“偷啥人?谁、谁偷人了?你这孩子瞎说啥呢……” 周灵眨眨眼,眼底的冰冷散去,意味深长地道:“要不你回去问问我爹?我爹见多识广,他应该知道啥叫偷、人!” 孙淑琴刚才的慌乱放下了一半,可另一根神经又绷了起来,咋说呢? 她以为周灵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心头正慌着,接着又听周灵提到家里那口子,听着那语气,咋像她理解的另一种偷人呢? 啥意思?周爱革偷人了? 不可能! 孙淑琴脸色都变了,煞白煞白的,转身慌着脚的往回跑,出门的时候还被拌了一下,摔了个狗吃屎。 冬天的地多硬啊,这一摔,险些没给她摔岔气,也顾不上了,爬起来白着脸往家跑,心里咬牙切齿的想着,周爱革那个老东西要是敢偷人,她非抓烂他那张老脸。 杨生站在周灵家门口喊了声。 “杨会计,您咋来了?” 杨生朝着孙淑琴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才进来,道:“今天队长跟支书都陪着项炀去派出所了,队里没人,我刚听说宝根媳妇娘家那边来找你,人呢?” “李月红娘家人也贪了不少赃物,听说上交能帮项宝根减刑——当然,现在还没判,但如果他们能交出一部分赃物或者赔偿的话,给项宝根量刑的时候应该会酌情考虑进去,所以他丈母娘就赶紧回去了。”周灵笑眯眯地给李月红娘家脸上添光。 等这话传出去,李家那边要是什么都不表示,估计家里也清净不了。 不是来她家闹吗?那他们应该也很喜欢别人去他家闹。 杨生真信了,点点头道:“这也好,你们也能多挽回一点损失。” 他就是听说李月红娘家来找周灵闹,怕出事,赶紧过来看看,既然人都走了,他也就不待了。 走之前他顿了下,道:“诶,刚才跑出去的那个是你娘吧?” 怎么慌里慌张的? 周灵表情微顿了下才苦笑道:“是,也可能不是了。” 杨生就怔住了,直觉里头有事,道:“啥、啥意思?” ‘娘’这个身份咋还能是,也还能不是呢? 周灵抿了下嘴,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说道:“杨会计,这事还在调查,如果不出意外,很大可能就是我出生的时候,孙淑琴偷着把我跟旁人家的孩子换了。” 杨生脸色立时变了,大冷天一激灵一脑门汗,失声道:“真的假的?还有这种事?” 周灵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道:“谁知道呢,刚才我拿话暗示了下,我说不光偷东西的要坐牢,偷人的也要坐牢,我娘就慌慌张张跑出去了。杨会计,您说她是不是心虚?怪不得从小对我非打即骂,不让我吃饱,不让我穿暖,打我的时候一点也不心疼……” 杨生是从城里来的知青,年龄也不大,还有股子热血在里头,语气愤然道:“太不是玩意儿了,这要是真的,就该抓去坐牢。” 周灵适时的红了红眼眶,叮嘱道:“麻烦杨会计先帮我保密,等调查结果确定了再说。” 杨生点点头,又叮嘱了周灵几句,心情复杂的离开了。 那边,孙淑琴冲回家里,声嘶力竭地质问周爱革:“你干啥了?你这个老东西你在外头干啥了?” 不由分说冲上去跟周爱革撕吧。 周爱革本就心虚,一把扒拉开她,色厉内荏地吼道:“你发什么疯?” “我问你在外头干啥了?周爱革,你是不是在外头偷人了?”孙淑琴一时不知道怎么发泄好,坐地上开始撒泼,连哭带闹。 周爱革老脸一下白了。 孙淑琴一看他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爬起来冲着周爱革又抓又挠:“你这个老不死的,一把年纪了你不嫌丢人,我给你生了两个儿子仨闺女,你居然敢背着我偷人。” 周爱革虽然心虚,但是他也不能承认,慌乱过后就镇定了下来,一把推开孙淑琴,低声呵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孙淑琴愣了下,扯着嗓子骂他:“你没偷人?你没偷人二妮能说这话?” 一听是二妮说开的,周爱革脸色又变了。 项炀果然没绕了他。 “你这个老不死的,老流氓,我要去告你……” 周爱革咽了咽口水,见孙淑琴不依不饶的闹,越嚷声音越大,直接武力镇压,抬手啪一巴掌闪过去,低声呵斥道:“够了,你闹啥闹?不怕人家听见?” 孙淑琴愣了一瞬,起来嗷儿的一声扑了过去,继续对着周爱革连撕带打。 屋子外头,刘美玉从墙根溜回自己屋,脸上的震惊还没散去。 周护国正在逗儿子玩,见她两眼发直的进来,道:“咱爹娘吵啥呢?” 刘美玉一脸被雷劈了的样子,喃喃道:“要不、你过去听听?” 周护国以为爹娘吵架又把他们之前提分家的事一块骂上了,刘美玉这是不高兴了,想让自己往跟前凑,道:“不去,吵就吵吧,吵一会儿就好了。” 刘美玉急声道:“你过去听听,这话我一个当儿媳妇的开不了口。” 周护国惊讶,有点迷糊:“啥事你当儿媳妇的还没法开口?”他还调侃地笑道,“你管我管的服服帖帖,还有你开不了口的?” 刘美玉让他这幅态度气坏了,没好气地道:“你娘说你爹在外头偷人,好了,我说出来了,你满意了吧?不嫌丢人!” 周护国懵逼了一瞬,脸色猛地涨红,他吼一声:“你胡说八道啥?” 刘美玉气道:“你冲我吼啥?你自己出去看看,出去听听……” 周护民转身出去,站在主屋门口,里头的吵嚷声清晰的传出来,他脸色白了白,撩开帘子冲进去,道:“好了!” 周爱革一直压着孙淑琴就是怕老大两口子听见,还是被猝不及防的撞破了,老脸有些讪讪,但还是嘴硬的道:“别听你娘胡说八道。” 周护国是懒,又不是傻,他能看不出周爱革脸上的心虚么?心头也是一阵阵窜火,压低声音道:“先别吵了,让爹好好说说到底咋回事?” 又去说孙淑琴:“娘你也是,你好好问问我爹,吵啥吵?让人听见了怎么办?” 孙淑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往地上一坐又开始哭:“我的命苦啊……” 周护国见孙淑琴情绪稳不下来,直接问他爹:“爹,到底咋回事?谁传的这、这谣言?” 周爱革不想说,他怕周护国一冲动去质问项炀,项炀再秃噜些有的没的。 “没有的事,谁知道你娘……” 孙淑琴嘴快:“二妮说的,我让她劝劝项炀,答应李家那边的条件,她不同意,说偷东西就得坐牢,不光偷东西坐牢,偷人也得坐牢,我说偷啥人,谁偷人了,她让我回来问你爹。” 周护国脸色铁青,转身就往外走,周爱革心虚不已,哪敢让他把事情捅开,赶紧追上去拽着,低声道:“老大,你干啥去?” “我呼死她我干啥去?”周护国气道,“满嘴胡说八道,大逆不道的丫头片子,赔钱货,小小年纪就学着嚼舌根子……” 周爱革老怀大慰,心说关键时刻还是得看儿子的。 但现在不是看儿子的时候啊,老大要真去算账,那才把他亲老子往火坑里推,赶紧往回拽,嘴上急着找补:“说起来也是闺女向着娘,她指不定从哪儿听了谣言,私下跟你娘咬耳朵,好让你娘把我看紧点。” 说着,使劲攥了攥老大的胳膊,低声道:“先把你娘劝住。” 周护国看了周爱革一眼,面沉如水,沉默不语,使劲攥了攥拳才把心里的火压下去,进屋后说孙淑琴:“你别听风就是雨,二妮那狼心狗肺的就是恨咱家不乱,她故意挑唆呢。” 周爱革心头微松,忙也劝说:“说不定她不是那个意思,是你想多了。” 周护国依旧紧紧掐着手心,即使这事是真的,那也必须不是,只能不是!! 这时候周护民跟赵倩也过来了,自然是听着动静来的。 虽然是两座院子,可挨得近,两家的屋墙当年盖的时候为了省钱,用的都是一面墙,孙淑琴哭闹的声音又大,两口子在那边虽然听得断断续续,但捕捉到了关键字眼,满脸震惊,半晌没回过神来。 在那边听着老大站出来了,他俩也才缩着脖子过来劝架。 但周爱革这会儿看见小儿子和小儿媳,只觉得尴尬,心说你们就不会装聋吗? 他侧侧脸,尽量不让人看见他脸上的抓痕。 周护民已经劝上架了,道:“娘,你肯定误会我爹了。” 赵倩也跟着劝,笑着去扶孙淑琴:“是啊娘,你怎么不想想,爹平时连门子都不出去串,成天在你眼皮子底下,我爹又不是神仙,他还能分~身不成?” 孙淑琴就着她的力道起身,还没站稳,脑子里轰的炸开,转头看了赵倩一眼,再缓缓转头看向周爱革。 周爱革心里也咯噔一下,坏了! 孙淑琴脸色煞白煞白的,凭直觉判断,她的天真要塌了,嗷儿的一嗓子:“我不活了……” 这会儿周青正在周灵那里吃烤红薯。 已经放假了,她早上找别的借口偷溜出来,来了二姐这边,结果正碰上李月红娘家人来闹,二姐就故意跟她耳语,叮嘱她跑出去,找地方藏着,看着李家人走了再回来。 周灵就是用那一手诈了李月红她娘。 周青回来,周灵留她在家里说话,中途周青看着时间想回去做饭,周灵都找了个借口把她拦下来,家里这会儿估计乱成了一锅粥,谁有心情吃饭? 留到十一点多,周青担心晚了回去挨骂,有点坐不住了,道:“二姐,我下午要是能出来,还来找你玩,我得赶紧回去做饭了,咱娘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周灵笑道:“那你回去吧,到门口看看要是状态不对就别进去了,直接回来。” 周青以为她二姐逗她,笑道:“没事没事,不就是挨顿骂么……” 结果进门的时候她娘正扯着根绳子准备上吊。 作者有话说: 周爱革:儿媳妇我谢谢你啊! 第55章 (改作话) ◎见面◎ 另一边, 看到肖蕊来,王秀芬一点也不意外,赶紧招呼她进屋, 瞧她面色憔悴,心里叹了口气。 漫说肖蕊, 就是她想到某种可能, 也一晚上没睡好呢。 “姐, 那、那个孩子……” 王秀芬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歇歇,给她冲了杯白糖水。 可这会儿,再甜的糖水喝在肖蕊嘴里都是苦的。 “你也别急,这种事也急不来。”王秀芬安抚她,“咱得先打听打听,那家人家对周灵好不好?” 对于这些事, 老钱没问, 总不能问人家:你丈母娘对你媳妇儿好不好? 也不敢问周强,怕打草惊蛇。 肖蕊点点头, 接着又摇摇头,眼圈发红地推测:“能做出这种事的人怎么可能对孩子好?” 王秀芬思量着周灵的模样, 想说她脸上有肉, 举止落落大方,应该坏不了,可又转念一想,兴许是结婚后才养过来的呢, 就没提。 肖蕊接着又道:“不管好不好,也不能换了我的孩子, 这种事不用去打听, 我想去见见那个孩子, 或者先见见她、她对象也行……” 王秀芬叹道:“今天还有桩不巧,老钱那小徒弟家出了点事,今天请假了。” 肖蕊担心地问:“出啥事了?他家出啥事了?” “你别急,这事老钱知道,还有人找到他头上,是这样……”王秀芬把项炀那边的事简略说完,肖蕊皱眉道,“怎么还有这样的亲大伯呢?” “说打小关系就闹的很僵,项炀他叔叔大爷看他没了爹娘,就惦记他的家院子,项炀不同意,闹翻了。谁承想,以前院子没占成,这两年竟就从旁的事上去讨便宜了,哎,那孩子的命也是苦。”王秀芬叹了口气,接着又笑起来,“不过看着小两口倒是不错,瞧着周灵不像那种逆来顺受的小媳妇,觉得在她男人跟前说话特别有分量。项炀也是个疼媳妇儿的,往家买肉、买排骨,一点也不疼媳妇儿吃。” “周灵那孩子也好,手巧,啥也会做,那天来帮我卤的肉,我切点你尝尝……” 肖蕊哭起来,要是疼孩子的人家,姑娘家哪儿那么全能?就像晴晴,家里根本不舍得她伸手沾家务,煮个挂面都不会,别说还卤肉呢。 想到晴晴,肖蕊心口闷痛,堵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老天爷怎么能跟她开这样的玩笑呢? 肖蕊哭了一会儿,吸吸鼻子,道:“我想去趟北湾村。” 王秀芬知道她平时要上班,今天不是周日还特意跑过来,也是惦记的放不下,她道:“也行,我出去问问,看能不能借辆自行车,你带着我,咱俩一起去看看。” 肖蕊点点头。 王秀芬出去借了辆自行车,她不会骑,肖蕊会。 但考虑到还不清楚村里那边啥情况,她拿了条方围巾让肖蕊蒙上,再戴个帽子,只露俩眼,防止被村里人看出端倪。 借口王秀芬都看好了,就道:“到那儿我就说找项炀帮忙,反正我是他师娘,指使的着。” 两人骑车问着去了北湾村。 真站到了北湾村边上,肖蕊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七上八下。 紧张中透着期待,又怒火中烧,总之,多种情绪混杂。 王秀芬从车上跳了下来,小声叮嘱道:“推着走,碰上人咱也能顺口问问,搭句话。” 肖蕊无意识的点点头,从车上下来,推着进了庄,大冷的天,戴的棉手套在路上就催透了,可到了这会儿,手心里却全是汗。 前方有户人家的门开了,有个女同志出来转身背着他们往前走去。 王秀芬赶紧喊了声,小跑着追上去:“诶,同志,跟你打听一下……” 她小跑着上前,笑问道:“同志,项炀家怎么走?” 杨艳红眼底露出警惕,撇撇嘴:“哟,上午那波闹事的走了,又换你们来了?” 王秀芬脸色微怔,失声道:“有人来项炀家闹事?” 杨艳红本来说完就想转身走,一听她这样问,诧异了下,道:“你们不是来麻烦的?” “不是不是。”王秀芬连忙摆手,“项炀跟我男人在公社学修拖拉机,我知道他住这个村子,他今天不是请假在家么?我有事路过这里,找他帮个忙。” 杨艳红知道项炀去学拖拉机的事,一听是这个身份,松了口气,道:“哦,原来是这样,那我带你过去吧。” 王秀芬给肖蕊打了打手势,肖蕊赶紧跟上,她故作闲聊道:“前几天项炀还带他媳妇儿去我那儿来着,他媳妇儿我也认识。” 杨艳红惊讶地笑道:“项炀结婚后带周灵出去玩过好几回了,去过县城,要不就去镇上逛,小两口蜜里调油一样。” 王秀芬笑道:“是啊,俩人也登对。尤其周灵,小模样长得是真好,也不知道啥样的爹娘才能生出那么水灵的姑娘?” “嘁。”一提周爱革家,杨艳红就不屑的撇了撇嘴,“周灵跟她爹娘长得可不像,大家都说周家是歹竹出好笋。” 旁边的肖蕊使劲握了握自行车把。 王秀芬笑道:“哈哈,你们可真会逗。生出这么漂亮的闺女,还不得捧手心里疼着,反正我瞧着都稀罕……” 杨艳红摇摇头,道:“那可不一定,他们家啊,儿子宠的四肢不勤,活都让闺女干了……” 肖蕊竖起耳朵,越听脸色越难看。 王秀芬表情有好几次也险些控制不住,最后只化为感叹:“诶哟,怎么会有这样的爹娘?” 杨艳红只说了周家对周灵不好,没提她结婚闹的那遭,指指前头:“喏,从这儿数过去第三户就是了,我还有事,就从这儿拐弯了。” 王秀芬连声道谢,带着肖蕊往前走。 巷子那头,有个瞧着年龄不大小姑娘哭着往跑过来,赶在他们之前拐进了周灵家。 “二姐,家里出事了,娘要上吊。”面对家里的变故,小姑娘吓的浑身发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过来找周灵,“呜呜,爹娘不知道为啥打架,动了手,娘非得要上吊,二姐,你过去看看好不好?” 周灵吃完午饭,刚把碗刷洗干净收起来,闻言心里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周青的脑袋,道:“走吧,过去看看。” 周灵前头走,周青在旁边跟着,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了要进门的王秀芬。 “周灵!” 周灵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她身边包裹严实的肖蕊。 脑子里有记忆,她当然知道这是谁。 “师娘?你怎么来了?” 王秀芬这会儿看见周灵,才觉得有点唐突了,来之前找的借口都有点结结巴巴:“那、那个,我,额……” 周灵心里能不明白吗? 肖蕊投在她脸上的目光太炽热,那视线在移到周青脸上后又震惊的无以复加,虽然她用围巾包裹住了大半张脸,周灵也能看出她瞬间发白的脸色。 周灵笑着拦了王秀芬的话,道:“师娘,您屋里坐会儿,我娘家那边出了点事,我过去看看,您在家里不用客气,我去去就来……” 肖蕊突然开口:“我们跟你过去看看。” 周灵佯装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王秀芬忙开口,道:“哦,说的正是呢,你不在家,我们进去不合适,一起跟你过去看看,要真有啥事,我们也能帮你搭把手。” 正好,也认认那户人家的门。 家丑不可外扬,周青这个道理还是懂的,她悄悄拽了拽周灵。 家里闹成那样,怎么好让外人看见? 周灵垂了垂眼皮,注定要让周青失望了,她道:“也好,那麻烦师娘了。” “不麻烦不麻烦。” 肖蕊把自行车留在周灵家里,有点飘忽的跟上。 周青见拦不住,只能忍着心焦跟着回了家里。 走到大门口就听见孙淑琴在那儿嚎,还有周爱革的咆哮声,周青觉得脸上无光,使劲低了低头。 周灵昂首挺胸的进去。 周护国一个头两个大,他让老二把赵倩打发了回去,压低了声音跟她娘分析利弊,这件事不能传出去,结果孙淑琴根本听不进去,一个劲的嚎。 “娘,你非得闹得整个村里都知道是不是?”周护国咬牙道。 孙淑琴嗓子都哑了,干裂着嗓子道:“知道就知道,他都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么?还有那个破鞋寡妇,你刚才也听见了,我说去找那个破鞋,他不让,他护着那个寡妇,你就不怕她把你也克死啊……” 周青实在听着不像话,而且这会儿还有外人在,她低着头冲进去,道:“娘,你别说了。” 孙淑琴目眦欲裂的转过头来,哑声道:“你也向着这个老东西?你不向着我,你向着这个老东……” 周青撩着帘子,孙淑琴看见了屋外头站着的周灵,还有两个她不认识的女同志。 周护国也看到了周灵,他热血上头,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咬牙往外冲:“你个死丫头,你还敢来,小小年纪学着嚼舌根,看我不打死你。” 周护国额头上青筋直跳,目光如同要杀人一样狠戾,扬着蒲扇一样的巴掌,眼看着要打到周灵脸上。 “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肖蕊突然猛地过来一低头撞到了周护国的肚子上,将周护国撞了出去,声嘶力竭地吼:“你敢动她一下试试,你算个什么东西?” 屋里的人都镇住了。 肖蕊抬头,看到了周爱革那张脸,那张脸现在虽然被抓的一道一道的,可五官清晰可见,简直跟晴晴一模一样。 她看向地上的孙淑琴,孙淑琴早就不认识肖蕊了,况且她还蒙着脸。 周护国猝不及防被她撞了趔趄,这会儿才将将站稳,质问道:“你有病啊,你谁啊?” 孙淑琴也从地上爬起来,道:“你谁啊?撞我儿子干啥?” 她看向周灵:“二妮,这是谁啊?跑咱们家来做啥?” 肖蕊此时也热血上头,只觉得有股气顶在脑门上,什么也顾不上了,她一把拉下围巾,瞪着孙淑琴,怒声吼道:“你看看我是谁?瞪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如同一道雷从天而降,咔嚓一下,劈在了孙淑琴的脑门上,她的脸色一瞬间煞白。 周爱革没见过肖蕊,确切的说,当年知道孙淑琴生了个丫头片子,他就去看了一回,压根也没注意病房里其他人。 即便没见过,可现在猛地一眼看过去,也从她脸上看到了二妮眉眼间的影子,即便不是一模一样,可也总有点细微的相同的地方,任谁冷不丁打眼一瞧也觉得这两人有关系。 肖蕊也不认识周爱革,她从昨晚上就一直在扒拉记忆,只想起来有一回听孙淑琴说她男人来看过一趟就回去了,当时肖蕊正在睡觉。 如果那时候见过周爱革,等安子晴长大后,她肯定能想起点什么东西,今天,她这是头一回见周爱革,而那张脸,跟晴晴太像了。 不光周爱革两口子怔住了,周护国跟周护民也楞在那里,还有周青,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术,脑子里一片空白。 周灵看向孙淑琴,突然笑着问她:“你说,偷人犯不犯法?” 孙淑琴再次一怔,感觉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偷人?偷人?哪个偷人?到底是哪个偷人? 周爱革也愣了下,喃喃道:“你说你娘偷、偷……” 周灵当然是一箭双雕啊,但她还是模棱两可地问道:“不然呢?当年她做的事,不叫偷人叫什么?” 周护国、周护民齐刷刷定在那里。 周灵看向肖蕊,肖蕊也刚好看过来,她已经泣不成声了,道:“我、我、我……” “回家说。”周灵冷漠的看了眼周爱革他们,转身往外走。 肖蕊还想跟周家算账呢,王秀芬赶紧拽了她一下,低声道:“听孩子的。” 两人快步出了周家,肖蕊看着周灵,张了好几次口都没说出话来。 到了家里,在他们发问之前,周灵就率先道:“我早就知道了,无意中听周爱革他们两口子说的,那天去师娘家里,通过师娘和师父的反应,我心底也有所起疑,可不知道怎么提起,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所以就没问。” 肖蕊本就惊讶周灵太过冷静了,听她这么一说,也能理解,毕竟她早就知道了,肯定不似自己这般惊涛骇浪。 可又听周灵说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这让她心里一阵阵的抽疼,当场哭得说不出话来。 周灵眼圈也湿润了,她再冷静,也是个有感情的人,有七情六欲,做不到过于冷漠。 王秀芬也跟着哭了一场,她抓着周灵的手,哽咽道:“缘分,真是缘分,老天爷把项炀送到…论起来,你得叫我姨,老钱是你姨夫,这都是冥冥中注定的啊……” 周灵心头苦笑,那么,论起来,还是她把项炀推出去的呢。所以,她改了项炀原来的轨迹,反倒让她尴尬了。 周灵去冲了三碗红糖姜水。 肖蕊不错眼珠的看着她,嗫嚅了好几次才开口,道:“你、你哪天有空,去来接你回、回家看看?” 周灵喝姜汤的动作一顿,看向她,道:“这件事,您准备怎么做?” 肖蕊顿时想起罪魁祸首来,咬牙道:“报公安,这事必须报公安,他们必须受到应有的惩罚。” 周灵垂了眼皮。 肖蕊恨吗?那必然是恨的,一开始恨不得扒了周家人的皮,对她,也是小心翼翼的讨好,恨不能一下拿出所有的东西补偿这十几年缺失的爱。 那时她也觉得,除了项炀以外,她又有了可以依靠的家人,心里暖盈盈的。 可最后,他们却说决定要原谅周家人,她那颗心就沉到了谷底。 作者有话说: 求移步专栏帮忙收一下这本《这游戏我玩过》原名《玩家》 文案: 全球游戏化,连续体验两遍是种什么感觉? 裴溪上辈子是某公会创始人之一、游戏尖端玩家。 最后被合伙人算计,中毒,退位,收了她的顶级装备,最后还在她胸口扎了一刀。 再次睁开眼,回到了游戏第一天。 普通副本首杀、野外BOSS首杀、怪物击杀榜第一、战力排行榜第一、武器排行榜第一、职业榜…… 裴溪擦着刀:流程太熟了,很难忍住不往前冲。 各方势力崛起,纷纷朝裴溪抛出橄榄枝。 某工会高层:“我们工会今年的首要任务就是:拿下榜一大神。” 工会成员表示:“头儿,换个愿望,比如世界和平什么的!” 某俱乐部领导:“榜一大哥今天在哪儿混?我去给大哥送补给。” 该俱乐部成员:“其他俱乐部说需要摇号!” 某联盟负责人痛斥队友:“你们砍个BOSS怎么这么费劲,这要是榜一大佬在……” 联盟成员小声逼逼:“老大自从跟大佬组过一次队后就飘的不行了,需要让BOSS砍他一刀冷静冷静。” 某小弟奉上情报:“大佬,今日最新BOSS信息,先杀哪个?” 裴溪看着好友界面,锁定目标:“今天不杀怪,去砍个玩家吧。” 小弟惊:“大佬你可从来没主动砍过别的玩家!” 榜一大佬如果开始屠玩家了,全服都得震惊。 裴溪笑:“猪养肥了才能杀!” 前世合伙人爆出一地装备从她面前消失,裴溪弹了弹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重玩一回,总得玩些不一样的! 第85章 ◎安长荣看向周灵,小心翼翼地问,“这些年过得好吗?”◎ 周灵重新抬起眼皮, 这回,把丑话往前提:“如果,周爱革跟孙淑琴亲生的那个求你们放过周家人呢?” 肖蕊心里猛地被刺了一下, 她嘴唇哆嗦了下,嗫嚅道:“我、她……” 王秀芬知道肖蕊这一步不好选择, 她也觉得难受。 偷换孩子是孙淑琴的事, 俩孩子都是无辜的。 晴晴虽然不是亲生的, 可也养这么多年,疼了这么多年,感情不能说断就断开,也不能不考虑孩子的感受。 可再转念一想,周灵就活该遭这份罪么? 她温和的打圆场,柔声道:“灵灵, 给你妈一点时间, 好不好?” 周灵点头,肖蕊那口气却松不下来, 天然的血脉关系,让她很想跟周灵亲近亲近, 想更仔细的了解她这些年的境况, 还想带她回去,可对上她冷静的眼神,却又一时难以张开口。 心里有种感觉,女儿认不认他们, 取决与他们对孙淑琴的态度。 确认了这一点,肖蕊逐渐目光坚定, 她不可能放过孙淑琴! 项炀从外头推门进来, 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的自行车, 他以为李家那边来人施压,快步进了屋:“师娘?” “诶,项炀你回来了?”王秀芬说完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才项炀没在家。 她以为项炀请假是在家里处理什么事,看样子是去外头忙那桩事了,问了一嘴:“那事忙得咋样了?” 肖蕊头一次见项炀,在旁边认真打量着,瞧着不管是身量还是模样,都是一等一的好,听王秀芬问,她才反应过来,自动代入自家人的身份,也跟了一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项炀一眼眼过去,又去看周灵,周灵轻轻点了下头,他才笑道:“谢谢您,事情还算顺利,暂时没有需要麻烦大家的地方。” 肖蕊眼底闪过一抹失望,她现在恨不能全方位表现,又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不过转念一想,事情顺利不是好事吗?以后日子还长呢,有的是机会。 周灵也顺势给项炀介绍了肖蕊,只是她现在有点喊不出那个‘妈’字,况且,明面上还没正式调查清楚。 项炀喊了个‘肖阿姨’。 肖蕊急着想告诉安长荣,走之前她道:“我想见见你们村干部。” 这件事周灵也没打算再藏着了,直接跟项炀带着她去了钱家。 钱永生在看到肖蕊的模样时表情就怔了下,接着就看向周灵,疑惑道:“二妮,这是……” 难不成是孙淑琴的娘家姐妹?那跟孙淑琴长得也太不像了,倒是跟周灵有点像。 周灵笑道:“这事还要进一步调查,如果调查无误,那就是当年孙淑琴生孩子的时候偷着跟…跟这位肖同志的孩子换了。” 肖蕊急迫道:“这才是我女儿,我家里从小养大的那个女儿,跟、跟……” “周爱革。” “对,模样跟那个男的一模一样。所以,我非常确定这才是我的孩子,他们偷着换了我的孩子。”肖蕊语气激动地道。 钱永生嚯的站起来,被这消息震的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这件事情我爱人还不知道,但无论如何,我们也不会姑息。”肖蕊道。 钱永生还没回过神来,他有点难以相信孙淑琴竟然有这个胆子。 孙淑琴懒归懒,可并不是个胆大妄为的。 “会不会、会不会……”钱永生想说,会不会是失手抱错了? 肖蕊昨晚一宿没合眼,想起来诸多细节,道:“当年我的孩子并不在靠近她的病床那面,而且我家包孩子的小褥子是粉色带碎花的,崭新的褥子,特别漂亮。我记得他们家包孩子的小褥子,蓝底白花,还打着补丁的。” “怎么可能失手抱错?她就是故意的,趁我睡觉的时候把两个褥子解开偷着把孩子换了。” 刚出生的小婴儿,模样都差不多,又都是红皮娃娃,肖蕊从昨天开始回忆时就懊悔不已,她隐约记得自己孩子出生后头皮比较干净,后来抱回家后有发现后脑勺上多了很多黑东西,贴在头皮上。 肖蕊以为自己当时在医院看错了,观察的没有那么仔细,要是再细心些,说不定应该会发现端倪。 她现在自责不已。 跟村里打过招呼,肖蕊跟王秀芬准备回去,走之前看着周灵,满眼不舍。 周灵跟项炀送他们出了门,肖蕊柔声道:“我去公社给你、给你爸打个电话,让他过来,我们今天晚上就去公安局报案。” 周灵点点头,等他们离开,跟项炀又转身回去,大队长可能被震懵了,需要看着他缓过来才行。 钱永生确实不在状态,他抹了把脸,看向回来的周灵和项炀。 这俩孩子,这是什么命啊! 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周灵,只好道:“如果能回到亲爹妈身边,也、总的来说也算好事吧,想必你也得消化消化……” 这么大的事。 周灵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她觉得那个借口不错,而且,书里剧情那版,那两口子的确私下嘀咕过,她用这个当借口完全说得过去。 钱永生诧异:“你早就知道了?” 周灵点点头:“我听他俩私下聊过。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结婚就跟他们变得这么生疏的原因。不是我有了丈夫就忘了娘家人,是他们不做人在先,而且还长期虐待我。也别说什么养恩,这些年我给家里干的活,挣的工分,早就偿还了,况且真算起来,是他们欠我的。” 也算变相的替自己澄清一下结婚前后的变化。 她知道,村里其实不少人在背后些不好听的,她堵不上那些人的嘴,但怕时间久了村里的干部们也潜移默化的被那些说辞影响,连带着对项炀的印象更差。 钱永生点点头,他觉得周灵说的有理。 是啊,什么养恩?人家亲爹妈自己不能养吗? 而且刚才他从那女同志的打扮上就不难看出,人家里条件肯定不错的,再看看她小心翼翼对周灵的样子,可见也是个对女儿特别在乎的人。 周灵明明有更好的人生,结果却被周爱革那两口子毁了。 另一边,肖蕊车子踩的飞快,王秀芬忍着接连不断的颠簸大致估了下时间,回来比去的时候至少缩短了一半。 肖蕊去邮局直接把电话拨到厂里,安长荣也焦急,中午回家没看见人,还去附近的医院问了问,结果还是没找着人,这会儿接到电话才松了口气,道:“你去哪儿了?我去医院也没找着你。” 肖蕊声音发颤:“长荣,你现在马上来表姐这边一趟。” 安长荣声音也严肃起来:“表姐他们怎么了?” “不是他们怎么了,是我们怎么了。”肖蕊握着话筒泣不成声,“长荣,晴晴不是我们的女儿,我找到我们的亲生女儿了,我见过了,我确认那就是我们的孩子……” 安长荣如遭雷击,脑子里一片空白,半晌后很掐了自己一把才确定不是在做梦。 安厂长顾不上私事公事的了,直接调用厂里的车,一路疾驰赶到怀阳公社。司机小王刚把车停稳,他就推门下去了,道:“你在这儿等着。” 进门后看着眼睛红肿的妻子,还有旁边同样红着眼睛的王秀芬,失声道:“到底、到底是啥情况?怎么会……” 肖蕊刚稳定没多久的情绪又一次爆发,哭的几乎断气。 还是王秀芬给他说了事情的经过,最后道:“你没见周灵现在那个爹,跟晴晴一模一样。” 晴晴也是无辜的,还不知道等她知道后能不能承受呢!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肖蕊吸了吸鼻子,咬牙愤恨道:“就是那个女人,一定是她趁我睡着的时候偷着把孩子换了。也怨我,我不该跟她说咱们家的情况……” 安长荣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脸色发白。 北湾村里,周家也没缓过神来,没想到事情毫无征兆的就揭开了,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周护国在他们走了之后才失声道:“爹,这、这是咋回事?” 周护民也皱着眉头,一脸疑惑。 小时候也听过不少二妮跟他们长得不像的话,他也知道自家人长了副啥模样,所以听村里其他人半开玩笑的说他家歹竹出好笋时,他还觉得挺得意。 弄了半天,二妮不是爹娘亲生的! “娘,亲的那个呢?” 孙淑琴知道瞒不住了,到现在也不用隐瞒了,最起码跟家里人不用隐瞒,她就一五一十的说了。 “那家条件好,人家是县里的正式工人家庭,还是双职工,我就想让你们妹妹跟个好人家,过个好日子。我就把俩孩子换了……” 周护民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眼神火热,兴奋地道:“这也算一层关系了。” 双职工家庭,条件肯定不错,他亲妹子这会儿可是正儿八经的城里人,弄不好将来还能接替她爹妈的工作。 周护国还没昏头,道:“可现在事情揭开了,人家如果执意要换回来怎么办?” 他是没昏头,但也有些想当然了,觉得最坏的结果就是换回来。 孙淑琴笃定地道:“没那么容易,养这么多年了,咋能说断就断?而且咱们也养了二妮一场呢,想把亲的换走,得拿点实际的好处出来才行,咱也不多要,两个职工岗位。” 一片憧憬的兴奋中,周青在旁边颤巍巍开口了,道:“爹,娘,你觉得他们能绕过咱们吗?二姐现在对你们啥态度,你们不知道?你觉得她能绕得了你们?” 孙淑琴心头一阵打鼓,接着又道:“她敢,我好歹养她一场,她要是真敢把事情做绝,村里人也得把她脊梁骨戳烂。” “你说这个话有什么用?”周青气急道,“二姐到时候就回城里了,人家还在乎这个?这件事没有你们想的那么乐观,先别急着算计能得多少好处了,先想想怎么办吧,人家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呢……” 小姑娘倒是冷静些,但她对法律的认知还是有点浅薄了。 孙淑琴想到周灵跟项炀这段时间的作为,心里才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周爱革打发周青,道:“三妮,去你二姐那边看看那俩人走没走,要是没走,就请她们过来,咱家愿意为这个事跟他们道歉,然后商量商量怎么弄。要是他们走了,就喊你二姐过来……” 周青不想去,一想到她娘当年竟然做出这种事,她都没脸见二姐了,可对上她爹的眼神,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没想到家里锁着门,回去复命。 周爱革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吧嗒吧嗒的抽着烟袋。 周护国道:“是不是跟着走了?” 周爱革点点头,有可能。 那家条件好,而且刚才看人家穿的衣服,也知道家里条件孬不了,周灵肯定得回去认亲。 他老神在在地道:“应该是先过去认认门,总还得回来。” 而且,他们的闺女也得回来。 在镇上轻易都见不到的小轿车开进村里,马上就成了焦点。 听到消息的钱永生和高振兴对视一眼,下意识都觉得跟项炀或者周灵有关,赶紧抬脚过去。 不少村民也跟着小轿车走,见汽车在周灵家门口停下,顿时就想多了。 “又是项炀他那嫂子家来的吧?这回来的人排场这么大,那小土匪再不乐意也得点头了。” “是啊,亲大爷,何必把人往死里逼呢?” “我听说项图强两口子和他们老大两口子都还在里头关着呢,不知道啥时候放出来。” “太狠了那个项炀……” 车上,肖蕊喊司机停车,道:“对对,就是这家,就是这家……” 安长荣手心里全是汗,心神都还没归位的样子。 司机小王也被震惊的不行,来北湾村的路上才知道厂长家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他麻溜的下车想给领导开门,肖蕊早等不及开门下去了,安长荣紧随其后,倒是王秀芬下来的最慢。 脚快的人就第一时间看到了安长荣跟肖蕊的模样,尤其看到安长荣的时候,下意识‘咦’了声。 更有那嘴快的说道:“诶,这男的咋瞧着眼熟呢?” 等看见他们进了周灵家门后,才有人小声惊呼道:“那人咋跟周灵长得有点像呢?” 跨过门口的安长荣听到了那声惊呼,脚步一顿,心口紧缩,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王秀芬已经喊上了:“周灵,项炀!” 周灵撩帘子出来,与看过来的安长荣正对上。 安长荣脑子里又轰了一下,眼眶立时涌上一片酸热。 像,太像了,猛地一打眼过去,就看到了他们子衍的影子,像他们安家人,也像肖家人,而且随肖家那边多一些。 几乎一眼,安长荣就确定了周灵的身份。 周灵没想到他们回来的这么快,安长荣坐在那里有些局促和激动,项炀招呼他喝水,安长荣忙双手接过,低声道谢。 项炀心里叹了口气,明明他才是晚辈。 “你……”安长荣看向周灵,小心翼翼地问,“这些年过得好吗?” 肖蕊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抢先道:“不好,一点也不好,周家根本拿我们的女儿不当人。” 周灵也不想抹和啥,确认了这一说法,她徐徐开口,道:“我从记事起,就开始扫地、擦桌子,因为个子矮够不着,踩在凳子上擦,结果踩偏了,我从凳子上栽下去,哇哇大哭,我二哥嫌我吵,过来踢了我一脚,孙淑琴在旁边骂我笨……” “早起先给他们倒尿盆,再去烧火做饭。饭做好了,喊两个哥哥起床,喊早了挨打,喊晚了也挨打……” “家里下地干活的人我年龄最小,工分挣得数一数二,分给我的粮食却最少……” 随着周灵语气平缓的叙述,肖蕊跟安长荣心口收的越紧,到最后,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周青又被家里催着过来看周灵家是不是还锁着门,结果一拐弯就看到二姐家门口不少人在那里往里看,门口还停着一辆小汽车。 大家的议论她没听全面,只隐约听谁说好像项图强儿媳妇娘家那边来人,估计还是找项炀商量他大伯那件事。 周青跑了回去,道:“我二姐他们家倒是开门了,不过项图强大儿媳妇娘家那边来人了,听他们说商量项图强的事。还是开着小汽车来的……” 周爱革脸上挨的那几道,这会儿火辣辣的疼,也顾不上了,点点头道:“是得来个有本事人镇镇项炀,不然真无法无天了。” 先让人家挫挫他的锐气,自家这边晚点再去请,把人请过来说点好话,告诉周灵,之前的提议只是他一时糊涂,现在他们一家决定了,站在她跟项炀这边。 人得真遇上难事了,旁人示好才能觉着好,不然就他们浑身长刺的架势,咋也说不通。 这样如果先前那女同志来发难,周灵也能帮他们说说话。 一家子还是意识不到偷换孩子这种事的严重性。当然,他们也紧张,觉得一顿责骂肯定跑不了,弄不好还能挨上顿打,至于更严重的情况应该不会有了。 他们紧张那顿打。 门口有人进来,周爱革目光一顿,下意识微微侧了下脸,扬声喊了句:“大哥,外头冷,快进来。” 周爱钢背着手走进来,看到他脸上的抓痕愣了下,但没多想,以为家里为周灵的事闹上了呢。 孙淑琴站起来低着头招呼:“他大爷你咋过来了?” 周爱革就着刚才听说的事顺口问道:“大哥,你从外头进来,知道项图强家那事咋样了么?我听说他大儿媳娘家那边来人找项炀了?” 周爱钢诧异:“你们还有心思管人家的事?” 孙淑琴下意识反驳道:“啥人家,那不是我二女婿吗?” 周爱钢懒得再多掰扯,道:“我咋听说二妮不是咱家闺女,人家亲爹妈找来了呢?真的假的?” 第58章 ◎抓走◎ 周爱钢倒是没去看热闹, 而是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跑他家里问他。 也不是事情散开了,而是门口看热闹的人凭着安长荣跟肖蕊的长相猜出了一二,各种猜测拼凑到一起, 居然连真相都揭开了。 有人就按不住好奇,跑到周爱钢家里串闲话。 周爱钢也震惊的不行, 但人家说的有鼻子有眼, 况且周灵那张脸确实不像周家人, 这些年也不是没人嘀咕过,都让孙淑琴骂回去了。 如今说人家亲爹妈都找来了,还是开着小轿车来的,他就想来老二这边看看,没成想一进门就发现周爱革满脸官司。 这会儿,孙淑琴像被踩了尾巴似的急吼吼的解释:“当年我不小心抱错了。” 周爱钢觉得这事不小, 道:“人家那边咋说?可有啥章程么?” 孙淑琴撇撇嘴, 道:“这种事能有啥章程,再把孩子换过来就是了。” 意思是两边还没谈过, 周爱钢皱了皱眉,道:“要是能这么简单就好了, 我听村里人说人家是开着小汽车来的。” 来头不小啊, 要是真正计较起来,可不是他们小老百姓能承受的。 周爱革一下坐直了:“开汽车的不是为项图强家的事来的么?二妮亲爹妈那头都开小汽车了?” 这年头,能坐小轿车的都得干部级别,那头到底是干啥的? 他看了孙淑琴一眼, 孙淑琴也道:“他们不就是双职工家庭吗?现在还坐上小轿车了?难道还当上官了?” 周爱钢一看这两口子思路不往正道上走,没好气地道:“你们先别管人家是干嘛的, 这事你们不准备拿出个态度来啊?” “大哥, 这种事咋拿态度啊?人家生气, 骂就骂,觉得不解恨打就打,总不能要我们的命吧?”周爱革这会儿也没刚才那么害怕了,反正就死咬当年是无心抱错,不是故意的。 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也没法纠个真正的对错。 周爱钢沉思着点了点头,确实,不是成心的,也就挨顿骂、最多挨顿打,毕竟有俩孩子呢,能闹到哪儿去? 这头是他们亲生的,那头也有这边亲生的闺女啊,俩孩子在里头说和着,生场气就完了,以后就当门亲戚走,实在不乐意也没啥。 只要让这头亲生的那个别跟他们断了就行,估计也断不了,毕竟养这么多年了是吧。 周爱钢还叮嘱,道:“再不是故意的,终归也是咱这头的错,到时候你们姿态放低一点,骂就由着人家骂,千万别跟人家呛呛,让护国去村里走一趟,找村干部垫句话,到时候让村里从中帮着抹和一下,干部说话那头终归得给点面子。” 周爱革满心感激,到底还得是自家亲大哥,赶紧打发周护国去找村里。 周爱钢回到家,许秀丽就迎上来,道:“你去老二家了?我告诉你,你可别跟着掺和,咱家二丫可说了,弄不好人家得报案,到时候你跟着搅合进去算咋回事?” 周爱钢一惊,觉得许秀丽说这种话不吉利,先呵斥道:“别胡说八道,他婶子当年也不是故意的,报啥案?”接着又摆摆手,“不能够,就是抱错了,他们养咱家孩子,咱们不也把他们孩子养这么大?” 这段时间在家里不受待见的周珊从灶屋出来,道:“爹,我婶子那张嘴可没个准儿,你不信我咱就看着,看公安会不会介入,我婶子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到时候进公安局人家一审就能审出来。” 周爱钢下意识想反驳,可在心里转了个弯,又突然觉得二丫说的也没错,他脸色微微变了,道:“那这事咋弄?得让二妮帮着说说话……” 周珊急需在家里刷好感度,她一脸揣测地思索道:“我二叔二婶这些年对二妮咋样你们也知道,二妮是恨死了他们的,这时候不踩一脚都算好的,找她肯定没用。要我说,真正会帮我二叔二婶的,还是他们亲生的那个。” “我那个亲妹子肯定不想自己亲爹娘坐牢,血缘不血缘先不说,她脸上肯定不好看,将来嫁人都找不着好的,哪怕她是为自己打算呢,也不可能不管。” 周爱钢一拍大腿:“对啊,你说的有道理,我找你二叔去……” 许秀丽紧拦慢拦的拦不住,转头低声骂周珊:“跟你爹说这个干啥?” 周珊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笑嘻嘻,道:“娘,你也别生气,我二叔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如果咱们作壁上观,将来村里怎么看咱们?反正这事不管最后的结局咋样,都连累不到咱们。” 许秀丽一想也是,就不再管了。 周珊转身回灶屋烧火,嘴角轻勾。 这回周灵能这么早跟安家相认,也实在出乎她的意料,她不是从谁嘴里听来的,她是从系统发布的任务里才知道,剧情又一次偏离了轨道,而且偏的还非常远。 好在,这回的任务跟送分题差不多,周珊甚至觉得,大约是系统看不下去了,给了她一个简单的。 ——让安子晴劝说养父母谅解周家。 看到任务的时候周珊差点乐出声来,这不就是手到擒来吗? 都不用她去刻意做什么,安子晴也绝对不会让她亲娘去坐牢,哪怕她十分厌恶周家人。 可不做什么,又担心提交任务的时候出问题,所以刚才她才对着周爱钢分析。 周爱钢回去提醒周爱革两口子,孙淑琴还不乐意听,觉得周珊是在咒她。 周护国也回来了,他去村委才知道村干部都去周灵家了,他这会儿也不敢去,就回来说了下情况。 现在听见亲大爷来出主意,忙道:“爹,娘,我大爷也是好心,咱们多做做准备总没错的。” 周爱革则被自己亲哥感动到了,别看之前闹了不愉快,可自家真出了事,人家一趟趟往这儿跑,吩咐老大跟老二:“老二去喊喊你媳妇儿过来帮着炒俩菜,三妮,去供销社买半斤花生米,打半斤酒,晚上我跟你大爷喝点儿。” 这一提酒,周爱钢馋虫也犯了,他吧嗒吧嗒嘴,道:“光弄点花生米就行,咱哥俩喝着聊会儿天。” 老二家日子还不如他们家好过呢,听说现在就护民跟他媳妇吃晚饭,爱革这边晚上还是不开火,自己过来吃这一顿,他们又得多勒几天裤腰带。 周爱革最后也没坚持,孙淑琴光瞪他,后头就没敢再开口,哥俩只就着花生米喝酒。 周护民跟周护国俩人也在,都想趁着这个机会喝点酒解解馋。 一盅酒刚下肚,大门那里有了动静,跟着就是周青的惊呼声。 周护国心头一跳,他反应最快,一把掀开帘子,就看见了走在头里的公安:“孙淑琴在不在家?” 几辆警察来的悄无声息,又加上天色已晚,倒是没引起什么动静。 几个公安打头,身后跟着项炀、钱永生、高振兴以及下午来过的那女的,她身边还跟着高大的男同志。 周护国视线往那男同志脸上一瞟,心里就确定了对法的身份。 他一时喉咙发紧,感觉有只无形的手勒住了他的脖子,说不出话来。 孙淑琴看着走到她面前的公安,腿一软就瘫了下去,无意识的喊着周爱革:“当家的,当家的你救救我呀……” 周爱革紧张的脸皮发麻,说不出话来,还是周爱钢上前笑道:“同志,你、你们这是……” 公安直接道:“接到报案,孙淑琴涉及一起十八年前的偷换婴儿案,跟我们走一趟。” 孙淑琴不承认,一个劲道:“不,不是的,你们弄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她觉得,只要她咬死不认罪,公安也拿她没办法。 肖蕊站出来想与她对峙,被安长荣拽住了。 他们已经报了案,也在公安局说明了当时的细节,如今公安插手,就由公安带回去审问,不方便当着周家其他人多说什么。 避免把细节透露出来,周家其他人再琢磨对策。 肖蕊压着心头的火,咬着牙退回去。 周爱钢看向项炀,道:“项炀,甭管咋说,你丈母娘也养了周灵十八年,这事咱们两家……” 项炀不与他争执,点点头,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打断他的话,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一会儿跟公安同志详细说说。” 周爱钢心头一跳,只能求助的朝队长和支书看去,那两人半点眼神都不给他。 周爱革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浑身抖的厉害,可还没等他说话,两个公安就把他也架上了。 作为跟孙淑琴最亲的人,周爱革不可能不知道,如果他知情不报,一个包庇罪跑不了。 周护国哥俩还想上前说好话,结果都要带回去调查,连周青一起。 只是说让他们配合调查,就把周护民吓得尿了裤子。 刘美玉听着动静不对过来看,魂差点没吓飞。 她上午知道公婆吵架内容后就回屋打发了周护国过来劝架,那种事她一个做儿媳妇的在旁边杵着不合适。 而且,如果她婆婆说的是真的,那她老公公也太恶心了,刘美玉不想看见周爱革那张老脸。 反正分了家,中午她就在屋里用热水泡窝头凑合了一顿,下午听着前头又有动静,她忍不住过去看,结果还被周护国打发回来了,就一直没再露面。 没想到再出来,是看着公婆他们被抓走的情形。 她公公那事都闹到派出所了? 接着,一个公安过来亮明身份,让她一起去派出所做笔录,刘美玉险些没吓晕过去,哆哆嗦嗦地来了句:“我我我我真不知道我公公偷、偷、偷人的事儿,公安同志,我儿子还小呢,我能不能不去?” ‘偷人’这个词懂的都懂,公安误以为刘美玉不会用词,也没纠正她的说法,反而冷笑道:“连‘偷’都用上了,你这不是挺清楚么?” 等到公安局分开做笔录,才知道不是一回事儿。 刘美玉也被震惊的无以复加,失声反问审问她的女公安:“我小姑子真不是我公婆亲生的啊?当年我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也觉得她实在太不像周家人了,可我男人非不承认,村里人也说,我公婆是歹竹出好笋,没想到真不是他俩生的?” 女公安看了她一眼,记录上多了周爱革跟孙淑琴吵架,孙淑琴怀疑周爱革跟别人有尖情的记录。 同时问道:“平时,周护国说周灵的事多吗?还提起过什么?” 刘美玉一五一十的回答,在问起周家人对周灵好不好、有没有打她骂她时,她沉默了下。 直觉认为如果说实话对公婆不利。 虽然她不喜欢公婆,可也不想让家里多上个坐牢的人,抿了下嘴,就想编…… 结果还没组织好语言,女公安就冷声道:“伪造假证据也是犯法的,你想清楚了再说。除了你们,我们也会在村里展开调查。” 刘美玉出了一身冷汗,结结巴巴的把她这几年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交待了清楚。 周护国跟周护民也没撑住,一听说作伪证犯罪,公安还会去村里调查情况,俩人除了咬死刚知道他们娘偷换孩子,并且他们娘说不是故意的之外,对于周家对周灵怎么样,倒是不敢瞎说。 还一个劲的抹和:“我娘对我大姐和三妮也这样……” 要不就是:“女孩子不都得干家务吗?家家户户都这样……” 公安并不跟他们讨论这个,只让他们老老实实回答问题。 最后除了孙淑琴和周爱革还要继续接受调查,其他人做完笔录就表示他们可以离开了。 周青哭着问公安,她爹娘是不是真犯罪了,是不是要坐牢,公安自是不会与她说什么,只说等调查结果。 厅里的周护国、周护民浑身还哆嗦呢,都不如周青经事,俩人都不敢开口跟公安说话。 周爱钢也被带来了,脸色跟死人脸差不多。 紧接着,钱永生、高振兴先后从别的屋里出来,周护民他们几个就惊出一身冷汗。 来的时候慌的六神无主,也没跟他们坐一辆警车,居然不知道钱永生俩人也来做笔录了。 看来公安说会调查是真的。 随后是项炀、周灵以及那对她模样相似的夫妇。 周青看见周灵,下意识想喊二姐,可看着她旁边跟着的那对干部模样的夫妇,就把话咽了回去。 周护国跟周护民也没了以往的脾气。 安长荣让司机把钱永生和高振兴送回去,再回来接他们。 周家几个抹黑步行回去。 周青抽泣了一路,闷声道:“咋办啊?爹娘会不会真的坐牢?” 周爱钢道:“没事,还有你亲二姐呢。一会儿回去咱们去趟队长家,这事得村里干部出面,等咱们见到你亲二姐再说。” 周护民愤愤地道:“真是个白眼狼,果然,不是亲生的就不行。” 周爱钢虽然会站在亲兄弟这头,可他还没完全昏了头,呵斥道:“闭嘴吧,但凡这些年你们对二妮好点儿,如今也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还有你们哥俩,刚才公安可是问我了,问你俩是不是经常打骂周灵。” “人家要跟你们算细账了,你还说这种废话。”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天不亮就起来干活,人家公安说了,这叫虐待,是你爹你娘故意虐待。他俩为啥不疼二妮,还不是因为知道不是亲生的,打着不心疼,骂着不心疼,如今人家亲爹娘来了,听着能不心疼?” “以后给老子管好嘴,别说些没用的。” 周护民不吭声了。 周护国出来被寒风一吹,稍稍冷静了下,道:“护民,明天跟赵倩去趟你老丈人家,看看你叔丈人能不能帮上忙!” 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到家,刘美玉先去隔壁接了儿子过来。 赵倩看到她回来,没看见周护民,吓的三魂飞了两魄,颤声道:“大嫂,护民呢?还有、还有爹娘咋样啊?” 整个家里除了刚结婚没多久她,全被带去做笔录了,刘美玉就把孩子给她送了过来。 刘美玉给她说了下大致情况,赵倩才知道周护民没事,去找大队长了。 钱永生知道周家哥俩今晚上肯定会过来,都没让高振兴回自己家去,留在这边等着,现在见周家人过来,直接招呼他们去灶了屋。 虽然他心里气周爱革两口子办的事,对安家的做法也理解,可出了这么大的情况,也不能完全不搭理周护国他们。 周护国还是硬咬着牙说孙淑琴不是成心的,就是抱错了。 周护民也道:“我娘没那么大胆子,她就是没看清楚抱错了……” 高振兴也知道这回抹和没啥用了,直接摆摆手道:“周灵她亲妈给公安提供了证据,公安明天也会去县医院调查,这件事不是你们说错抱就错抱的。” 周护国脸色一变:“啥证据?都十八年了能有啥证据?” 周爱钢沉声道:“你们得帮帮这俩孩子啊,咱们该认错认错,该赔偿赔偿,哪怕让他们打一顿都成,可万万不能坐牢啊!” 钱永生看向他,道:“咋帮?你有啥主意你先说来听听。” 周爱钢说不出别的,只道:“咱家好歹也养了周灵十八年。” “是虐待十八年吧?人家爹妈养不起吗?”钱永生道,“你知道你亲侄女跟着人家过的啥日子?从小捧在手里怕化了,连灌个暖水瓶这样的家务活都不舍得指使,那是在蜜罐里喂大的,周爱革两口子咋对周灵?” 他摆摆手:“甭谈这个,这都是废话。我的意思是,护国哥俩,在这件事上别狡辩,说别的没用,也别去攀扯啥关系,好好低头认错,好好赔礼道歉,然后等公安那边的调查结果出来再说。” 周爱钢心头一动,扯了扯周护国。 周护国觉得钱永生说的就是废话,应该是不想帮他们,不过还得给周爱钢面子,点头道:“好,我听队长的。” 等从钱永生家出来,周爱钢才压低声音道:“队长说的对,沉住气,万一公安那边查不到啥证据呢?” 作者有话说: 钱永生:??? 第59章 ◎摊牌◎ 送周灵跟项炀回家的时候, 安长荣张了好几次口,最后才鼓起勇气道:“灵灵,过两天回去一趟吧?” 肖蕊也满脸期待的看着她。 周灵笑道:“好啊!” 安长荣松了口气, 刚才他找机会问了问项炀,想让他俩进城, 想办法给两人找份工作, 转成城里户口。 项炀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若狂, 而是皱了皱眉,反问他:“这是跟灵灵说过吗?她什么意思?” “还没呢……” 项炀接着就道:“看灵灵什么意思吧,我尊重灵灵的决定。” 安长荣跟肖蕊的感觉差不多,总觉得周灵跟他们之间横了一条线,他能直接项炀说出自己的想法,但对上周灵就有些张不开嘴了。 他跟项炀提出, 也是想让项炀问问周灵, 看看她是什么想法。 因为时间不早了,安长荣他们还打算回市里, 把他们送到门口就没再下车。 这件事还没跟晴晴和子衍说。 一想到要跟晴晴说这件事,两口子心头都堵的有点难受。 纵然不是亲生的, 可也娇养了这么多年, 那真是捧在手心里养大的,感情很难割舍的下。 路上两口子倒是没说什么,把王秀芬送回去,他们返回市里, 开门进屋,两口子的视线不约而同落到了家里一张张相片上。 肖蕊抚摸着照片里的女儿, 闷声:“晴晴要怎么接受的了?” 要撕开真相, 就要见‘血’, 可再不舍,这也不是他们亲生的那个。 尤其是知道周灵这些年的境况后,两口子心肝肺都在疼,想弥补亲生的,这个就不能留了。 肖蕊觉得,周灵好像很介意晴晴的存在。 “怎么办啊老安?” 安长荣闷声不语,片刻后才仿佛下了决断,低声道:“这些年,我们对晴晴百般疼爱,也不算委屈她。如果、如果咱们的亲生女儿真如此介意,那、那就、那就只能断开。” “周家那对夫妻不是人,知道灵灵不是他们亲生的,打骂都不心疼,晴晴怎么说也是他们亲生的,想来也不会对她太差。” “再不行,就让晴晴找个对象结婚,至于以后她要怎么处理跟她亲爸妈的关系,咱们就不过问了。” 肖蕊缓缓点头。 疼了这么多年的女儿,真要撒手,心里也是万般不舍,可如果他们的亲闺女真介意,她自然还是要站在周灵这边。 现在肖蕊只要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周灵,那种血缘的亲近感油然而生,甚至想再接近她一点,想摸摸她的头发,拉拉她的手,还想亲手做几道自己的拿手菜给她吃。 肖蕊想着,嘴角忍不住弯起,眼底自然的带了笑,跟安长荣道:“不知道子衍回没回来,明天往县里打个电话,这件事也得先告诉他,等那边案子定下来,灵灵来了市里,咱们再好好摆桌酒席,之后再带她回县里认认亲。” 安长荣点点头,道:“行,还有工作的事,我想给她跟女婿安排个工作,看看哪家单位最近招工…对了,我听项炀说,周灵虽然只有小学文凭,可她特别聪明,已经快自学完初中的课本了,还很爱念书。” 肖蕊惊声道:“那跟子衍差不多啊,灵灵看来不光容貌随咱家的人,这聪明劲儿也随咱家人。不像晴晴……” 提到安子晴,两口子又一次沉默。 安子晴学习就不好,两口子也教,子衍也帮妹妹辅导,可她的成绩就是上不去,完全不是念书的料。 果然,他们智商的遗传没出问题,出问题的是命运呀。 肖蕊又一次红了眼眶。 北湾村,周灵泡完脚上了炕,项炀检查了下炭火,也回屋钻进被窝。 小两口都没睡意。 项炀道:“今天…安叔提了一嘴,说有意安排咱们进城。” 周灵道:“你怎么说的?” “我问他有没有跟你提过,他说没有,我就说看你的意思。” 周灵仰头看着他,笑道:“如果我想留在村里,你会失望么?” “当然不会,你去哪儿我去哪儿,你不想去城里,咱就留在村里,明年除了双抢硬性要求必须下地,旁的时候你也不用下地,我算了下,我自己如果能拿满工分,平时再通过其他手段赚点外快,咱俩填饱肚子没问题。” “如果你想去城里也行,到时候我寻空把城里的地形摸透,跟红星他们联手,鼓捣着赚点外快。总之,你爷们会尽最大的努力养好媳妇儿。” 有没有工作他压力都不会太大。 项炀都没想着让安家帮他安排工作,到如今他都能感觉到周灵对亲爸妈有点淡淡的排斥。 “去不去的,再说吧。” 上辈子的委屈她不想受了,如果安家这回最终还是选择原谅周爱革两口子,她就当门亲戚淡淡处着,专心学习,带着项炀考出去。 如果机会合适,利用业余时间做点小生意,日子怎么也差不了。 “行,睡觉!”项炀道,“明天我去公社继续学习,我把你锁家里,不相干的人来敲门不用理会,如果是自己想见的人,就把钥匙扔出去让人家开门。” 周灵点点头,钻进被窝。 甭管最后咋判,如今周爱革两口子在局里蹲着,也算出了口气,周灵睡得格外沉。 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都上午九点了,起来吃了点东西,就在屋里看书。 市里,安长荣去厂里开了个会,会议结束后让秘书把工作安排计划拿过来看了看,一部分划给副厂长,另一部分立刻着手处理,忙了一上午,跟肖蕊去食堂打了几份菜,急匆匆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不光安子衍回来了,安子晴也回来了,她一看见爸妈回来,就扑过来撒娇:“妈,什么事啊要把我喊回来?” 肖蕊再看到这个女儿,心底五味杂陈,表情都有些不知所措。 安长荣也沉声道:“先吃饭吧,吃完饭说。” 安子衍道:“爸、妈,怎么了?” 肖蕊道:“先吃饭,吃完饭有事跟你们说。” 一看爸妈这样,兄妹俩吃饭都没吃舒坦。 肖蕊也硬往嘴里塞,是有点如同嚼蜡,可如果现在不吃,一会儿大家都不可能有胃口。 安子晴瞧着爸妈的神色,心里七上八下,难不成她偷着去相亲的事爸妈知道了? 安子衍快速的解决掉他那份,喝着水等爸妈吃完。 终于,肖蕊也把最后一口饭咽下去,坐在那里缓了缓,才看向安子晴,话还没出口,她眼圈就微微有点泛红,沉声道:“晴晴,妈妈要告诉你一件事,一件、一件关于你身世的事。” 平地一声雷,对面的兄妹俩齐齐变了脸色。 第70章 ◎二合一◎ 安子衍震惊的是,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悄悄寻找,总希望在县城再碰上项炀或者周灵,在不确定之前他半点口风都没敢跟爸妈透露。 结果, 爸妈给他来了个平地惊雷。 安子晴也在一瞬间手脚冰凉,终于来了, 事情还是揭开了。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从上回在公共汽车上看到那对男女时她就意识到了某种可能, 紧张慌乱的情绪一度达到顶点, 路上打了好几个寒颤,回来当天夜里就发了一次高烧。 之后她回厂里工作,心头也一直存着担忧。 尤其,一想到她哥还见过那个男的,她就总担心安子衍是不是也见过那个女的,是不是已经怀疑什么了。 接下来安子衍的行动证明了她心头的怀疑, 他把工作之余的时间都用在了回县城这件事上。 有多重要的事让他往老家跑的那么频繁?除了上回那对男女, 安子晴想不出别的。 所以,公共汽车上的那一幕成了悬在她头顶的刀,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落下来。 安子晴后来逐渐冷静下来,开始想对策。 这段时间她只要倒大班也会尽量回来住, 围在爸妈身边逗趣, 用自己的工资给爸爸买了双皮鞋,给妈妈买了条围巾。 就是希望哪天事情真揭开了,爸妈也能看在她乖巧懂事的份上别把她送回去,别断了这层关系。 当时她还注意到周灵跟项炀下车的地点, 而且通过他们的穿着也判断出来,两人应该农村出来的。 是当安厂长的女儿好还是当农民的女儿好, 差别不言而喻。 安子晴对所谓的亲爹娘一点念头都没有, 连认都不想认。 这几天她左思右想, 想出来一条后路:主动接受了他们厂二车间主任的示好,跟他儿子相亲。 是的,只要她结婚嫁人了,哪怕事情揭开,她也不用回农村去。 不过现在,她必须装的不知情才行,惊愕地笑道:“妈,你在说什么啊?这玩笑可一点也不好笑。” 安长荣深吸一口气,哪怕觉得残忍,也忍着心痛道:“你妈说的是真的,晴晴,我们昨天见过你亲生父母了,也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当年你亲生母亲偷着把你和我们的孩子换了。你跟你亲生父亲长得特别像,我们也见到了那个被换的孩子,一看就是我们的孩子。” 安子晴脸色渐白。 尽管她早就猜测到了真相,可父母真跟她挑明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心痛又心寒。 为什么之前不提,而是等一切定局了才来通知她,血缘关系就那么重要么? 血缘关系难道就抵不过她这些年的承欢膝下? 这些年的爸妈都白叫了吗? 安子晴虚弱地笑笑:“爸、妈,我……” 肖蕊温和地道:“晴晴,这不怪你,当年你们都是襁褓中的婴儿,能做什么呢?” 安子晴落下泪来,哭着道:“可我一点都不希望这是真的,是不是以后我就不是你们的女儿了?可是我舍不得你们啊?我还记得小时候爸爸把我顶在肩膀上哄我开心,我也记得妈妈亲手给我做的漂亮衣服,更记得我小时候感冒发烧,你们早上四五点钟带我去医院,这突然说我不是你们亲生的孩子?叫我怎么受得了?呜呜……” 肖蕊听着,眼圈渐红,她在给别人的女儿做漂亮衣服时,她的女儿在挨打或者挨骂,她们凌晨四五点送别人的女儿去医院治病时,她的女儿已经起来踩着小板凳给一家人做早饭了。 一想到这里,她心如刀割,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安长荣也想到了什么,神色又气愤又愧疚难当,使劲握了握拳。 “我不回去,我不想回去,我可以跟姐姐或者妹妹好好相处,我永远都是爸妈的女儿,我舍不得你们。”安子晴以为爸妈被她的言语感动,想到了这些年那些温馨的画面,她哭得也越发伤心,“爸妈,好不好嘛?那、那个姐姐或者妹妹也会多一对父母疼爱她……” 安子衍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看了安子晴一眼,拦住她的话,问安父安母:“爸、妈,那户人家对我妹妹好吗?” 肖蕊擦了把泪,咬牙道:“不好!” 安子晴脸色一僵,耳朵微微发热,有点后悔刚才只顾着打感情牌,忘了问问那个女孩这些年过的如何了。 没想到哥哥一问,父母反应这么大,那是有多不好? 如此一来,刚才她说多一对父母疼爱的话就有点像笑话了,顿时一阵局促不安。 安子衍转头跟安子晴道:“晴晴,这件事与你无关,爸妈也不会谴责到你头上,你压力别太大。” 肖蕊也道:“对,爸妈不会怪你,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安长荣点点头,说出自己计划的安排:“晴晴,甭管怎么说,你是我们养大的,爸妈也疼了你这么多年,没让你受过什么委屈。在这件事上,我们也会尊重你的选择,如果你愿意回你亲生父母那边,爸想办法给你在当地公社找个工作,还是正式工人。如果你不想回去,就还留在市里,回头看看有合适的人家,找个对象,在市里安家落户。” 肖蕊没反对,她觉得这样安排也好,甚至私心里希望晴晴能留在市里嫁人。周家那俩人他们打定主意追究到底,如果晴晴回去,谁知道她家里其他人会不会成天缠着让她想办法把那对夫妻捞出来? 那天她也见了晴晴那俩哥哥,一看就是没担当的,又懒,又不顶事,晴晴真回公社上班,那不就是他们眼里的肥肉? 离远点也好。 安子晴咬了咬唇,看了安子衍一眼:“哥——” 安子衍冲她温和地笑笑:“上班去吧。” 安子晴看出来了,安子衍似乎跟爸妈私下有话说,想把她打发走,心头顿时一酸,乖乖出门,去了厂里。 家里,安子衍在安子晴离开后脸色就沉了下来,道:“爸、妈,不瞒你们说,我早就见过那个妹妹。” “什么?” “你这孩子,你什么时候见的?怎么不跟我们说呢?” 安子衍就把上回在县医院病房门口的事说了,他最后苦笑道:“这段时间我频繁回县城,就是希望能再碰见他们,在这之前不确定的事我也没敢跟你们说……” 肖蕊一阵唏嘘,觉得儿子懂事,又有点遗憾地道:“你当时就应该跟我们说。” “早告诉你们也找不着啊。”安子衍苦笑道,“真得多谢我表姨,没想到阴差阳错就找到我亲妹妹了。” 他接着面色一变,道:“妈,其实我知道那家人对我妹妹不好,我妹妹面黄肌瘦的,瘦到几乎皮包骨头,哪怕冬天穿着棉袄,也跟细柳条一样,感觉一阵风就能吹走。” 她身边那个男人瞧着也不是善茬,不知道对妹妹怎么样。 一提这个,肖蕊又哭了,把昨天周灵告诉她的那些事讲了一遍,气的安子衍捏着拳头恨不能去把那俩人废了。 说到最后,肖蕊算了下时间,再想想现在的周灵的模样,擦了把泪,道:“你见的那回灵灵应该刚结婚没几天,现在状况倒是好多了,你表姨也说项炀特别疼你妹妹,你那个妹夫,从小无父无母,结婚成家后跟你妹妹相依为命,小两口倒是很恩爱。” “就是你妹夫在村里名声不好,好逞凶斗狠,但也有好处,结婚后周家人不敢找你妹麻烦,也不敢对她吆五喝六的,也算老天开眼……” 安子衍心下稍安:“妈,那对父母你们准备怎么处理?” 肖蕊咬牙:“我们已经把这事交给了公安,你也回去上班吧,我跟你爸去趟县医院,看能不能尽快帮公安找到更多的线索,让那两口子早点判刑。” 安子衍一听报了案,表示赞同,又道:“妈,我请假跟你们一块吧?或者你们告诉我妹家在哪儿,我去见见我妹妹。” 安长荣道:“你好好上班,调休的时候再说。” 肖蕊也道:“这件事有我跟你爸就行,你别耽误了工作。” 见安子衍还想说什么,安长荣道:“这样吧,你多留意留意看最近有没有什么单位招工,如果你妹妹两口子愿意回来,到时候给她跟项炀安排个工作。” 搪瓷厂这两年效益不错,但入冬前才招过一次工,目前也没有合适的岗位。 而且安长荣在子女工作安排上比较有自己的主意,安子衍和安子晴都不在搪瓷厂,一个在暖瓶厂上班,一个在瓷用花纸厂上班。 安长荣的想法是,如果把兄妹俩安排进搪瓷厂,周围的人肯定对兄妹俩格外照顾,会让他们体会到一种不正常的轻松。 时间长了,一是孩子在事业上难有长进,二是容易养成不好的习惯。 安排周灵跟项炀,安长荣也只是想通过他的渠道打听一下其他单位的招工信息,他在这个位置上,信息渠道相对要广泛一些。 吩咐儿子,也只是想把他打发走。 安子衍道:“行,我找人打听打听。”他又问爸妈,“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跟晴晴的关系?” 安长荣跟肖蕊对视一眼,诧异道:“刚才你爸不是说了?你不赞同?” 安子衍摇摇头,道:“赞同,不管怎么说我也当了她这么多年的哥哥,不可能这么无情,我要说的是你们日常的表现。” “如果你们表现的难以割舍,恐怕以后晴晴就会成为那头跟你们拉进关系的筹码,我亲妹妹心里也会介意。爸、妈,这关系上你们要考虑清楚。” 肖蕊想到周灵那张冷冰冰的小脸,心头虽然不理解,但还是道:“晴晴嫁人后,我们就尽量不要来往了。” 安子衍笑道:“不让晴晴留在市里才是最好的安排。” 安长荣吸了口气,皱了皱眉:“这样会不会太无情?” 安子衍:“与感情上来说是有点冷血,可这样做表现出来的态度会让我亲妹子心里舒服,她会认为你们终于这份血缘关系。如果晴晴在市里,隔三差五的回来,依偎在你们身边撒娇亲昵,你说我亲妹子看着心里会是什么滋味?那时候你们能把晴晴推开?” 小时候他就发现晴晴特别爱这样‘现’,连他的宠都要争,故意当着他的面在爸妈跟前撒娇,非得爸妈软声细语的哄着她才高兴。 类似故意的行为不止一次,所以安子衍刚才突然一下想到了这里。 他的话让安长荣跟肖蕊陷入沉默。 可刚才的话都说出去了,再反悔…… 安子衍也无奈,刚才他爸嘴太快了,当然,他也理解他爸是一种补偿心里,但安子衍倒是诧异,为什么要补偿呢? 他道:“先让她人她亲爸妈那边认亲吧,说不定亲情感召之下,她不愿继续留在这边了呢。” 安长荣叹了口气,道:“也行,本来还想着,如果明天公安那边不需要我们配合,让你妈抽空去找找工会的方主任,让她帮忙打听个不错的男孩子,不要求家世如何,人品一定要好,尤其是父母,一定得是好相处的那种,给晴晴介绍介绍。” 肖蕊也这么认为,给晴晴把后路安排好,他们也算仁至义尽了。 她恨周家那对夫妻,可孩子是无辜的,她不想因为这件事迁怒到晴晴身上,毕竟也是他们捧着疼着长起来的。 可听了儿子一番话,恐怕又得重新衡量了。 安子衍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她亲生父母被抓起来这件事她知道吗?” 肖蕊沉声道:“不知道,还没提。晴晴也没问……” 半点都没问,如果子衍不提,她都不会想到问一句灵灵这些年过的好不好,似乎只想到了她自己。 安子衍道:“咱们认回咱们家的孩子,那头的亲属肯定也得跟咱们要他们的孩子,等晴晴调休带她回去认亲,同时跟她表明咱们的态度。” “她是她,她父母是她父母,我们疼她归疼她,但是我们绝对不会姑息她父母的罪恶。” 安父点点头,看了儿子一眼,以往没发现,没想到在大事上子衍头脑这么清晰。反倒是他跟肖蕊,有点被亲情感情的牵绊住了。 肖蕊仔细品了品儿子的话,也觉得儿子说的有理。 安子晴回到瓷用花纸厂,一下午都在琢磨对策。 她必须留在市里,关系都是处出来的,尤其是她这种尴尬的关系,一旦回到亲爸妈那边,一年能来市里几回?时间一长,跟安家就生疏了。 所以下午二车间主任的儿子来找她说晚上出去看电影的时候,安子晴干脆的应了下来。 王红军从怀里掏出一袋栗子递给她,高兴地笑笑,道:“晴晴,有时间去我家里坐坐吧?我娘盼着你去呢。” 王红军个头很敦实,不算高,一张圆脸,见人未语先笑,就是皮肤不是很好,泛油,脸上长了几粒青春痘,还有几个明显的痘印,单看相貌,实在入不了安子晴的脸。 不管是安家的男人还是肖家那边的表哥表弟,个个容貌出众,安子晴的眼睛也是从小被养刁了的。 以前她还想,将来找对象一定不能比安家和肖家这些男孩子差,一定要找个模样俊俏的人。 但想法总是事与愿违,她看中的都瞧不上她,追着她跑的长得都不咋样不说,更多的还是看中她厂长女儿的背景。 倒是这个王红军,认识的时候她刚进厂,王红军也不知道她是搪瓷厂厂长的女儿,带着她办入厂手续的时候态度就非常热情,自那之后就经常在食堂碰见他,给她占座位,帮她打饭菜啥的。 安子晴看出来王红军的意思了,但对他没想法,加上听同事说他爹也是本厂职工,还是车间主任,就赶紧跟他疏远了。 免得闲话传多了不好脱身。 但王主任还是知道了,每次见了都对她颇为热情,还托人从中牵线搭桥,当时她以年龄小,家里想再留她几年的借口推脱了。 现在,她那个背景眼看要成泡影,也没时间挑挑拣拣了,车间主任的背景跟安家没法比,可一时也找不到更好的。 认真盘算一番,安子晴在王主任又一次托人来说项的时候,点了头,跟王红军正式相见了一下,如今也算默认的处对象了。 “行。”安子晴装作羞涩地道,“时间你来定吧。” 王红军没想到她应的这么痛快,欣喜地笑道:“看你的时间,你调班的时候晚上去我家吃顿饭。然后、然后再挑个时间,我也去见见伯父伯母。” 安子晴表情微微僵了下,点头应允了。 另一边,周护民跟赵倩回了趟娘家,想找叔丈人帮忙,赵家一听周家竟然犯了这样的事,脸色黑的能滴出水来。 袁美霞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尖着嗓子骂这个女婿:“你们家怎么这么乱呐?早知道你们家这么不成样,我说啥也不会把闺女嫁给你。” 周护民低着头由着丈母娘数落,还是赵倩看不下去,过去拽了拽她的袖子:“娘——” 袁美霞没好气地道:“你也是个不争气的。” 赵长征吧嗒着烟袋锅子,看着女婿脸快掉到地上去了才道:“好了好了,这事护民也不知道,不怨他。” “不怨他,那也是他爹娘不地道,咋能干出那样的事呢?这不是伤天害理吗?” “行了行了,你就别说孩子了,护民不想让自己爹娘坐牢,来找咱拿主意了么,咱就帮着想想,看看有什么办法能跟人家那边好好谈谈,赔钱赔东西都好,不能真进公安局啊。亲家要是坐了牢,咱脸上也不好看。” 袁美霞当然知道,她就是生气,生气自家倒霉,摊上这样一户人家。 “这事啊,要说办也好办……”赵长征老神在在地道,“你家养的这个是那家亲生的,叫、叫啥?” “周灵!” “对,这是关键,让周灵去说项,不光周灵,你还得早点把你亲妹子认回来,那是那头养了十八年的姑娘,让她也去求,这俩姑娘都求,你爹娘肯定没事儿。” 赵倩嗫嚅了下,横了周护民一眼。 周护民不自在地道:“我、我爹娘管、管二妮从小管的严了点儿,周灵现在记仇了,恨不能我爹娘坐牢不出来呢,她这边够、够呛。” “我亲妹那边,我大爷找了村里干部,让他们帮忙从中说和,争取早点见一见,现在就只有那头,还、还不一定有把握。” 袁美霞纳闷道:“爹娘管孩子严厉点不是好事吗?那姑娘我瞧着不像不懂四六的,能为这结仇?” 赵倩道:“娘,你可别被她的表现骗了,护民那个二妹坏着呢,心狠着呢。你说这哥哥妹妹自小哪有不打架的?我跟我哥也不经常打架吗?她就因为护民跟她打架,现在恨不能把护民往死里整。” 袁美霞皱眉道:“咋还有这样的姑娘?还真是啥人生啥人,那头非得要让你爹娘坐牢,这性子,还真跟你现在那个小姑子差不多。” “可不是么!”赵倩愤愤地道。 赵长征道:“那就看你亲妹子那边了。” 赵倩过去跟她爹妈撒娇:“能不能让我叔叔去公社找人说项?把我公婆放出来也行,或者找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跟那头坐下来谈。” 赵长征拧着眉头思量半晌才道:“去你叔家听听他的意见。” 赵红军惊的半晌没把嘴闭上,问了好几遍才道:“咋还能干出这种事呢?这是犯法的呀!” 周护民低着头,一脸窘迫。 “他叔,你就说这事能不能行吧?能不能去公社找找人把他们放了?”袁美霞急吼吼地道。 旁边过来给他们添水的方萍眼神闪了闪,和颜悦色地问侄女婿,道:“护民,你们没找着你们村里的干部?” 赵红军猛地回过神来,也道:“对啊护民,你们村里大队长和支书咋说?这种事出在北湾大队,按说应该由你们的村干部大头去处理这件事,他们什么意思?” 周护民道:“叔,您是不知道,我们村支书跟我们大队长向来看我们家不顺眼,那天晚上我跟我哥去求他们,竟然说让我们放弃,认了这个罪,老老实实给人家赔礼道歉。” 赵红军皱着眉头狐疑的看过来:“以我对老钱的了解,他不是那种会公报私仇的人,你们…平时在村里表现咋样?” 第50章 ◎谁家有他家的瓜‘甜’?◎ 赵红军没说答应, 也没说不答应,只说会去见一见钱永生和赵振兴。 打发走那一家子后,方萍一脸晦气地道:“大哥家这是选的什么女婿?” 怎么能弄出这样的事呢?这也太丢人了。 又道:“这事你可不能管, 北湾村的村干部都不向着他们这边,你去管啥?” 赵红军搓了把脸, 道:“一点不管, 不合适。但是让我管, 我也没那么大本事,我是认识公社的领导,可我在领导面前没那么大脸面。” 不过周护民来找了一回,直接拒绝显得太不近人情,等他去北湾村了解了解更详细的情况再说。 他总觉得,周护民那小子嘴里秃噜不出多少实话。 就刚才他问他们平时下工的时候表现咋样, 周护民吭哧吭哧半天说不出个准词, 这一看就是喜欢磨洋工的。 他也是大队长,管着一整个大队的生产, 平时最烦那些磨洋工充数,计工分的时候还骂骂咧咧不依不饶的人。 孙淑琴偷着换走别人孩子这件事在北湾村传了开来, 公安来调查取证, 这事自然瞒不住。 而且,那天晚上警察虽然来的静悄悄,却是呼啸着离开的,当时还有人猜跟项图强的事有关, 不知道又抓了谁,第二天才知道的周爱革两口子。 村里一时间也是谣言四起, 连项炀跟周灵八字不合、结婚不吉利这种封建迷信的话都传了出来。 不过大家也只敢私下说说, 不敢拿到明面上。 最多的, 还是私下互相嘀咕周灵这些年在周家过的境况。 “诶,东子他娘,公安问你们家,你们咋说的?”大家互相打听。 “能咋说,就知道啥说啥啊,公安也说了,说瞎话护着罪犯也属于犯罪,让我们实话实说……” “公安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反正我是知道啥说啥。再说了,他们对二妮确实不好。” 还有人道:“你们管那闲事干啥?要是问到我,我就说不知道,啥也不知道,公安还能把我抓走咋地?”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村里沸腾,周家头疼,安家心疼,唯独周灵是最平静的一个,被项炀锁在家里,没事人一样看了一天书。 晚上项炀回到家,去灶房做饭的时候一打开橱子,就看见一大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他提着出去问周灵:“这是啥时候买的?” 周灵惊讶:“哪来的五花肉?” 项炀进门的时候是空着手进来,这咋又提溜出来一块五花肉呢? “在橱子里的,我一打开橱子就看见了。”项炀纳闷,“你今天没开橱子?” “我中午就凑合吃了点儿,没开橱子,那这五花肉是打哪来的?”周灵猜测道,“是不是昨天谁放进去的?” 昨天晚上两人没做饭,今天早上项炀也没用橱子里的东西,她也没去开橱子,多半就是昨天这肉就放进去了,只是他俩没发现。 项炀乐颠颠地道:“说不定是安叔叔的司机,趁着咱在屋里说话的时候放进去的,那一点也是安叔叔和肖阿姨授意的。” 他大致估了下:“得十斤。” 看着五花肉,周灵有点馋红烧肉了,道:“咱切一块红烧了吧?” “行,我去做。” 两口子把晚饭做的喷香,隔壁项照亮家嘴里的饭就有点没滋没味儿了,赵翠芳啐道:“真应了那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俩狼心狗肺的过一块儿去了。你看看那俩,一个把亲大爷送进局子里,一个把养了十八年的爹娘送到公安局,竟然还有心情吃肉。” 项照亮嚼着嘴里的窝头,喝了口稀粥抻着脖子咽下去,道:“少说两句吧,不是个好惹的玩意儿。” 赶在周爱革跟孙淑琴的事之前,项图强两口子回来了。 项宝根跟李红梅没出来,还没判,但项图强两口子被判了农场改造三年,让他们回来去村里报道,由村里把他们送去公社旁边的农场。 公安也给他们交待过,赔偿项炀的损失,赔偿数额和上交赃物的数量,是给项宝根量刑的依据。 审到现在,自然该交待的都交待了,事情也没了转圜的余地。 短短几天时间,项图强跟刘爱娟像是老了十岁一样,进村的时候连头都不敢抬。 还不知情的村民看见两人回来了,倒是很热情的过来打招呼,还第一时间送‘瓜’,道:“诶哟,你们那个侄子可了不得,现在那两口子又把周爱革两口子送进去了,你们在里头见没见过那俩?” 要是一般的事,这俩根本没那个心思吃瓜,谁家有他家的瓜‘甜’?但一听说周爱革跟孙淑琴也进去了,这事可不一般。 “为啥啊?”项图强声音沙哑地道。 “那个孙淑琴当年在县城生她家二丫头的时候跟同一个病房的孩子换了,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开着小汽车来的,认了亲,当天晚上公安就来把周爱革和孙淑琴抓走了。” 项图强怔在当场。 刘爱娟一直没抬头,她心如刀绞,被发配到农场改造丢人,可亲儿子坐牢她更心疼,闷声道:“那对土匪贱人命咋这么好呢?老天爷咋这么不开眼呢?” 邻居刚才光顾着分享新瓜,忘了问俩人项宝根的情况了,低声道:“光你俩回来了,你家宝根呢?” 刘爱娟心尖狠狠一疼,她还抱着希望,也说不出儿子八九不离十会坐牢的这种话,含糊着道:“宝根还没调查完……” 带着项图强回了家就先去找大儿媳妇问情况,急急地道:“你娘家那边咋不出力呢?你堂姐婆家那边找没找人啊?咋就不使使劲呢?你就忍心让宝根在里头受罪啊……” 她说着说着哭了起来,抓着李月红的肩膀来回晃:“你可不能做那狼心狗肺的事啊,宝根咋保你的你心里可得有数啊。” 李月红强忍着才没发作,要是没出力,她这会儿要跟公婆一起去农场接受改造了。 项宝根知道自己很难脱身,他也盘算了一番,如果他跟李月红都坐了牢,他俩的孩子咋办?没有亲爹亲娘,孩子还不得受欺负?所以在见到李家那边的人时,他就提出要求,保不住他,也要把李月红保下来。 但李月红肯定不会告诉公婆这件事,她也有了很好的借口,道:“娘,我娘家不是没出力,是周灵现在有后台了,她不是周爱革的亲闺女你知道么?她亲爹来的时候坐着小轿车来的,我堂姐夫家的亲戚还没上小轿车呢,咱们根本掰不过人家啊……” 刘爱娟坐在地上号啕痛哭,这一刻她后悔了,为啥当时就要贪那点便宜呢? 但现在根本不敢去找项炀和周灵闹,公安也说了,如果他们再闹,就不是下农场了,而是跟他们儿子一起坐牢。 项家笼罩了一片乌云。 远在市里的安子晴也头皮一阵阵发麻,她答应了调休这天晚上去王红军家吃饭,结果中午刚下班,肖蕊就过来接她,想让她回北湾村一趟。 肖蕊道:“你表姨夫来电话了,那边公社领导亲自在电话里跟我沟通的,他代表你…你亲父母那边要求我们把你带回去。说两个孩子是抱错了,我们没有霸着你不放的道理。” 肖蕊到现在心里还有点不舒服,对方说话那语气,好像她要把俩孩子都霸占着一样,说的理直气壮,当她乐意养别人家的孩子呢? “妈,我不想回去……”安子晴有点慌了,带着哭腔道,“能不能不回去?我还没做好准备呢,过几天行不行?” 肖蕊温和地劝她:“晴晴,别任性,你好歹回去认认门,也算全了我们的态度,你还有工作在这边呢,回去又不是不回来了。不给谁面子,也不能不给那边公社领导的面子啊。” “可我、可我……” “厂里这边你不用担心,我帮你请好假了,你回去待一天、待两天都行,总要露个面。”肖蕊道,“不然你一直不出现,那头是不是要怀疑我们把你怎么着了是不是?” 安子晴知道不回去不行了,她飞快的想着对策,最后道:“妈,那明天早上走行不行?你让我、让我做做心理准备……” 看着安子晴带着哀求的眼神,肖蕊心头也酸涩的难受,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点了头,道:“那好吧,明天早上跟你爸一起回去。” 安子晴赶紧点头,总算把事情叉开了。 望着肖蕊骑车子离开的背影,安子晴咬着唇,心寒不已,总觉得肖蕊的心已经偏向那个女儿了。 血缘关系,就那么重要吗? 她一点也没有想回到亲生父母身边的欲望,如果可以,一辈子不相认她都愿意,为什么爸爸妈妈不行? 十八年的陪伴都抵不过那层虚无缥缈的血缘关系? 等王红军来接她的时候,安子晴眼底的柔情蜜意格外浓,还刻意打扮了一番,脸上擦了雪花膏,喷香喷香的,故作娇羞地道:“要是你娘不喜欢我咋办?” 王红军看她看的都发痴了,道:“不会的,我娘一定会喜欢你的。我娘疼我,只要我喜欢的,她都喜欢!” 第72章 ◎因果◎ 肖蕊现在一颗心都扑在周灵身上, 进门后总想帮她收拾家务,可家里干干净净,根本没啥需要拾掇的东西。 吃喝上也不缺。 肖蕊从百货大楼给周灵和项炀买了衣服鞋子、点心, 去国营饭店买了只烧鸡,又买了五斤肉。 结果周灵带着她去了地窖, 里头挂了一排风干鱼、风干兔子、风干鸡、鹿肉、狍子肉、大鹅、排骨…… 这些存货瞧着比他们家还富余。 周灵笑道:“从结婚后, 项炀真没让我短了嘴。” 肖蕊松了口气, 王秀芬说得没错,小两口日子过的有滋有味,确实挺好。 娘俩去屋里坐着喝水聊天。 肖蕊跟她说了去县医院的调查结果和公安那边的进度。 孙淑琴已经扛不住招认了。 其实是公安使的手段,一诈就诈出来了,她一招认,周爱革那边自然也没撑下去, 但他展现出了自私的一面, 把责任全往孙淑琴身上推,想让孙淑琴自己把罪名扛下来, 他好脱身。 孙淑琴呢,她慌了一阵子后就冷静了下来, 突然记起了周爱革偷人的事, 生怕她坐了牢周爱革就跟那寡妇快活去了,是以死咬着不放,一副不把周爱革拖下水不罢休的样子,越秃噜越多。 孙淑琴交待了问题, 公安自然会找周爱革求证,求证越多, 周爱革又慌又气, 半点也不帮着孙淑琴瞒着, 公安问啥他说啥,所以事情进展的还算顺利。 周家两兄弟已经放弃走周灵跟项炀这边的路线了,他们现在就等着见自家亲妹子,心头笃定,能帮他们的估计也就亲妹子了。 再怎么说,安家也养了她十八年,不可能一点感情没有,到时候让亲妹子帮着使使劲,即便捞不出他们爹娘,给他哥俩安排个工作也是好的。 这俩孝子还没有周爱钢忧心忧虑的多,唉声叹气,吃了饭就要往村委跑,想催着村里帮忙想办法。 遇上这种大事,许秀丽也不敢拦着他不让帮忙,自家俩儿子也帮着分析,倒是意见非常统一的认为尽量别让周爱革跟孙淑琴坐牢。 再退一步讲,孙淑琴坐牢可以,周爱革不能坐牢,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周字,家里还有弟弟妹妹没长大,自家也有孩子,如果周爱革坐了牢,他们在村里也抬不起头来。 弟弟将来长大娶媳妇,人家一听家里还有个坐牢的叔叔,那印象肯定大打折扣。 孙淑琴就无所谓了,如果孙淑琴坐了牢,可以让周爱革跟她离婚,到时候把关系撇清就是。 周敬明就叮嘱他爹,让他跟村里暗示一下,把力气往一个人身上使,这样保住一个人的几率更大一些。 最好再去派出所见见孙淑琴,跟她分析一下利弊,让她为了周护国周护民哥俩,自己把罪担了。 于秀丽觉得在理,道:“你二婶够呛乐意。” 周敬明提议:“让护民和护国去说。” 周爱钢点了点头:“我先去趟村里,再去找找护国哥俩,看看他俩的想法。” 屋外头,周珊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 这个家里,就没有不自私自利的人。 索性,现在他们的关注点都在周爱革两口子身上,她赶紧出去一趟,看能不能寻到机会跟上辈子的丈夫搭上线,争取早点嫁过去当家做主,过两天舒心日子。 一转身,就看见了出现在她家门口的项图强跟刘爱娟。 周珊觉得自己的天灵盖就要飞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 周珊赶紧过去,带着这两口子出去说话,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先关心地问:“项大爷,项大娘,宝根哥咋样了?” 见她还算知礼数,刘爱娟心头多少有点熨帖,哑声道:“来找你就是为这事儿,公安那边让我们上交赃物或者赃款,往回交的越多,宝根判的越轻。二丫,当初你从我们手里拿走那钱是因为啥,咱们心里都有数。可这才几天,我家这事就揭开了,还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二丫……” 周珊慌张地辩解:“可那事不是我说的呀。” 项图强沉下脸,道:“是不是你说的都不重要了,我借给你三百块钱,现在我们家里有难,想把钱要回来,你要是不承认,我去找你爹娘说说,再不济就找大队里。” 周珊赶紧拦着,虚笑道:“你们先别急,这账我认,可我当时急着要那笔钱是有用的,钱已经花出去了,也拿不回来。你们看这样行不行?给我一年的时间,一年,我还你家五百。” 刘爱娟哪儿等的了一年?见她这副说辞,摆明了就是要赖账的,就想不依不饶的闹开,周珊脑子里划过一道闪电,突然想到一个人,她猛地上前一步,道:“我想想办法,明天我给你答复。” 又道:“多等一个晚上而已,你们要是闹开撕破脸皮,这账我就不还了,反正又不是我揭开的那件事,跟我没关系。要么等一个晚上我想办法筹钱,要么咱直接闹掰。” 反正也没借条啥的证据,到时候她死活不承认,项家人也没办法。 项图强知道现在不是争口气的时候,他要的是钱,拽了拽刘爱娟,沉声道:“好,我等到明天下午。” 项图强跟刘爱娟离开,周珊满目恨意,咬着牙想了片刻,去了朱晓青家。 如法炮制,她利用朱晓青跟周爱革的关系来威胁她,要三百块钱,朱晓青不同意,也不承认,不光不承认,她还扑上去撕周珊的嘴:“你看见了?你看见了吗?你这个小贱蹄子,怪不得你婆家不要你,小小年纪嚼这种老婆舌头,敢这样编排我,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吊死在你家门口……” 周珊上辈子跟朱晓青接触不多,不了解朱晓青的脾气,没想到她竟然反咬一口,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朱晓青扑到地上,拽着头发对着她连抽带打了。 这么大的动静,把左邻右舍都招了出来,有那好事的赶紧去喊于秀丽,于秀丽一听二女儿跟村里的寡妇撕到一起,眼前黑了一阵,踉踉跄跄的往那儿跑。 大儿媳妇王翠娥指着周敬明骂:“你家还有没有个消停了?” 周敬明热血上头,抄了把锄头要追过去把周珊打死,周敬宝赶紧去撵周爱钢,周爱钢还没走到村委呢,二儿子就追上他,说周珊跟朱晓青闹起来了。 周爱钢震惊:“她跑朱晓青家闹啥?” 一家人赶过去,门口围了一圈人,隐约还听着朱晓青的叫骂声,说周珊编排她、冤枉她,还跑来找她要钱。 朱晓青见于秀丽来,指着她的鼻子骂:“你这闺女教的可真好啊,跑来说我跟她二叔有J情,咋着?她看见我跟她二叔睡觉了?她在哪儿看见的?今天你们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吊死在你家门口。” 于秀丽差点晕过去。 周珊只觉得脑子里轰轰的,完了,完了。 周爱钢非打死她不可。 为什么她逃出了史家那个火坑,家里这边竟这么不顺当? 她想往外跑,才跑到门口就被周敬明一把拉了回来,咣咣踹了她两脚,目眦欲裂的冲她低吼咬:“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呢?” 周珊都不知道怎么被周敬明拽回的家,到家后被周爱钢打了个半死锁进了杂物间里。 门哐当一锁,家里人说话的声音传进来,她听到周爱钢气急败坏的说年前就把她嫁了,不拘那家啥条件,只要愿意给点彩礼就行。 于秀丽在外头哭天抢地,两个哥哥在旁边埋怨她,说就不该让她从史家回来…… 周珊窝在柴房里,四肢冰凉,疼痛布满全身,牙齿一阵阵打颤。 到了这会儿,周珊竟然想到了‘因果’这俩字。 如今她承受的这些东西,又一次跟周灵上辈子的遭遇重叠了。 她以为她挣脱了史家的牢笼,提前跳出来就能将轨迹掰回原点,可兜兜转转,好像回到了周灵上辈子最初的遭遇里。 被锁在柴房,没有出路,等待未知的命运。 项炀从公社回来才知道肖蕊过来了。 晚饭还是肖蕊做的,没让周灵沾手。 菌菇炖排骨,白菜炒肉、辣炒萝卜,还有一盘烧鸡,很丰盛。 肖蕊做饭的时候才知道家里吃的二合面馒头,这伙食其实还算可以,哪怕放在城里也算不错了,不过她现在就想弥补女儿,心里暗暗记下,回头弄点细粮过来。 吃饭的时候肖蕊说了安子晴明天回来认亲的事,还说了对安子晴的安排,她看着周灵,似乎想看看周灵的态度。 周灵微微惊讶,上辈子肖蕊跟安长荣在对安子晴的安排上并没有征求她的意见,安子晴的工作也没有变动,而且那时候安子晴已经结婚了,婆家就是省城的,她自然也是留在省城。 可见人还是要有点小脾气和态度的。 周灵笑道:“只要周爱革跟孙淑琴能得到应有的惩罚,旁的我不在意。” 肖蕊松了口气,她担心周灵会不高兴。 至于那两口子肯定要受到惩罚的,这不光是灵灵的坚持,也是她的坚持。 第73章 ◎该面对总是要面对◎ 安子衍跟安子晴说的她亲生父母坐牢的事, 最后表示:“晴晴,你是你,他们是他们, 我们不会因为这件事牵连到你身上,但孙淑琴跟周爱革必须接受法律的制裁。” 安子晴根本不在意, 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她心思在另一件事上。 安子衍说完, 还在看着她,见她半晌没反应,安子衍还愣了下,道:“晴晴,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他没想到安子晴反应这么平静。 安子晴知道这时候说她跟王红军的事不合适,可王主任和他爱人都表示想尽快跟她父母见见, 赶紧把这个事定下来, 过完年出了正月就结婚。 “哥,那个……” 安子衍看着她。 安子晴咬咬牙, 道:“我谈对象了!” 安子衍眼神顿了一顿,笑道:“哦?什么时候谈的?” 安子晴含含糊糊地道:“前段时间, 我进厂的时候认识的, 之后他就经常帮我占位子,帮我打饭,我觉得他人还行,就答应处处。哦对了, 他爸是我们厂的车间主任。” 有点刻意解释的意思。 安子衍定定的看了她几秒,笑道:“挺好!” 安子晴心头慌慌的, 总觉得安子衍看出了什么, 赶紧岔开话题:“爸今晚加班吗?” “应该吧!” 安长荣晚上直接住在了厂里, 第二天早上过来跟兄妹俩汇合,这回没开车,准备做公共汽车回去。 路上的时候安长荣知道安子衍跟晴晴说过她父母的事了,他点点头,同样安慰道:“晴晴,你是你,他们是他们。今天跟你那边的兄弟姐妹认一认,少不了也要去公安局见见你父母。” 安子晴咬着唇轻轻‘嗯’了一声。 安长荣趁机说起工作的事,道:“过段时间我把你的工作调到怀阳公社那边,离他们也近点儿……” 安子晴脸色一变,安子衍看了她一眼,笑道:“爸,晴晴谈了个对象,是他们厂车间主任的儿子。” 安长荣诧异道:“什么时候谈的?” 上个月肖父过生日,他们过去吃酒席,肖家那边的亲戚还问过安子晴找对象的事,安子晴还说现在不想找,她打算二十岁以后再找。 没想到这就找上对象了。 安长荣心里怪怪的,几天前他们倒是如此计划,想让晴晴在市里找个婆家,可儿子觉得不合适,认为子晴回他们公社比较好,离他们远点儿,离她亲生父母那边近点儿,与两家都好。 没想到如此巧合,晴晴自己就谈上了。 “前段时间。”安子晴知道爸妈对她心存愧疚,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要求他们应该会答应,就趁机跟安长荣撒娇,“爸,您跟妈能不能以我父母的身份去跟红军爸妈见一见?” 结婚的时候,她想从安家出嫁。 不过这是之后的事了。 安长荣下意识想点头应下,话出口前才反应过来当前这团乱麻,柔声道:“你是我们养大的,理应以长辈的身份帮你把把关。今天跟你那边的哥嫂相认时也顺便提一提,到时候带着你对象过去认认门,那是你正经娘家人。” 安子晴心凉了半截,她委屈地带着哭腔道:“爸,您跟妈是彻底不要我了吗?” 安子衍在旁边道:“晴晴,话不能这么说,咱们总不能瞒着你对象那头吧?爸也说了,会帮你把关,跟男方父母见一见。可你亲爸妈那边难道就不认了吗?” 安子晴哭着撒娇:“我不要,我不想认他们,为什么非要我认他们?” 安长荣心里也不是滋味儿,这毕竟他疼着护着长大的闺女,如今…… 好在他还算清醒,他疼着护着别人的闺女,可他的闺女却在人家家里受折磨。 安子衍道:“晴晴,不能这么说,那是你血脉相连的亲人。” 安子晴见安长荣沉着脸色,不似往常那边好言安抚,她渐渐停止哭泣,重新央求:“爸,那…能不能、能不能见面的时候别说我身世的事,等我找个合适的机会,我自己跟红军他们家人说?” 安长荣在心里叹了口气,就因为孙淑琴的那个恶意举动,如今伤了两个孩子,终是不忍,点点头道:“我跟你妈商量商量。” 安子衍在旁边皱了皱眉。 一路无话,他们在公社下了车,项炀过来打招呼:“安叔。” 项炀今天请了假过来接他们。 他看向安子衍,安子衍先笑道:“又见面了!” “你好!” 项炀没看安子晴,带着他们走向不远处的牛车。 钱永生跟着过来了。 安长荣热情的跟钱永生握手,他那天晚上听项炀和周灵说了,这位队长对他们很是照顾,道:“钱队长,又见面了。” “安厂长!” 打过招呼,钱永生的视线落在安子晴身上,心头唏嘘不已,甭说那些啥证据,就单看这张脸就知道错不了,这丫头长得太随周爱革了。 他温和地道:“丫头,我是北湾大队的队长,一会儿回去我送你回家,你两个哥嫂、你妹妹,还有你嫁人的大姐今天也回来了,一会儿跟他们见见面,见完面,咱们再去派出所做个证明。” 安子晴咬了咬唇,没吭声。 安长荣下意识想开口训斥,安子衍皱着眉头拦住了。 安子衍有点阴暗地想着,他们接受这个事实接受的快,是因为他们非常重视那份血脉亲情;安子晴这般耍性子闹脾气,是因为她接受不了这个落差。 可现实就是如此,造成这一切的不是他们,而是安子晴的亲娘,如果世上真有因果关系,那么孙淑琴是种因的人,果落在了安子晴身上。 她即便再不高兴,也要尽快适应这个身份转变,他,包括他爸妈都没义务再教育她什么。 到了北湾大队,牛车进村的时候就引起不少人的围观。 不少村民在看到安子晴后都发出了惊呼声。 “这跟周爱革也太像了。” “是啊,一看就是周爱革的亲闺女。” “哎呀,这才是真正的周二妮呀。” “孙淑琴可是好算计,她闺女换到城里享福,拿着换来的闺女不当人,不是打就是骂的,叫我说坐牢不委屈,活该。” “你看人家养的这个闺女,那手白白嫩嫩的,一看在家里就不干活,再看看周二妮……” 钱永生呵斥了两嗓子把那些社员哄散,回头招招安子晴:“走吧闺女,咱从这儿拐个弯。” 安子晴心底满是不安,她恋恋不舍的看看安长荣和安子衍,带着哭腔道:“爸、哥,我害怕。你们能不能陪我去啊?” 安子衍皱了皱眉头,没说话。 安长荣叹了口气,温声安慰:“晴晴,那是你的亲人,你怕什么?” 安子晴过去拽着安子衍的胳膊撒娇:“哥,你陪我过去行不行?” 安子衍冷声道:“子晴,该面对总是要面对的。我自己的亲妹子因为那个人的贪念遭了这么多年的罪,如今我到了家门口,不先去看看我亲妹子,却要先送你去见你的亲人,回头我亲妹子怎么想?” 这话也是说给安长荣听,安子衍知道爸妈有多疼安子晴,就怕他一时心软顺了安子晴的话,伤了周灵的心。 听他这么一说,安长荣心头猛地一怔,拧起了眉头。 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安子晴有点不懂事了。 钱永生道:“走吧姑娘,你兄弟姐妹不吃人。” 说完倒背着手往前走,安子晴忍着心里的不痛快跟上。 刚才她就是忍不住争宠了,就是想让村里人看看,其实她爸她哥比起那个亲的,更喜欢她这个从小陪在身边的。 可没想到安子衍那么不给她面子。 第74章 ◎周珊又被送去史家了◎ 项炀领着安长荣和安子衍进了门。 安子衍头一回来周灵家, 进门后有点惊讶地道:“妹夫,你家院子面积不小啊。” 比安家在县城的老宅可大多了。 “还行,快进屋吧, 屋里暖和。” 周灵撩帘子迎出来,喊了声‘安叔’, 安长荣心底一噎, 闷声应了。 安子衍挑挑眉, 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看来他妹子还没有正式认他们啊。 周灵却冲他弯了弯眼睛,大大方方喊了声‘哥’! 安子衍手脚顿时一阵慌乱,赶紧道:“诶,诶,妹妹。” 上回在县医院遇上, 她不想冒然相认, 所以当做陌生人来对待。但她对这个哥哥印象很好,前世很护着她, 在她跟安父安母拉开距离后也不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对她说教,不光尊重她的想法, 还很支持。 所以这回一见面就喊了声哥。 “快进屋里来暖和吧。” 安长荣跟屋里的肖蕊听着羡慕又诧异,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刚才周灵喊哥的语气熟稔中透着一种天然的亲切,似乎并不是因为安子衍比她年龄大,处于礼貌才喊的哥, 那语气就是直接把亲哥认下了。 安子衍美滋滋的抬腿进屋,再喊项炀‘妹夫’的时候那俩字咬的格外清晰。 “我煮了红糖姜水, 还窝了荷包蛋, 吃一碗暖暖身子。”周灵把炉子上的锅端下来, 给安长荣和安子衍一人舀了碗。 又给项炀递了一碗。 项炀不爱吃红糖水里的鸡蛋,就单给他舀了碗汤。 安子衍跟安长荣心里暖烘烘的。 安子晴作为妹妹和女儿的角色,从来没有贴心到这种程度,让人浑身熨帖。 安长荣以前虽然也总是随着大流说女儿是爸妈的小棉袄,可这么多年他竟然头一次切身感觉到这句话仿佛是实质般真实存在,感动的眼睛发酸。 这边其乐融融。 另一边,钱永生带着安子晴到了周家门口,站在门口吆喝了一声,屋里有人撩了帘子出来。 安子晴往里看了一眼,就想掉头走。 家徒四壁的院子,满地的鸡屎,站在门口就闻到了鸡粪的味道,臭烘烘的。 “这是二、二妹妹吧?诶哟,不愧是在城里长大的,就是水灵啊。”刘美玉满脸热情地迎出来,过来抓安子晴的手。 安子晴一眼就看见了刘美玉指甲缝里厚厚的泥,嫌弃的躲开了。 刘美玉神色一僵,说话倒是热情不减:“外头冷,妹子快进屋。” 周大妮瞧着安子晴那张与她爹一般无二的脸,眼圈瞬间泛红,嗷儿的一声哭着扑上来一把抱住:“我的亲妹妹呀……” 周大妮是真情实感,她是听人说她爹娘坐牢了,慌的一路跑回来,弄清原由后想去找周二妮算账,她觉得爹娘不管怎么说也养了她十八年,怎么能把两位老人送进公安局呢? 周护国把她拽住了,告诉她今天他们的亲妹子回来,先认亲再说,认完亲,跟亲妹子商量商量,看有没有办法把爹娘救出来。 周大妮这才没去找周灵闹,耐心在家里等着,心疼爹娘在公安局遭罪,又埋怨其他人不早告诉她,哭了好几包。 刚刚突然看见安子晴那张脸,天生的血脉亲近感让她一下绷不住了。 周大妮以为安子晴会跟她有同样的感觉,十八年未见的亲姐妹抱头痛哭、感人肺腑。 实际上—— “哎呀,你谁啊?你弄脏我衣服了。”安子晴手忙脚乱的挣脱开,一脸的不高兴,“你干嘛呀?” 她低头拍打身上的衣服,满脸烦躁。 周大妮脸上挂着泪僵在那里。 跟出来的周青同样定在那里,虽然她也看到了那张跟她爹一般无二的脸,可就是觉得陌生,一点亲近感都没有。 周护国跟周护民罕见的不敢发脾气,竟有点被安子晴这大小姐作风唬住了,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自我介绍:“二妹,我是你大哥二哥。” “这是赵倩,你二嫂,哦,这位是你大嫂……”周护国依次介绍,“这是你大姐,她就是看见你太激动了。” 又拽过周青,满脸讨好地道:“这是三妮,咱妹妹。” 周爱钢一家也在这边等着,不过他跟于秀丽是长辈,所以并没有迎出去,周敬明他们则是觉得今天是二叔一家的主场,他们不好表现的太积极,就都在屋里等着。 钱永生看了安子晴一眼,摇头叹了下气,不过还是打圆场,道:“先进屋,护国,带着你二妹先进去。” 他落在后头,逮住同样坠在最后的周青,小声问道:“今天你二姐回来,家里也不知道打扫打扫。” 看这满地的鸡屎,都下不去脚。 周青低下了头。 她想打扫来着,但哥嫂他们不让。 不但院子没打扫,屋里今天都刻意没生炉子,说这时候表现的越寒酸,他们的亲姐妹才会越心疼他们,同情他们。 但她刚才看的清楚,那个二姐姐眼里没有半点心疼,只有满满的嫌弃和厌恶。 那边,安子晴硬着头皮走到了屋门口,破破烂烂的厚棉帘子一掀起来,一股酸臭味儿扑面而来,差点熏个跟头。 屋里周爱钢跟于秀丽站起来了,一看见安子晴就知道是自家孩子,周爱钢亲切地道:“大侄女,一看你就是咱家人啊。” 周护国赶紧给安子晴介绍:“这是咱大爷、这是咱大娘,这是咱堂哥……” 挨着介绍了一遍,钱永生进来的时候觉得屋里转不开身了,等他们介绍完,冲周敬明招招手,道:“敬明,先带着他们回去吧,二丫头也回来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唠家常。” 周敬明本来也打算要走了,他们家还一桩要紧事呢。 而且,屋里光线虽然昏暗,但他也看见了安子晴脸上的嫌弃。 周护国那么殷勤的介绍,她都不乐意叫人,喊也跟蚊子哼哼似的,分明是瞧不上他们这些穷亲戚。 周敬明撇撇嘴,有什么了不起的,又不是那对城里夫妻真正的女儿,如今人家把亲闺女认回去,她还不是得老老实实回农村来。 “走了。” 周爱钢跟于秀丽是长辈,没走,周敬明带着周敬宝他们离开,趁着今天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二叔家这边,他们赶紧把家里那个祸害处理了。 “丫头,快坐,坐下说话。”许真是感应到了点血脉的亲情,周爱钢看安子晴倒是满眼慈爱,倒是没看出安子晴眼里的嫌弃,见她板着白生生的小脸,还以为她头一次回来紧张呢。 “三妮,快,给你二姐倒水。” 安子晴哪儿哪儿都不想挨着,可总不能一直站着,就扫了眼长凳子,挑了一截比较完整,没那么多裂纹和坑洼的地方矜持的坐下,周青递过来的那碗水却没喝,她嫌那个碗脏,接过来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轻声道:“我不渴。” 周爱钢跟于秀丽对视了一眼,于秀丽不情不愿的从口袋里掏了五毛钱出来,过去往安子晴手里塞,笑道:“闺女啊,头一次见,这是我跟你大爷的一点心意。” 安子晴倒是没推,小声道了个谢。 钱永生本来想帮着主持主持大局,可看安子晴那副样子,他半句话都懒得掺和了,道:“爱革家的二丫头也回来了,你们好好叙叙旧,我吃完午饭过来,咱们一起去趟派出所。” 不顾周爱钢的挽留,钱永生起来走了。 介于安子晴表现的太过冷漠,家里的气氛倒是没有他们之前想象的那么热闹。 周护国哥俩跟安子晴说话都小心翼翼的。 刘美玉也带着点讨好的意思,一会儿夸她身上的衣服好看,一会儿夸她辫子上的头绳漂亮,还抱了自己的儿子过来让孩子喊‘二姑’。 于秀丽也坐过来陪安子晴说话,拐弯抹角的跟她打听安家是做什么的,她在城里又是做什么的。 安子晴从头到脚都不适应,恨不能原地消失。 昏暗且散发着酸臭味的屋子,挤过来跟她说话的姐姐、嫂子或者大娘,头发打缕、指甲里都藏着泥。 还总想跟她亲近,想抓她的手。 都不知道身上有没有虱子,万一要是蹦到她身上,那可怎么办? 这么一想,觉得浑身都开始刺挠了。 安子晴硬着头皮勉强应付着,但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今天回去以后,她说啥也不回来了。 回去跟安家爸妈商量商量,如果可以,她想年前把自己嫁出去。 聊了一阵,总算聊到了周爱革跟孙淑琴的事上。 周爱钢问出了安子晴的名字,他霸道而强硬地随手给她把名字改了,道:“如今认回来,这名字也不能叫这个了,叫周晴…跟三妮有点重音,就光改个姓,叫周子晴吧。” 安子晴根本没打算改姓氏,安家那边的态度很明显,有点想把她直接推开,如果她真改了姓周,人家的疏远也算名正言顺了。 所以改名这事上她没接茬。 听周爱钢提她亲爹娘的情况,道:“子晴,这事得你出面,那是你生身父母,得想办法让他们出来,可不兴坐牢啊。” 安子晴不想管这个闲事,这些人就已经让她很不舒服了,再多上对爹娘,以后的麻烦没完没了,她冷漠地道:“从法律上来说,他们当时的行为是犯法了,我爸妈态度很明确,不会答应的。” “你去求他们啊。”周大妮沙哑着声音着急地道,“二妹妹,那是咱亲爹亲娘,你别忘了,娘当年为啥这么做?还不是希望你能跟这个好人家,过过好日子?娘为了你如今都被公安抓走了,你不能就这样不痛不痒的说话,你得想办法啊。” 周爱钢脸色也有些不快,这个丫头从小没养过,看起来还是隔了一层,说起她亲爹娘坐牢的事,她脸上一点波动都没有。 也不想想,孙淑琴当年这么做都是为了谁。 他也冷声道:“是啊子晴,你看看你兄弟姐妹如今过的啥日子,你看看他们这一脸菜色,看看他们穿的啥,再看看你,这些都是谁给你争取来的?” 安子晴心里翻了个白眼,她冷声问道:“你们对那个姑娘好吗?” 屋里的吵嚷瞬间哑火,安子晴道:“你们要是对她好点儿,这会儿我还能好说话,可我听说了,她这些年没少受虐待,我爸妈那么疼闺女的人,知道你们这样对他们的孩子,能不恨么?” 于秀丽不甚在意地道:“子晴你是不知道,这农村里头谁家不打孩子、不让孩子干活?我自己生的那丫头,不听话她爹都拿皮带抽,还虐待不虐待的,咱农村人不讲究这个。” 安子晴一直对他们保持疏离的态度,不是因为她内心老实,而是有些瞧不上他们,但她也是从小被惯着长大的,脾气一上来说话也尖锐着呢,她当即反击回去:“可你们想要求谅解的是城里人啊,我爸妈凭啥要跟你们掰扯这个理?” 周护国难得语气冷了冷,道:“子晴,啥你爸妈你爸妈的?那不是你爸妈了,咱爹咱娘才是你亲父母。” 安子晴没再吭声。 周爱钢想到自家二丫头那天说过的话,他沉声道:“子晴,就算不为了旁人,为了你自己,也不能让你爹娘坐牢。你想想,你要是有个坐牢的亲爹娘,会不会影响你的成分?将来你找婆家人家也要计较的……” 安子晴脸色终于变了。 她没想到这一茬。 因为她从替自己做打算开始,她就没想着认亲这回事,后来知道认亲的事逃不开,她只能退一步,打算来走个过场还是回市里上班,没什么事就尽量不回来,离这边远远的,过她自己的小日子。 可没想到更深一层的东西。 周爱钢见她不再争辩,心里虽然对她牵扯到自己利益才动摇有些不喜,可甭管咋说,她只要应了就行。 于秀丽也松了口气,她赶紧安排刘美玉和赵倩:“你们妯娌俩快去做饭,三妮,你也去打把手。” 刘美玉跟赵倩带着周青去了灶屋。 就一个菜,一大盆飘着几个油花的白菜汤,还有一笸箩窝窝头。 这让安子晴失望到了极点。 亲人亲人亲人,一个个光嘴上热情,可却拿打发叫花子的饭菜来招待她,这是她今天头一天认亲啊! 刘美玉当然有自己的打算,哭穷、博同情,她虚笑着道:“子晴,家里的光景就是这样,我们都是这么吃糠咽菜过来的,比不上城里的日子。我听说那头还给你找了工作,你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周护民不甘落后,他扯扯自己破了一块、露出里头发黄的棉絮的袄袖子,道:“是啊妹子,你也别嫌弃,这是我们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了。你看二哥这袄子,破的都不像样了。” “咱们农村就是这样,不像城里还有工作的机会,我们能争取的最好的也就是临时工了,可临时工也是挤破头都争不到的,要是我能有份工作,能挣份工资,我保证不叫我妹子吃这些东西……” 刘美玉暗暗瞪了老二一眼,就会抢她的话,她也赶紧把话接上,生怕诉苦诉慢了,回头这个便宜小姑子偷偷接济的时候把他们落下。 “要是你大哥能有份工作,嫂子也不能叫我妹子吃糠咽菜啊。咱们大人还好,关键是你侄子,这可是你亲侄子……” 安子晴握着那个窝头,心底冰凉。 这就是她血脉相连的亲人,她为什么要有这样的亲人? 相比这边的算计和不甘,周灵家一片热闹。 中午这顿项炀亲自下厨做的,肖蕊本来还想拦着,听项炀道:“你们尝尝我的手艺,也好放心让灵灵跟着我不是?” 这么一说,肖蕊欣慰地把掌勺大权递了过去,道:“我给你打下手,一会儿我做个汤。” 项炀也看出来了,肖蕊两口子很想在周灵面前表现,他也就没再继续拦着,道:“行!” 午饭特别丰盛,土豆炖大鹅、红烧狍子肉、辣炒白菜、焖藕,菌菇汤。 家里的面食单独蒸馒头不够吃的,项炀做的二合面饼子,炖大鹅的时候贴的锅沿上,沾了油,底层烙的酥脆,上层松软,特别好吃。 熬了点小米粥,粥也熬的浓稠,锅盖子一揭开,米香味扑鼻。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过午饭,正收拾的时候,杨艳红过来了,她跟安父安母几人打过招呼后转身给周灵爆了个料:“灵灵你知道吗?周珊又被送去史家了。” 第75章 ◎二合一◎ 周灵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出门, 因为肖蕊在,也没人来串门,是以并不知道周珊发生了什么事。 但她还是惊讶的多问了句, 毕竟周珊都已经从史家那个火坑里挣扎出来了,怎么还会回去? 杨艳红不好提周爱革, 只意有所指地道:“她去朱晓青家闹, 威胁人家, 想要从朱晓青手里讹钱。” 周灵隐约猜到了什么,惊讶道:“她胆子也太大了。” 杨艳红道:“还有更大的呢,你还不知道吧?前几天她退亲的钱、赔偿你的钱是从项图强家要出来。她好像早知道项宝根拦了项炀的包裹,拿这件事做要挟,结果事情揭开了,那笔账项家自然不能糊涂过去。” “现在项图强家找她要, 她觉得同样的手段能用二遍, 没想到栽了。” 朱晓青跟周珊闹的事传到了项图强家,两口子索性不再等, 直接去找周爱钢要钱了,周爱钢才知道上回那钱是从项图强家要的。 周敬明去史家也不知道怎么跟那头说的, 竟又要到了两百块钱彩礼, 把周珊再嫁过去。 但这回他们表明态度,周珊再嫁过去,是死是活他们不再过问。 杨艳红说到最后一脸唏嘘:“这真是害人终害己,她当时如果不算计你, 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周灵觉得周珊就是太想当然了,觉得自己比旁人多知晓点什么就能掌控一切, 上辈子让她作一辈子孽, 这辈子老天爷难道还会纵容她? 这一连串的跟头, 也不知道她栽明白了没有! 杨艳红坐这儿说了会儿话就走了,肖蕊满脸担忧地过来问:“灵灵,刚才杨同志说的啥意思?那个叫周珊的算计你?” 安长荣也看过来。 周灵跟他们说这些年在的遭遇时并没有提那一茬,这回肖蕊问,她也就没瞒着,也算是给周爱革和孙淑琴再加一层罪过吧。 “确切的说,是周爱革跟孙淑琴早就动了这个心思,想把我高价‘卖’出去,周爱革自己出去打听的那户人家,那男人叫史峰,年龄比周爱革小不了几岁,有儿有女,打死了前头的老婆,想找个人续弦,周爱革就动了心思。只是他们大概没想到项炀会去家里提亲,坏了他们的计划。” “对项炀,他们没敢直接拒绝,而是狮子大开口提出要两百彩礼,企图把项炀吓退,没想到项炀应了,跑去县城想办法凑彩礼。就是这段时间,周珊突然疯了一样想跟她当时的对象分手,让我去帮忙,我不想掺和她的事,她就开始报复我。” “不知道她从哪里知道周爱革联系的史家一事,就鼓动他们拒绝项炀,还是让我嫁给那户人家。” 周灵说到这里看了项炀一眼,低声道:“我当时在门外偷听到了他们的计划,就偷着去县城找项炀,项炀回来直接把彩礼交到了周爱革手里,并定了结婚的日子。” “同样是两百块钱彩礼,我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非得让我嫁给史峰。” “甚至在项炀与他们将婚事定下后还要逼我偷着嫁去史家,我不同意,就绑了我把我装进麻袋里,打算趁着夜黑风高的时候把我送过去……” 肖蕊跟安长荣都没想到周灵竟还有这样一桩遭遇,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处,不自觉攥紧了拳头,又心疼又后怕又愤恨,恨不能让周爱革两口子明天就吃花生米。 还有那个周珊,怎么会有这样恶毒的女人? 安子衍更是狠狠捶了下桌子,咬牙无声骂了一句。 “幸亏那天晚上项炀的朋友过来祝贺他定亲一事,留在家里喝酒,晚上他们出村的时候正好碰上周护国哥俩扛着我,觉得不对劲,悄悄去寻了巡逻的民兵,否则……” 周灵语气平缓的继续说着,对那晚上的安排,她没有敞开说,当时说的偶遇,那就还是偶遇,不想再牵扯出其他。 项炀在旁边补充:“那个史峰前几年受了伤,无法再人道,导致他心理扭曲暴虐成性嗜酒如命,活活将他前妻打死,再娶,也只是想抹和面子。” 肖蕊不敢去想那后果,她浑身都在发抖,忍不住哭倒在安长荣怀里,一个劲地道:“我上辈子是作了什么孽呀,为什么要让我的女儿受这样的罪……” “畜生,畜生都干不出这种事。”安长荣咬牙切齿。 安子衍气道:“必须让那个周珊也坐牢……” 周灵对此有自己的看法,道:“当初接受了赔偿,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倒是不用再去考虑她,往后的日子,有她受的。” 坐牢?比起史家那个火坑,坐牢都便宜她了。 周灵也隐隐觉得,周珊好像在重蹈她上辈子的一些轨迹。虽然不完全一模一样,但也有它的相似之处,就让她反复挣扎吧。 而且,以周珊的性子,那史峰也不一定能讨的了好。 一家人还待继续讨论,安子晴进来了。 午饭过后,安子晴烦躁的情绪聚集到极点,她担心自己如果再在那边待下去会崩溃,就找了个借口,说过来跟安父安母约一下回城的时间,而后一起去公安局见周爱革他们。 周家的兄弟姐妹自然不会拦着,他们恨不能安子晴能跟安家搭好关系呢,就差了周青送她来了周灵这里。 安子晴一看见安父安母,委屈的一撇嘴,就想如往常那般扑过来撒娇。 安子衍不动声色的笑着打岔:“晴晴怎么过来了?” 安子晴欲扑向肖蕊的动作一顿,低头哽咽道:“我、我想过来看看爸妈。” “不是还要去派出所么?”安子衍诧异,“这么多年头一次见你的兄弟姐妹,怎么不多聊会儿?” 安子晴咬着嘴唇不说话。 站在旁边的周青尤为尴尬,她能看出了这个亲二姐与他们隔了一层,有点瞧不上他们家里人。 当然,家里人的做法也确实无法形容,有那么几个瞬间,她都想逃离那个家,甭说从小养尊处优的安子晴了。 周灵见小姑娘站在那里局促难安,冲她招招手:“周青,过来坐。” 周青低着头过去,对上周灵的视线后眼圈一下红了,踌躇着喊了声‘二姐’,道:“对不起!” 周灵揉揉她的脑袋,轻声道:“不该你的事,你是你,他们的他们。” 周青捂着脸哭了。 整个周家,就周青替爹娘的作为自责愧疚,她甚至觉得没脸见周灵。 要不怎么说善良的人才容易憋出病呢,往常还算挺活泼的一个小姑娘,就因为那份不是她造成的罪过,眼瞧着都快抑郁了。 周灵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道:“小孩子家家的不要想太多,不管往后的日子如何,都要学会替自己争取,想办法把书念下去。即使真的条件不允许,无法再继续上学,也要钻研着多读点书。” 周青点了点头。 那边,安长荣严肃的批评了安子晴,说她不该半途跑过来,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她的血脉至亲,不能连这点耐心都没有。 安长荣还隐隐有点心寒,这么短的时候,也就说安子晴根本没有跟她的亲兄弟姐妹去说她这些年的生活状况。 也没详细的去关心一下周灵这些年在周家过的日子。 更没考虑过两个女孩被交换后的人生有着怎样的天差地别。 她从小无忧无虑的生活,原本应该是属于灵灵的。 从她进来,眼底一丝愧疚难过都没有,眼神甚至都没往灵灵那边瞟一下,只有满肚子的委屈,只想着能获取他们的爱怜,还像往常一样把她抱在怀里安慰。 虽说这件事不是她造成的,可她不该没有这样的良知。 这让安长荣有了一丝失望。 “先去把该办的事情办完。” 安子晴抽抽搭搭,不情愿的点头,又道:“爸妈,你们会等我吗?咱们一起回去?” 去市里的车并不多,还不知道她会在派出所那边待多久,安长荣道:“我们一会儿就回去,你要是赶不上车,就回周家住一晚上,明天早……” 都没等安长荣把话说完,安子晴就尖声反驳道:“我不去那边住。” 安长荣沉了脸色。 肖蕊也有点生气了,道:“晴晴,灵灵能在那个家里待十八年,你一晚上都不肯待吗?” 安子晴崩溃了,哭道:“那怎么能一样?我没在那种环境下待过啊。爸、妈,你们没见那个家有多脏,地上全是鸡屎,屋里到处脏兮兮的,吃饭的碗黏腻腻的,我一分钟都待不下去。” 那边周青低下头,眼底闪过讽刺的笑意。 哥嫂他们那般算计,什么博同情博怜悯,结果呢?没算计到这个亲二姐的同情心,却让人嫌弃如粪便,他们的如意算盘算是打空了。 “子晴!”安子衍冷声道,“说的这叫什么话?” 安子晴扁了扁嘴,突然看向周灵,道:“要是赶不上车,我能不能来这边住?” 周灵想不也想就拒绝了:“不行!” 安子晴瞪大眼睛:“为什么?”她指着周青,冲周灵道,“这件事是她爹娘造成的,我也是无辜的呀。” 她就是来住一晚上,为什么不行? 理是这个理,但周灵就是不喜欢安子晴。 上辈子她装病获取了安家父母的心疼,让周爱革两口子免去了牢房之苦,也在周灵心里扎了根刺。 她不直接为难安子晴都算她大度了,很难做到与她友好共处。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安子衍皱眉道,“这是灵灵的家,她招待谁不招待谁都是她的权力,没必要对谁解释。” 安子晴有点嫉妒,以前护着她的哥哥,如今一下护上周灵了,血缘关系就那么重要? 她就不看重这个,她觉得跟周家那些兄弟姐妹半点也亲近不起来,为什么安家就这么重视这个周灵? 安子晴转身哭着跑了出去。 周青尴尬的冲他们打了声招呼,追了上去。 再不乐意,安子晴也在派出所里见到了周爱革跟孙淑琴。 面对这个十八年没见的女儿,周爱革两口子真情流露,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孙淑琴哭着扑上来,黏腻冰凉的手抓着安子晴的手不放,撕心裂肺地哭道:“我的闺女啊,我的亲闺女啊,娘可算见着你了,娘想死你了啊。” 安子晴眼里只有嫌弃,孙淑琴手劲大,她根本挣脱不开,只能忍着恶心让她抓着。 周爱革没想到这个二闺女跟他生的这般像,当年要不是听说生了个丫头,他不稀得去医院看,否则他说什么也不会让孙淑琴把孩子换了。 这闺女长得太像他了,周爱革稀罕的什么似的,激动的满眼泪花。 哭了一包,孙淑琴擤了滩鼻涕甩到地上,两手对着一搓这就算擦手了,眼圈红红地道:“这才是娘的二妮,二妮呀,你要想办法把我和你爹救出去啊。” 安子晴闭了闭眼,老天爷呀,你为什么这么不公,为什么面前这个恶心的妇人会是她亲娘? 她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了挪,为难地道:“只怕有点难,你们这些年对周灵太差了,我爸…安家那边恨不能吃你们的肉喝你们的血,怎么可能答应我?” 孙淑琴又想上来抓她的手,安子晴满脸嫌弃的甩开,尖声道:“你没洗手。” 孙淑琴不高兴的瘪瘪嘴:“洗啥手?你娘我命都快没了还讲究这个?二妮,咱可不兴这么酸气啊,咱们都是农村人,农村人没有这么多穷讲究。” 倒是周爱革护上了,道:“你说这个干啥?咱们时间有限,捡着紧要的跟闺女说。” 孙淑琴这才接着道:“他们好歹养了你十八年,这感情不能说断就断,你好好求求他们,甭管咋说,我跟你爹的命算是攥在你手里了。二妮呀,你看看你大姐、你小妹,还有你俩哥哥如今的样子,你可得知道,要是娘当年没这么做,你现在就跟他们一般无二。娘当年就是想让你过的好一点才冒这个险的,你不能一推三六五,这点良心都没有啊。这是你欠我们的,明白吗?” 安子晴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 短短半天工夫,安子晴已经见识到了亲生父母这边的人的难缠,要是她不应下,孙淑琴还不知道要纠缠多久。 只能假意应付,道:“我知道了,我会去好好说的。” 陪同来的周大妮刚刚跟着爹娘哭了一包,眼睛红红的,她端起大姐的架子,过来说道:“二妮,见了爹娘,也没听你喊一声。他们想了你这么多年,你叫声爹,叫声娘。” 起初跟亲妹妹相见的激动褪去后,周大妮也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亲妹子似乎瞧不大上他们。 在家里时不喊人,到了这里,她虽然心疼爹娘的遭遇一直在哭,但也暗暗留意着,这个亲妹子,连声爹娘都不叫,让她心里极为不舒服,所以才站出来说这话。 安子晴还以为场面这么混乱,她能糊弄过去呢,有点不高兴周大妮多管闲事,但还是道:“爸、妈!” 她不习惯喊爹娘。 但是周爱革不喜欢这种‘洋气’的称呼,皱了皱眉头道:“咱们农村人,哪有喊爸妈的?都是喊爹娘,没得让人笑话,改了。” 安子晴撇撇嘴,心说真是见识短、老封建,农村里怎么就没人喊‘爸妈’的呢?但是她懒得争执,就道:“爹,娘!” 两口子眉开眼笑,连声‘诶诶’。 安子晴终归是错过了回市里的汽车,她烦躁的不行,不想回周家住,刚表示出想找个招待所住下的意思,刘美玉就热情的挤过来,笑道:“花那个钱干啥?妹子你可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咱们都快吃不上饭了,还去住招待所,传回去没得让人笑话。” 心说有那闲钱都不知道拿出来接济接济家里人。 周大妮也皱眉道:“是啊二妮,日子还是得算计着过,往后可不兴这样大手大脚花钱了。” 安子晴只好跟着他们回了家。 本来以为‘快吃不上饭了’只是个说辞,没想到家里真没有做晚饭的打算。 她惊讶地问周青:“咱们不吃晚饭吗?” 周青不喜欢这个二姐,她不情不愿的铺着炕,道:“家里粮食不够,只吃早上饭和晌午饭,晚上不吃。” 安子晴长这么大就没挨过饿,这话如晴天霹雳一下把她打懵了,道:“可咱们进村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在做饭啊?为什么你们不吃晚饭?” 周青道:“人家有粮,咱家粮不够。” “为什么不够?” 周青一摔枕头,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说完转身出去了。 晚上躺在冷冰冰硬邦邦的炕上,盖着全是硬疙瘩的被子,揉着咕噜噜直叫的肚子,安子晴更是绝望的不行。 终于回到市里后,安子晴第一件事就是拿了澡票去洗澡,她嫌周家人身上脏兮兮的,担心有虱子传上她。 洗完澡,换了身衣服,才回了安家。 肖蕊跟安长荣都忙得很,这两天耽误了不少手头上的工作,一回来就赶紧处理积攒的活,还要多处理一些工作方便随时请假。 让肖蕊心里宽慰的是,她发现灵灵跟她的话多了不少,脸上的笑容也灿烂了几分,她现在恨不能白天上班,下了班就赶去北湾大队,陪着女儿。 可不现实,公交车没有那么赶趟。 所以她回来,一面忙工作,一面用电话联系那边的派出所,催周家的案子,希望尽快定下来。 忙了一天,晚上跟安长荣回到家里,就看见了在家里的安子晴。 “爸、妈——” 听到这声妈,肖蕊神色一黯,灵灵虽然对她说话笑眯眯的,但还是不肯改口,她总觉得灵灵像是在等待什么。 看着安子晴,肖蕊心情复杂。 “子晴什么时候回来的?” “中午到的。” 肖蕊没说什么,转身去做饭。 安子晴有意表现,可她实在不会,只好在旁边打下手。 吃饭的时候,安长荣没问她昨天认亲的事,倒是问起她谈对象的事,道:“你谈的那个对象家里怎么说?” 这事儿肖蕊还不知道,她惊声道:“你谈对象了?什么时候谈的?” 安子晴还以为安父或者安子衍已经跟肖蕊说了呢,没想到他们都没跟肖蕊提,现在听肖蕊突然拔高音量的询问,她有点心虚的移开眼睛,道:“前段时间……” 肖蕊半晌没回过神来。 前段时间,她记得前段时间安子晴还说不想那么早找对象,她心里也琢磨着,过了二十再找都不晚,反正他们也养得起。 这怎么突然就找对象了?还跟安长荣提了这事。 心里掠过一个想法,肖蕊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道:“你们厂的?还是谁给你介绍的?” 安子晴就把王红军家的情况说了一遍。 对象都谈上了,肖蕊总不能棒打鸳鸯散,道:“本来我跟你爸商量着,想把你的工作调到怀阳公社,离你家人能近点儿。现在看你这打算,是计划留在市里嫁人了?” 安子晴咬着唇,轻轻点了点头,道:“妈,红军想来家里拜访……” 安长荣在旁边补充道:“子晴都已经去过男方家了,人家想来咱家拜访一下,我看这意思,应该也是要把亲事定下来。” 肖蕊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先问道:“跟你哥嫂他们提过吗?” 安子晴表情怔了下,心虚地摇了摇头。 肖蕊皱了下眉。 她不喜欢周家人,对那对夫妻更是恨之入骨,可一码归一码,她也觉得安子晴的这种态度不妥。从小,他们不是这样教的。 以前也算懂事乖巧,面对安家或者肖家的亲戚嘴也特别甜,与那些表兄弟姐妹们也都谈天说地的,相处的特别融洽。 但到今日才发现,安子晴好像有点嫌贫爱富。 “晴晴……” 肖蕊刚开了口,安长荣就打断了,道:“吃饭,先吃饭。” 肖蕊下意识想说教的话咽回去,吃完饭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既然要打算把关系摆正,她现在也说不着了。 安子晴现在摸不透安长荣和肖蕊的态度,她有好多事想跟他们商量,可眼下迫在眉睫的事就是王红军那边,她想赶快把这件事定下来。 如果有可能,她想年前就把婚结了,免得节外生枝。 其他的都排在后头。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35-03-01 22:22:27~2035-03-08 22:24: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喜天天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二合一◎ 安家两口子躺在床上都没有睡意。 肖蕊一声接一声的叹气。 晚饭后, 安子晴支支吾吾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她希望安父安母明天晚上见一见王红军,更表示在自己婚姻这件事上, 只让王家人见他们,婚前不见周家人。 也希望她能从安家出嫁。 如果没有认亲这件事, 安父安母自然会欢欢喜喜的答应跟男方见面, 还会满腔爱意的帮她准备嫁妆。 事实上, 肖蕊从前几年就开始给安子晴准备嫁妆了,托关系买到了一床毛毯、两条缎被面,打算再买四条缎被面,凑齐六套被子。 当然,准备嫁妆归准备嫁妆,但是如果没有认亲这件事, 两口子不会舍得这么早把闺女嫁出去, 打算等安子晴过了二十再嫁人。 可如今出了这样的变故,安子晴又如此迫不及待, 肖蕊就犹豫了。 她惊讶地问:“结婚是大事,为什么不让你亲哥嫂知道呢?” 安子晴就开始诉苦, 抽抽搭搭的说了她在周家的经过, 最后道:“我觉得他们挺势力的,要是让他们知道我找了个车间主任的儿子,以后肯定会磨着让我帮他们安排工作的。” 肖蕊当时抿了下嘴,心说经过这件事她才发现, 她养了十八年的闺女也挺势力的。 让王家来安家拜访,打的主意不也是以后与安家这边保持联系么? 结婚前不想让周家知道, 不也是嫌他们是穷亲戚么?这不叫势力叫什么? 再者说, 对周家那边能瞒一辈子? 这回两口子默契的没有一口应下来, 只说这样不合适,他们考虑考虑。 肖蕊又叹了声气。 安长荣索性坐了起来,道:“不能应,晴晴还说,王家那边来拜访的时候,让我们先不要戳穿她的身世,帮她瞒着王家。我仔细想想,这更不合适。咱们真要这么做了,那成什么了?欺骗人家?” 肖蕊也觉察到了这个提议背后的严重性,坐了起来,沉声道:“晴晴这是半点也没为你的名声考虑啊!” 如果传出去,让人家怎么看安长荣安厂长。 安长荣坐在这个位子上,有的是眼睛盯着他,有的是手想把他拽下来,再有那有心的去搞个举报,降职都是好的,弄不好安家都能因为这件事栽了。 肖蕊想到这里,一身冷汗就出透了,斩钉截铁地道:“不能应不能应,咱们不能这么蒙骗王家。” 第二天早上,肖蕊就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他们可以以养父母的身份帮她把关,见一见周家人,结婚的时候让她从安家出嫁,肖蕊也会给她备一份嫁妆,但帮着隐瞒身份不行。 可安子晴如今最在意的还是身份问题,她虽然觉得王红军看上的不是她的背景,而是她这个人,可现在她身世一下出了这样的变故,她还是担心王家会不高兴,不同意结这门亲了。 她想等事情定性,或者过完明路后再跟王红军说。 她一下急了,带着哭腔道:“妈,我不是要瞒着周家人,就是、就是见面的时候你们先帮我瞒一瞒,等我找个合适的机会自己跟红军说,这也不行吗?” 肖蕊心里叹了口气,还是耐心地道:“晴晴,你的合适机会是什么时候?” 都恨不能今天晚上让他们见那个男同志,明天就跟王家见面把亲事定下来,后天就结婚的架势,好似都等不及过完年,她还能找什么合适的机会? 安子晴不吭声了,只可怜兮兮地看着肖蕊:“妈——” 毕竟养了十八年,从一个小婴儿疼着爱着养到这么大,见她如此,肖蕊心尖尖也疼了下,拉起她的手,温和地道:“晴晴,如果王家介意你的身世问题,即使你成功嫁过去了,他们也会对着你发泄心里的不满,不是说婚一结完就万事大吉的。” “这件事我跟你爸都希望在见面之前就跟你对象坦白,如果他不介意,他自会护着你,将来如果你婆婆刁难你,他也会站在你这边。相反,等事情都摆到明处你再去摊开,那就是把他架上去了,也在他心上扎进一根刺,你明白么?” “还有,晴晴,你是正式工,正儿八经拿工资的人,哪怕抛开身世背景,配你这个对象也配得起,为什么非要在你自己的婚姻上多添一道不痛快呢?” 安子晴垂着头小声啜泣。 如果她还是厂长的女儿,她自然什么都不怕,腰杆硬硬的,可现在不是了。要是王家真介意她的身世,这个婚就结不成了。 结不成婚,恐怕安父真的会把她调回那边的公社。 她不想回去面对周家那些人。 而且,马上就过年了,她其实特别希望年前能嫁出去,可毕竟太匆忙,仔细想想,恐怕有点不现实,可年前得把这个事定下来,还要瞒住王家人。 一想到过年,她就开始烦躁了,看爸妈这边的情况,恐怕会让她回北湾村过年,他们好接那对女儿女婿过来。 北湾村那个家,她真的不想回去,想想都头皮发麻。 “爸、妈,我求你们了……”安子晴真情实感的哽咽,眼带祈求。 见她这样,安长荣跟肖蕊有点失望。 “先去上班吧,这事晚上再讨论。”安长荣看着这个自小养大的女儿,“你自己也好好考虑考虑,这件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去厂里的路上,安子晴只觉得心冷,她想不明白,只是帮她暂时隐瞒一下为什么不行? 到了厂门口,她看到了王红军。 王红军看见她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过来道:“事情办完了?” 安子晴僵硬地笑笑,点了点头。 “怎么了?看你有点不开心呢?”王红军道,“下了班去看电影吧?” 安子晴犹豫了一下,轻轻点头:“好!” 王红军又道:“对了子晴,你、跟你爸妈说了吗?” 安子晴心里咯噔了下,强笑道:“说了,我也说了你要登门拜访的事,不过这几天我爸妈都有点忙,所以……” 王红军表示理解,笑道:“没事没事,厂长事多,加上又是年底,肯定特别忙。” 王红军后来也知道安子晴是搪瓷厂厂长的女儿,所以说出这句话也不奇怪,但安子晴听着就是不舒服。 在她看来,王红军是在还不知道她身份之前就开始追她的,所以,她觉得王红军对自己的感情应该很纯粹,但这时候一听他提安父的身份,她心里就有点别扭,赌气道:“你看上的是我还是看上我爸那个厂长的身份?” 王红军失笑:“我看上的当然是你,跟你是不是厂长女儿没关系的。” 一路上的心烦意乱,让安子晴有种想要直接摊牌的冲动,但还是在关键时刻把话咽了回去,道:“我先去上班了。” 说完转身走了。 王红军看着她的背影,有点纳闷,挠了挠头追上去:“晴晴你生气了?” 安子晴当然生气,但她不是生王红军的气,主要是气命运不公,气安父安父太冷血,这点小忙都不帮她。 中午吃饭也没多少胃口,扒拉了几口就会宿舍休息,满脑子都在琢磨从哪儿入手说服安父安母答应她的要求。 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心里又开始琢磨如何跟王红军摊牌自己的身世问题,又惴惴不安地想,王红军如果真的介意那怎么办?她一时再上哪儿找个对象去。 心不在焉的忙到下午两点多,有同事喊她:“安子晴,厂门口有人找,说是你哥哥。” 安子晴以为是安子衍,也没多想,赶紧跑了出去,结果就看到了周护国和周护民哥俩。 安子晴头皮顿时一阵发麻,有那么一瞬间,都恨不能就地转身离开。 但周护民已经看见她了,喊了她一声。 安子晴只觉得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尤其是看到门卫投过来的诧异视线后,更是觉得热血上涌,走路都深一脚浅一脚的,冲到门口先低低地质问:“你们怎么找这里来了?” 自己在北湾村时根本没跟他们透露自己的工作单位,那个大嫂打听的时候她都把话题岔开了,就怕他们来找自己。 没想到,自己防成这样还是被他们找来了。 周护国没看出她情绪不对,笑道:“你二哥她叔丈人也是队长,认识公社的人,找人一打听就问着了。” 周护民则看着面前的大厂,再看看安子晴身上穿的蓝色工装,有些眼馋。 这种工装,如果穿一身走在街上,别提多牛气了。 如果他也能进城当工人就好了。 “晴晴,你们厂真大。”周护民一脸羡慕地道。 安子晴拽着两人的胳膊往门口旁边走,离开厂门口一段距离才停下来,道:“你们来做什么?” 周护国道:“爹娘那事你有没有问过他们?” 安子晴皱眉。 这催的也太急了,她昨天才从乡下回来。 “我得找机会说,还没想好说辞,过完年着吧。”安子晴压根就没提,她如今自己的事一团糟,哪儿有心情去考虑周爱革他们的事? 不过她心里也清楚,即使她再不愿意认周家人,亲生父母坐牢这种事对她名声影响也不好,王家那边知道了,恐怕也会看不起她。所以,她会想办法跟安父安母谈,但现在不是没顾上么。 周护民道:“不能等过完年,我老丈人昨天下午去找我们,说派出所那边快要判了,这事得抓紧。你二嫂她叔叔也托了关系去打听,说要是你爸妈这边愿意原谅他们,可以不用坐牢。” 周爱革能完全摘出来,孙淑琴可能要吃点苦,不能一点惩罚没有,但总比坐牢好。 安子晴一听,心里也有点焦急:“怎么判的这么快?” 周护国咬牙:“还不是这边催。” 安子晴心里一咯噔,咬了咬牙,道:“那我晚上就跟他们提。”又道,“不过我爸妈这么恨、恨咱爹娘,恐怕不会答应。” 周护民道:“不答应你就求他们,毕竟养了你这么多年,感情肯定有的,再不行你就装病,生病了,他们心疼你,自然什么都答应了。” 安子晴眼睛亮了下,呼吸微微有些急促。 是啊,她怎么没想过这个办法? 周护国也道:“我们考虑了,你生病,他们能分分神,就顾不上催派出所那边,也能多拖一拖。二妹,咱们毕竟是一家人,血脉至亲,你得分出轻重。” 安子晴点了点头,脑子里飞快的计划着,道:“你们回去等消息吧,我也得回去上班了。” 周护民嘻嘻笑着凑过来,道:“二妹,我跟咱大哥还没吃饭呢。我们又是头一回来城里,你带我们逛逛呗?” 安子晴有点不喜欢周护民这幅神情,她道:“下回着吧,我今天不好请假,年前我们厂里也忙。再说了,这个点要是去逛一逛,回去的车你们都赶不上了。” 她翻了翻口袋,掏了一块钱并几张粮票递过去,道:“你们自己去国营饭店买点馒头吃,我回去上班了。” 安子晴转身回了厂里,生怕被这哥俩缠上,进厂后一路小跑着回去的。 周护民跟周护国有点不高兴。 来一趟,居然才给了一块钱。 周护国心里更别扭,毕竟他有个儿子,觉得安子晴这亲二姑,都不说给孩子买点东西,或者给个红包。 认亲的时候没表示,就不知道过后补上么? 两人路过厂门口的时候,看门的大爷仔细打量着两人的眉眼,刚才没好意思多问,这会儿才忍不住道:“你们是小安哪里的哥哥?” 咋长得这么像呢?比她亲哥还像。 周护国道:“我们是她亲哥哥。” 周护民也道:“小时候我娘在医院抱错了,这不刚认回来么。” 哥俩压根不知道安子晴的打算,也没打算瞒着,村里那头都没瞒着,城里这边更没啥不好意思说的,只不过把孙淑琴的罪过抹和了。 而且,以后还打算经常过来呢,加上他们长得像,说不是亲兄妹都没人信。 保安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等那哥俩走远了都还没回过神来。 当天下午,安子晴就‘晕’倒在工作岗位上,被厂里同事送去了卫生室,还给肖蕊打了电话。 …… 北湾大队这边,周灵的人缘突然好了起来,多了不少串门的邻居。 大家都在感叹周灵的身世问题。 当然,最多的还是拐弯抹角问她是不是要回城里亲生父母那边。 亲爹是大厂长,会不会把她跟项炀弄成工人。 还有人直接上来表示:“二妮呀,怎么说你也是北湾大队长大的,这一下要回城里当厂长女儿了,可不能忘了咱们大队的人。我家你柱子哥,正经的初中毕业生,也就是命不好生在农村里,这要是在城里,绝对当工人的料……” 她儿子这么好,参加拖拉机培训考核的时候怎么被刷下来? 周灵笑着回她:“城里娃也不是人人都能当工人,要是真有这么多工作能安排,就不会有那么多知青下乡了。那些知青里头,有多少大厂子弟?初中毕业也是一抓一大把,高中都有。” 自然,也有人盯上了项炀的拖拉机手位置,有那脑子活的直接找到村里,已经预备着项炀这乘龙快婿进城后让自家孩子顶上去。 来找的社员还酸溜溜地道:“有那么个老丈人,啥工作给他安排不上,咋还占着那个名额不撒手呢?” 村里干部也考虑过这个问题,担心项炀要是真跟着周灵进了城,这名额就浪费了。 钱永生老神在在地道:“你们这主意打的有点不合理了。项炀是土生土长的北湾村人,他户口只要在村里一日,那个名额就占的合理。一个个的都慌啥呢?即便项炀真要进城,也会把新人教出来再走。只要发给咱村的拖拉机不出意外,还怕找不着人开?再说了,不是还有周强么?” 大家一听,好像是这个理,就不再担心了。 对于来找的,村干部也有了说辞打发。 更有甚者直接跑到周灵面前说酸话,闹哄了几天,周灵索性让项炀早上去公社的时候从外头挂锁。 安父安母那边连着几天没再过来,倒是安子衍过来一趟,看着大门上的锁,还以为周灵不在家呢。 要不是他在门口嘀咕的时候正碰上周灵出来上厕所,刚好听见,就错过了。 “哥?” “灵灵你在家呢?” “在家,你等着我给你扔钥匙。” 安子衍进来才知道她为什么从外头锁门,他皱眉道:“要不你跟妹夫直接跟我回城里吧!” 周灵不太想去市里。 她也没打算让安父动用自己的人脉关系帮她跟项炀安排工作。 这一世她还是要走高考路子的,项炀也是,索性不麻烦这一遭。 而且这辈子她早早立起来,日子再舒心不过。 再说了,家里这院子多好?方方正正的又特别宽敞。她都计划好了,等开春后从院子里开块菜地出来,种点菜,再抱上几只小鸡养着,左右这村里的生活也不过两年,她打算考上大学再进城。 至于安家,安父安母分的房子比起普通职工的筒子楼算大的,三室一厅,六十多个平方,可还是不如村里的院子舒服。 “过年跟家里一起过吧?”安子衍过来是商量这件事的,他道,“咱爸这两天抽空回了趟老家,跟咱奶还有咱家其他亲戚说了这件事。趁着过年,你跟妹夫回去认个亲。” 周灵想了想,同意了。 亲还要认的,安家跟肖家这两边的亲人都不错。 尤其是安家这边的奶奶,她亲奶奶,上辈子对她特别好,春秋做布鞋、冬天做棉靴,一针一线纳鞋底,做好了给她邮到省城去。 上回在县城病房门口,她没进去看看,这回认亲,当然要去见见奶奶。 兄妹俩聊了两句,安子衍道:“对了灵灵,这几天爸妈没过来,一是年底忙,咱爸成天开会,今早上还坐车去省城了。” 爸的工作好像要动一动,但具体的文件还没下来,所以安子衍就没细说。 “妈是厂里的会计,年底也忙。除了这个,安子晴还病了……” 周灵心里一咯噔,上上辈子那种在知道安父安母原谅周爱革跟孙淑琴时的不舒服一下子将胸口填的满满的,闷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病了?” 安子衍端起茶缸子,漫不经心地道:“可能是身世问题刺激了一下,这种落差她一时承受不了,就病了。不过问题不大,我找人帮她请了个护工,在医院照顾着。” 说完低头喝了口水,借着喝水的动作,藏起眼底失望的冷意。 作者有话说: 这本书走完这个情节就准备完结了,确定了下周要做个小手术,得住几天院,具体还要再跟大夫沟通,如果确定住院,会在住院之前完结,谢谢大家的一路陪伴,出院后好好准备新书。感谢在2035-03-08 22:24:07~2035-03-11 22:22: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暮冬烤雪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戳穿◎ 周灵也是白担心了。 纵然安子晴使出了跟上回一样的手段, 可这一世的时间点不对,肖蕊太忙了。 如果不是抱错孩子这样的大事,肖蕊这段时间根本不可能跟厂里请假。 接到花纸厂那边的电话, 肖蕊一听安子晴晕倒了,也是急了一身汗, 挂了电话不等走人, 工会那边的人就过来送报表, 跟她核对月初的几笔支出问题。 忙完手头比较紧急的工作,火急火燎的赶到花纸厂那边,关切的了解情况,又去找大夫询问安子晴的病情,之后匆匆回家给安子晴做饭、熬鸡汤,做完又急忙忙的赶回去, 忙得自己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安子晴就这么心安理得的看着肖蕊为她忙进忙出, 她‘虚弱’的喝了几口鸡汤,就说自己没胃口, 吃不下,还说犯头晕, 天旋地转的。 肖蕊担心她的健康, 索性把她转到了市医院,可厂里还一堆事,她实在没法全天陪护,就给安子衍打了电话。 安子衍过来照顾着她, 肖蕊又匆匆赶回厂里处理工作。 安子衍陪着她做了全套的检查,用大夫的话说, 没什么问题, 可安子晴就是吃不下东西, 总说自己头晕。 安子衍想到这段时间的变故,觉得她应该受了打击才导致生病的,这病应该在心里,说了不少安慰的话宽解她。 出去打水的时候,安子衍碰到了正在跟护士打听安子晴病房的王红军,安子衍看着王红军,心头一动,走过去做了自我介绍,随意的跟他聊了两句,问两人什么时候谈上的对象。 王红军一看这是大舅哥,自然不敢怠慢,有什么说什么。 安子衍仔细回忆了上回在县城的事,心底冒出一个猜测。 等王红军看过安子晴离开后,安子衍盯着病床上的安子晴,突然问道:“奶奶生病那次,你回市里的时候是不是跟周灵和项炀坐的一趟车?” 言外之意就是,她早就见过周灵。 如果是真的,那说明安子晴在看到周灵那张脸后,就已经对自己的身世起疑,并且开始做打算了。 安子晴脸色微变,很快否认,‘虚弱’的笑笑,道:“哥,你怎么这样问?当时车上很挤,我根本没注意都有哪些人。” 安子衍没再追问,而是说起她的病情和爸妈这段时间的忙碌,道:“我问过大夫,大夫说你身体没问题,头晕可能是最近休息不好的缘故。你如果觉得实在难受,咱们就去省医院看看。只是爸妈恐怕没时间陪你去,妈是厂里的会计,年底工作繁忙,爸就更不用说了,一天最少两三个会,还要去上头汇报工作,去省医院恐怕没法陪你去。” “不过我可以请假陪你去做个检查……” 刚刚安子衍突然冷不丁的问她是否早就见过周灵的事,她心虚不已,自然不愿意单独跟安子衍待在一起,忙不迭地道:“哥,不用去省医院,我觉得咱市里的大夫水平就挺好,而且省城太远了,我不太习惯。” 安子衍皱眉:“我觉得还是去省城看看,让那边的大夫再好好给你诊断诊断。” 安子晴道:“不用,真不用。哥,你也回去上班吧,别因为我耽误了厂里的工作,我可能真就是大夫说的,这两天没休息好,说不定明天我就能出院了呢。” “也好。”安子衍点点头,道:“只是爸妈这两天确实忙得抽不开身,没法照顾你。尤其是妈,她的工作跟厂里的财务有关,太分心工作上容易出错,马虎不得。我给你请个护工,你想吃什么就让护工回去做,我晚点再来看你。” 安子晴没敢再拒绝。 如果再拒绝,就显得有点不懂事了。 等安子衍离开,她有些不甘的咬了咬嘴唇,这个计划施行的太匆忙了,没算计到肖蕊会那么忙,愤愤地嘟囔:“前后也不过三两天的时间,去北湾村见亲女儿就能抽出空,来照顾我就没时间,说到底还不因为知道我不是亲生的了,就不放在心上了。” 不管安子晴怎么不甘,安子衍从医院出来就去了搪瓷厂,他不想把相处了十八年的妹妹想的太工于心计,可这几日安子晴的表现确实有点奇怪。尤其刚才,她瞬间变化的脸色和闪烁心虚的眼神,让他确定,就是他想的那样。 安子衍可以不自作主张的对着王红军直接说穿安子晴的身份问题,他觉得这件事还是让安子晴自己开口跟王红军谈。 但在她可能早就见过周灵这件事上,安子衍不想帮她瞒着,他不想让爸妈被蒙蔽,因此,他直接去见了肖蕊,跟她分析了自己的猜测。 最后道:“妈,不管是花纸厂卫生室的大夫,还是市医院的大夫,都说子晴的身体没问题,健康的很。所以猜着,会不会她想用这个来博同情让你们答应她什么条件?” 肖蕊听说安子晴可能早就见过周灵,并且开始为自己铺后路后,如遭雷击,喃喃道:“不、不可能吧?” 安子衍看着肖蕊干裂的嘴唇,过去倒了杯水推给她,道:“对了,前几天她跟爸说,想让我们暂时帮她瞒着王家,这事您知道吗?” 安子衍还不知道他们已经就这个事情谈过,并且爸妈是拒绝了的。 一提这个,肖蕊沉默了,说了最近的谈话,越发肯定安子晴这病生的确实蹊跷,她可能真的想要挟他们什么。 安子衍道:“我当时也觉得她这个想法不妥,你们拒绝是对的,我们不能帮着撒这样的谎。” 知道安子晴的算计,肖蕊有点心寒,但还是道:“我跟你爸答应了送她出嫁,也会给她准备一份嫁妆,不管怎么说,也养了这么多年。但是旁的事,我们不能再由着她,惯着她了。” 安子衍点点头,还叮嘱道:“责任仅仅到此,等子晴结婚后,尽量别联系了。孩子换回来就换回来了,没必要黏黏糊糊纠缠不清,让周家得意洋洋。而且我能看出来,灵灵好像很介意她,要是因此伤了灵灵的心就得不偿失了。” 肖蕊想到那天子晴提出想在灵灵那里留宿,灵灵一口拒绝的话,她也点点头道:“是啊,子晴的爹娘那么对待灵灵,要是他们的女儿还在我们身边撒娇,灵灵心里肯定不舒服。” 安子衍没说话,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灵灵在意的点好像不是这样。但具体是哪一点,他也说不上来。 不过爸妈这样认为也行,最起码以后能知道分寸。 “妈,关于子晴那边,您就不要多想些有的没的了,我给她请了个护工,您就专心忙您的工作,我没事多过去看看,您尽量别去医院了。” 肖蕊没反对儿子的这个安排,投入到工作中,没再去管安子晴那边。 这会儿,安子衍倒是没跟周灵多说其他,而是邀请她去市里逛街。 “快过年了,爸妈没时间陪你,我这个做哥哥得好好表现表现,我带你去市里百货大楼逛逛,买身衣服,扯根新头绳,再买点过年用的东西。” 周灵嗔笑道:“妈不是给跟项炀买过衣服了么?不光衣服,还买了不少别的东西,我今年能过个肥年,哥你就不用操心我这边了。” 安子衍挠挠头:“那你还想要啥?总得给我个献殷勤的机会呀。” 周灵突然想起来自己想要什么了,她眼睛一亮,道:“哥,等我去市里过年的时候你陪我去市里旧货市场逛逛吧?” “你逛那地方干啥?你想要啥东西咱买新的就成,逛啥旧货市场啊!” “我想去淘点旧书、用过的试卷啥的。” 有的学习资料,去书店不见得能买着,去旧货市场说不定能有意外收获。 早她就这个打算,还跟项炀提过,但这不是一直没抽出空么。 “那行吧!” 周爱革跟孙淑琴的案子年前没判下来。 安子晴装了一场病,也没能如愿,甚至原本计划好的让王红军去家里拜访的事也因为她‘生病’住院而泡汤了。 倒是因为安子衍那天的问话,让安子晴心底有些忐忑,生怕他戳穿什么,在王红军再次来看自己的时候,她问出了安子衍问过王红军两人谈恋爱时间的事,这让她心头更慌了。 就着生病,她倒是在王红军这里博了一把同情,摊开了自己的身世问题。 王红军虽然震惊,但随即也再次表示自己看上的是她这个人,跟她是不是厂子的女儿没有关系。 安子晴很受感动。 其实,再不摊牌,安子晴也知道要瞒不住了。 安家、肖家都知道了她跟周灵错抱的事,过年要跟周灵那边认亲,她的身份就尴尬了,所以过年肯定不能跟肖蕊他们回县城过。 可王红军又再次表示想过年的时候登门拜访,安子晴没办法,才咬咬牙坦白了这两天发生的事。 现在安子晴面临的问题是回周家过年。 她不想回去,甚至想过留在厂里算了,可由不得她不回去,周护国哥俩又往这边跑了一趟,说怕她买太多东西拿不了,他们帮提一提。 实际上安子晴根本没买什么东西,连年都没心情过了,更何况这些琐碎事? 可想到北湾村那个穷得叮当响的家,她担心过年期间还要挨饿,就拿了点粮食,还买了点心、瓜子。 耳朵边上听着周护国周护民哥俩一个劲的跟她哭穷,说什么今年没分到肉,又说什么年三十的时候想去公安局给爹娘送份饺子啥的,安子晴又咬咬牙去买肉,不知不觉就买了不少东西。 北湾村这边,周灵也在收拾包袱,除了两人过年的新衣服、毛巾洗刷用品以外,还拿了点关东那边寄过来的肉类、干货等。 收拾好,两口子把屋里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家里的钱周灵全缝到两人穿的棉袄里了,当时虽然藏的严实,可也未必安全,这回要出去待好几天,放在家里实在不放心。 其他的风干肉什么的,腾了箱子出来,锁了起来。 把东西收拾好,两人锁好门窗,去钱永生家打了个逛,知会一声,拿上介绍信,去了镇上。 第78章 ◎完结◎ 两人去镇上等车的地方跟安长荣他们汇合, 一起回县城过年。 安家的老家在县城,每年过年都是回县城过。 安长荣安排好厂里的工作,跟肖蕊、安子衍坐上车, 快到这边镇上的时候就开始伸着脖子往外瞧,一看见站在那里的小两口, 赶紧喊师傅停车, 又拉开车窗喊周灵:“灵灵, 项炀,快上来。” 周灵两人上了车,一家人往县城赶去。 进城后在一个十字路口下了车,周灵就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当然,这辈子这个时间段还是陌生的。 大伯、三叔,还有安家这边的几个堂兄弟。 周灵在打量他们, 他们也同样把目光都聚集到了周灵身上。 “像, 太像了,这就是咱家孩子呀。”大伯安长光神情动容地道, 眼圈一下红了。 三叔安长平也目光殷切的看着周灵,嘴唇嗫嚅着, 似乎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那几个堂兄弟也是, 目光热切而友好。 安长荣赶紧互相介绍,周灵挨着喊了一圈人。 安长光道:“好孩子,好孩子,快, 先家去,你奶他们都等着呢。” 安长光家的大堂哥安子峰过来找项炀说话, 一口一个妹夫的喊着, 听的安子衍觉得牙酸, 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道:“这是我妹夫。” 安子峰气笑:“感情我这堂哥不是亲的似的。” 安长光的二儿子和安长平的儿子一左一右跟俩护法似的跟在周灵左右两侧,与她说着话,介绍县城的情况,也介绍着家里的情况。 周灵心情莫名的放松,到了此刻,才隐隐有了点归属感。 这要是让安长荣和肖蕊知道,周灵见了家里的亲戚才有归属感,估计得心塞一包。 事实就是如此。 不管是安家还是肖家那边,亲戚们都不错,堂兄弟之间关系都很好,很和睦;表姐妹之间关系也都不错。 大上一世,在安长荣他们做了糊涂事,原谅了周家人后,这些亲戚都谴责埋怨过这两口子,觉得他们不该那样做,应该跟家里商量商量的。 虽然他们认为偷换孩子这件事跟安子晴没关系,也苛责不到她身上,加上又是从小看到大的,当时对她还有点不舍。 可当大家知道她借着生病让安长荣两口子做出让步后,大家心底齐齐一寒,下意识就有些不满,觉得她一认回亲爹娘就向着那边,让养父母做出退让,就不想想周灵这些年遭了多少罪。 这让他们心里那点不舍瞬间烟消云散。 只是他们同那时候的安子衍一样,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越发觉得周灵可怜,只能多给些疼爱来弥补。 到了安家,远远的就看到门口那里站了不少人,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站在最前头,翘首以盼。 周灵眼眶不由自主的一热,深吸了一口气,才把冲进鼻腔的酸涩压下去。 他们一走近,等候在这里的安家人集体把目光聚焦到了周灵身上。 “哎呀,这就是灵灵吧?”安家大娘刚一出声,为首的老太太就迈着小脚蹬蹬瞪走过来了,一把抱住周灵哭了起来,“我的乖孙呀……” 周灵的眼泪也不受控制的落下来,喊了声‘奶奶’。 这祖孙俩一哭,引得其他人也跟着哭,附近的邻居跑出来看,这才知道安家还发生了这样大的事。 邻居们打量着周灵,纷纷惊叹:“哎呀真像。” “一看就是安长荣和肖蕊的孩子。” “是啊,之前那个我早就说不像他们两口子,肖蕊当时还跟我不乐意。” “这才是安家的闺女啊,长得太俊了。” “那安子晴呢?” “肯定回她亲爸妈那边了。” “可惜了,那也是个好孩子,养了这么多年,居然是给人家养的。” “可不是……” 不顾旁人的议论纷纷,安奶奶左手抓着周灵,右手拽着项炀,左看看右瞧瞧,怎么也看不够的样子。 “我这孙女婿也不错,瞧这大高个子,模样也俊。” 大伯母擦擦眼角,笑眯眯地道:“是啊,小两口还很般配。” 不是她说,就是搁城里,也不一定能找到模样这样好的男孩子。 项炀耳尖微红,颇有些不自在。 他从小就没受过这么多关注,更没有这么多长辈围着他夸,给他夸害臊了。 周灵倒是还自在,她也被大家围着,目光友好或慈爱的打量着,她知道家里人的善意,就由着他们看,回答他们的一些问题。 安长荣跟肖蕊倒是被挤到一边去了。 虽然安长荣回来说过周灵这些年的遭遇,但周灵还是又被细细的问了一遍。 知道她遭受了不少虐待,安奶奶骂了句脏话:“那个狗娘养的,不抢毙了她不解恨,这件事咱们坚决不能让步。” 安长光也严肃地点点头,道:“必须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他透过人群缝隙喊安长荣:“公安那边怎么说?什么时候能判?” 安长荣道:“回来之前我又打过电话,得年后初七初八差不多就能判了。” 安奶奶点点头,道:“要是判轻了咱可不依。” “放心吧,我恨他们入骨,定不能饶了他们。”肖蕊也道。 周灵看了她一眼,收回了目光。 奶奶给周灵和项炀一人一个大红包,红包封的很厚,不光是初次见面的红包,还补了她结婚的红包。 大伯娘和婶子也都给了见面钱。 周灵也拿出了她带来的东西,道:“这是项炀他姥姥姥爷从关东那边寄过来的,狍子肉、鹿肉,还有这人参和灵芝,泡酒也行,炖汤也成……” 安奶奶嗔道:“你这孩子,这么贵重的东西咋能随随便便往外送呢。” 有好几个家里人光听过,但没见过人参和灵芝,好奇地探头过来看,稀罕归稀罕,也都觉得周灵拿出来的礼物太贵重了。 虽然是送给奶奶娘婆婆的,可这也太大手笔了。 安家大伯母还朝项炀看了一眼,似乎怕他介意。 没想到项炀开口说道:“奶奶,这是孝敬您的,您身体健健康康的,我跟灵灵也放心。” 他们只给两边年龄最大的长辈准备了这份礼物。 鹿肉和狍子肉就是请所有人吃,也算一份心意吧。 这也是稀罕东西,家里人都好奇的很,大伯母带着几个妯娌去研究做法,准备中午尝尝这鹿肉和狍子肉。 屋里头,安奶奶拽着周灵不放手,似是怎么也稀罕不够,还是两个堂姐妹过来,说要带周灵去看给他们收拾的屋子,才从安奶奶手里把人‘抢’过来,拽着周灵去了西屋。 安子梅和安子兰,这是安家还没出嫁的俩姐妹,都比周灵小。 嫁人的那几个堂姐妹年前没通知她们,反正也就这一两天了,等她们初二过来再跟周灵认亲。 还有安家的两个姑姑,也是年初二来,到时候再见见。 中午,大伯娘他们几个妯娌做了满满一大桌子菜,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吃了顿团圆饭。 下午的时候安家大伯领着,带着周灵和项炀去本家没出五服的族人那边转了一圈,告诉他们这件事,再带着周灵认认人。 倒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大部分本家人倒是没有当面提起安子晴,但安家大伯最后带着周灵和项炀去祭祖的时候,有本家人过来串门,问安子晴的安排。 安老太太叹了口气,道:“晴晴也是个好孩子,这不该着她的事,可终归…她亲妈做出这种事,害了老二一家,往后也没法走动啊。” “不过晴晴可以常回来看看,咱家毕竟养了她十八年,长荣和肖蕊多疼她啊,就这么舍给人家,不心疼啊?” 安老太太没接话。 刚才子衍过来过来跟她说了会儿话,分析了一下往后的情况,她也觉得,还是直接断开好。 如果是误抱错,或者别的原因弄错,而且那家人家又对灵灵不错的话,倒是可以当成门亲戚来回走动着。 可那狗娘养的她是故意的啊,故意换了孩子,还对他们家的孩子百般虐待,以后要是跟晴晴来往,让灵灵心里咋想? 所以,断就断彻底,跟那个孩子缘分浅,就不强求了。 安家今年这个年过的格外热闹,家里人什么活也不让周灵做,年初一上午拜完年,安子衍还有几个堂兄弟姐妹就带着周灵两口子出去逛街了。 除了吃就是陪着奶奶说话,要不就是出去玩,住到年初三才走,得去肖家见见姥姥姥爷。 本来应该是年初二肖蕊带着孩子回娘家,今年这不是特殊嘛,年初二安家这边出嫁的姑娘都回来,认了亲,他们又住了一晚上,初三才去肖家。 正好也让肖家的几个舅舅安安心心的走老丈人家。 其实肖蕊跟娘家那边说了这件事后,没几个安心的,都盼着见见周灵。 周灵再次见到姥姥姥爷他们,老人家少不了还是得哭一场,但总体也是温馨热闹,肖家人又把孙淑琴提溜出来咒骂了一通。 过完年,该上班的要上班了,该回家的也得回去了。 肖蕊万般不舍,沾了过年的光,女儿终于叫她妈妈了,还没亲香够,她希望周灵能在市里再住些日子。 安长荣也再次提出,想让小两口来城里的事。 对上他们殷勤的目光,周灵倒是没一口回绝,只道:“再过些日子吧,项炀占了拖拉机手的名额,直接放开不好,怎么也得给村里做做贡献,再给村里培养出一个接班的人来。” 过年期间他们还跟钱师傅家走动了,对王秀芬也改口喊了表姨,收了个红包。 今年过年她净收红包了。 肖蕊还给她补了一份嫁妆,先给了周灵一千块钱,之后她自己再打量着买点稀罕东西,慢慢补给周灵。 至于以前给安子晴准备的缎被面和毛毯什么的,虽然是新的,可也怕周灵心里膈应,就没提,那份等安子晴结婚的时候还是给她,她再给女儿重新凑一套。 周灵本来不想要,但对上肖蕊微红的眼圈,心里叹了口气,把钱接了过来。 与大上辈子一样,爸妈对她确实千好万好,可所有的好在他们原谅了周爱革跟孙淑琴之后,一下将她伤了。 不过这辈子安子衍在身边,事情的发展好像偏差不小,安子晴生病的时候安父安母都没在什么照顾,让安子衍一个护工打发了。 还有奶奶他们耳提面命着,应该不会再做出跟上回同样的决定。 安子晴在北湾村也认了家里的亲戚,不过她感受到的更多的还是压力,她亲姥娘抓着她大哭不已,让她千万要把爹娘救出来。 还有她亲姐姐,年初二回来见了她第一件事就是问爹娘那事怎么样了,她有没有跟安家父母提。 周家这边也有个姑,要给她说媒,说自家儿子,希望表兄妹来个亲上加亲。 就连北湾村里她不认识的邻居也有过来给她说亲的。 安子晴不傻,她知道这些人看上的是她在市里的那份工作,不是她这个人。 况且,她也看不上这些乡下人。 在这边勉强待到初三,就匆匆回了市里。 下了车,本能的想往家走,走了一段才反应过来,周灵跟项炀或许在家里,那边的邻居们肯定都知道了,她不知道怎么面对那些人,想了想,转身回了厂里宿舍。 把东西放下,去约了王红军出来,想问问他,他家里人的态度。 王红军家里人肯定是有微词的,他娘当时说:“我说这馅饼咋能砸咱家头上,原来是个冒牌货啊。” 王红军娘倒是有自知之明,论模样,她儿子并不出挑,安子晴又是搪瓷厂厂长的女儿,虽说模样也一般吧,但以她的家世条件,肯定能找到模样更俊的小伙子,她都没想到自己儿子跟安子晴能成,结果,还真有好事发生了。 没等他们乐上几天,又出了变故,竟然是抱错的孩子。 王红军爹也有些失望,他还想着结了这门亲事,不光在王家这边觉得脸上有光,在厂里同事之间也觉得能炫耀一把。 更关键的是,儿子有这么个老丈人提携,往后也是前途无量,可没想到安子晴居然不是安厂长的亲闺女。 他也道:“我就说,我见过安厂长,跟安子晴长得也不像啊。我倒是没见过安厂长的爱人,还以为安子晴像妈妈呢,感情就不是亲生的孩子啊。” 不过王红军倒是真如安子晴想的那般,他看上安子晴的时候真不知道她的身份,因此帮着安子晴说话,道:“爸,妈,本来我也不是冲人家背景去的。再说了,就算不是安家亲生的孩子,那也是安家养大的,而且子晴还有工作,也是正儿八经的城里人,可以了。” 王家父母也明白这一点,这不是落差太大,有点失望嘛。 王红军娘说道:“那这彩礼可不是原先说好的那样了。” 本来还准备给三百块钱彩礼,再买个三转一响的,现在她一响也不打算想了,彩礼也得砍一大半。 王红军娘道:“你也别觉得我们小气,你想想,她不是安家亲生的闺女了,安家能好好的打发她?” 意思就是,他们之前定好的那个条件,安子晴的陪嫁绝对够不上,安家肯定不能当亲生的打发出嫁啊。 “还有啊儿子,你可不能晕了头,结婚前你得去见见她亲爸妈,亲兄弟姐妹,看看他们是啥样人。我跟你说,娘家人好与不好,关系到你以后的日子过的舒心不舒心。她娘家人穷点咱不怕,就怕那穷的没骨气的……” 王红军根本没在意这个,他是跟安子晴过日子,又不是跟她娘家人过日子,而且子晴说的那个公社离这里还很远,根本够不着,影响不到他们以后的日子。 现在就满心想着赶紧把喜欢了许久的姑娘娶进门,过他们自己的小日子。 因此,对上安子晴的询问,他大包大揽地道:“放心吧,我爸妈不在意。”又体贴地道,“安家与你有养育之恩,这长辈我得拜见。你亲爸妈那边,咱们也得去拜见。我想趁着过年,两家各走一趟,之后再让我爸妈找媒人正式上门提亲,你觉得怎么样?” 安子晴头皮发麻。 不怎么样,她只说了身世问题,但掠过了孙淑琴的罪过和她亲生父母要坐牢的事。 还没等安子晴搞定王家这边,周爱革跟孙淑琴判了。 孙淑琴判了十年,周爱革判了三年。 消息传回北湾村,村民们都唏嘘不已。 有说那两口子活该的,也有说周灵心狠的,在这部分人眼里,周爱革跟孙淑琴怎么也养了周灵十八年,她不应该这么狠心。 周家反应最大的还是周大妮,她哭得几乎断气,还跑到项炀家门口闹,哭着在地上打滚,骂周灵狼心狗肺,她的说辞也是:爹娘白养你这么些年了,你心肠咋这么狠啊! 周灵懒得跟她讲道理,直接让项炀去喊了周大妮她男人过来,说明如果她继续闹,那就交给公安处理,周大妮最后被赵铁牛拖着走的。 安子晴最后不知道怎么跟王家谈的,她对王家重新调整的彩礼完全没意见,两人直接结了婚,没请周家人,在那边摆了几桌酒席。 许是安长荣两口子直接让周爱革跟孙淑琴锒铛入狱,半点她的情面也没看,安子晴心里也生了嫌隙,没从安家出嫁。 肖蕊还是给她准备了一份嫁妆,除了早就备好的毛毯、缎被面,又给她扯了块红布,买了双皮鞋,最后给了她二百块钱,也算全了这些年的情分。 两口子也正式跟她谈过,不再让她称呼他们爸妈,改口叫叔叔阿姨。 这其中,安子衍起到的作用很大。 安子晴有点小怨恨,但她还是不想放下安家这条线,想着她已经成功留在市里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修复关系。 安子晴计划的很好,先跟周家那边的兄弟姐妹彻底断了关系,再跟安家示好,慢慢把关系再接上。 没想到二月底,安长荣就调去了省里,半个月后肖蕊也发生了工作调动,去了省百货大楼担任会计。 安子晴的计划落空。 周灵,跟着去安父安母去省城小住,项炀安排的。 过完年,项炀跟周强‘毕业’,把那辆旧拖拉机开回了村里。 春耕秋收,村民们也要上工了,项炀不想让周灵下地干活,可如果待在村里,又怕再惹闲话,正好老丈人跟大舅哥又来找他谈话,想从他这儿找突破口,让他们小两口进城,当工人。 用安子衍的话说,多少人抢破头的事,他们上赶着都赶不上。 “你们不愿意去市里,那就跟着爸妈去省城好了,彻底换个环境,也省的灵灵在村里听那些闲话。” 安子衍往这边跑的勤,自然也听过一些闲话,他气得不行,找那些人理论,倒是周灵一派淡然,拽着他回家,道:“我都不介意,你介意啥,说两天,等村里又有了新鲜事,他们就忘了。” 挨着掰扯,能掰扯清吗? 项炀打算再在村里再待些日子,表姨夫那边也盯着他,想正式收他当徒弟,学汽车修理。 钱师傅可不止是会修拖拉机。 他想了想,晚上给媳妇儿吹枕边风:“咱不进城工作,要不你就跟着爸妈去省城住段时间,玩两天。” 周灵瞪着他:“我走了你就可以偷懒不学习了是吗?” 项炀失笑:“哪能啊,我媳妇儿给我布置作业呢,我保证完成。” 周灵想了想,她是参加过一次高考的人,知道着重复习哪些资料,等最后那半年把重点画出来,回来狠盯着项炀学,他考个大学应该不成问题。 何况还有安子衍呢。 安子衍当年听到小道消息后就嗅觉敏锐的开始找资料复习,最后还考上了清华,到时候让项炀跟着安子衍的复习资料走应该也能沾点学霸的光。 “好吧,那我去省城住段时间,等夏天咱们一起去趟关东,看看姥姥姥爷他们。” 项炀年后跟关东那边通上了电话,还约定好了每个月五号打一次电话,周灵就提出夏天的时候他们往那边走一趟,在关东那边住些日子,秋季收玉米之前赶回来。 “行,安新灵同志,都听你的。” 安家那边不想让她再用周家的姓,周灵的名字就改了,没随着中间缀的‘子’字儿,加了个新,寓意重新开始的意思。 …… 8507年,冬。 安新灵考完最后一门,一出校门,就看见了等在那边的爸妈和奶奶。 “爸、妈,奶奶。” “考完了?”安奶奶乐呵呵地看着这个宝贝孙女,“累不累?” 安新灵笑道:“还好,总算松口气了。” 安父笑道:“先回家,回家赶紧睡一觉歇歇,晚上咱们去国营饭店吃顿好的,好好补一补。” 又惦记着嘟囔了句:“也不知道你哥跟项炀考的咋样!” 周灵跟项炀、安子衍他们不在一个地方考。 另一边,项炀一出教室就看见了站在那里的大舅哥,他俩一个考点。 也没人来接,哥俩结伴回去。 到家后,安子衍没问妹妹考的咋样,他已经见识了妹妹的学习能力,知道她没问题,而是抛出一个憋了小半个月的消息。 “那个叫周珊和史峰的,因为投机倒把被抓了,证据确凿,判了三年。” 安新灵有点恍惚,短短一两年,周珊这个名字她都觉得有点陌生了。 她看向安子衍,安子衍嘴角正噙着一丝冷笑。 再看看项炀,项炀好像也不意外的样子,安新灵就有点明白了,应该是这俩人的手笔。 安奶奶知道周珊算计她孙女的事,在旁边冷声道:“抓的好,这叫报应。” 安新灵心头一顿,重新看向项炀,轻声道:“也可能是因果循环吧!” 作者有话说: 这本书到这里就完结了,谢谢大家的一路陪伴,也谢谢大家的关心,过一段时间新书见。